釀造葡萄酒的方式很簡單,選熟透的葡萄,在無水無油的大碗中弄碎,塞大甕裏,再加幾把糖。罐子口不能封死,得用布蒙著,每天打開透透氣,要喝的時候用笊籬過濾,酒味夠弄時得趕緊裝瓶用荷葉和蠟封存起來,運氣好的話能保存幾個月。


    拿甜甜的葡萄和石榴下酒,喝自己釀造的葡萄酒,別有趣味。


    扶蘇又問:“孟德,你從哪裏得知我父親要再進一步?”


    曹操笑道:“世情如此,非始皇不能平複。你若是教我如何釀酒,我就告訴你,是對麵那位跟我說的。”他也知道劉邦試圖借刀,送來的消息很好,但是嘛,憑什麽替他保守秘密?


    扶蘇被誇的很高興,聊起了米酒、果酒、葡萄釀的釀造方式。


    接下來探討時局,曹操對他很是讚許,並且把這父子倆捆在一起誇讚:始皇果斷且大手筆,扶蘇仁愛細膩。


    始皇能斧正天下,但是安撫人心讓百姓接受這一切需要扶蘇呀。


    始皇氣勢如虹,會讓人害怕。總而言之,始皇做的很多事都需要扶蘇來負責後續、安定人心,而且曆史證明了這一點。


    扶蘇聽的有點出去追隨父親的衝動,他也知道,有些鬼差對嬴判官感激涕零,但也有很多人覺得他的改革讓人很累。“我父親神武蓋世,對我卻是謬讚了。”


    曹操說:“日光之下,誰能見寶珠光華?人皆知你有獨當一麵的大才,過往隻能俯首聽命,現在有了施展才華的機會,為何躊躇不決?大丈夫誌在四方,始皇不見你的政績,如何能對你放心。”


    這句話說到扶蘇心縫裏去了,不隻是怦然心動,簡心裏的編鍾都發出了共鳴,嗡嗡的。


    ……


    東晉定都建康(南京),成漢定都成都,趙漢定都長安,燕國定都龍城,前涼定都姑臧(甘肅武威),代國位於勝樂(內蒙)。


    他們中有兩家還沒有稱帝,不過根據幕僚團的分析,都得稱帝,現在也就是直接稱之為國家了。


    這六個國家也不是沒完沒了的互相打仗,雖然打仗令人興奮,但打勝仗之後也要享受生活,吃喝玩樂,和不同的美人睡覺。陰間的工作會在這時候稍緩一些,城隍們有時間喝點醫館新研究出來的安神茶,讀讀經書。


    閻君們也有時間看看之前好幾年積累的奏本、諫書和策論。


    諫書極少,要知道諫書是勸諫錯誤的事,以前就沒有過!


    閻君看著三本諫書都感到震驚,居然說我們有錯?我們居然有錯?哈?


    第一本:原先都不會突然強召在野的才子出仕為官,這些年來先是大修工程,增加賦稅、增加勞役,修訂陰律,又強行征召所有生前有名望才幹的人,將來是不是要更多?勞役從每六十年間服役一年增加到十年,從十年增加到二十年。希望閻君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章程,現在這樣讓人害怕越演越烈。


    “說的還挺有道理啊。”


    “是啊。”


    “呃……我們給了這麽多勞役嗎?”


    “那誰知道了,現在隻有屯田的農夫夠用,別的地方都不夠。”


    第二本:同上。


    第三本:下次征召將領的時候可以給留一天時間安排嗎?臨行前應該有送別的時間,要不然人心不安,不是知道遠行者一定能回來就能讓家小放心——王翦。


    “說的好像有道理。”


    “是哦。”


    “我們沒給他時間嗎?”


    “那誰知道了。”


    奏本上沒什麽特別的事兒,也就是提一下某些風化場所應該規範。非常潔身自好的文人提出問題,現在的鬼魂們雖然沒有嘿嘿嘿的能力,但是互相撫摸親嘴也是很過分、和‘女票女昌’沒有區別的。


    還有就是皇帝們閑的沒事幹、同一個內容寫了巨多的:堅決反對不達標的皇帝進入帝鎮。*10


    劉邦:占據屁大點個地方臭不要臉的的自稱為皇帝,這種劣質品不能進入帝鎮,比劉備還少就不行了。


    還有其他人:皇帝這位置應該是一統天下才能有的!


    帝鎮應該有門檻,要不然以後一個郡守自行稱帝也要送進帝鎮裏?他配嗎!


    一個郡守冒名稱帝也算不上功過難辨吧?


    閻君大略的看了看,因為始終沒有回信,他們大概寫了幾百份,就好像紙不要錢似的。


    商量一下,之前劉病已、劉莊、嬴政、劉恒也都抗議過這些不要臉吹牛的人自稱為皇帝,一個個痛心疾首,氣的跺腳。


    為了避免這群皇帝組團來閻君殿撒潑。


    閻君們:“就像春秋鎮那樣,重新建一個鎮子吧。”


    “行,圈了地往裏一扔完事兒,省的都要鬧。”


    “就是,他們既然這麽愛打仗,這麽喜歡給我們添麻煩,就應該單挑。”


    “沒錯!我們的原則,兩軍交戰不如主帥單挑,兩國交戰不如皇帝單挑。”這就是氣話,他們知道打仗打的是國力(人口、糧草、將帥能力)、人心,能打的不一定是仁君。周文王周武王加一起都打不過商紂王。


    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


    自從洛陽不再是都城,荒廢殘破,白骨森森,沒有居民哪有需要城隍審問的鬼魂呢,嬴政可以專心致誌的讀書——哪有那麽愛讀書呢。勉強修煉又不得其門而入,雖然佳人在側,甲士成群,還是平淡乏味的令人難過。想過和閻君說,給自己換一個位置,但洛陽能作為都城有其獨特的地理和路況優勢,現在是荒廢了,以後還得改回來。現在這些國家哪一個都沒有久長的樣子,不好總換。


    日常辱罵司馬家:“自毀長城!”看著洛陽城周圍數千裏大好的土地荒廢令人難過,這要是好好的種起來,收獲的糧食很豐厚,差不多能養活一支軍隊。


    呂雉淡定的揣著手看小說,現在人間不太敢談論國事,文人禁聲,廣為流傳的是幹寶的《搜神記》。她看著書上寫那些借屍還魂之後和喜歡的書生結婚的女鬼,以及和美女睡覺之後贈以金鈴,第二天發現後院豬腿上戴著金鈴的人哈哈哈哈。還有某處陰神府君是個美女,偶遇了美貌的書生,與其一夕歡好,約定十年後再見麵。十年後又睡了一次,之後再也不見麵,書生很惆悵。


    她偷偷的想,這可能是真事兒,官職未必,不過的確聽說過某些作風不好的山神閑的沒事幹和路人睡覺,遇到美女就變成男子,遇到俊美書生就變成美女,在山上受用無盡,等到任滿回去述職時就被拿下了,倒不至於入罪,隻是不再任用他。如果是個女人,天天守株待兔,看到順眼就試一試也不用負責,那這位府君還挺快樂,比書生更快樂啊。


    有鬼差來了:“洛陽城隍,這是我們城隍送來的東西。”


    一個小包袱,打開一看是葛玄(靈寶派祖師)之侄孫,世稱小仙翁的葛洪寫的《抱樸子》,他還沒寫完,不過寫的很好,好到當地城隍派書吏蹲在他旁邊,他什麽時候開始寫,書吏就什麽時候開始抄,寫一句書吏抄一句,他要修文書吏也跟著修,文章成型一個月之後拿回去給城隍看。


    之前城隍集體翹班圍觀西晉滅亡時,閻君們帶了酒來犒勞眾人,席間城隍們進行了文化交流,好幾個地區的城隍都表示見過葛洪這人不錯。葛洪年輕時在丹陽隱居,後來投軍平亂被封為伏波將軍,想去洛陽時恰逢八王之亂,投靠好朋友廣州刺史嵇含時又恰逢嵇含被殺,他流落廣州多年,最終回到家鄉隱居。一個能隱居的地方還是很太平的,隻有當地城隍關注他,並到處送更新。


    《抱樸子》分外內篇外篇,內篇總結開闊了古往今來的所有修行方式,守一、行氣、導引和房中術。


    外篇主張治亂世用重典,提倡嚴刑峻法。匡時佐世,對儒、墨、名、法諸家雜糅一起。鄙視魏晉清談。


    嬴政看重他,正是因為外篇寫得好,在當前這個玄學清談蓋世的年代,是一個真正有頭腦、有遠見的人。打開包裹時歎息道:“榮位勢利,臂如寄客,既非常物,又其去不可得留也。隆隆者絕,赫赫者滅,有若春華,須臾凋落。他這話說的倒是不錯,時局世事真是令人感傷良多,我若是生在此時此刻,也要去求仙問道。”


    哦,這次更新的是房中術。葛洪娶了老師的女兒為妻,在這方麵是他實踐總結的資料。


    “試試嗎?”


    “試什麽?”呂雉放下正在寫的東西,站起身過來看了看,害羞的捂臉笑:“晚上的,我有事想跟你說。”


    “什麽事?”


    呂雉沉默的看著他,眨了眨眼:“我想,憑我的能力,去做個判官綽綽有餘。將來等你成了閻君,忙起來沒有時間見我,我去做判官反倒能常常見麵。也不能指望我學會變成貓兒不是?”


    這件事很嚴肅,能打破一切旖旎的夢幻。


    他冷靜的思考了一會:“話雖如此,隻是大材小用。”


    “做你的幕僚才算不屈才麽?”


    “不錯。判官的工作我做了許多年,雖然熟知世情,能向鬼魂詢問人間情況,能舉薦人才,實際上沒有權利,活動範圍也很小。若沒有你的輔助,很多事我聽不到,也做不到。倘若你去做了判官,誰去為你傳遞消息?人間可以高官厚祿誘惑,以身家性命威脅,人人都知道忠君,陰間不同。往昔的父子夫妻也不可信,隻有你我這般誌同道合,才好。”


    呂雉微微欠身,幾句話拐下來問到話題重點,她不太想坐在閻君殿裏踏踏實實的做規規矩矩的事,這些年打探消息煞費苦心,回報應該就在不遠處。


    伸手勾住他的袖子:“陛下若身為閻君,要如何安置我。隻是閻君夫人可不夠,我如今學會了居安思危,總得有些事情做,心裏才安。”


    嬴政的臉色如常,隻是往桌子上靠了靠,下意識的撫弄著桌子上的紙張,又收回手,撚著指頭:“匠作監並無長官,我原打算為阿盈爭取一番,他好像隻喜歡研究機關、武器。閻君打算新設蜃樓地獄,蜃已經到手了,隻是沒做好這個地獄的打算,缺人掌管。都尉們現在都改為城隍,以你的實力可以一試都尉。招賢閣現在空寂無人,不過那些文人迂腐,你不必去和他們吵架。”


    呂雉心下一番思量,匠作監的位置也是按部就班的做事,努力研發和批量製作,匠人們的脾氣比人間大多了,她見過墨翟,套近乎的時候被轟走了三次。管理那裏也不過是提供原材料,接受成品,抓質量。都尉的身份聽起來高尚,可以執掌兵權,卻擔心自己不暗戰法,以裙帶關係上位,一旦失利會被罵的很慘。招賢閣正如他所說,吵架太煩了,還吵不過那些引經據典強詞奪理的文人。


    用袖子捂住臉假裝害羞:“我雖然不喜歡折磨人,倒喜歡你送東西給我。”


    嬴政:“想要什麽自己買。”沒錯,是夫人管錢,不論要買什麽東西,都得知會夫人,找她拿錢買小禮物再送給她,那太好笑。像是鬼差說的那樣,在人間輪值時偷偷買小禮物帶回去讓母親/妻子開心是不可能的,讓她自己買就好了。這和折磨人有什麽關係?


    “……”呂雉心說,我的意思是我喜歡選擇你可以把鬼魂送到我哪兒去的地獄!“我覺得蜃樓地獄挺好。我見過那蜃,看起來幹淨漂亮,閻君夫人們把它殼上的雜物刷幹淨了,在旁邊聚會也方便。如今那皇後劉娥在度支算賬,我還沒空去和她交朋友,略微聊了兩次,她人不錯。”弄一池子鹹水,把蜃放進去,把要受罰的鬼扔進去,不耽誤我修亭子種花,請人喝茶。


    始皇對於自己的未來很有信心,自從弩兵的名額被擴充到三千之後,他就相信自己升職不遠了。你懂的。現在這三千弩兵雖然被借了出去,但還算在他的名下,多麽的令人有安全感啊。


    正在這時候,鬼卒帶回來一份通知,帝鎮隔壁將要重新起一個鎮子,存放當前人間的皇帝皇後,特意通知各城隍到時候不要把人送錯地方。皇帝們如果遇到繁忙時,不用審,直接扔進去存著即可。皇後們有選擇的機會,可以合離可以跟著皇帝走,反正送下去不用通知閻君,通知好送到哪兒去就行了。因為皇帝太多,過去那種專人接送的待遇取消了。


    葛洪寫的文章不錯,就是在床上還得注意吐納對於始皇來說有點難,本來就沒有天賦,在這種時候一心二用實在是難為人,就算一心兩用,想的也是別的事啊。有一些小秘訣值得學習,譚中穴的妙用令人意想不到,不愧為中丹田!


    ……


    帝鎮隔壁兩裏地外重新起了一個鎮子,打算過些年把大量劈裏啪啦死下來的人間皇帝塞了進去。雖然人間同時並存六國,也至多是有六個皇帝,十幾個太後皇後,又不會一起死下來。


    奈何地府太忙,閻君們太忙。把這些生前就互相攻打仇恨,卻從來沒有麵對麵單挑的人如果湊在一起,正式和自己的敵人決定,不在經由士兵和將領代勞,兩國交戰縮減到兩個皇帝單挑,這是不是很好?外人看起來是不是很快樂?


    對他們來說,失去崇高的地位和強勢磅礴的軍隊,是不是很痛苦?熱愛土地的人失去土地,熱愛權力的人失去權力,這痛苦遠比一個人失去心愛的人更錐心刺骨,恐懼和提防,互相攻擊,有什麽比讓仇敵同住一室更令人緊張?得知自己看不上的皇後其實也不喜歡自己,這是多麽大的恥辱。


    皇帝們集體跑到圈出來的這片地的屏障外圍觀,眯著眼睛俯下身才能看到地上那條細細的光線,那是屏障的地基,裏麵沒有人,也進不去。


    劉邦:“嘖嘖,可惜進不去,要不然進去畫點鬼畫符,撒點血,扔些骨頭恐嚇他們,倒是挺好。”他太無聊了,賭場現在平平安安,競爭對手都進地獄了。帝鎮裏的事就看著曹家和司馬家一張一弛,各有打算,什麽都不著急,什麽都不用管,算是無所事事。


    他一番話說完,眾人的眼睛都亮了。


    扶蘇覺得自己越來越無聊,在做很多無聊的事:“可以扔骨頭!”


    “對!骨頭不埋在土裏不會化。”


    “骨頭當肥料挺好的,扔去豈不浪費?”


    “找劉備做草編骷髏頭,哦,他當差去了。”


    劉秀:“等他們能出來時,可以約戰!”


    “他們出的來才怪。”


    “未必全是昏君。”


    “不是昏君就該到咱們這兒來了。”


    曹操聽說了這件事之後,默默的心疼自己,已經無聊到做這種事的地步了:“也算給後來者接風。”


    小孩劉隆沉吟良久,他想說自己想用黃泥混合甘蔗渣和墨汁捏幾坨便便扔進去,又覺得這玩意好像比蒼蠅還過分。默默的自責了一會,嗯,不和他們說,晚上偷偷捏就好了。


    這種見不得人的事,當然要避開人。


    眾人現在被人間的皇帝們倒行逆施害的,不能愉快的逛街,於是就愉快的製作各種可怕的手工藝,丟進去恐嚇他們。


    在扔骨頭看誰扔的遠大賽中,劉徹拿出彈弓,橫掃比賽。別人隻有弓,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能發色骨頭的弓,但彈弓可以。不論是泥丸、石頭、還是別的什麽玩意,隻要圓溜溜就能打出去。


    孫休則做了最恐怖的木偶人——在當前,木人和巫蠱是分不開的,除非做的特別精致漂亮還有生活,譬如某人陪葬的一套廚房小泥人,某人陪葬的小伎樂俑,某人陪葬的甲士俑,否則就有巫蠱的嫌疑。他做的這木人不用看,就是巫蠱,腦袋大身子小,兩隻錐形的腳,瘦骨伶仃的手,刀砍斧劈依然不成樣的一張臉。沒辦法,第一次搞木雕做的就是這麽糟。他拒絕認領這個木人的雕刻者身份。


    劉隆被抓過來時,大嚷大叫:“為什麽是我憑什麽是我有誰誣賴我?不是我!你們不能因為我喜歡玩大蒼蠅就說是我!劉懿劉炳也是小孩,怎麽就非我不可?”


    另外倆人舉起在石頭上刻的鬼畫符:“我們忙這個呢。”


    曹叡慢條斯理的告訴他:“我那日對月傷懷,在河邊飲酒,看著你端了一木板的泥團過去,還看著你回來在河裏洗澡。”


    劉盈回家時聽說了這件事,立刻用木頭拚了兩個死不瞑目齜牙咧嘴的人頭,表情極為猙獰鮮活,去買一隻雞回來,用雞血澆淋到上色:“快扔過去吧,我看著都害怕。”


    過了一個多月,這塊圈出來的地方白骨堆積,扔了兩個棕紅色髒乎乎的骷髏頭,還有幾十個醜陋猙獰的木偶人,圍著邊緣擺了一圈寫著符咒的大片石頭,石頭上有朱砂塗滿劃痕,還有很多詭異的、一灘一灘的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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