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飛燕看完之後險些做惡夢,點起蠟燭,通宵達旦的抱著妹妹不敢睡覺。


    呂雉回來時淩空看到這亂糟糟的地方,稍微降低些看清楚了,驚笑道:“是誰這樣促狹,弄的亂糟糟一片。”


    曹操正在和扶蘇閑聊,談起大丈夫誌在四方,天下之大,處處需要棟梁之才。一聽美人垂詢,笑道:“是我們。給鄰居家接風洗塵,準備些小玩意兒。”


    “你們可得小心,他們出不來還則罷了,若能出來,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你們準備的……”


    扶蘇起身道:“夫人放心,再扔一個月就停手,夠多了。”


    “嗯。”呂雉沉吟片刻,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你可以去剝皮地獄買人皮,去石磨地獄買肉醬,另有幾個地獄,應該能撈點骨頭。”


    扶蘇震驚:“地府有人買賣人皮?”


    “肉醬肉湯能賣,人皮應該也能。”


    扶蘇捂著心口覺得有些惡心:“市場上賣的肉醬……是?”


    “地獄賣那肉醬是造房子用的。原本的方子是豬血糯米黏土,後來工匠發現用肉醬也行,就求著那獄尉把多餘的拿出來賣。”呂雉安慰他:“之前有一些廉價的是,後來,後來被上街購物的獄卒發現不對勁,把販假貨的都下地獄了,到現在二百多年沒有人敢再犯。”


    劉盈剛走出屋,一聽是這個話題,轉身回去了。


    扶蘇仔細想了想自己買的那些肉醬的價格,還行我挑的都是貴的,也都能吃出豬牛羊的味道。既覺得惡心,又獵奇:“我去看看。”


    劃船到各個地獄門口,問能買點什麽。


    在寒冰地獄買了紅豆/綠豆冰糕和凍山楂糕,是一個鬼差不小心把協帶的紅豆糕遺落在地獄境內,凍硬之後拿回去硬啃,發現好吃,於是發明出的美食。


    火海地獄居然賣炭……這是不是很神奇?木柴燒成木炭之後再燃燒,煙會小,燃燒的時間會更長,鬼差們閑的沒事幹,在這裏燒炭賣炭。他順手買了一麻袋。寶貨地獄竟然賣算術題的冊子???


    慢獄尉:“你…買不買啊?”


    扶蘇想了半天:“買一本?”


    “你要,想好啊。我這裏,不退。”


    “想好了,拿回去送人。”


    也有什麽都不賣還禁止靠近的,如刀山地獄、深坑地獄、血海地獄、沸油地獄……


    鄧綏想了半天:“能帶走的……你可以買個人砍點什麽帶走?”


    “算了……我剛繞過去買了一條羊腿。”


    買了滿滿一船的東西,滿載而歸,跳上新修的碼頭,把船係好。這一趟買了不少自己家可以用的東西。


    左手羊腿右手炭的拎回家去,這是一套東西。幾名校尉簇擁上來:“你就是扶蘇?”


    扶蘇覺得氣氛很凝重,擱下東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拱手:“正是。”


    “跟我們走一趟吧,有人把你給告下了。”


    “閻君占了一卦,件件屬實,你做得好大事。”


    “閻君們常念你不肯出仕,沒想到你在此處過的這般快活。”


    “買的東西我們也要帶走。”


    扶蘇非常鎮定,就是有些迷茫:“誰告我?”


    “就是這裏的人。具體是誰不能告訴你。”


    扶蘇眉頭都沒皺一下:“容我換件衣服。”


    現在穿的實在不能見閻君,紮染的短褐,布巾,衣袖上滿是碳黑。劃船采購不能穿好衣服。


    “應該行吧?”


    “行。”


    “閻君讓我告訴你,他們親自過問此事,若誣告必反坐,若是真事呢,你爹求情也沒用。”


    “正該如此。”他自進去換衣服,不見夫人和阿盈的行蹤,就留書一封,塞在夾壁牆中。


    劉邦溜達過來,好奇的問:“告他什麽?扶蘇這孩子雖然跟我不客氣,不過還是挺老實的。”


    其他人也問,都問,校尉們始終拒絕回答。


    一直等到扶蘇換了可以去見皇帝的玄衣纁裳、頭戴皮弁、腰係犀皮帶、下垂白玉玦,足下絲履雲襪,走了出來。他好幾百年沒穿這麽正式,如今穿上還是那麽端莊威嚴,巍巍如山嶽。


    看鎮中所有人幾乎湊全了,隻差劉徹一個人。扶蘇:“我來遲了,這套衣服一個人不好穿。我也想知道,他告我什麽。”


    “你要問我倒是可以說。告你有不臣之心,不孝父母,滅絕人倫,篡改律法,偷稅漏稅,奪人妻子,不修內帷,挾私報複,顛倒陰陽、屍位素餐,這十條大罪。”


    “閻君卜過,所舉的例子都屬實。”


    “閻君們挺傷心的,你最好有個結實。”


    扶蘇一點都不緊張:“我沒做過這些事,見了閻君自見分曉。”


    嗯這次編的好,不知道是誰。等一下!說我奪人妻子?


    那一定是司馬懿啊!那是夫人搶的跟我沒關係,剩下的事也是假的。


    司馬懿就在旁邊拎著盾牌不吭聲。


    曹操上前低聲囑咐:“鎮長!你不要疏忽大意,司馬懿絕不會無的放矢。你可聽見了,所舉例子都屬實,依我之見大多是他們家的事。扶蘇,你若要人作證,曹魏三人願意為你作證。我看他們對鎮長的位置覬覦已久”


    劉秀也反應過來了:“扶蘇,你不要擔心,告的這些事純屬無稽之談。你至多能沾滅絕人倫和挾私報複。”


    扶蘇懷疑他的立場:“啊?有嗎?”


    校尉打斷他們:“行了別聊了,閻君還等著呢。”


    第156章 問罪+懲罰+新鎮長


    扶蘇為什麽要穿的那麽正式?因為按照流程(包括陰間的禮節)他被人告了,得免冠謝罪。踏入閻君殿之後, 趨步前行, 躬身下拜, 抽出簪子,摘下皮弁擱在旁邊, 再拜:“扶蘇叩見閻君。”


    閻君們剛剛聊了半天,說不準他到底怎麽樣,他們活了這些年, 見過許多喪盡天良的人從地獄裏滾出來之後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也見過很多端正和善的人在地府稽留的時間太久, 一時昏了頭就做了錯事。人的意念都是在一刹那決定的,亙古以來, 又有誰能預先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呢?在下一刻又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


    人本來就是這樣, 和風一樣沒有定式, 善良的變為邪惡, 作惡的改過向善,聰明的忽然做了蠢事, 蠢人也可以靈光乍現做了正確的事。人就是人, 既不能成群結隊的概括, 也不能因為過去的行為就篤定他將來的作為。


    人的變化遠勝過草木山河, 隻說滄海桑田, 有誰知道一個人從青年人活到老年,期間會發生多少變化,做過多少他自己也想不到的事?


    有兩位閻君一臉輕鬆的發呆, 他們是堅決反對在某人生前就盯上、預定好這個係統,隻不過沒人聽。不是針對扶蘇,反對的是‘生前被內定’。


    白發閻君在扶蘇生前就盯上他,剛剛也是他占卜的,那些事基本上屬實。他的心情很不好,“我們的都尉、校尉常常被人告狀,判官有算錯的時候,獄尉也有算錯了日子讓受盡苦楚的罪鬼格外逗留幾年的事。聖賢也有過失,這些小錯雖然會被懲罰,但都罰的很輕。這奏本上寫你的罪過,卻很多,每一條都有理有據。”


    扶蘇答道:“我無愧於心,有些疏忽大意,但罪不至此。閻君仁慈博愛,請允許我自辯。”


    不是那麽有文化的閻君說:“找你來就是讓你解釋的哎呀”


    旁邊嗑瓜子的閻君瞪了他一眼:“你閉嘴吧。”


    閻君把桌上的紙張拿了起來:“嘖。真牙磣。”


    左右看了看,算了不讓別人讀,喝了口水:“第一是‘不臣之心’,你言談間對你父親稱為陛下。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在陰間,隻有閻君能被稱為陛下,你們父子意欲何為。”


    就這麽直眉瞪眼的奔著閻君的位置去嗎?打算怎麽做到?


    言辭和稱呼是非常重要的,半點逾越都是罪。這簡直是不臣之心的鐵證,說始皇以前是陛下可不行。這樣的罪名,在人間盡力開脫得給流放出去,要是仔細追責再加上刻意重判,夠一個夷三族的罪名。實際上最近兩百年間被夷三族的人,有些沒這麽大錯處。


    扶蘇微微一顫,心說我居然沒想起來這件事,我說者無心,他們聽者有意,這都是羅織罪名的高手,我竟然把罪狀送到他們手裏。奇怪,近些年來多稱為父親,很少說陛下。人間沒人敢說自己的目標是當皇帝,太子也不敢說,到陰間雖然閻君不隻一個,也不能說目標是成為閻君啊。


    他不常撒謊,不過逼急了什麽鬼話都能想出來:“是扶蘇言語不當,夜深人靜時,思及父親加冠那年(21歲)我剛剛出生,幼年時承歡膝下,及逐一誅滅六國後,父子之情每況愈下,不複往昔親密,隻餘君臣禮數。扶蘇並無不臣之心,隻是心中敬畏父親。”敬畏我爹,敬畏到叫父親都覺得不夠尊敬,行麽?算我膽小,膽小也不算壞事。


    閻君們竊竊私語:“他都冒汗了。”


    “我覺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至於這麽怕他麽?我看阿政蠻可愛的,每次見麵都氣鼓鼓。”


    “這就是你送河豚給他吃的理由嗎?”


    “那是對你,我記得有些人對兒子很凶吧。”


    “你們記性這麽差?當年是矯詔讓他自殺他就自殺了,都沒敢查證。”


    “唉,我要是有個兒子,我絕不會嚇唬他。”


    扶蘇緊張的等待著,等待閻君開始讀第二條:“不孝父母。你支持生母改嫁,背棄父親。又不與女人婚配,令你父親絕嗣。在陰間也可以成婚生子,你卻與男子媾……這條無所謂了,我們本來就支持後妃妻妾改嫁。都開心得了。絕不絕後的是你自己家事,人固有一死,沒孫子是阿政的事,我們不管。給我筆,劃掉。”


    誠然,這兩件事擱在看重孝道的漢朝,以及更加看重孝道的魏晉時,能直接把人錘死。在這個年代,士人和女子可以因為守孝虔誠到瘦骨嶙峋而聲名遠揚,好幾位皇後都是先有了父母親死後守孝悲傷過度的賢名才入宮的,就連孔融那樣狂傲的士人,也曾為了父喪哀毀過禮。


    但是陰間不是很在乎這個~嘿嘿!


    雖然書上也簡略的寫了一下忠臣孝子共愛之,但也就是那麽回事。


    地府特殊的政治環境造就了現在的政策,他們不需要鬼魂們婚配然後安定的多生孩子增強國力。也不需要用孝道來穩定家庭,讓老有所依。


    扶蘇看他們突然劃掉,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擦了擦汗,他隻想知道滅絕人倫是什麽事。油炸胡亥肯定算不上自己的錯,是父親把他扔進去。


    “第三,滅絕人倫…”閻君看這段太長了,懶得念:“你在帝鎮中,碑刻上寫父子夫妻一概不論,不承認就沒有關係。常常教人妻子與人合離,光武帝的郭皇後被你一番遊說,棄之而去,還有很多例子。你自家父子和諧,為了誅鋤異己,避免別人一家和睦與你為敵,格外教唆父子不睦的隻管動手打架,父子夫妻的尊卑人倫在你的說教下灰飛煙滅。有這事嗎?”


    扶蘇沉默了一會:“確有其事。”而且的確是為了讓他們全家別團結,越分散,越懶散,越安全。皇帝們有三分之一是人傑,還不算是父親的勁敵,卻也是隱患。


    他這些年努力讓其他人都和自己一樣懶散娛樂,劉邦的蹴鞠賭博和好笑的遊戲、趙飛燕的舞蹈、劉秀喜歡的讀書會、還有死後養生小組、孫權重新帶起來了一起跳舞的風潮,全都熱心支持。身體力行的沉浸在聲色娛樂和各種傻乎乎的趣事中,給舊友新人帶來一種沒有進取心的氣氛。以前組團去郭聖通那兒吃掉一頭牛,前些時候一起糟蹋隔壁那個‘號稱皇帝還不夠格鎮’的土地,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閻君們想了想,這雖然不太好,不過都不是小孩,能被人勸兩句就分崩離析父子夫妻關係,大概早就是離心離德,全靠生前的禮法和利益約束,這倒是無所謂。


    說啥人倫啊三綱五常的,那是人間的事,陰間的事不管這些。


    “第四,篡改律法。他引用了陰律,還有一段很眼熟的話。”


    旁邊的閻君:“是我們《禮記》上的。”新編撰的禮記,自己還沒記住呢。


    “唔,說證據就在你刻的碑上?”閻君吩咐扈從:“去拿來看看。”


    扶蘇默默的回憶法碑上刻的東西,那上麵很簡短:【鬥毆不許放火】【生前的瓜葛全部斬斷,君臣父子夫妻盡歸於無。】這好像沒什麽,更要緊的是上麵製定的懲罰規則,犯了什麽錯要被罰多久不能出門,從一年到一百年,自從寫出來基本上就沒執行過。


    他不專門研究法律,大概看了一遍就罷了,沒有注意到《陰律》和《禮記》上寫了,除了閻君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私自拘禁、肉刑。


    校尉們很快就拿了兩張拓片回來:“閻君,我們本來想拔碑,後來想想沒必要。抄了一份,又做了拓片,不知可否?”保證是真的!


    碑大多有一人高,不過帝鎮的碑不像是人間那些雕刻花卉神獸的碑一樣精致,劉盈當初刻了半條龍就累了,就哐哐哐刻了兩片雲紋,完事兒,假裝龍躲在雲後麵。碑正反兩麵都寫了東西。


    校尉們把拓片鋪在地上,閻君們趴在桌子上仔仔細細的看,第一段寫了規矩,五畝宅地;太後皇後可以自願留下;繳稅按生前稅率;死後血脈斷絕,不認就沒關係;神鬼名單。


    第二段:關於出入的竹符,謀逆百年出不去,盜竊十年出不去,亂扔垃圾五年出不去。


    第三段:帝鎮公約。


    看完之後紛紛皺眉,這上麵有和陰律相衝突的地方,不算嚴重但這不好:“這些都是你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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