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翟打算專心致誌的把城牆清理一圈,再來和他探討到底誰更有用。


    一群跑去支援肉店地獄的熱心人士中也有扶蘇的身影,匠作監可以丟下東西跑回城裏,獄尉卻隻能守住職務寧死不退,如果沒守住,那肉店地獄中的罪鬼都被放出來可不好。堅持到現在,鬼卒們快要支撐不住了,不過惡鬼們也在不斷的減少和敗退。


    鄧綏不懂戰爭,但是劉肇和鄧鷙替她指揮的很好,她全程隻要握著劍鎮定的站在後方,讓鬼卒們看到獄尉沒跑,就能鼓舞士氣。至於她心裏頭……自然是慌亂的。


    肉店地獄裏也容納了幾萬名惡鬼,用鐵索抓住的惡鬼會喪失力量,丟進牢籠裏也會保持這種狀態。


    牢籠裏最多能容納一百個鬼魂,現在用光了全部的空額。


    劉病已現在就一路追殺惡鬼們,去了遠方,三名神鬼聯手殺的一千惡鬼瘋狂逃命。


    張嫣憑著直覺一路找,一路金磚往下不斷的砸,一磚下去,幾個惡鬼骨斷筋折直接被嵌入泥土中。


    惡鬼人數多密度大的時候,可以扛住幾千斤的金磚,一旦少了就無力反擊。


    扶蘇伸手抄起降落失敗差點帥地下的張嫣:“去到城頭上去!”


    張嫣六神無主的眯起眼睛盡量少看點:“嚇死我了嗚嗚嗚你沒事就好,帝鎮好像要被攻破了!”


    旁邊的大貓已經改為觀戰,舔了舔洗幹淨的爪子,這次味道好了:“這是令嬡?”


    扶蘇:“……差不多是。阿嫣,把你金磚召回來。”


    “嗯。”


    扶蘇興致勃勃的給她講:“你看同樣是這個法門,別人是怎麽用的。可以變成碾子,一條線的碾壓惡鬼,也可以變成大圓球,想往那邊滾都可以。”相比之下,隻能直上直下的金磚略差一點。


    張嫣揪著他的袖子瑟瑟發抖,無心學習,很快就回到城裏躲著。


    又過了兩個時辰,遊蕩的惡鬼數目僅有兩三萬,其餘的都扔進各個地獄中。


    所有城郭之外的地方都被惡鬼肆虐過了,千畝良田被踩踏燃燒,城外的住宅全部損毀。


    欣欣向榮鬆散自在的地府被千年難得一遇的大災弄成廢墟,全都需要重建。


    戰爭已經結束,事後的收尾工作倒是難辦,屯田被毀到是其次,很多人傾家蕩產,很多人的魂魄被撕碎。深坑地獄還沒修複完成,修複之後還得選一個更加踏實可靠的人去鎮守這裏,程不識現在還不想出任這職務,又要探討這些惡鬼的量刑,一千五百年算多算少?


    閻君們雖然說被招魂恢複的靈魂和原先一模一樣,但靈魂中殘留的恐懼,被嚇破膽子的感覺卻無法被抹去。這些僥幸恢複的魂魄隻能去輪回裏走一趟,洗掉這永生難忘的噩夢。


    嬴政:“擴大軍隊!”


    閻君們想了半天:“這種事不常有,下次任用獄尉時再謹慎些就好了。”


    “我支持擴軍。”


    鬼門重新開放之後,城隍們一窩蜂的跑下來獻策。


    第168章 治理+戰後


    給閻君獻策穩定地府的人有很多,隻有四份最為出眾, 值得探討。閻君們就一邊處理各種公務, 一邊寫給天帝的總結匯報, 一邊探討這些獻策。那些愚蠢可笑的直接送去廚房燒火了。


    霍光提出:我聽說獄尉的工作從來沒有人檢查,雖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但這樣不好。希望閻君能每隔一段時間派人抽查各個地獄的現狀,在罪鬼逃出來變成惡鬼之前會有征召的。我在人間聽說地府發生了這樣的事,十分心痛。但地府的確沒有做到防微杜漸, 出現這個問題一點都不奇怪。


    閻君們一致同意:“這個說得對。”“我們之前對獄尉太放心了。”


    “說的沒錯, 但是深坑地獄的那個情況, 就算派人去審查也看不出來吧?”


    “是哦,誰能想到不是每天移動吊杆也能留下問題呢。”


    “白起知道但是他不說。”


    “這話太絕對了, 他不說對他又有什麽好處?我覺得是姓竇的”


    尉繚子:地府的兵力安排需要重新布置防禦, 訓練也有問題。


    (附兩本書, 分別是這兩個問題的解決方案, 事無巨細,寫的特別清楚, 可以直接照方抓藥。)


    他住在諸子百家的畫中山, 聽見事情鬧大了才出來看, 才知道前因後果。


    諸葛亮提出:州郡縣的城隍等級製度, 應該軍權層層轄製, 沒有必要每位城隍都屯兵那麽多,人間的戰場是不斷轉移的,應該由州城隍統一大量駐軍, 在某地要開始打仗之前派兵過去準備抓魂魄就夠了,沒必要每個地區每個城隍都屯兵,兵力分散不如集中。官府需要對百姓傳道受業,引導他們做人做事的態度。我這份奏折之前上過兩次,閻君看到過嗎?


    閻君拿過尉繚子諫書和他的對比著看了看,話說的差不多,也是集中兵力,分兵是大忌,隻不過尉繚子建議是屯兵於鬼門和人間的幾個兵家必爭之地——人間在哪兒屯兵,咱們就在那兒屯兵。


    王猛提出:地府隻有十二座城池,太少,太不安全。經此一事,我希望地府能成立一些村鎮,哪怕沒有城牆也好過百姓們散居在荒原大地上。有了村鎮就便於管理、指揮,遇事時也能有一個重心團結。現在的地府雖然很公平,每人五畝宅地,但這就造成了隻能從房舍中看出誰家更富貴更精神,沒有德高望重的人來主持大局。我去看了,百姓們惶惶不可終日,被惡鬼撕碎的百姓招魂回來也幾乎瘋了,沒有被撕碎的人也被嚇得六神無主。地府也需要開始教育百姓,現在儒釋道和玄學四家爭鋒,百裏不同俗,潛移默化的影響百姓是來不及了,必須教育他們。


    閻君們又探討了一番:“提到教育這個問題,劉秀這些年隔幾年就寫信,說地府應該加強教育。”


    “其實這些建議我們以前都看過,誰寫的記不得了,好像他們都覺得這也對。”


    嬴政立刻反對:“劉秀最提倡儒家,施行仁政而不是法治。如果是他,將來的判官們容易給人法外施恩。比其他來,劉莊更合適。雖然急躁但要求高。”


    仁政的意思是:認錯了嗎?好,下不為例。


    而法治則是:你犯法了?拖出去受刑。


    抱著貓的閻君使勁摸貓:“我覺得采用哪種方略並不重要,主要是靠人。是吧?當皇帝的把法律和國家大框架改來改去,分封製,亡國了,郡縣製也亡國了,非劉姓不封王,以諸藩為屏,於是劉姓謀反。杜絕外戚杜絕本族,大臣謀反。這就又回到以諸藩為屏,然後呢,就是八王之亂。國家的興衰和他們采用哪種方式來治國沒有太大關係,重點則是由誰治。”


    “沒錯。”


    把自己拔禿的閻君:“儒家講修身道德,王莽年輕時可謂聖賢,真是聖賢我跟你們說,在他為了救濟災民開始吃素,把車賣了,布衣蔬食不近女色,我都被感動了,把他列入閻君備選的行列中。”


    嬴政:“我一直以為鬼神不可欺。”


    閻君摸了摸禿掉的部分:“誰知道他那時候是沽名釣譽,還是真心實意呢。這人雖然迂腐,但年輕時確實和我們是一類,心裏想什麽不要緊,難的是做什麽。想殺人的未必敢殺人,想做個好人的也未必敢做個好人。可惜啊,劉欣幸寵董賢,王莽可能是崩潰了吧,書上都寫才德兼備的人居於高位,他就打算這麽做。結果董賢靠臉贏了……王莽年輕時姿色不比董賢差。”


    嬴政大為驚奇:“真的嗎?”他看到的是一個長相普通神態偏激刻薄崩潰的老頭。


    “有人收了王莽的畫像,你要看嗎?”


    嬴政笑了笑:“不必了。我相信你。”


    “哎呦,我要是喜歡男人,我都要愛上你了。”奉行清心寡欲的女閻君笑了起來。


    “別和有婦之夫開這種玩笑。”


    嬴政淡定的扯開話題:“現在的儒家都不如孔丘勤勞踏實,真應該讓孔丘出來給人講講道理。”孔丘可是不論養動物的官,還是負責管理倉庫都能做得很好,要幹就好好幹,不想幹了就直接走,從來沒有消極怠工玩忽職守。現在這幫士人,職位低了看不上不好好做,能耐還行,脾氣特大。


    “現在好多大儒就在講學,也不知道就那幾本尚書周易有什麽可學的,生前學了還不夠,死後還要再研究。搞什麽微言大義。”


    閻君們一邊工作一邊吐槽這些事,地府在重建,深坑地獄剛修完,晉國的孫恩謀反有一段時間,正在到處打仗,另外幾家也不太平。


    王羲之王獻之一起來到閻君殿前,進殿有些遲疑,不確定應該按照人間的禮儀裝模作樣的下拜還是按照陰間的禮儀作揖。他們原本還呼朋喚友的進行清談的遊戲——提出一個論點,眾人提出自己的意見,然後互相辯駁,看誰能獲勝。一壺茶一壺酒,就能聊好幾天,充滿趣味。


    閻君抬眼一看,是一對父子美男子,和嵇康父子可以比美:“你們打算出仕了?”


    “正是如此。”父子倆頗為清醒,沒打算直接要官職,可以先去試試鬼卒的工作,但是身為人間首輔,得先來打個招呼。


    王羲之的眼神黏在貓身上,看了半天:“要如何才能養一隻鵝?”看到有狗打架,這裏還有貓。難道地府的動物和人間的珊瑚樹一樣,都是用來炫耀身份顯赫的稀有之物?不能啊。


    貓甩甩尾巴,給他一個白眼。你看著我一隻花貓,想要一隻鵝?


    “那東西死後的魂魄若舍不得你,要來找你,能掙脫鬼差的舒服,你就有了。”有些人身邊的好朋友並不是人,而是他們生前飼養的馬、牛或狗,甚至還有龜、鸚鵡一類的動物。


    不是人對動物有感情就行,而是動物對人有了感情,有了記憶,不為了吃的還想在一起,那才能行。大部分被一招呼就來的動物都是為了要吃的,吃飽了就跑了,主人家會自作多情的認為牲畜很忠於自己,生前也的確是這樣的,但動物在死後摒棄動物的習性,恢複理智頭腦之後還保留對主人的感情的,那是萬中無一。


    王羲之覺得那些鵝應該對自己有感情,每次看到我就叫的可好聽了。仔細想想,又可能沒有,也不知道自己死後那些白白胖胖的小可愛是什麽下場,不過王謝兩家都衰落了,鵝相比也要淪落到莽夫口內。


    …


    諸子百家所居住的仙山上,仍是一片青山綠水,迤邐動人的景色。


    絲毫不受影響,隻是諸子想起地府的慘狀,總覺得這山中樹木掩映的可能是惡鬼,陰影處滋生了許多可怕的東西。


    管仲最近投資了畜牧業,他愛吃嫩嫩的烤小裏脊肉,在這次‘深坑地獄惡鬼越獄之災’中損失了五分之一的家產,不隻是畜牧業,美人們也有一大批嚇得要去投胎。


    他正在肉痛的算賬,盤算著有什麽辦法能讓自己的生意繼續。這樣突如其來的天災人禍真是令人歎息。


    遠處墨子和孔子坐而論道,論了好幾天,在莊子的譏諷小故事和一臉淡定反而更加嗆火的荀子、以及看起來胡攪蠻纏的陰陽家幾個人的幫助下,終於從坐而論道發展到站著互相咒罵。


    “禽獸!”


    “蠻夷!”


    “士人沽名釣譽,人間那些清談誤國的門人,都是你的門徒後代!”


    “呸!自從董仲舒之後的儒家與老夫無關了!倒是你,以機巧為大道,不教人道德廉恥。”


    “你教!深坑地獄中百萬惡鬼,足足有一半讀過儒家典籍吧?禮樂教化出好一群惡鬼。”


    圍觀的思想家們還說呢:“那是當然,不搜刮百姓,哪有閑錢去搞禮樂教化。貓頭鷹啊,全靠死老鼠活著呢。”


    “這話說的不對,有孔丘之前,世上的人有善有惡,有了孔丘之後,世上的人還是有善有惡,由此可知……”


    “孔丘你沒有用!”*5個小心眼。


    孔子繼續一一罵了回去,我教人學好,人自己不學有什麽辦法?我是說了有教無類、因材施教,算賬、打仗、搬弄是非(遊說),什麽我不能教?你特麽倒是學啊!“買櫝還珠是珠的錯麽?”


    這山東大漢個子高嗓門大,思維井井有條,氣的對麵跳腳。


    打架沒有用,還非常可恥,但是解悶。


    管仲還在認認真真的盤算著,在地府重建的過程中有哪些項目能大撈一筆,現在沒逃出來的十萬惡鬼成了十萬勞役,正在打算重建城外百姓們的房屋,唔……


    一隻竹筒飛來,準確無誤的掉進他的硯台裏,迸濺起星星點點的墨汁,落了他滿臉滿身。


    管仲坐了半天才起身去擦臉,看外麵幾人混戰,氣的問他們:“你們既然要打架,不如幫我個忙如何?”


    “什麽事?”


    “呀,管仲還能來求我?不幫,你們這些奸商,讓君王隻知道利益不知道道德。”


    管仲氣的噴他:“齊桓公那昏王就是不知道德!”


    孔子也噴他:“一派胡言,若沒有管仲,後人早已成了披發左衽的蠻夷。管子何事?”


    管仲本來想跟他們說,既然要打架,不如出去打,我還沒有涉足過賭博業。見他這麽一說:“沒什麽。”


    …


    閻君們在拿著地圖研究‘人間屯兵’和‘陰間劃分小城鎮’這兩個大項目。


    嬴政忽然說:“昨天我出城去,看到一路上人心惶惶,不複往日風光。依我看,為了安定人心,閻君應當舉辦宴會,慶賀這次有驚無險,讓百姓聽見閻君還有心思欣賞音樂,他們就知道事態並不可怕。”


    出城去當然是為了見呂雉,戰爭過後總要見一麵才好,她不來進城來見麵讓嬴政有些擔心,莫非是受傷了無顏見我?親自去看了才放心,沒受傷,是被她招募的那些嚇懵的鬼卒抱著腳哀求獄尉別走。


    閻君們也想找借口吃喝玩樂一天,當即全部同意:“好,阿政你去指派人籌備這次宴會。”


    嬴政轉臉就對扶蘇說:“把你手頭上的事放一放,去籌備宴會。把善於琴瑟、擊築、編鍾的名家都找來,不要有遺漏。”


    扶蘇有什麽辦法呢,隻好答應:“是,您放心。”


    等父親走後,就找到閻君的扈從們,讓他們去找人和準備酒肴,自己開始籌措與會名單。名單遠比吃什麽菜、聽什麽歌更重要,除了城隍、獄尉這些光輝在外的人,還有各個衙門的官員,地府的部門遠比看起來的多。譬如度支部門,幾乎沒有存在感,但負責給所有鬼差發薪俸,那麽請誰,請到哪一級別?還有負責管理記錄地產的戶部,閻君的禦用文人們,太史台,招賢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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