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病道:“比起人間宮苑絲毫不差,隻是,恕我直言,少了些天然的山林。”


    “你別等我邀請,帝鎮中送不進帖子,帝鎮外找不見你的居所。想我時直接來,我常年在蜃樓中。”


    “隻怕打擾獄尉清修。”


    呂雉微微一笑:“當上獄尉,何必覬覦清修成仙?”


    說話間飄到了昆明池邊,隻見殿閣蕭條,正是那首詩: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


    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呂雉道:“就在此分別吧,常去我哪兒做客。”


    “一定一定。”


    呂雉在湖邊徘徊了片刻,閻君法駕從遠處疾馳而來,悄無聲息的落在湖上,如玉的白馬靜靜佇立,前後的兵將好奇的看著閻君夫人。


    嬴政道:“上來。”


    ……


    李世民已經翻完了賬冊,也和偶遇的郡城隍劉恒暢談了一番,問她:“你們聊了很久,都談了什麽?”


    “聊聊我什麽時候才能當上閻君夫人。”


    李世民臉色微變,轉瞬又明白過來,擺出一副‘天哪,壓力好大’的樣子:“這難度不亞於在人間發動政變最終當上皇帝呀!”


    “是噢,不過閻君夫人可比當皇後輕鬆。”


    “這可未必,將來你一試便知。”他大笑道:“或是你努力工作,爭取當上閻君,讓我輕鬆幾百年。”


    長孫無病柔弱的扶額:“隻怕妾身有心無力。”


    說笑了幾句:“咱們一直都猜測,為什麽有好些地獄的入罪範圍互相重複,今天和她聊了一會,我好像猜到了原因,是為了分流。”


    “這很有道理。”


    回到地府之後,去看看兒子們。


    李承乾和李泰相見兩厭,於是天各一方,眼不見心不煩。


    可惜在父母決定聚會時,他們就隻好請假,來到約定的地方見麵時聚會,這次也很有進步,當麵沒有說對方半個字的壞話,假惺惺的裝作盡棄前嫌的樣子,一起感慨唐朝的命途多舛,掉下兩滴一點都不真誠的眼淚。在父母離開之後打成一團。


    暗中觀察的夫妻二人:(⊙_⊙)什麽仇什麽怨?


    被強行帶抱來的李明達:“我和兩位哥哥不熟呀。”帶我來幹什麽?


    李世民鬱鬱的歎了口氣:“我本以為……”


    “算了。難道你想和自己的兄弟見麵嗎?”


    “可以啊。” 我贏了我怕什麽?


    ……


    楊堅說到做到,離開後再也沒有回過帝鎮,這可能是他平生唯一一次成功的離家出走,隻不過是帶著妻子一起走的。


    “這也不算成功。”李旦小聲對妻子吐槽。


    “是啊。李隆基還在受罰麽?何至於如此。”


    “以前是受罰,現在嘛,缺人幹活。” 李旦回頭看了看堆的更高的土堆,這和設計圖上的樣子大不相同,土好像粘和不住,沒法做出那種種奇景。


    “你們還肯敬重服從武則天?”


    李旦遲疑了一會:“嗯……她現在挺好的,和她年輕時,我小時候很像。”那時候可好了。


    劉皇後憤憤道:“虛與委蛇,你真的相信她?”


    李旦一攤手:“為之奈何~”我爹他信了。況且我現在能有什麽辦法,就算不信,能怎麽樣?不認這個母親?在這個誰也殺不死誰,誰也跑不掉的地方,要麽刀兵相向,要麽就‘盡棄前嫌’、‘相安無事’。


    ……


    又過了兩年,冊封皇後的祭文飄然落下,冊封的是王淑妃,就是跟著皇帝一起出逃時,為皇帝搶救了傳國玉璽的王氏。也是太子生母,此前一直位同皇後。


    這不值得議論。


    三天後,王皇後來到地府。


    這才讓皇帝們震驚了:“你怎麽死的這麽快?”


    “你怎麽死了?”


    這位王皇後是個嚴肅恭謹而儉樸的人,端端正正的大禮參拜祖先:“妾王玉,久病不愈,聖人憐愛,想以立後之喜衝撞病氣。終未成功。”


    竇惠道:“武媚娘,你看你把兒孫嚇得。”不到臨死前不敢立後。


    武曌嫣然一笑:“這可是杞人憂天,世上能有幾個我?”往前找,親自執政的太後隻有呂雉、馮有、胡氏等人,一隻手數的過來。我是天時地利與蠢兒子聚齊,才稱帝,後麵又沒有這樣的機會,怕什麽呢。


    王玉心中隱約有點不悅,臉上不露分毫,也不吭聲,依然恭恭敬敬的站在台階下。皇帝以前不立皇後,是擔憂,可不是害怕。從武氏到張氏,做了皇後有了名分就可以幹政,又是枕邊人,不被提防。


    武曌道:“那邊武惠妃和楊玉環都在受罰,你不要搭理她們。”


    武惠和楊玉環正拿著鏟子,在山上有一搭無一搭的挖掘,另外幾個人也在努力挖。


    按順序拜訪了祖宗,直到唐睿宗之後,該唐玄宗的時候。李豫帶她來到一座覆鬥狀的土包前:“就在這裏。”


    王玉滿心疑惑,她時常讀書,直到漢代皇帝的墓葬封土是覆鬥狀,四角四方的底部,唐朝則是開山為陵:“這是……”


    五畝宅地規劃出來是方的,修的假山也是方的。


    李豫歎了口氣:“玄宗在這裏修建假山,挖土墊高時偶遇大雨,山土滑坡,把他掩埋了。”本來不該有這件事,但他試圖用竹架做骨架,用鏟子拍土,做出一座九丈高山峰。那一夜疾風驟雨,第二天隻看到坍塌的山峰。肅宗及子孫正在努力挖掘他,還不敢用鏟子使勁去戳,這五畝地大的假山,挖掘了四五天,沒見一點蹤影。


    劉邦提供的意見是拿一把長槍往地裏戳,每隔一尺就均勻的往下戳,什麽時候有紮到肉的觸感再挖掘。但被集體否定了,哪怕挖的慢一點,也不能這麽幹。


    劉邦表示:這可是正經盜墓的技術。


    李倓拎著鏟子,拍了拍戳了戳哥哥:“沒想到是女人先來,我們應該給你兒子蓋房子。”


    李豫點點頭,本來打算讓兒子自己來蓋房子,沒想到啊,先來的是兒媳婦。這住宿上就不好安排。兒媳住在公爹隔壁,其實並無不妥,人間常有兒子出門打仗,隻剩兒媳侍奉公婆,但現在嘛……即便自己身邊有獨孤貴妃,也必須避諱。那邊武惠妃和楊玉環還在互相怒視呢。“先讓她和獨孤同住,我去和你住。”


    “好啊好啊!”非常歡迎!


    王皇後就衝著山拜了拜,又在這小矮山的山腳下依次拜見了肅宗、代宗、代宗的弟弟。


    過了數日,趙飛燕回來,看到王玉的第一眼就知道和自己玩不到一起去,蹦到山上摸了摸李倓的胳膊:“哇!還沒挖出來?我有個妙計!”


    李倓正光著膀子愚公移山,摸起來很棒:“你有什麽妙計?願聞其詳。”


    “人都說環肥燕瘦,我早就想和楊玉環鬥舞,分出優劣來以正視聽。”


    “???”


    趙飛燕叉腰:“為什麽不是燕瘦環肥?不論是生前地位,還是生卒年月,我都在她前麵啊!我們倆在此處鬥舞,引蛇出洞!”


    李亨:引?蛇?出?洞?你好像把我阿耶想成了另一種物種。


    武曌隻是單純的好熱鬧,想看跳舞,無形之中能感覺到,她現在的地位比以前更穩固,也更安然。不論能否出去,她都需要新鮮的信息,了解外界。無知會被人蔑視,現在她得到的不隻是有點失敗的商業夥伴、父親、兒女帶回來的消息,還有某些經過篩選的高祖和太宗帶來的消息。伴隨著楊廣的銷聲匿跡,閉關修行,她的存在感越來越強,而不是那種詭異的被回避。“好!我為你寫詩!”


    趙飛燕捧臉:“那可真好!我還有李白給我寫的新詩,一壺酒一曲舞換來的,寫的可好了,比什麽清平樂好的多。”


    楊玉環自然沒有疑議,她更喜歡歌舞享樂,而不是織布,最討厭挖土。她隻是說:“妾很久沒有歌舞,技藝生疏,請祖宗們給我半年時間訓練。趙皇後知道,我絕不是成心偷懶,隻是……陛下們眼光高,妾若不想當眾出醜,就得從頭開始撿起以前下的功夫。”


    這話倒是合理。


    李倓鬱悶道:“若是半年後還沒找到玄宗,那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不在這裏。”


    這話非常有道理。


    武惠妃看她給自己爭取到半年的假期,氣的摔鏟子。


    約定好了日期,楊玉環就在那兒吃吃喝喝,摘樹上的新鮮水果,壓壓腿,縫新衣服,給自己打扮的明媚耀眼,打算拿出梅妃絕妙的《驚鴻舞》和自己拿手的《霓裳羽衣曲》來,一舞動人。隻要夠美麗夠可憐可愛,就能擺脫掖庭一樣不幸的生活。


    扶蘇劉盈都收到了趙飛燕的請帖。


    呂雉隻收到了長孫無病的請帖。


    半年期限到了,皇帝們的進度雖然慢,卻已經把這片假山完整的挖掘了一遍,始終沒能找到唐玄宗。


    現在最合理的猜測是,他在雨夜坍塌後,逃跑到帝鎮的某一個角落裏躲藏著。可惜現在都是鬼,生活痕跡不好找,又沒有狗。帝鎮又太大了。比較可疑的地方是辟雍,又大又黑的屋子裏,那層層的房梁上好像很適合藏人。


    引蛇出洞的計劃已經被人遺忘,現在是單純的聚會。


    到日子時,能請假回來的皇帝都來了,不能請假回來的則盡量讓家眷回來看跳舞。


    劉欣把自己臉塗成棕紅色,漆黑的嘴唇,畫了兩道八字眉:“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英俊?”


    趙飛燕:“嘔。你是不是喜歡上關羽了?還是尉遲敬德?我跟你說,紅臉的漢子一般都隻喜歡女色,對男色都不放在心上。” 紅臉的武將挺多的,畢竟麵色發紅好像是一種內在體質的表征,那個英俊的醫生講這些事時她沒認真聽。


    劉欣憤憤道:“這可是最流行的時世妝。烏膏注唇唇似泥,雙眉畫作八字低。妍媸黑白失本態,妝成盡似含悲啼!”


    趙飛燕順手摟住武則天:“醜就是醜!你看我們這些大美人,什麽時候跟著一群醜女化妝?倒是你,你化成這樣,你丈夫就沒叫你趴下嗎啊?”


    武媚娘:?哦!上床不能看臉,好毒。


    劉欣反擊道:“我和你可不一樣,我安歇之前卸妝。”


    武媚娘:直指趙飛燕不能卸妝見人,這可真是一對相親相愛的、沒有血緣關係的母子啊!


    趙飛燕確實不卸妝:“啊!氣死我了!媚娘你說,我和他誰美??”


    武曌懷疑為什麽會卷到這樣的爭論中,沉吟片刻:“我的首選當然是蒼白纖弱,略帶點病態的美男子,不過這個妝嘛……飛燕今夜與我同寢?”


    趙飛燕快樂的捶她:“咿~你好壞~”


    劉欣一攤手:“我也沒有損失啊。”我本來就不喜歡女人。


    圍觀了全程的李弘呆萌的想要捂耳朵,他才明白過來為什麽要趴下…簡直是汙穢不堪!


    皇帝們左手拎著蒲團,右手拿著提盒,紛紛來到選定的地點。


    大樹亭亭如蓋,趙飛燕自己在樹下鋪開象牙席,脫了鞋上去,纖纖玉指如嫩筍,趙合德擊節而歌,劉驁吹笛伴奏。


    李淵橫抱琵琶,拿著撥片:“本次漢唐大戰什麽都不賭。趙皇後和楊玉環兩輪對戰,小車上載有二筐,行到諸位麵前時,各拿信物放在更優的舞者小筐中即可。”這或許算是不記名投票,但趙飛燕正在警告的盯著每一個人。


    劉盈拿出會自動前行並拐彎的小平板車,上麵有兩個小竹筐。


    劉秀忽然抱著一摞書站起來:“且慢!我先分些東西。”他抱著這摞書回來:“這是太學學子百年策論精品選,雖然刊印但不便外流,與諸位共賞。”這是!我教出來的!雖然孔子拒絕來講課!但我的學生們不比七十二賢差……不比他們差得太遠!


    安生卒年分贈,到漢武帝麵前時,他下意識的放下兩本,旋即轉身:“這地方有人嗎?”恍惚看到一個人,想要仔細看卻總也看不見。


    來朋友家做客的小龍君咯咯笑,堅持不現身。


    劉徹把書還給他:“看書太多,以致兩眼昏花,太用苦工了。”


    趙飛燕已經穿好了舞衣,蹲在樹上:“快點快點!快點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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