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給龍宮和人間的沿路城隍、山神行文知會,然後命人準備閻君法駕。駕車先去蜃樓地獄外麵:“閻君有請,請獄尉出來。”


    呂獄尉最近很快樂,她新補的獄卒中有一個英俊嘴甜的男孩子,能歌善舞會吹笙,還善於說故事講笑話,扮男扮女得心應手,生前是宮中伶人,若在人間會被稱為寵臣弄臣,在地獄中卻隻是討人喜歡,非但獄尉喜歡他,就連百夫長們也對他頗多憐愛,又不會招致災禍。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玄宗時期結束之後,地獄中的新來的獄卒大多都善於歌舞,最差的也懂樂器。


    而今各地獄關起門來,謹慎自守候之餘,每個月還能有點娛樂活動。


    閻君帶上安頓好地獄中事物的美人獄尉,一同駕車去往鬼門,過鬼門到了人間。直奔海邊而去。


    呂雉問:“陛下要看什麽?”


    “海市蜃樓。”


    “我那蜃樓地獄中也能造出懸浮在半空中樓閣宮殿呀。”隻要給蜃一盅一盅的喂果汁,它們吃了甜味就亢奮,要什麽都給做。


    “不一樣。”


    呂雉看他總是不說話:“如今陛下少言寡語,惜字如金,難道是對我無話可說?”我就知道,聚少離多,感情就淡了。


    嬴政無語:“當前處處瓶頸,有什麽可說呢?”現在到了閻君的位置,已經止步不前,在往前沒有前進的可能性了。如果放下這些瑣事去修仙,成了神仙才能更進一步,但同樣也會影響自己在閻君位置上的權力。隻有做最多的事,做最對決斷的人才有權力。


    “阿嫣已是鬼仙,扶蘇將蹬仙途。父母做不到的事,兒女能做到,這也是一件大好事呀。”


    嬴政靜默了一會,忽然歎氣:“難怪扶蘇越來越喜歡遊玩!”香火成神那些鬼魂是被百姓感激祭祀,生前死後一樣認真工作,不耽誤。靠清修有所成就的人,都會漸漸覺得工作沒有意義,萬事看淡,寄情於山水之中,愛睡覺愛自由,這可不好。


    呂雉笑道:“難道你不喜歡巡遊?”


    嬴政用‘那能一樣嘛’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望向窗外的碧海藍天。巡遊有其重要的政治意義,他們那是真去玩。


    閻君法駕經過之處,有一群正在臨海聽濤的神鬼仰頭看了看:“我們要去拜會閻君麽?”


    一人正在赤足趟浪水:“不去。”


    有人在海邊的礁石上靜坐:“我也不去。”他當然不敢去,他是翹班出來玩的城隍。


    “我去看看,閻君突然來到海邊,有什麽用意。”


    “你快去,詩中必然記你一句。”


    說話之人就不敢去了,好朋友筆下不留情,詩裏一定譏諷他追逐閻君拋下朋友。


    到了海邊荒蕪的沙灘上,安營紮寨,把寄居蟹踢走,幾名不安分的鬼差偷偷去掏象拔蚌:“真的能滋水!”


    “喂你在挖什麽?”


    “牡蠣啊!聽說這玩意好吃又出珍珠。”


    “真的嗎?那忒好了!”


    隻有龍王和神鬼們能搞到鮮活的海鮮,但龍王不屑於賣魚,隻是搞慶祝活動時撒一波魚,與人鬼共慶。神鬼可以去人間,確隻拿夠自己食用的海鮮,並不多抓,更不以此牟利。普通的鬼買不到魚。


    海市蜃樓不是天天有。可是閻君要來看就一定有。


    海上出現了海島的幻影,漂浮在天空和海洋之間的仙宮,樓台殿閣,雕梁畫棟,美人行走在山石草木之中,一條瀑布傾斜而下,如玉帶掛天,又似黃河之水天上來。


    嬴政感慨的歎了口氣:“當年我正是見到這等奇景,才相信海上有仙山仙藥。”


    我不是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的人,但當時的官員屢報見到仙山,到秦皇島時也親眼得見,仙山飄在海麵上,人物風景無一不真,這才相信。萬萬沒想到,眼見不為實。


    呂雉不是第一次看,也欣賞了一會,笑道:“難道這才是蜃的正確用法?” 我哪裏的蜃隻能製造幻夢地獄,還要住在錦繡堆中,還要每隔六十甲子輪班回老家休息,生長發育。不對,這是用法不同。


    龍王去天上旅遊了,才去了十多年,還有十幾年就回家,出來款待閻君的是東海龍王的長子長女,也是兩名龍王。


    “請到幻空之中略用美酒與魚膾。賈島說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我等將此合二為一,雲即是山,山既是雲。”


    嬴政頷首:“甚妙。略具薄禮,還請笑納。”


    龍王笑道:“當年閻君生前,在東海之畔祭海,便是我收了玉璧,如今擺在殿中。你渡過長江,沿海北上,抵達琅邪、之罘。看見大魚,即發箭將魚射殺。”


    另一位龍王沒笑:“那魚是我變得,在那之後我才明白,爹娘囑咐哦別去人多的地方看熱鬧,果然是至理名言。”


    嬴政一陣無語:……你活的真長。有點尷尬。


    ……


    人間的新君李恒先把生母郭貴妃封為皇太後,隨即在宮中內外大興土木,索要各地貢品,每天沉迷於犬馬嬉戲之中。百官上書勸諫,他全都表示說得對,把虛心納諫、堅決不改做到大成。


    皇帝索要貢品之所以昂貴,並非隻因物品的價值,而是因為不論是什麽東西,收集時就勞師動眾,運輸時損耗頗多,運費還非常高。當年從邊鎮運核桃到首都去,絕非五斤包郵。


    李恒不僅任用元稹,還任用了一些糊塗官員,這些官員認為藩鎮已經平定,不需要投入辣麽多的財政,皇帝也不用節儉,咱就裁軍吧,裁撤軍籍可以給國家省錢,這樣皇帝花點,咱們貪點,是不是很快樂?


    是的呀!除了被裁去軍籍,又沒有土地的軍卒之外,人人都很快樂。


    軍卒們先躲在山中以打獵采集為生。


    李純氣的把斧子都丟了:“三代人苦心經營的雄兵,被這等無知之徒敗壞殆盡。他若不能翻然悔過,將來必送他去陪著玄宗修假山。”


    無業流民是社會動蕩的基礎啊!!


    “現在哪裏就到了馬放南山的時候!更何況……裁軍之後得給出路啊!”給土地,把宮女分給他們當老婆,這樣就都安分了。


    李隆基感慨頗深:“聚則萬乘,散則獨夫。”


    李適也說:“朝作股肱,暮為仇敵。”


    李亨:“不知創業之艱難,不恤黎元之疾苦。”


    李淵:“謂威權在手,可以力製萬方。”


    李世民:“謂旒冕在躬,可以坐馳九有。”


    在閑聊之中就湊出來一篇批判李恒所作所為的文章。但到最後,李純還是對兒子給予厚望,希望他能學習楚莊王,三年宴遊無度,然後一飛衝天,一鳴驚人。不是父子感情有多好,而是沒別的辦法。


    武曌過耳不忘,負責寫了下來。


    太宗又說:“純兒去我屋裏拿藥。我自己配過一副藥,專治被不肖子孫氣的頭疼頭暈、目眩口苦、渾身無力。”學醫的人哪一個不喜歡自己給自己撰方使用?何況現在已經死了,在用藥方麵可以放飛自我~~


    帝鎮中一片靜默。


    劉徹忽然說:“哎,我當年就沒這藥可用,隻能生生的受著。”


    武媚娘不僅靜默不語,還悄悄溜走,心說:以前說到這種話,都是陛下過去撒嬌或陪他一起哭一會,陛下今日不在,別的事我可以代勞,這件事恐怕不行,哈哈哈。


    李純:“多謝太宗。我現在不想服藥,想試試針砭。”


    “那你要當心。都說鬼魂是氣體所化,不要把自己紮的泄氣。”


    李誦和李純互相給對方潑了一盅桂花油,用砭石互相刮的渾身通紅,本來針都準備好了,穴位也選好了,被太宗這一番恐嚇,有些不敢下手。


    思前想後,對視半天,默默的把金針放在盒子裏,把盒子收起來。練習針灸的第一步,用一遝宣紙捆紮好,用金針輕鬆紮透,手指用巧力,手腕直上直下。這一步已經完成了。


    “等以後能出去時,去醫館請名醫來問診吧。”


    “正該如此。”


    ……


    有一篇名為《辛公平上仙》的小說流行開來,裏麵寫的是皇帝被迫‘成仙’去了,有血跡,有強迫,有軍隊和宦官。


    唐順宗李誦:“說的是我嗎?”


    唐憲宗李純:“說的是我吧?”


    父子二人的死因都成謎,都為宦官所害,李治對此不禁落淚。


    “皇帝真乃一獨夫也。”兄弟子侄會謀反,親信大臣會謀反,原先還能相信後妃,現在好了,皇後不僅能謀反還能百分百成功呢!隻能相信家奴一樣的宦官,結果宦官還敢弑君、擁立皇帝。


    帝鎮中的氣氛漸漸凝滯,直到李純死後兩年多的某一天,他欣賞著修了一年多才建好的房子,欣賞著自己編織的看起來粗糙但光滑柔軟的席子,飲酒讀書。


    李妙兒帶回來一個消息:“河朔三鎮反叛,弭兵紛紛歸附。娘我沒錢了。”


    皇帝們對此一點都不震驚,事情發生發展有邏輯,這很符合邏輯。


    武曌歎氣:“你說這兩件事時,中間空一空,還以為是你沒錢了導致河朔三鎮反叛呢。”


    李妙兒笑嘻嘻的叉腰:“哈?可把我能耐壞了。”


    眾人紛紛大笑。


    “去。自己拿去。”


    沒過多久,李恒開始生病,連過年的朝會都參加不了,更別提打馬球等最愛的活動,也開始學父親,求助於金石之藥,希望吃黃金水銀就能和這些東西一樣千年不腐。


    李純:“好的不學,就學壞的。”


    李誦看著他。


    李純沒領會到。


    李誦又眨眨眼。


    兒子還是沒領會到。


    李適看他們眉來眼去了半天,無奈道:“這山得修到什麽時候去,又不是愚公移山。李恒既然有病,等他來了之後,你們好好學針砭湯劑。”


    一般的醫生都拿自己的胳膊腿或同學的胳膊腿來練習,可惜皇帝惜命,舍不得。


    唐朝皇帝們紛紛表示讚同,這樣可以,也不輕,也不重。等亡國之君再考慮上油鍋炸。


    李世民特意去醫館找到李勣和孫思邈,詢問:“除了《黃帝明堂經》之外,還有什麽學習用的書籍圖譜?他們有心向學,也想打發時間。”用學習來打發時間,總好過用錘丸蹴鞠賭博。


    沒別的什麽了,這本書本來就是精品合集。


    但既然是他要,二人自然傾力幫忙,格外畫了兩幅大畫,在上麵標注出穴道經絡。


    ……


    李恒在位五年,年僅三十歲,哢吧一下就嗑藥死了。甚至沒來得及看大臣們勸他別服丹藥的奏本,就死了。


    “這怎麽可能!朕怎麽會死!朕才三十歲啊!”


    鬼差:“嘖,那怎麽了?那還有三歲就夭折的呢。”


    李恒差點被噎的翻白眼:“朕自從繼位以來,廣施德政,天下安泰,物阜民豐啊!”


    都尉:“噗。”


    “你笑什麽?難道不是?”


    都尉笑道:“正因為你做的太好了,令祖先才要請你去享受死後的無邊快樂,話不必多說,隨我們來便是。”


    李恒:“我信你個鬼!朕還沒活夠呢!”


    都尉嚴肅起來:“服食丹藥和現在出門不戴麵罩,也敢說是沒活夠?”


    鬼差疑惑道:“不帶麵罩怎麽了?”


    都尉戳戳自己臉上麵具:“不知道,有點一語雙關的感覺。行了別廢話了,哪兒來那麽多時間,抓起來,直接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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