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知遠沒有改石敬瑭的年號,表示自己屬於正統。


    二月稱帝,十二月去世,這個中年人一路哭泣著來到小帝鎮,環顧四周,在石敬瑭發怒之前:“我兒子呢?嗚嗚”他就是因為心愛的乖巧漂亮的兒子去世而傷心過度,導致生病,去世。


    石敬瑭舉起的拳頭又放下,想起這老兄弟以前兩次保護自己殺出重圍,又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你真不是條好漢子,不就是死了個兒子嗎?勞資死了五個兒子,有什麽大不了。誰死了?”


    劉知遠:“承訓!長子承訓!”


    “啊!我怎麽不知道!”石敬瑭想起那個溫厚美姿儀的少年,當初也挺喜歡這小孩,累官至檢校司空,有空時也叫來聊聊。“怎麽死的?被誰殺了?”


    “嗚嗚嗚是病死的!”


    倆人為了早逝的好兒子們抱頭痛哭。“生子當如李存勖!”


    “不會唱戲的李存勖。”


    李存勖黑著臉威脅道:“你們倆適可而止!”


    哀歎了數日,開始聊起趣聞。劉知遠:“我托孤給四名輔政大臣,其中有一人名叫郭威,脖子上紋了個麻雀,諢名叫”


    旁邊人繼續出牌:“幺雞。”


    “郭雀兒……”劉知遠沒繃住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哪能叫郭幺雞?他和唐莊宗的淵源頗深。”


    李存勖好奇道:“有什麽淵源?”


    “他的老婆柴氏,原本是莊宗的宮妃!後來出宮改嫁,選中了一文不名的郭威。倘若郭威以後也篡權當皇帝,那柴氏就厲害了,也和兩個皇帝,嘿嘿嘿。”劉知遠知道郭威是自己的忠臣,也希望他能同樣忠於兒子,但他也到這裏的之後,難免有些不好的妄想擔憂。


    胡亂說某大臣會謀反,在別的時候不好,在現在沒什麽不好。有點太正常了。


    人們嘿嘿嘿的笑了起來,一個女人和兩名皇帝睡過,這種事……其實很常見的,蕩平某國之後後宮美人、前朝才子、府庫財產和百姓都被接手了。但這樣的女人要是當上皇後,那就不一樣了!


    說不定將來還能在這裏見麵。


    李存勖想了半天:“柴氏啊,恍惚記得,她很不懂藝術。”他的宮妃不是特別多,而他記性很好,柴氏不算是大姓,比宮裏那六七個王美人好記,記得這個柴氏就是美貌但不熱情,當年在戲台下絕對算不上一個好觀眾,不鼓掌喝彩。難道是朕的演出不夠精彩嗎?那怎麽可能,絕對是她不懂欣賞。


    李克用捏了捏拳頭,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李嗣源百無聊賴:“若這麽說,我算是個媒人。”因為是他繼位後遣散了先帝無子的妃妾,賞賜金帛送回老家去,之後才發生了這些事。


    劉知遠知道郭威的家事,當年他沒當皇帝時,有時候喝酒閑聊等戰機,聽郭威吹過自己老婆慧眼識人——我當時很窮,在外麵淋雨,夫人看了我一眼,就打定主意要嫁給我。


    劉欣趁夜色悄悄抱著牌子和盾牌跑了過來,剛要把字衝裏麵立好,拿了兩根木頭做支架。正在慢慢擺弄時,兩根木棍倒了下來,互相一砸,發出微微的聲響。


    距離這裏最近的是錢繆,他和馬殷合力修建了小小的堡壘,被這細碎但不正常的聲音驚醒,立刻持弓,順著樓梯上到樓上的瞭望台。這台子是三尺高的邊牆,和城牆一模一樣,上有亭子,正中央堆著一些箱子,都是物資。


    夜色微明,錢繆蹲在牆壁垛口朝聲音的方向看了看,馬殷穿著睡衣爬上來:“怎麽了?”


    “你看那邊,那人在搗鼓什麽?”


    遠遠的看著,有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手在背後不斷的搗騰,似乎是……


    “煙花爆竹?”


    “這是誰雇來的人?”


    雖然享受了很長時間的安寧,但他們還沒忘記戰爭的帶來的警惕,深夜在別人家門口放爆竹這種事雖然尚未應用在戰爭中,但必然有效。


    馬殷:“你來射箭,我去敲門。”二人的箭法都很準,隻是馬殷沒帶弓箭。


    “且慢。”錢繆頓了頓:“你認為這人是誰雇來的?”


    馬殷:“一去便知。”


    被叫醒的每個人都一臉無辜,單純的提著劍或火筷子走了出來,都往那邊看去。


    “牌子上有字。”神箭手們眯著眼睛細看,朦朧的月色下,二三十米外的字也很容易看清楚。


    看清楚之後,眾人高呼:“放箭放箭!”


    你他娘的罵誰呢?眾人立刻就有了懷疑對象。


    劉欣焉能毫無準備?他立刻立起盾牌,掩護自己撤退。


    盾是藤盾,用藤條編織,桐油浸泡,又輕又韌。雖然被箭的衝擊力幾次推倒在地上,還是連滾帶爬的順利回家了,就中了一箭,這比他計劃中的好多了。


    於是同樣準備立牌咒罵朱溫的其他人暫時收手,這幫人比想象中的更加敏銳,也更為團結,需要一種可以瞬間立在那兒,在被人發現之前跑出二三百米外的牌子,現在的不行。現在掛牌匾,要麽是掛在房子上,要麽是立在牆邊,沒有平地立牌子的設計。


    ……


    (後)漢新皇帝劉承佑上台之後,和前麵那些前輩,罵跋扈將軍被殺的漢質帝、朱友珪、朱友貞、李從厚等人一樣,都覺得統兵大將是個威脅,這四名顧命大臣都是威脅。


    老臣們的脾氣也算不上好,當著新皇帝麵前打架吵架滿地打滾撕吧的事時常發生。


    劉承佑也吸取了前輩們的經驗,知道不能徐徐圖之,就嘁哩喀喳的說楊邠、王章與史弘肇要謀反,立刻就把仨人都殺了。


    非常簡單。老臣們囂張,沒想到皇帝敢下手。皇帝自己也沒想到成功的這麽快。


    郭威剛被調走不遠,在遠方防禦契丹人。突然得知消息,皇帝不僅殺了那仨老東西,還準備把他也悄悄消滅。但郭榮的人品好,朋友多,這小皇帝倒行逆施,有人走漏消息。


    夫人柴氏,兩個兒子,郭榮的老婆和兩個兒子都被皇帝給殺了。


    (郭榮,本性柴,郭威老婆的侄子,被郭威養了一段時間看很可愛,又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死,收為養子,故而改姓郭,終生未改姓。史書上稱為柴榮是宋朝故意改的。)


    郭威:人生的大起大落來的太突然!


    從一個刺史之子到街頭流氓,閑的沒事和跋扈屠戶置氣把人給殺了,到後來被老婆選中,又從軍打仗,回到比老爹的官職更高的位置上,現在,封妻蔭子都已完成,突然被一個小兔崽子殺了全家?


    打回去!


    劉承佑派慕容彥迎敵。


    慕容彥何許人?平生最彪悍的一件事是把名將高行周逼的差點死,見劉知遠涕泣,以屎塞口以自訴。


    戰前告訴劉承佑:“溫酒待我歸!”


    戰後什麽都沒和劉承佑說,自己就跑了。


    劉承佑到陰間之後,第一眼見到的是親爹那砂鍋大的拳頭。


    劉知遠簡直被活活氣死。拎著兒子問其他幾人:“吃嗎?誰要吃就拿走,我沒有這麽蠢的兒子。”


    ……


    郭威問誰能當皇帝?


    眾人都說應該是他。


    郭威表示:我不,我是個忠臣。


    找了劉氏宗親最強有力的一個節度使,他爹是另一個強大的節度使。這倆節度使本該來征討‘弑君’的郭威,但一聽他讓推薦自己/我兒子當皇帝,立刻表示他是個大大的忠臣!他幹的對!劉承佑那小兔崽子,幹的不是人事,死有餘辜。


    契丹來襲,郭威率兵去迎敵,到了澶州時士兵嘩變:“人民要求你來當皇帝!”


    郭威:“唉,我一個忠於漢朝的節度使,哪能當皇帝呢?你們連龍袍都沒有。”


    士兵們扯下明黃色的軍旗,把他一裹,就當是黃袍加身。


    郭威:“實不相瞞,我是周朝虢叔的後代!我們這就是周了!”


    他回去時,還活著的太後李三娘也勸進。順理成章的稱帝,盤算了一番,大兒子是養子郭榮,老二老三都被殺了。


    大臣們勸他別追封柴氏當皇後,努努力在生個親兒子繼承皇位,雖然陛下您已經快五十歲了,但是還行。


    郭威本著尊重士人好好治國的原則沒有罵出口:滾!我老婆就是皇後!養子和親兒子一樣!郭榮還來得及再娶妻生子。


    第305章 郭榮+坦克(蟲多)


    漢文帝劉恒是眾多皇帝的偶像,雖然他低調, 樸素, 仁愛, 內斂,孝順, 沒有脾氣,但是他國家強大,人才迭出, 還全是忠臣。後世崇拜他推崇他的皇帝們, 都本著一種‘偶像這麽厲害, 我也一樣可以’的心態吹捧漢文帝。細論起來,其實漢高祖更厲害, 但有三點不能被崇拜, 第一, 他當眾抱著戚夫人接見大臣, 還曾經和男寵纏綿到樊噲闖宮叫他起床。第二,他曾經罵人罵到女婿的官吏憤然謀反。第三, 也是最隱晦的一點, 他是平民, 卻狠狠的擊敗了貴族。


    前兩點好像是昏君的標配, 暫且不提, 第三點確很關鍵,如果過於鼓吹漢高祖,豈不是讓天下百姓都知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雖然他們現在也知道的很清楚, 但還是要避諱。


    皇帝們:漢高祖厲害!但是我們喜歡漢文帝!


    郭威的偶像和目標也是漢文帝,隻可惜同樣經曆喪妻喪子事件的人狀態不一樣,他稱帝之後砸毀了一匹金玉器皿,認真治國,可心中的酸楚無處發泄,這可不是殺了劉承佑一個人就能了解的。臨死前囑咐郭榮:“我見到漢朝陵,唐朝十八座陵寢都被人挖掘盜竊,那都是埋了太多錢,隻有漢文帝一貫節儉人所共知,簡單的安葬在霸陵上,至今完好無損!我的陵墓務必從簡,不要驚擾百姓,不要石人石獸,那都沒用,用紙衣裝殮,用瓦棺作槨,叫眾人都看清楚皇帝沒有陪葬品。每年寒食節派人來掃墓,不來也行。但要在我戰鬥過的河間、魏府、澶州埋下劍甲,在稱帝登基的濮陽葬通天冠絳紗袍、東京埋平天冠袞龍袍。”


    郭榮含淚答應了。他又安排了兩個人當宰相輔佐,當夜病逝。


    漢文帝劉恒本人正在地府開會,與會者除了太史台之外,還有一臉疑惑的扶蘇、宇文邕和李豫,可以說是秦、漢、十六國、唐各來一個代表。


    為什麽沒有隋朝?因為楊堅在小帝鎮出現之後,每每覺得尷尬,別人議論起這些篡權的大臣時,總會提起仁君隋文帝。還有一點,現在這個議題不適合他來參與談論。


    宇文邕笑道:“這也值得讓他避諱麽?談的又不是皇後的危害。”


    眾人哈哈哈的笑了一會,在座眾人,沒有一個怕老婆,和他楊堅不是一類人。


    劉恒問:“扶蘇,你何故一臉迷惑?”


    扶蘇悵然道:“家事煩擾。”前天晚上自己喝自己釀的酒剛喝醉,忽然收到紙條,給我一天時間,總結好自從佛教傳入中原的興衰原因……我父親真是愛我,對我念念不忘。


    幸好這些年積攢了很多文章,把三次滅佛和幾次佛教大興事件發生時自己記的感言整理了一番,湊了一篇,一大早就交了上去。得到一小籃桃杏,還有這次任務。


    劉恒心說:不知道是惠帝兄長的情調,或是那位閻君又看你哪裏不好,我看你很好,挺可愛。


    這次會議由太史令主持,他也有點蒙:“以前……從來不讓史官參與朝政勸諫。”雖然咱們這次也是總結曆史經驗,但……找太史台的人來參與,真是專業對口啊。


    探討的是《人間佛教大興屢禁不止,為何在陰間不能興盛如人間》和《佛道與國富》這兩個話題。


    這兩個問題其實都很簡單,人間佛教大興是因為上到皇帝、王侯將相,下到黎民百姓都爭相布施供養,為來生求福,死後就是來生。還有一個,和尚可以免賦稅勞役,和尚的家人也可以,有些地方的人為了合法避稅,如果生了三個兒子,必然把其中一個送去當和尚或當道士,具體是什麽,看當時誰更火。陰間卡死了賦稅和勞役兩條,雖然又幾次小小的暴力抗爭,但很快就平息了。


    如果是這麽簡單的事,不值得一談,還可以往深處挖掘。


    李豫沉吟良久:“早些年,人們寄希望於清官俠士,到後來,清官難覓,俠士無蹤,萬般無奈祈求因果報應。”有文化的人說天命,沒文化的說因果報應。


    實不相瞞,他當年在弟弟死後,也天天等著張皇後遭報應,後來瞅準機會,來了一套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


    眾人紛紛點頭。


    另一個話題更大,國家富強→大興寺廟→剃度僧尼→增加廟產→國家繳稅土地和勞動力減少。


    國家貧弱→賦稅繁多→出家避稅→和尚增加→國家勞動力減少。


    皇帝和大臣們陷入沉思,為什麽不論如何都是國家勞動力和稅收減少?


    我們怎麽就這麽吃虧?怎麽隻有我們吃虧?還能不能好了?


    太史令說起另一個原因:“說起當年,齊明帝蕭鸞。”不知道他怎麽能算是明帝。“延興建武中,每一行事,輒先燒香火,嗚咽涕泣,眾以此知其夜當相殺戮。”


    蕭鸞也知道自己殺害宗親是很惡毒的罪行,所以他動手之前要先去禱告。皇帝和宗親經常給寺廟大量捐贈,其實是因為虧心事做太多吧?


    李豫心說:多虧得到通知要一個唐皇帝來開會時來的是我,倘是別人,恐怕他們都會有些尷尬。


    眾人議論良久,又找出一個理由,道家求長生,佛家求來生,香客自行選擇對症下藥。今生太苦時,寄希望於來生的人更多。得意自滿的人吃丹藥,希望延長今生的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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