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說是假的,那就是假的,不論宮人如何認定她是真的,那都不行。


    柔福帝姬趙多富被斬首與東市,士人們紛紛存疑,畢竟皇帝記不住他妹長什麽樣,而韋太後淪落金國不知道遭遇了什麽事,人們都知道皇室女眷遭遇了什麽,也知道有後妃寧死不從,還被金主封為貞烈夫人,也不知道究竟在羞辱誰。


    明著不敢說,暗地裏記在自己寫的史書上。


    趙多富到了陰間,一路找到都城,直奔皇宮哭訴冤枉。


    閻君:“嗯,你的確是真的。你現在可以自力更生,去吧。”


    趙多富雖然相貌平平,但能從金國一路溜回宋國,生存能力不可謂不強:“妾想要拜見列祖列宗和父親,訴冤。”


    閻君:“再等些年,他們會來見你。”古往今來冤枉委屈命途多舛的婦女他們見得多了,還不至於為她網開一麵,這又不是沒有生存能力的小孩。


    哀求一番,可以書信往來。


    趙佶的回信中叫她去找嶽飛,可以嫁給他,以待將來幫助父親。


    趙多富:……


    默默的把信揣袖子裏就當沒看見,絕不會照做。


    有人追了出來:“妹子,你等會,你說說你怎麽從金國逃走的?厲害啊。”


    宋朝為了給金國交保護費,加強收稅,巧立名目,強到連生物有機肥料運輸船(糞船)上都插著宮旗。


    趙光義原先被揍時,也不是很惱怒,每次總是子孫不肖令他被揍,再揍回去就好了。現在宮中兩名皇子都是哥哥的後代子嗣,他心裏開始不快:“二哥,將來你的子孫繼位,再有什麽不端之事,怪不到我頭上。”


    趙匡胤點點頭:“這是自然。但是,若是你的子孫留下的隱患,依然”


    趙光義大聲道:“後患就找本人。秦始皇油烹昏君的大鼎還在這裏放著,誰有錯炸誰。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殺士大夫這一條組訓不是我寫的。”這些年來不管出什麽事都怪我,到如今終於不能怪我了。


    趙匡胤看他如此得意,隨手抽了一條宋律裏關於倫理的借口:“與兄長高聲無禮,該被仗責!”


    還能這樣?


    當然可以的!


    趙曙輕輕感慨道:“又是十多年養在宮中的宗室,不知道他心中可好。”自己那時候,隻有自己一個,就壓力大的要崩潰了。現在這可是兩個宗室一起被觀察,多麽緊張。


    ……


    嶽飛到地府之後,閉門不出,除了故人之外,不與外人往來,即便是寇準、狄青、蘇軾來訪,也避而不見。他的家人雖然被流放,但祭品繁多,顯然是有許多人私下設祭。


    ……


    人間的金國皇帝換成了完顏亮。


    第330章 秦檜+唐婉(蟲)


    前些年李清照寫了一首詩: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 不肯過江東。


    就是譏諷當今朝廷沒有骨氣, 看看人家西楚霸王, 死戰不退。天下誰不稱雄,唐初為項羽建祠, 多少文人雅士前往憑吊,做詩賦紀念,堪稱千秋第一人。


    項羽莫名其妙的被人吹了數年, 仔細一看這些詩詞, 結合當時情景, 又是厚古薄今鄙視宋朝渡江的事,上一次突然大幅度的吹捧他是晉朝南渡之後的事。難怪麽, 以宋朝的重文輕武, 怎麽會突然大肆吹捧楚霸王。看了這些詩, 也不是很高興, 迄今為止最喜歡的詩是《登廣武古戰場懷古》,李白的, 一個沒打過仗的人把戰場描寫的酣暢淋漓。一如既往的鄙視宋朝皇帝, 雖然宋朝這些武將給他, 他也未必會用, 還是想親自帶兵衝鋒。不用嶽飛想什麽直搗黃龍, 孤親自去。


    “你說他們怎麽不誇嶽飛呢?”


    虞姬笑道:“厚古薄今嘛。豈能誇本朝的武將。也不知道這是什麽風俗。”


    “自取滅亡的風俗。”項羽也不太喜歡嶽飛,說實話,他對於現在沒有任何一個武將敢造反, 感到十分失望。


    文人們還要含蓄遮掩,總想舉例,總想寫怨婦詞來表達失望,把自己比作失意的名妓遇到了負心漢,比作明珠蒙塵寶玉落在汙泥中,又好比滿懷憧憬出嫁的少女,遭遇了軟弱無能的負心漢,夢想破滅。寫宮怨詩,直接埋怨皇帝誌大才疏。


    他們現在敢於直接寫宋朝皇帝的問題,詞句中的典故直指皇帝,還是沒敢把皇帝比作美女把自己比成被玩弄的男人,總是下意識的寫的弱勢一點,幽怨一點。


    寫的沸沸揚揚,采風使整理好最流行的一些歌謠,呈給閻君。


    閻君看完之後:“最近地府有什麽始亂終棄的事?”“怎麽所有人都在寫被女人被人蒙騙。有詐騙?”


    “他們又胡亂諷喻,就不敢直接寫臣下對皇帝的抱怨?”


    宮怨詩有兩大題材。一個是無名無姓的宮人,如阿房宮中的六國宮人,空有絕色姿容,不能承寵,以此比喻朝廷取士卻不委以重用。另一個則是那些命運曲折離奇的傳奇後妃,如陳後和衛後,被趙飛燕幹掉的許後…戰死軍中的毛皇後…一直到楊貴妃、玉體橫陳的馮貴妃。


    嬴政嗤的一笑:“又拿六國女子做話題。”


    罵哪一個皇帝都能拿我諷喻,他們也不想想,那些皇帝拿來與我相比 他們配嗎,這是拔高他們。


    采風使答道:“閻君容稟,秦漢乃至於唐時的文人,詩詞都剛正堅毅,針砭時弊,直刺天闕。


    有些人寫的太剛正,不適合傳唱,有些人過於直刺天闕,歌女不敢唱,就剩下這些。


    您往後翻,後麵有花蕊夫人的詩。”


    正是哪位‘十四萬人齊卸甲,更無一人是男兒’的花蕊夫人,這次罵的更凶,開篇說趙匡胤得國不正,趙光義歪上加歪,子孫代代荒謬,滿朝忠烈救不會該死的非要跳崖的強牛,帝姬還值些銀子,倆皇帝跟了人家還要到找二百萬兩,才能跟人家走,可見其廉價質劣。


    她還有一首入選,寫的是:傳說康王趙構因為一手百發百中無虛弦的好箭法,被金人認為他是假的王子,要求朝廷換一個體弱無力符合宋人特點的皇子做人質。本以為康王能重整氣向,孰料他被宋朝同化,可謂有始無終。


    劉莊突然說:“諸位,我想咱們可以命題征詩詞,允許直刺皇帝,雖然不以科舉選士,但可以給一些賞賜。那‘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的六州歌頭就很好。”他也看不下去了,好麽,難得休息的時候,這股幽怨不挺拔的風氣讓他難受壞了,恨不得抄起大棒棒把人揍一頓。


    說這話自然是有底氣,他和自己的大臣溝通十分暢通,互相追逐那麽暢通,執政時近乎完美,皇後也很完美,兒子湊合了點但還可以。罵唄,罵誰都到不了我頭上。我大漢的風骨千年永存!


    閻君們覺得這法子不錯,隻有一點,賞賜給多了不合適,一首詩能值多少錢。給少了也不能吸引人,文人踴躍參加科舉考試,是為了做官,做官有名有權又能免稅,現在寫首詩恐怕不行。而且文人貪名,你要說給二十貫,叫人寫一首詩,那不會有太多人趨之若鶩。但如果是前十名可以在閻君的宴會上有一席之地,那就能令一部分人瘋狂,另外一部分人要保持自己清高的作風,絕不趨炎附勢。


    自從嶽飛死後,秦檜加強盤剝,炸油餅的小販苦不堪言,把油餅切成條炸,就叫油炸檜(音:棍兒)。秦檜這人雖然混蛋透頂,但油炸的任何東西都好吃,配上豆漿,迅速風靡開來。百姓們難得吃點有油花的東西,但衝著這名字也得買。


    快速取代了羊肉湯粉成為美食第一名,一條街上從頭到尾,十八家買油炸檜油炸糕的,個個都能賣光。就是美食街不遠處的京兆府府衙內有點不快樂,油味兒四處飄灑,他們這裏雖然是上風口,也能聞到,有時候覺得餓,有時候覺得膩歪。


    隻能勉強安慰自己:“人間煙火就是這樣。”


    直到閻君輪流高台望氣時,朱砂痣閻君看到遠處有一大團黑不黑紅不紅,陰沉沉油膩膩的氣籠罩不散開:“快來看看,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氣,這是怨氣嗎?城中,京兆府附近,是不是京兆府處事不公,以致怨念蔽日?”


    其他閻君人手一根油條,吧唧吧唧吃著夜宵溜達出來,或配豆漿,或配美酒,或配醬油小菜,或淋上蜂蜜:“唔?你看方位就是咱們小吃一條街的地方啊,張擇端還在那兒畫圖呢。”


    “你真是從來不吃東西,錯過了多少事。這就是去哪兒買的。晝夜不停的炸油條。”


    “你平時不進城閑逛嗎?”


    朱砂痣氣哼哼:“大好時光不拿來睡覺,豈不可惜?你們看吧,我回去休息。”


    閻君們就在高台上吹著風吃熱油條,高台六麵風景不同,向上看能看到星河鬥轉,周天星鬥唾手可得,向下看是開闊的宮城和朝房,前方是地府的都城,規模已經比原先擴大了不少,城牆內外盡是民居,左邊是樹林,右邊是河流,回頭則是高山和宮殿,長虹鏈接天塹,天池的碧波蕩漾雖然看不見,想一想就覺得很清爽。


    萬籟寂靜,也沒有雜事煩擾。原本宮殿在城裏,也沒有晝夜變化,搬出來之後加了和人間一樣的天氣,偶爾出門看看風霜雨雪很舒服。


    “難怪皇帝都喜歡大興土木,然後偷懶……”


    “嗯。”


    “你看山上,現在爬山的人真不少。”


    “現在女人開始裹腳了。”許負幽幽的歎了口氣:“據說是為了好看。一邊說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邊又在耳朵上穿孔。”


    耳飾又幾種,瑱,佩戴方法是栓根繩,掛在發髻上,繩垂在耳朵後麵,下麵的墜墜出現在耳朵下麵,也有虛心聽取意見的意思。白玉的,藍玻璃的都非常好看。耳鐺,要打耳洞並擴容到有一個小洞洞,再把微型腰鼓形狀的耳鐺塞進去,耳環呢,就隻是個鉤子。


    春秋戰國到秦漢都戴耳環,唐朝不戴,等到宋朝又開始大行其道。


    抱貓閻君揉著貓貓的耳朵:“戴耳環其實還行,他以前也想戴金環,太敏感了,戴不了。”


    “裹腳這個,有點楚王好細腰那個勁兒,就是餓不死。”


    “人間亂成這樣,人間有誌之士都帶著全家男女老幼練習負重奔跑,顧好看不顧逃命的都是笨蛋。”


    有一家人非常聰明,當家的是個深謀遠慮的鄉紳,在靖康之恥發生之前,時常帶著全家男女老幼,背上沉重的家當,糧食、書籍、金銀財寶,在庭院裏一圈圈的走。雖然被外人嘲笑,但他們家一個沒漏、什麽東西都沒丟的到了江南。


    “到底有多小?”


    “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關注過女人的腳,我們又不是那種人。”


    “應該看賢德和誌向,就算膚淺一點,看臉看胸看腰不好嗎?臭腳丫子到底有什麽好的。”


    “這你就不懂了,人間能喜歡臭鱖魚,臭莧菜,怎麽就不能喜歡臭腳丫?”


    白發閻君忍無可忍:“閉嘴。”


    ……


    劉徹可聽夠了這些幽怨纏綿的歌,讓他想起那些受冷落的姬妾,見到皇帝不笑臉相迎,還要埋怨,幽怨,酸其他受寵的妃子,還想要皇帝給長久的寵愛,煩人。如果漂亮又令人舒服,自然會得寵。大臣們也是一樣。他拖延了二十多年,還是親自寫了一篇文章,訓斥那些重文輕武,把狀元及第看的比開疆擴土還重要的人,指出:優秀武將比文官稀有、罕見、有價值,那些最優秀的丞相和你們這些庸庸碌碌隻會抱怨的文人是天壤之別,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你們這些鴻毛。少拿李廣難封侯感慨自己,他是有才華缺時運,你們沒有才華。


    親自去交給劉秀:“貼在太學。”


    劉秀起身迎接:“武帝您來得正好。為了刹住這股歪風邪氣,我特意請了兩位教頭,從趙光義踐祚的第一年開始,到現在為止,所有宋朝的鬼,不習武不得畢業。三十年未能畢業的鬼被退學,永不再錄。唔,生前殉國的除外。”


    太學現在快要改成武校了。就算極力推儒家的劉秀,也沒打算把武將貶低到極點,防備是一回事,價值是另一回事。


    趙充國:“是我。”


    李勣:“和我。”


    當然不是親自教,基本上不用幹什麽,每天就看一看就行,沒指望這幫人能練到禁軍的水準。


    單純練武也不能讓他們有禁軍水準,這隻是漢光武帝跟人辯論獲勝之後,宋朝的士人鬱鬱不平,不肯接受武將比文官重要這件事,而這位太學祭酒,也在教授們的攛弄下,開始這樣立場鮮明的考核標準。


    教授們基本上生前都是文武雙全且練兵屯田收稅判案各方麵全能,少部分體能不行的人,在死後漫長的歲月裏也補足了。教書育人隻是愛好,日常提高自己不斷學習新的知識才是重點,就看不慣這幫鼠目寸光且抱團叫囂的文人。


    柴紹慢慢悠悠的喝著茶:“寫得好。”


    魏征嗤的一笑,他對漢武帝並無好感,說起話來也很不客氣:“漢武帝認為這些人能順從?被人譏諷的皇帝之中,首當其衝是你。”然後就是唐太宗。


    劉徹已經很久沒動怒了:“秀兒。文官嘛,你要是和他們講道理,那是講不過的。該貶就貶,該殺就殺,才子總是層出不窮,隻要皇帝持身端正,朝中就沒有奸臣。試看今日天下,誰能想到秦檜曾經為不在割地使麾下任職,意欲辭官。”他聽說秦檜曾經堅決反對割地,都驚訝了。看魏征也不過如此,若遇到趙構這樣的皇帝,也隻能當個割地使。


    宋朝這個官職名稱十足可笑。割地這事兒都能專門封一個使者。


    魏征:“不聽規勸,無故動兵,就是這樣的下場。”


    劉徹:“你說李世民呢”


    “我說的隋煬帝。”


    李豫本來在屏風後麵的書房裏安安靜靜的看文章,又吵起來了,果然魏征能惹怒任何一個皇帝!厲害。前段時間狠擊宋朝重文輕武的思想,現在再和重武輕文的皇帝繼續爭論,魏征這人真有意思,雖然堅持自己的意見,但皇帝下定論之後他也配合執行,不像宋朝的黨爭那樣,互相拚命拆台。拆的哪是黨爭的台子,拆的是國家江山。如果不是幾次反複執政,也不至於亂成這樣。


    他繼續看完顏亮的資料。


    完顏亮,非常能打,寫詩極好,胸懷大誌,非常能睡。其努力和女性親戚、朋友或下屬老婆一起睡覺的具體事跡如果寫出來,要麽被鎖,要麽是成功水了一章。


    年輕時禮下於人,謙遜賢德,所以在他的皇帝哥發神經病之後,人們都支持他繼位。


    其人誌有三:國家大事皆自我出,一也。帥師伐國,執其君長問罪於前,二也。得天下絕色而妻之,三也。


    聽起來就很爽,誰都喜歡這三件事。


    除了宋朝的皇帝們。顯然第二條針對的宋朝皇帝。你要問他們想不想把金兀術完顏亮他們抓到中原獻舞?他們當然想了。可是如今人間天子不敢想,武將也不敢想。


    王安石那首詩說的雖然是項羽,如今正好應用:百戰疲勞壯士哀,中原一敗勢難回。江東子弟今雖在,肯與君王卷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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