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讓她開始覺得這件事開始有些不對勁,但到底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而後在張妤還沒想明白的時候,又被一聲語調熟悉的輕嗤,打斷了。


    瞬時抬頭望去。


    輕嗤來自於一個八九歲的孩子,他也與旁人一樣,望著正中央拜堂的倆人,隻不過表情上有些不同,旁人是瞧熱鬧,他則橫眉冷眼,臉色陰鬱,更像是看一場喪堂。


    看來方才那聲輕嗤不是針對她,而是朝著上頭拜堂的倆人。


    張妤放下心來的同時,有些好奇的盯著男孩看。


    恍然發覺這男孩長得不是一般的精致,一張玉麵娃娃般的臉簡直比女娃還要秀氣,唇紅齒白,眉目精致。


    即使年紀尚小,但仍能從不俗的皮相看出,他往後的驚豔絕倫。


    男孩有雙勾人的桃花眼,眼尾略長,顧盼生姿。


    不過此刻渾身滿含戾氣,眼露嘲意,毀了幾分靈氣,多了幾分不該有的陰沉之氣。


    看得出來今日也是盛裝打扮過。


    腳下蹬著雙烏皮靴,腰間配著塊溫潤瑩白的玉,小腦袋上也梳著雅致的玉冠。但即使如此雅致的裝扮,還是被他雙手插胸的動作給破壞了。


    他麵上傲慢,小小年紀倒給人一股紈絝子弟的氣勢。


    張妤看著這張臉,越看越眼熟。


    蹙著眉仔細想了想,而後瞪大了眼。


    陸諫!


    第3章


    這個名字劃過心頭時,首先撩起的是一陣厭惡,但很快被壓製下去。


    再盯著男孩的臉瞧了瞧,終於確定,她沒認錯,是陸諫。不過這張臉比她印象裏那張光彩矚目的臉相比,稚嫩上許多。


    她看著他,咬了牙。


    若是論本朝最令人豔羨的一位,那便是長公主和已故鎮國將軍的獨子,也就是當今聖上的外甥,陸諫了。


    一出生便被授封世子稱謂,還特許乘攆進宮,免除跪禮,怕是滿朝上下能有此殊榮的,找不出第二個來。


    然而這也導致了陸諫從小性子就傲睨自若,成年後脾性愈發乖戾,鬥雞走狗、聲色犬馬的事做了不少。


    勳貴子弟中以他為首,為他馬首是鞍,簡直成了滿京城的活祖宗。


    張妤也不喜他,主要是陸諫這個人本性實在是惡劣。


    對於幼年時的他,她印象不深。


    因為自被禁足後,直到後來搬入公主府最偏僻的西院,她與他交集不深。


    但是對於成年後的陸諫,她卻恨得牙癢癢。


    她撞見陸諫,源自某次意外。


    那日,她因著采禾出嫁的事去找長公主爭執,沒想到在外邊站了個把時辰,最後連麵都沒見上一眼。


    她滿身氣憤的離開,半路卻撞上了剛回府的陸諫,那會沒注意,不小心將他新得的一塊玉佩給撞碎了,由此也得罪了他。


    至此後,這人就像個狗皮膏藥似的,她走哪都能撞見。


    還好的是,他們院子隔的遠,她又時常不出院子,就算是出來也刻意避開他,所以倆人相見的次數加起來也不算多。


    本也以為就這樣等他自己厭煩了就好了,但沒想到這人卻越做越過分。


    她至今還記得,陸諫某次不知發了什麽瘋,竟將一個青樓女子帶進府裏,領著那女子當著她的麵調笑,簡直不知道在惡心誰。


    她原本不應該理會的,但是那次她沒忍住,登時便將倆人推下了公主府的水塘,還好水塘不深。


    不過就算是下人們及時將陸諫救了上來,他還是受了涼風,病了。


    她因此吃了張鳴成十鞭的重罰,後來更是又被禁了一年的足。


    禁足時,陸諫倒是來她院子外看過她。


    不過在她眼裏,更像是來看笑話似的。


    他沉默的站在門外,臉上消瘦了許多,衣袍在他身上有些寬大,頂著一副蒼白的臉色,那雙勾人的桃花眼裏沒什麽生氣。


    就那樣病懨懨的注視著她,也不說話,瞧得她一頭火氣。


    她立刻讓人關了院門,此後有關陸諫的事,更是再不許下人傳進來,自此是更討厭這個繼弟了。


    所以這會瞧見幼年時的陸諫,動了動身子,縮在了人群後頭。


    她實在是不想多看這人幾眼。


    心裏暗惱,自己死後還不得安寧,撞見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拜堂禮後,酒宴匆匆忙忙的開始了。


    回來的陳嬤嬤和采禾扶著張妤,跟前頭的管家詢問了一句,就帶著她到了前堂的主桌。


    這張桌子因為隻有兩個人又都是小孩,所以被安排在了堂內偏僻的一角。


    桌前恰好有根柱子擋著,若不是陳嬤嬤領著她,她還真看不到。


    因著頭昏,張妤大半個身子都支歪在陳嬤嬤身上,但還沒等坐下桌子呢,那桌上便先蹬下來一個小胖子。


    小胖子蹬蹬蹬的跑過來,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帶著哭腔道:“姐姐。”


    聲音裏是滿滿的委屈。


    張妤卻有些迷茫的望著那小胖子,在看清小胖子的臉時,眼淚差點下來。


    這是她還沒死去的弟弟張單呀。


    她與父親因著大鬧婚堂的事不愉後,此後更是生份了。


    因為長時間的禁足加上得罪了長公主,張妤在長公主府裏的日子過得十分不好,對於弟弟張單的關心也就少了很多。


    而張單更是在某次意外中傷了腿,坡了腳,性格從此大變。


    本是活潑開朗的人,一下子就變得陰沉、消極,經此一事後一蹶不振。


    那會的張單已經徹徹底底的淪為一個不學無術,聲色犬馬的廢物。


    整日縱情聲色,沉迷濫賭,誰的話都不聽。


    而最讓她痛心的是,是他的死。


    他死在了玉滿樓一張青樓女的床上,成了滿京城上下的笑話,簡直讓她悔不當初。


    她十分後悔愧疚,若是當初自己對弟弟的關注多些,或者耐心些,是不是他也就不會如此了。


    所以這一下瞧見還年幼的弟弟,張妤的眼眶瞬時紅了,她彎下腰有些不敢相信的仔細瞧了瞧還年幼的弟弟。


    身材略胖的張單睜著一雙大圓眼,眼淚珠子還沒掉下來,倒是被自己姐姐嚇了一跳。他方才受了委屈,突然一見到姐姐便想哭訴,但他小腦袋瓜有些想不明白,自己這還沒哭呢,怎麽姐姐像是受了更大的委屈似的。


    張單一下子忘了方才的事,抬起胖胖的手便要去擦:“姐姐,你怎麽了?是病得難受嗎?阿單給你吹吹,吹吹就不難受了。”


    說著就嘟起了嘴,要去給她吹。


    張單知道姐姐落水了,這幾日也得了病,因為父親怕姐姐過氣給他,所以也不允許他去看她,這突然見到姐姐反常的動作,還以為她生病難受。


    用他小腦袋瓜想的就是,生病了就要喝苦兮兮的藥,可難受了。


    張妤搖了搖頭,一把將張單抱緊了。


    若說方才她還不知道這是夢還是什麽,但現在她卻萬分希望不是夢了,天知道她有多慶幸能再見到弟弟張單。


    雖然過去了很多年,但她還記得母親臨別前,囑托她好好照顧弟弟的話,但她沒有做到,由此一想,眼角越發酸澀了。


    張單對於自己姐姐過於用力的擁抱有些不適,在她懷裏扭了扭胖臉。


    張妤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正要鬆開他,桌前又傳來一聲冷哼,聽著有些耳熟。


    抬頭,還真是陸諫。


    陸諫坐在方椅上,晃晃悠悠的搖著自己的小腿,他雙手交叉,置於胸口,看著抱在一起的倆人撇了撇嘴。


    玉冠將他全部的墨發挽住,使得精致白皙的小臉全部露出,小巧的下巴微抬,平日裏傲慢的氣焰更甚。


    陸諫今日心情不佳,一下看到倆人親善、有愛的場麵,更加礙眼。


    這讓他麵色看起來更加不善。


    精巧如玉的小白臉上,那雙還沒張開的桃花眼裏,是滿滿的鬱色。


    在注意到張妤盯著他的臉過長時辰後,想起了往日那些下人嚼舌根說他漂亮的話,臉色有些發黑。


    惡狠狠的瞪了眼張妤,對著她懷裏的張單道:“小胖子,別以為你叫了你姐來,小爺就怕了你。告訴你,這魚該是小爺的,就是小爺的。”


    說完腦袋瓜一轉,踢了腳後頭的小廝言清:“狗奴才,還不快把小爺的魚端過來,沒眼力見的東西!”


    言清是個十一二歲大的小廝,被踢了一腳也笑嗬嗬的,沒絲毫猶豫,原本擺在張單位子上的魚立刻換了個個,擱在了陸諫的麵前。


    小閻王得意的衝他們一笑。


    張妤這才明白,原來這倆人是跟條魚杠上了。


    懷裏弟弟張單明顯被刺激到了,見魚盤被端走,小嘴一撇,方才隻是哭腔,現下是徹底哭出來了。


    張單自小就喜食魚,而且他年紀小,得不到要的東西自然更加委屈。


    若是以前的張妤,此刻必定會勸著他,畢竟陸諫的身份實在不是輕易能招惹的。


    不過現在的張妤還發著燒,腦子也有些昏,尚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看著陸諫那張得意帶笑的臉,猛然想起了以前被打的那十鞭,如今想起來都覺得後背疼,和著弟弟張單的哭聲,一下子就將她積壓的怨念激發了出來,而後在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扣著魚盤將整條魚直接衝著那人倒過去了。


    她的動作又快又突然,沒有人反應過來。


    便是站在她旁邊的陳嬤嬤也沒有反應過來。


    事發突然,張單愣愣的看著那魚汁從陸諫白得跟饅頭一樣的臉上滑下,打了個哭嗝。


    陸諫有些懵,那雙烏黑發沉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


    直到魚汁流過臉頰,滴在他精美的衣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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