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天嘯及曹剛目光如電,睜睜地注視著百花穀主,煞氣滿臉。百花穀主心中一凜,暗忖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何必自找虧吃,胡亂指示一下,也讓他們試試陣法厲害。”


    他城府深沉,見機不對,思念至此,長須一動,不由嗬嗬笑道:“二位既欲手刃親仇,老夫認為理所當然……”接著轉身,一指左方道:“此陣外表雖形八卦,分八個門戶,但其中奧妙無窮,二位就從左邊生門而人,每走八步,向右轉彎,立刻暢通無阻。老夫言盡於此,就請二位讓路!”


    他為四步加上一倍,再把門戶顛倒一下,死門說成生門,話一說完,轉身就欲離開。


    陡見厲天嘯身形一晃,五指如抓,扣住百花穀主腕脅道:“老丈請慢走一步,等見咱們兄弟殺了宋嶽,再走不遲!”


    要知道厲天嘯與曹剛也狡猾成性,見這老頭子態度突然改變,就知其中有詐,立刻動手製住,但一抓之下,發覺百花穀主毫無功力,不由冷笑一聲又道:“假如你說的有一點虛言,嘿嘿,咱就先送你去見閻王!”


    這一下弄巧成拙,百花穀主不禁失色,覺得手腕上的五指猶如五條鋼箍,胸口一陣難過。


    這時,曹剛一見厲天嘯已製住這老者,身形已起,口中道:“大哥,讓小弟先依言試試!”


    語聲未落,人已向左邊二堆亂石中間掠去。


    宋嶽身在陣中,雖然看不到外麵景物,但雙方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百花穀主之言一落,就依指示,開始踏出八步一轉,豈知這一動,周遭景色大變,隻見立身之處一排排青色巨木包圍四周,根本無路可通,腦中微思,就知百花穀主行詐,於是,他又靜待不動,但心中卻暗暗焦急。假如這自稱秦中二神後代的人如發現這百花穀主之言不實,怒而擊斃,自己豈不永困陣中。


    他正在怔思,倏聞曹剛大叫道:“大哥,陣中一片迷霧,我找不到出路啦!”


    厲天嘯聞言,一見義弟曹剛先在一堆亂石周圍打轉,與宋嶽雖僅隔三尺,卻見不到對方,知道上當,五指陡緊,轉首對百花穀主厲喝道:“老頭子,你是想死,竟敢騙欺咱們兄弟!”


    百花穀主此刻頭上冷汗直冒,胸口淤塞,到底命要緊,忙道:“尊駕息怒,老夫年耆,或者記錯,待我再想一想!”


    厲天嘯微微一哼,五指微鬆,道:“快說!”


    百花穀主假作微微怔思,旋即道:“老夫一時記錯,應該是從右門而人,四步向右轉才對。”


    厲天嘯嘴角泛起一絲殘酷的冷笑,道:“此刻怎麽出來?”


    百花穀主顫聲道:“麵對左方,退步六步,再依四步轉彎,即可出陣!”


    厲天嘯大聲道:“二弟聽到沒有?”


    曹剛接口一應,果然走出石堆,厲天嘯此刻右腕五指一摔,左掌陡然向“百花穀主”劈去,口中陰森地道:“老匹夫狡猾多詐,老子用你不著,送你終吧!”


    隨著掌勢,百花穀主胸口如受錘擊,一聲慘嚎,鮮血狂噴,身形竟撞出三丈。


    驀地,一條黑影,從陣中電掠而出,淩空抓住百花穀主身軀,大喝道:“好惡賊,竟對無拳無勇的老人陡施辣手!”


    二人一見宋嶽竟也出陣,雙雙一陣狂笑,背上雙铖,飛快掣在手中,身形一動,已把宋嶽挾在當中,陰笑連連道:“姓宋的,別人的事你少管,今天告訴你,咱們兄弟要報仇了!”


    宋嶽微微一哼,星眸閃出一股寒焰,理也不理,伸手一探百花穀主胸口,覺得氣息微弱,傷勢太重,不禁暗暗一陣歎息,倏見老人雙目陡睜,大聲道:“我恨這批惡賊,宋嶽,好好看顧我義女,替我報仇!”


    語聲一落頭已垂下,一縷冤魂,西歸極樂。


    他本困住宋嶽,欲雪心中之恨,但是現在卻要求宋嶽代他報仇……


    他不分黑白,對武林人物一概厭惡,但是臨終他知道了恨,知道了好與惡,但是這古稀老人知道得太晚了。


    宋嶽心中一陣慨歎,覺得這種變化,實出人意料之外,但是話說回來,要不是對方一逼,百花穀主不說出陣方法,自己還真沒有辦法脫困,但百花穀主對文二妹倒底有撫養之恩。


    想到這裏,他對這老人可憐地注視一眼,緩緩地把屍體放在地上,目光一掃厲天嘯及曹剛道:“二位就是不找我,嘿嘿!今天宋嶽也要代百花穀主討回公道。”


    厲天嘯哈哈狂笑道:“有何不可,就看你狠,還是我們兄弟狠,反正不是你死,便是咱們死!”


    宋嶽冷冷道:“二位手段毒辣,有其子,必有其父,當年家父對你們祖上下煞手,想必然定發現惡跡,如今二位如悔過向善,就請自斷一臂,否則,宋嶽隻有動手了。”


    曹剛厲聲道:“大爺苦磨十年,豈是你這番話能唬倒的,如今尚敢侮辱家父,照打!”


    “打”字一落,手中雙鉞,突然暴起一片烏光,歹辣淩厲之至,直向宋嶽卷去。


    金風呼嘯,招式詭奇沉厚已極。


    宋嶽見狀一驚,行家一看就知,對方的功力身手競超出自己想象之外,不由神色一凜,不敢再予輕視,周身運足功力,雙掌一掄,如電推出。口中喝道:“二位難道真想死?”


    曹剛一見宋嶽掌風向自己雙鉞擋來,手中陡感一震,不由臉色一變,聞言淒厲地道:“宋嶽,你如能逃出咱們兄弟之手,再唬人不遲!”


    身形驀地一施,雙鉞一招“鐵鎖沉江”帶起一片勁風,就向宋嶽下盤削去。


    這時,厲天嘯也陰陰一笑,道:“姓宋的,你先嚐嚐大爺的‘風雲鉞法’!”


    語聲中,人如幽靈,詭異欺近,雙鉞電射而出,向宋嶽腦門刺去。


    這二人聯手合擊,威勢陡增,而且上下左右進退有序,絲毫沒有空隙。


    要知道厲天嘯及曹剛並不是不知宋嶽身手超凡,譽滿江湖,如今既然仍敢找上門來,對其本身功力必有自信。


    宋嶽目光一閃,發覺自身竟被包圍在一片烏光之中,才知道對方功力不同普通一般高手,而且鉞法詭譎難測已極,眼見二人似凶神惡煞一般,著著搶進,不由怒火大熾,心中殺機陡起,一聲暴叱,左掌一圈,撩起一片狂飆,擋住來勢,左手長劍飛快出鞘,閃電快劍,如電光一閃,向二人回掃而出。


    劍氣劃空生嘯,寒光亂掣中,宋嶽目光一瞥,不覺一凜,自己長劍竟告走空。


    要知道“閃電劍法”昔年被譽為劍法之王,招式施出,從未落空,如今竟被對方輕易避過,宋嶽怎能不驚?也不禁暗暗佩服對方武功。


    這時,厲天嘯一聲陰森冷笑,左手五尺鐵鉞詭異一帶,左鉞向宋嶽斜裏擊去,口中道:“神州四異的‘閃電神劍’不過爾爾,小子,你授首吧!”


    宋嶽一聲冷哼,道:“不得見!”身軀一閃,避開來勢,長劍連揮,“驚鴻連環八式”已疾如電掣,源源施出。


    隻見一團白光在二片烏光中來回疾滾。


    冷月西沉。


    摩天嶺旁殺機彌漫,展開一場生死搏鬥。


    厲天嘯及曹剛見十年苦練,二人聯手竟仍奈何不了宋嶽,雙雙一聲厲嘯,身形陡起,雙鉞逆襲而進,舞起千重烏光,向宋嶽罩去。


    這二人四鉞,招式一變詭辣,令人難測已極,空氣呼嘯激蕩,排起重如山嶽勁氣,如海濤狂瀉,分自極奇異的角度,洶卷而至。


    宋嶽隻覺得周身壓力大增,劍光三轉,竟擋不開周圍光網,神色不禁一緊。


    他豈能知道,這二人為克製“閃電快劍”,研創出這合擊連手的一套風雲鉞法。


    在這刹那,宋嶽心頭大震,一聲清嘯,體內的“芥子神功”,立刻逼運到劍身,一招三才居士絕學,長劍舞起千層寒芒,浩浩不絕的劍氣,已如浪濤突出,飛灑而出。


    “叮叮當當”,一陣金鐵暴響,雙方手腕俱感一震,密密繁繁的烏光閃閃,鐵鉞飛舞交織的光網,竟被宋嶽破了一個缺口。


    隻見宋嶽身形陡起,翻身下撲,長劍飛瀉,就向二人頭上罩落,三才居士的三招劍法,果然另具威勢。


    豈知二人眼見宋嶽身形下降,陡然雙手一震,四個鐵鉞,竟當暗器,向上脫手打出,雙雙暴喝道:“宋嶽,‘殘血掌’下授命!”


    二人四隻手掌,向上一翻,四道勁氣,挾著四股奇熱的掌風,竟硬向宋嶽推出。


    宋嶽眼見四溜烏光電射而至,心中一震!


    他從未遇到這種打法,一聲冷哼,長劍加上三分功力,一絞一揮,擋開四支鐵鉞,劍勢立變“墜雲飛雨”順手原勢而下。


    正在這時,他目光一瞥,二人棄兵器用掌,一股酷熱罡風已經湧到,發覺這種掌力歹毒已極,知道不妙,芥子神功立刻密布周身,左掌疾速連拍四掌,向下擋去。


    因為身在牛空,逼得他不得不硬著頭皮接下,掌勢一出,立即響起一陣山崩地裂的暴響。


    勁氣回旋四溢,窒人氣息的狂飆中,場中立刻響起二聲慘嚎,接著一聲哼悶,曹剛,厲天嘯二顆首級,被宋嶽長劍掃出三丈。


    宋嶽掌力卻抵不過二人四道“殘血掌”力,身上硬受一擊,身形撞出三丈,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這時他的臉色一片血紅,趺坐地上,立刻運功。


    場中的戰火平熄了,四周恢複了原樣,但地上卻多了三具屍體,空氣中充滿一片血腥。


    這昔年雄踞武林的秦中二神後代,十年苦練,創出克製宋嶽的武功……一套“風雲鉞法”及“殘血掌”,欲報父仇,想不到宋嶽除“閃電劍法”外,已得傳三才居土絕學,竟再蹈上代覆轍,亡命宋嶽劍下。


    而宋嶽料不到“殘血掌”這般厲害,“芥子神功”竟難擋對方一擊,如不是神功另具妙用,差些傷在二人掌下。


    百花穀主擺的“亂石幻相八卦陣”存在著,而宋嶽卻盤坐在陣門,默默運著體力陰陽二氣療傷,頭上白氣蒸騰,臉上現出一片痛苦之色。


    但是,他失望了,體內的陰陽二氣,雖然在動靜二脈,暢通無阻,但是二股真力,在“丹田”剛要相會凝合時,丹田中立刻升起一股燥熱,將陰陽二氣阻隔,竟無法凝聚。


    這種現象從未有過,宋嶽知道不對,在這種情形下,自己的傷勢必是不輕,他立刻停止了運功,緩緩起立,覺得全身輕浮發熱,一揮長劍,覺得功力竟打了對折,而且頭腦暈脹,不覺暗暗吃驚。


    想起商亞男,想起一年後的“羅浮”論劍,宋嶽仰天長歎,喃喃道:“這怎麽辦?這‘殘血掌’難道治不好嗎?”


    他心中一片焦急,的確,傷勢如拖下去,他不知自己身體會發生什麽變化,而且許多重要的事情,都無法去辦,這情形實在太糟了。


    宋嶽悲傷地想著,身內卻在發熱,但身外感到一陣涼意。


    他望望月光,已快四更,心想,先找一個地方休息,再慢慢設法,心中想著,長劍歸鞘,正想繞道而走,目光掃過這堆亂石,倏又忖道:“石陣擺在此處,如被無辜之人闖入,豈不又出不來,不如毀去。”


    想到這裏,雙掌就近向一堆亂石揮去,嘩啦啦一聲,那堆石頭,竟隻落下幾塊,下麵的絲毫未動。


    宋嶽心中一陣悲切,這種現象,證明自己真力因陰陽二氣之不能融合,功力已減低一半以上。


    正這時,半空倏然響起一陣長嘯,五道光影,疾掠而落。


    宋嶽心中一驚,忖道:“又來了什麽人物……”這時他在功力大喪之下,真怕又遇到什麽對手,忖思中轉身目光一瞥,隻見場中已停立著五位彩衣飄飄的女子。


    而其中一人正是自己亟待覓訪的範紈蘭。


    其餘四位女子三位與範紈蘭一樣,一身彩衣,鮮豔之極,為首女子彩衣上卻多了一隻寶石鑲裝,栩栩如生,振翅欲飛的蝴蝶,容貌比其餘女子更為冷豔。


    宋嶽一見範紈蘭,心中一喜,忙喊道:“範妹妹,這許多日子你跑到那裏去了?”


    隻見範紈蘭向宋嶽微微一笑,點點頭又搖搖頭,目光中似懂非懂,似知非知,一片茫然之色。


    宋嶽看得劍眉微皺,大感疑惑,弄不懂好好一個聰明靈利的範二妹,怎會變成這樣。


    隻見那衣上戴著寶石蝴蝶的豔冶女子目光一飄地上三具屍體,嬌笑一聲,道:“你就是‘羅浮’掌門宋相公了!”


    宋嶽急急道:“正是,請問範姑娘怎樣了?”


    那女子微歎一口氣,道:“範姑娘因受巨大刺激,心神喪失,故對宋相公已認不出來。”


    宋嶽聞言一愕,隻見她又道:“宋相公,地上已死者是否秦中二神之後厲天嘯及曹剛?”


    宋嶽心中一怔,道:“不錯,請問你是誰?怎會認識這二人?”


    “奴家及侍身婢女,江湖上稱彩衣四蝶,不過自收容範紈蘭後,如今變成彩衣五蝶了。至於這二人,昔日曾對奴家遊說,合力找相公尋仇,但為奴家婉拒,故而知道其來曆。”


    這身佩蝴蝶女子緩緩說來,聲如黃鶯,配上一副豔冶容貌,令人銷魂酥骨。


    宋嶽聽了,暗暗驚疑,喃喃道:“彩衣五蝶?”


    那女子倏然嚶聲嬌笑道:“不錯,奴家是四蝶之首,梅芳貞,相公大約早聞奴家聲名。”


    宋嶽微微一笑,心想:“我根本未聽說過,你這豈不自己臉上貼金。”心中雖這樣想,但表麵上卻不得不表示耳聞,故微笑一下含糊過去。


    但是,他心中有一分困惑,堂堂四異之後的範二妹,竟變成梅芳貞的婢女,這情形太以諷刺,而且範紈蘭以往個性,決非自己甘願,轉念至此,不禁星眸凝視範紈蘭臉上,察看究竟。


    梅芳貞倏然道:“宋相公能獨力擊斃這二人,功力果然不凡,江湖傳言尚屬不虛,奴家有幸相會,真是三生有幸!”


    宋嶽心中萬分納罕,對方講這些不著邊際之言,不知究竟有何用意,但為了探清楚範紈蘭遭遇真相,不得不虛與委蛇,謙虛道:“姑娘謬獎,在下汗顏,但宋嶽請問姑娘來意。”


    梅芳貞格格一笑,道:“奴家耳聞,‘殘血掌’歹毒無比,中者周身發熱,外火引起身內真火,終必焚身而死,故尾隨而來,豈知他們竟在相公劍下授首,看來奴家這番多代相公操心了!”


    她嬌聲說著,臉上卻閃爍著詭譎之色,一雙迷人秋波,露出一絲春意,看得宋嶽劍眉微皺。此刻,他發覺對方來意,決非如她口中所述,這般簡單,但耳聞對方競知道“殘血掌”力,不由心中一動,道:“照姑娘所言,莫非知道治療之法?”


    梅芳貞嫣然道:“略知一二,如奴家觀察不錯,相公已身受‘殘血掌’傷,不快治療,終必傷重難治,功力全廢。”


    宋嶽聽得心中一震,暗忖道:“這女子眼光心機好厲害,自己一句話,對方竟然能察出自己動機!”心中想著,口中卻道:“姑娘之言不錯,如能蒙告治傷之法,宋某定鐫銘心腑,終生不忘。”


    梅芳貞咯一陣格格嬌笑,笑得花枝亂顫,邊笑邊道:“殘血掌力集純陽之火,聚酷熱之氣,歹毒無比,中者全身發熱,抵抗力大減,全身真火自焚,逐漸喪失,最長一月即可斃命,治療之法,隻有用純陰之氣,衝和這股純陽之火,不過……”


    宋嶽見她說到這裏,倏然頓住不言,不禁脫口問道:“不過什麽?”


    “不過怕相公不願采用這種治療之法。”


    宋嶽一臉迷茫,目光一轉,掃視眼前這四位來曆不明的“彩衣四蝶”及梅芳貞,最後望了望範紈蘭,心中卻在猜測著這療傷的“純陰之氣”是什麽?如何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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