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商亞男力拚峨眉掌門,而宋嶽卻陷入險境。


    他與黃衣掌教神功對峙,本已感到吃力無比,眼見對方掌心奇亮無比,已一分一分地接近,心中正在緊張,拚命抵製,對峨眉掌門及靈虛靈幻出現,根本渾然無覺。


    在這緊要關頭,不要說靈虛靈幻這等高手,禪杖快若星火,重逾千斤之力,就是普通江湖人物,施出暗算,點上宋嶽身體任何穴道,也必立即死於非命。


    但峨眉掌門靈空禪師,心切事功,千算萬算,卻失掉一算。


    為了避免阻撓,卻未向藏派喇嘛略為說明來意。


    一旁二十四名喇嘛見二方對話,知道商亞男及宋嶽與峨眉派必有過節,皆心頭一鬆,靜靜注視發展。


    他們遠處西藏,與中原武林向無往還,自不願加入漩渦糾紛。


    但絕料想不到靈虛、靈幻二僧突然偷襲場中搏鬥之人,心頭皆怦然一驚,袈裟亂飄中,齊聲叱喝,出手截阻。


    二十四名喇嘛雖然明知道峨眉派是欲置宋嶽於死地,但是卻不得不防備萬一,掌教與宋嶽以真元相拚,勝負立見,此時此刻,任何人一揮手,如有差誤立刻不死即傷,這情勢怎不令人震驚?


    但遠水不救近火,旁站的喇嘛僧雖然晃身欲攔,靈虛、靈幻二僧的二柄禪杖,已疾如光電,擦過黃衣掌教,向盤坐的宋嶽右肋二大死穴點到。


    杖帶金風,劃空生嘯,顯然已運足十成真力!


    但是黃衣掌教卻不知道來人是誰?


    他專心運功力拚,雖略占優勢,但實際上也心餘而力絀,勉為其難,可是眼見一分一分地接近,正欲拚卻一生修為,強致製勝,驀然耳聞金風之聲。


    剛才,他雖沒有注意場中變化,但是此刻一經聽覺,心頭不由一駭,以為是商亞男施襲,耳聞座下喇嘛叱喝之聲,神經被一股極端憤怒之火焚燒,自眉軒動,眼睛看也不看,無上禪功,微一收斂,右掌立刻斜揮回掃而出。


    幾乎同時,宋嶽也感到有人施襲,在真元聚於雙掌之下,欲拒無力,心中同樣感到憤怒難忍,正想轉移目光,看清是誰,陡覺雙掌抵製的壓力輕鬆一倍。


    這當口,他已無暇多考慮,潛意識地覺察這時機千載難逢,收斂凝縮的“芥子神功”隨意而動,陡然暴漲,雙臂由曲變直,立刻猛推而出。


    這突然的轉變,猶如電光石火般快,場中立刻接連響起二聲大響,黃衣掌教的無聲無風“金掌玉印”立刻印上靈虛僧左胸,心脈被震斷。


    這峨眉三堂主持之一,料不到白眉喇嘛竟舍敵而阻擊,未哼半聲,即魂斷岷山。


    而後麵的靈幻僧,一見師弟無聲倒下,駭然暴退,立刻被二十四名喇嘛團團圍住。


    但黃衣掌教卻當下被宋嶽的十二成“芥子神功”反擊,胸頭如同錘擊,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踉蹌倒走七步,紅潤的臉,立刻變成一片蒼白。


    “金掌玉印”及“芥子神功”本來無分軒輊,黃衣掌教隻是勝在百年修為上,但其相差程度,也隻不過相差一線,如今誤會靈虛僧偷襲,單掌力拚,不啻功力打一對折,怎能拒抗宋嶽全力一擊。


    此刻,黃衣掌教,強製傷勢,目光中露出悲痛的光芒,望著宋嶽。


    雖然變起意外輸得太冤,但是他究竟是輸了!


    峨眉掌門靈空禪師,眼見這種想不到的情形,早已閃身躍開,心中一陣驚恐,望著靈幻僧被圍當場,忙晃身閃近黃衣掌教身前合十訥訥道:“掌教請勿誤會,老衲此來隻是為了……”


    黃衣掌教倏然雙目盯視著靈空禪師,一言不發,淩目中包含著憤怒及鄙夷,看得老和尚心驚肉跳,神色連變!


    半晌,才冷冷道:“本掌教與宋掌門人為敵,但卻不屑大師所為,死者已死,大師何必多言!”


    語聲一落,轉向緩緩起立的宋嶽沉痛地道:“本掌教此次敗得雖然不服,但言出難收,天命如此,夫複何言,請尊駕謹記,藏派必有再履中土之一日,今日就此告辭!”


    他身負重傷,羞憤難當,向二十四名弟子一揮手,喝道:“走!”


    金色袈裟一拂,人已化作一道金虹,消逝在黑夜中。


    於是其餘藏僧狠狠地注視靈空禪師一眼,唰唰連響,俱向夜空逝去。


    藏派喇嘛此刻將仇恨完全移向峨眉掌門,如不是因為掌教吩咐,早已群起而攻。


    此刻,宋嶽屹立原地,臉色冷漠地掃了峨眉掌門一眼,不屑地道:“堂堂中原七大宗派之一,竟不顧武林規矩,還不如夷狄門派光明磊落,實使人痛心。”


    峨眉掌門弄巧成掘,聞言臉色一紅,紫金杖一頓,厲叱道:“宋嶽住口,本掌門為討取昔年金頂血債而來,哪能管得許多?”


    倏然,一道長虹,向峨眉掌門及靈幻僧劃去,半空已響起一聲嬌喝:“咎由自取,還不禮佛悔過,竟敢偷襲,如此無恥,先吃姑娘一劍!”


    商亞男剛才見峨眉掌門退出戰圈,因顧忌喇嘛在場,恐另起變化,靜觀不動,如今兒喇嘛已退出複雜的戰局,聞言怒火複起,向峨眉二僧出襲。


    但宋嶽卻仍屹立當地不動,大喝道:“亞男,不要動手!”


    商亞男聞言一怔,淩空收住招式,飄身落在宋嶽身旁,嬌聲道:“嶽弟,如此敗類,不殺留著幹什麽?”


    宋嶽頭道:“我既說過羅浮開派,比劍會盟,一並解決,豈可再失信於人!”語聲到此一頓,轉對峨眉掌門冷冷道:“大師如再不回去,勿怪在下出手毒辣,看看峨眉武功是否比‘金掌玉印’高明!”


    峨眉掌門靈空禪師早吃過宋嶽苦頭,當然知道憑峨眉絕學絕非敵手,此來不過是想趁機打擊。如今兒弄巧反拙,聞言不禁一震,目注宋嶽怨毒地道:“好,羅浮比劍之日,峨眉定當索取血債。”


    語聲一落,向驚魂甫定的靈幻主持一打眼色,僧衣一振,即向夜空逝去。


    商亞男見人影漸漸消失,蹬足道:“嶽弟,禿驢心計惡毒,用心可誅,你怎麽憑白地放過他?”


    宋嶽星眸依然暴瞪,口角翕張,似欲言語,卻未出聲。


    商亞男大感奇怪,緩緩走近嬌聲道:“嶽弟,你怎麽啦?……”


    豈知語聲未落,宋嶽倏然嘭的一聲跌倒在地上。


    商亞男心中一駭,失聲驚叫,這時,她才知道宋嶽所以放過峨眉和尚,敢情是因為自己身上已受重傷。


    她慌忙俯身一察宋嶽傷勢,隻見他已氣若遊絲,脈搏微弱,顯係脫力氣散之象!


    這時,商亞男芳心大急,慌忙扶起宋嶽,就想要輸真元,使他恢複體力。


    剛把宋嶽盤坐好,默坐他身後,想調集真氣,突然發覺身後一陣衣袂飄空之聲,心中一震,倏然起身,轉身蓄勢待敵。


    目光一閃,隻見麵前已站著一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子!一身素妝,神態顯得清淡脫俗。


    隻見那素妝女子毫無敵意,盈盈一笑道:“商姑娘,驚動你,實感冒昧,但你要知道脫力散氣,雖非重傷,但如你貫注真元太猛,反易促使他喪命,故不得不現身相告!”


    商亞男見狀心頭略為一寬,但自覺與對方素不相識,是以問道:“你是誰?”


    素衣女子見商亞男仍有戒備之意,微微一歎道:“商姑娘請放心,賤妾此來並無惡意,至於姓名,你日後自會知道,現在告辭!”


    語聲一落,人已掠出七丈,起落之間,輕靈之極。


    在她語聲中,商亞男倏覺身後微風一拂,聞言正一片茫然,轉身一看,不由駭然驚怒。


    隻見一條纖小身形,挾著失去知覺的宋嶽,人如流星般地,與素衣女子同一方向疾去。


    商亞男想不到對方竟是施的聲東擊西,欲擒故縱之計,長劍疾速還鞘,身形如箭急起,嬌叱道:“好賤婦,竟敢騙我,還不與我把人留下?”


    但她因起步較晚,卻落後了十丈距離。


    隻見前麵二條人影如電飛掠,身法卻不在商亞男之下,素衣女子聞言朗聲道:“商姑娘請不必再追,我們也是欲恢複宋少俠功力,不過有些事情,欲與他商量罷了!”


    商亞男提起全身功力,不肯放鬆一步,厲叱道:“有事情何不先說明,施出詭計,怎能令人相信?”


    素衣女子突然停步轉身道:“這實是迫不得已,如事先說明,姑娘也未必肯答應將少俠交給我。”


    商亞男劍一揮,腳步微頓,道:“你究竟是誰?”


    素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崔鳴之妻!”


    商亞男心頭怔,脫口道:“原來是崔夫人,耳聞賢名……”


    說到這裏,倏見背著宋嶽的黑影,已一晃而逝,不由大急,喝道:“那一位是誰?”


    崔夫人緩緩道:“是小女晴雯!”


    商亞男恍然而悟,仇意雖消,醋意複起,冷冷道:“原來如此,請問你們要把宋嶽帶往哪兒?”


    崔夫人誠摯道:“宋少俠決不致有所損傷,此刻不過帶往寒舍,使他康複後,討論一件事罷了。”


    商亞男此刻再也忍耐不住,嬌叱道:“不論你是好意惡意,但此舉太不把我‘織女天星’放在眼中,快命令愛將宋嶽送回,否則……”


    崔夫人臉色微帶歉疚,長長一歎,歎畢嚴肅地道:“賤妾雖感歉疚,但姑娘如不能諒解也是沒有辦法!”


    商亞男嬌容鐵青,厲聲道:“你不必再花言巧語,先吃我一劍!”


    劍光陡然暴漲,唰的一聲向崔夫人揮去。


    崔夫人身形一晃,退出個丈,轉身道:“姑娘不必相逼,羅浮開派之前,宋嶽必定安全而返。”她頓了一頓道:“現在先容告別。”


    語聲中,人已恍若流星,輕瀉而逝。


    商亞男此刻怎肯甘心,一聲嬌叱,急起直追。


    但崔晴文早巳跑得看不見影子,隻有崔夫人恍若一縷淡煙,輕巧縱躍著。


    以商亞男功力雖比崔氏母女二人略高,但經過一日一夜未眠,體力本已大為消耗,半個時辰過去,早已被對方走得無影無蹤。


    她懷著憂急的心情,秀目掃視著縱橫的山巔,差些哇地哭出聲來。


    此刻,她心中仿佛有一種孤獨落寞的預兆,心靈中似乎驟然失落了什麽?


    天色已將破曉。


    朦朧的晨霧,使商亞男的視線及心情一片朦朧。


    在焦急的心情下,不但追失了對方,而且使她感到茫然無依,不知所措。


    她當然不肯放棄追索宋嶽,但是卻不知崔氏母女的地址,於是滿山奔跑,四處搜尋。


    川境的地理,她雖然熟悉猶如指掌,但是隨著晨霧流散,她的希望也漸漸幻滅了。


    朝陽照射著商亞男紅暈的嬌容上,有著一粒粒閃光,仿佛露水停留在荷花上一樣,使人感到淒婉,悲痛!


    她哭了!


    她並非擔心宋嶽的安危,但卻擔憂心上人此去,使自己的感情多添了一層阻力!


    於是,她停住身形,仰臉望著變幻的白雲,心頭思潮起伏,在氣無可泄,恨無可出之下,她喃喃道:“假如不是峨眉禿驢,怎有這種變化,我非要上趟金頂,不搗一個天翻地覆,難消我心頭之恨。”


    商亞男星眸中悲痛的目光,漸漸抹過一層殺機。


    身形一晃,唰的一聲,回到驛道,嘬口長嘯,火龍駒飛奔而至,商亞男飄上馬背,一拍馬頭,立刻向峨眉山馳去。


    岷山驛道上恢複了平靜,昨夜驚險搏鬥的痕跡,已被陽光所掩蓋,留下的隻是一片蕭煞的氣氛。


    就當商亞男離去後,林中輕輕響起二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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