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到了三九天,真正是滴水成冰,京城已經下了兩次雪了。每次下雪,寶娘是又開心又難過。開心的是這古代園林裏的雪景真美呀,難過的是天氣實在是太冷了。


    這是今年第三場雪了,從昨兒下午開始,天上就開始飄小雪,經過了一整夜,外頭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院子裏的樹木都被大雪蓋上了,莫大管事怕房屋坍塌,一大早就把家裏所有男仆分成好幾隊,到各個院子裏掃雪。


    前院還好,後院女眷多,莫大管事親自看著,若有人敢亂看一眼,立刻打板子發賣了。


    喜鵲第五次來催,“二娘子,該起床了。我阿爹說了,今兒晌午要來咱們院子掃雪呢。”


    寶娘把被子裹了裹,像隻蠶寶寶一樣滾了滾,“讓他們掃就是,難道還會有瓦片掉下來砸到我不成。”


    喜鵲笑了,“讓人家知道二娘子睡懶覺,還怎麽嫁得出去喲。”


    寶娘睜開一隻眼睛看她,“了不得了,喜鵲年紀到了,滿口嫁人。明兒我就給你找個好郎君嫁了,三年生兩個,抱過來給我玩。”


    喜鵲直跺腳。


    劉嬤嬤進來了,“二娘子別逗她了,快些起來吧,天都大亮了。廚房裏有她們的規矩,咱們遲遲不去取飯,她們也為難。院子裏的婆子和小丫頭們,都等著吃早飯呢。二娘子沒吃,她們怎麽能吃得到嘴。”


    劉嬤嬤這樣一說,寶娘立刻起身了,這該死的封建製度。讓一群阿姨和小蘿莉挨餓,寶娘實在不忍心。


    她火速起身,飛一般把棉襖穿好了。


    丫頭們魚貫而入,洗臉、漱口、梳頭,很快就準備妥當了。


    寶娘吃飯的時候讓喜鵲陪著,其他人都去吃飯,“別都站這裏,飯都涼了,趕緊去吃,這麽冷的天,要是吃壞了肚子,可不劃算。”


    對這些小事情,她一向寬和,院子裏的丫頭婆子們都紛紛去吃飯了。


    寶娘喝了碗粥,吃了一個小花卷,就放下了碗。


    喜鵲問她,“二娘子晌午想幹什麽?”


    寶娘想了想,“上午去院子裏玩,下午我想出去玩。”


    喜鵲呆了呆,忽然想起今兒是學堂休沐日。


    她也不點破,“出去要不要叫上三娘子和四娘子?”


    寶娘搖頭,“外頭雪天路滑,就不帶她們了。”


    吃了飯之後,主仆二人一起去了家裏的花園子。


    雪還在簌簌地下,主仆二人穿得很厚,頭上都戴了厚厚的氈帽,臉上擦了防凍的膏子。


    喜鵲撐著傘,她手上戴了手套,倒不覺得冷。寶娘兩隻手攏在一起,就站在湖邊看雪景。


    冬日天冷,院子裏除了梅花,再無其他景色。可惜寶娘不喜歡梅花,遠遠看著還好,聞到那個味兒她就不舒服。


    她心裏自嘲,我果然是個俗人,連傲骨錚錚的梅花都跟我無緣。


    喜鵲陪著她靜靜地站著,後麵跟著兩個小丫頭。


    寶娘在湖邊站了很久,把整個園子的景色都記在了心裏。等看的差不多了,她從地上団了一團雪,扔到了湖麵上。


    她轉頭對喜鵲道,“咱們回去吧。”


    喜鵲笑,“好,站這裏喝風,要著涼了。也就二娘子這樣的雅人喜歡看,我們都覺得還是坐在屋子裏烤火暖和。”


    寶娘笑了,“等會子讓春燕去廚房要些食材,咱們自己用爐子熬些好湯水,誰從外頭回來了,先喝一碗,省得凍著了。”


    喜鵲連忙拍馬屁,“二娘子真體恤人。”


    寶娘睨了她一眼,“年紀不大,成日家拍馬屁算一個。”


    喜鵲笑得牙都露出來了,“那二娘子喜不喜歡聽?”


    寶娘點頭,“喜歡,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幾個丫頭都笑了起來。


    一行人回了棲月閣之後,寶娘直接去了書房。書房裏的炭盆已經點上了,寶娘讓喜鵲把窗戶開了個小縫。


    屋子裏比外頭暖和多了,寶娘脫掉了外麵的大氅,隻穿了件貼身棉襖。這棉襖質地輕盈,保暖透氣,這府裏也就她們姐妹三個有了。


    寶娘站到了書桌旁邊,鋪開了紙,開始畫畫。


    她畫的是人物肖像,大雪、花園、亭台、湖邊、美人,景色都是簡略帶過,主要還是人物。


    沒錯,她畫的就是自己,喜鵲和兩個小丫頭都被她省略掉了。


    寶娘畫的很投入,今天下午,她要去一壺春。她好久沒看見趙傳煒了,這些日子,他往楊家來過兩回,但寶娘隻是讓人去送了些吃的,自己並未去。


    最近的一次,她把自己做得好湯往前院送了一些。喜鵲親自去的,指點著小丫頭們給少爺們盛湯,趁機塞了個紙條給他,約的就是今日。


    寶娘這些日子迷上了畫畫,專畫人物。


    她先拿院子裏的丫頭婆子練手,劉嬤嬤是第一個。她給劉嬤嬤畫了許多小像,坐臥起居都有,畫裏頭偶爾會帶上寶娘自己,或是丫頭們,幾十張畫,記錄了劉嬤嬤生活裏的點點滴滴,然後做成了冊子,讓劉嬤嬤留著,以後就算分開了,也有個念想。


    劉嬤嬤收到畫冊的時候,雙眼有些濕潤,她沒白疼這孩子。


    然後是喜鵲和黃鶯,正臉、側臉、背影,做針線活的時候、行走的途中,各種姿態都有。


    寶娘前世學過畫的,她把自己的畫風和原身的畫風融合在一起,既有了意境、又能寫實。


    等她把水平練好了,開始給趙傳煒畫小像。


    第一張是在一壺春樓下,少年郎騎在馬上,抬頭往上看,窗戶開了一角,略微露出丁點美人倩影;第二張是在衛家校場,少年郎揮鞭,姿態灑脫;第三章 是在大相國寺門口,他拾階而上,偶然一個抬頭,雙眼露出驚喜;第四張是在莊園,梨樹下,少年郎用手撥開樹枝,旁邊的少女荊釵布裙;第五張是在酒樓裏,少年麵帶笑容,少女羞澀低頭。


    寶娘想了想,覺得自己好慘啊,談個戀愛,整日見不到男朋友的麵。掰著指頭數一數,二人總共見過七次麵,還有一次她被流氓調戲,很是狼狽。


    這五幅畫,費了寶娘一個多月的功夫。等她把畫畫好了,就藏在書房中,除了喜鵲,禁止任何人進入。


    喜鵲偷偷看過那五幅畫,驚歎不已!


    畫完了這些,寶娘開始畫自己單獨的畫像。吃飯、梳妝、讀書寫字、庭中散步,加上今日的雪景圖,也是五張。


    兩份加起來,一共十張畫。


    寶娘畫好了之後,自己看了看,非常滿意。她心裏起了促狹之意,又提了句詩,別來半歲音書絕,一寸離腸千萬結。


    她放下筆,等筆墨慢慢幹掉。


    等待的途中,她拿出一本策論集,自己仔細研讀。這是楊太傅的手書,上麵有許多他的注解。這書有兩本,楊玉昆那本是原版,這本是寶娘自己手抄的。


    抄錄的過程中,她仔細詢問楊家父子,學到了許多寫策論的方法。有時候,她自己也寫了文章給楊太傅看。


    寶娘不是不通俗物的大小姐,她知道民生疾苦,知道官場黑暗,知道人心險惡和世間百態,她的文章,雖然構思和筆力不如楊玉昆,但內容豐富、角度新穎,楊太傅每每看了之後都很滿意。


    寶娘抄這個,一來是為了學,二來是想送給趙傳煒。他獨自上京,雖說在最好的學堂讀書,每日卻沒有良師單獨輔導,寶娘有些為他著急。


    這本手抄書,寶娘自己已經吃到了肚子裏。她還在上麵加了許多自己的注解,又特意把自己和楊太傅的注解用兩種字體分開。


    這本心得和十張畫,是寶娘下午要送給他的禮物。除了這,還有一隻荷包。


    寶娘做荷包的時候可開心了,仔細繡了一棵鬆樹在上麵。月白色的麵料,石青色的鬆樹,下麵墜了暗紅色的雞血石瓔珞。


    為了掩人耳目,她給楊太傅和兩個弟弟也各做了一個荷包。


    等下午,寶娘帶著丫頭婆子和侍衛,稟報了陳氏之後,她就出發了。因她好久沒出門了,今兒忽然這樣要求,陳氏也沒為難。


    “去吧,多帶幾個人,逛一圈就回來。”


    楊淑娘在一邊噘嘴,“二姐姐,我也想去。”快過年了,家裏女學放假了,楊淑娘整日在陳氏這裏。


    寶娘摸摸她的頭,“外頭雪大,過兩天我請你們去我院子裏玩。”


    楊淑娘這才放下了撅起的嘴。


    寶娘辭別二人,坐家裏的車往外去了。


    喜鵲提前親自去定了包間,並叮囑她哥莫要到外麵多說。


    主仆幾個到了之後,寶娘帶著喜鵲進了包間,小莫管事在門口守著,隨從和侍衛們在樓下的大廳裏喝茶。


    寶娘進了屋子,喜鵲給她去了大氅,寶娘坐在了桌子邊上。等了一會子,店小二送來了茶果,喜鵲親自去接的。


    這包間極大,分裏外間,裏外用簾子隔開的,她們坐在外間裏。寶娘才喝了一口茶,後麵簾子就被人撩起了,走出個麵如冠玉的少年郎。


    喜鵲一抬眼看見趙傳煒,立刻衝寶娘眨眼睛。


    寶娘心領神會,吩咐喜鵲,“你去給我買些點心回來,等會子帶回去給兩位妹妹。”


    喜鵲屈膝行禮,領命出去了。到了門口,她一再囑咐小莫管事,“大哥,我去買些點心,二娘子沒叫,你不要進去。”


    小莫管事撓撓頭,“我曉得了,你去吧,帶兩個人一起。”


    喜鵲才出門,趙傳煒走到寶娘身後,雙手環住了她,把臉埋在她的發間,甕聲甕氣說道,“寶娘,我想你。”


    寶娘眯著眼睛笑,“你不是經常去我家。”


    趙傳煒有些氣悶,“我又看不到你,每次休沐日我都來一壺春來,可一次也沒見到你。”


    寶娘笑了,“你好生讀書才是正理。”


    趙傳煒轉到前麵來,先去把門插上了。然後坐到了寶娘身邊,依舊頭抵著頭,“你想不想我?”


    寶娘把臉扭到一邊,“不正經!”


    他笑了,“哪裏不正經了,我是京城公認的懂禮又正經的好孩子。”


    寶娘抬起眼簾,“你這些日子讀書累不累?”


    趙傳煒輕聲回答,“讀書不累,就是夜裏睡不著。”


    寶娘奇怪,“為甚睡不著?是不是官學的床鋪太硬?屋子太冷?我阿爹也說年後讓昆哥兒住到學堂裏去呢。”


    趙傳煒沒有直接回答她,他臉上多了一絲羞赧,“床鋪不硬,屋子雖然冷,但我每日堅持習武,不怕冷。”


    說完,他低頭湊到她耳邊,用低語呢喃,“我夜裏想你,睡不著。”


    寶娘的臉頓時爆紅,“呸!不要臉!”


    趙傳煒伸手把她攬進懷中,用臉貼著她的額頭,“我就不要臉。”


    說完,他低頭在她臉上啄了兩口。不是他不要臉,是他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白天還好,讀書寫字做文章,打拳舞劍,他忙的很。一到了夜裏躺倒床上,那溫柔的觸感和嬌俏的聲音又竄入他腦海裏,讓他輾傳反側。等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裏都是她,笑語晏晏,溫柔可愛。


    他去抱她,一伸手,她就沒了。有時候能抱個滿懷,還沒來得及說兩句話,他又醒了。隻有那麽兩三次,他摟著她低聲說話,她羞得滿臉通紅要跑。他把她捉回來,上下其手一頓搓揉。有一次,他炸起膽子,問她胸口疼不疼,還輕輕用臉蹭了蹭。


    寶娘有些風中淩亂,她,她還不滿十三周歲,大姨媽都沒來呢。這是她自己的算法,放在這裏,連頭帶尾,說她十四了都不為過。


    她紅著臉去推他,趙傳煒習武之人,寶娘雖然會耍鞭子,都是些花拳繡腿,怎麽能跟他比,推了兩下,他不動如山。


    寶娘連忙轉移話題,“你放開我,我給你帶了東西。”


    趙傳煒這才放開了她,雙眼發亮地問,“什麽好東西。”


    寶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把旁邊的一個包袱打開,拿出那本書,“這是我阿爹以前讀書的手記,我抄了一份,給你拿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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