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山紫等人正興高采烈地嚷著,突然有人冷冷地說道:“小子,你走得了麽?”


    聲音不大,然而喧鬧中的人們,沒有一個聽不清楚,於是突然安靜下來。


    古山紫抬頭看去,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一大夥人擋住了去路。


    除了十來個白衣人,還有點蒼二邪、貢嘎三邪、化骨姥姥和八護衛以及幾個陌生人。


    那麽說,天蠍樓派出的第二撥人到了。


    其中一個生相猙獰的怪老頭,特別令人注目,這莫非就是惡煞星厲萬龍?


    副教主一見對麵的白衣人,渾身就抖了起來,他惶恐地大叫道:“教主,屬下被製了穴,望教主開恩,饒恕了屬下……”


    他還在古山紫手中,不怕古山紫殺了他,反怕離他五六丈外的教主,這實在是稀奇的事。


    “你死!”一個魁偉的白衣人冷冷吐出了兩個字。


    “啊,教主,屬下迫不得已,念屬下對教主的一片忠心,請教主……”


    他沒能把話說完。因為教主手一揚,一股極細的銀線在陽光下一閃,他就閉了嘴。


    古山紫來不及將他移開隻見血從胸前泅出幾滴,副教主渾身抽搐,連一聲也未叫出,就從馬車上跌了下去。


    古山紫又驚又怒,趕緊從馬車上跳下來


    與此同時,站在教主身後的一個白衣人,一抖手,朝空中打出一支響箭。


    這響箭的聲音與眾不同,特別尖銳刺耳。


    惡戰已不能避免,董華下令將鏢車集中,全體護鏢人員都扯出了兵刃。


    他們腹背受敵,得分兩邊頂住。


    端木梓對他道:“總鏢頭速到鏢車尾,率眾抵住那些無常鬼,將駑手盡數帶去,前麵有我們抵擋!”


    董華、陸剛大聲招呼鏢師,策馬奔到後麵去了。


    端木梓又請烏大剛、陳玉珠、王曉燕跟去協助,囑咐二女能用桂花散就用桂花散。


    餘下人全都站在鏢車前,準備惡鬥。


    袁翠蓮遵照端木梓的囑咐,準備在對方施毒時以毒攻毒,撒出桂花散。她把解藥取出,送給每人一粒,讓他們吞下肚去。


    古山紫幾把扯去了白衣,大聲說道:“鏢銀乃朝廷庫銀,你們速速讓開,不要自誤!”


    化骨姥姥對那個貌相凶惡的高大老兒道:“這人就是古山紫!”


    老兒道:“端木梓出來說話!”


    端木梓也幾把扯掉了白衣和頭罩,笑嘻嘻打量著老兒道:“原來是惡煞星厲萬龍,幸會幸會!老兄爬進了沐府天蠍樓,也不知當了什麽頭兒,令人刮目相看,失敬失敬!”


    厲萬龍咬牙瞪著他:“端木老兒,你有幸活到今天,乃是沒有撞到你煞星爺爺手上,可今天你命該如此,就在這裏埋屍吧!”


    “是麽?這話說得好不怕人,我老頭子滿江湖找你不著,你才有幸爬進天蠍樓當狗才,今日你運氣大大不佳,煞星該落矣,哀哉!”


    厲萬龍頭一仰,發出一陣狂笑:“端木梓你這個老厭物,說大話不怕閃了腰,好在時候不長,稍等一會,爺爺自會打發你回老家!”


    他把頭轉向教主:“教主,誰先動手!”


    教主道:“在我無常教總壇滋事,自有我教下高手料理。”


    說完,把手一擺,示意下屬出陣。


    他旁邊一個白衣人大步走出。


    古山紫剛要迎上,被端木梓阻住。


    蘇晨道:“我先會會他。”


    取下護手鏟,雙鏟一掄,弓步前跨,一鏟遞出,又快又狠。


    白衣人怪叫一聲,從袍底下亮出一柄長劍,隻見他信手一揮,“當”一聲把護手鏟磕開,用的是扁平劍身。


    這一下,震得蘇晨虎口發痛,手臂發麻。


    緊接著這家夥劍身一擺,劍尖直點蘇晨咽喉,未等招式使老,劍尖已刺向對方左胸。


    蘇晨冷不防這家夥先用蠻力後用巧力,被迫得退了一步,走了下風。


    這一來可了不得,白衣人的劍得理不讓人,劈、刺、撩、點、剪,用的盡是攻字訣,像是要在這一瞬間裏,把蘇晨的一個身子,搠他七八十個洞一樣。


    蘇晨首次碰到這樣高明的劍手,被迫得舞動雙鏟,緊緊守住門戶。


    夏紫菊擔心地對娘說:“娘,這白衣人的劍法好凶,蘇少俠隻怕不是對手。”


    謝瑩芳道:“他鏟法未亂,一時不會落敗,別擔心,娘會替他擋災。”


    不僅她娘倆,別的人也都擔著心。


    二十招過後,白衣人又大吼一聲,加強了內力,隻見劍芒透了尺許,劍劍生風,聲勢驚人,看來蘇晨要糟。


    哪知蘇晨也跟著大吼一聲,兩柄護手鏟,一鏟護身,一鏟進攻,使出了師門絕技,要與對手爭高下。


    隻見他推、挑、鏟、衝、截,硬對硬,與對方長劍磕碰了好幾下,濺出了一串串火星。


    這樣的功夫,這樣的打法,使敵我雙方人眾,俱皆瞠目結舌!


    那白衣人竟是個性情剛烈的家夥,見對方膽敢與他較內勁,對他絲毫不畏懼,大怒之下,運足了功力,一心要將對方兵刃震飛。


    “撒手!”他大喝道。


    “當!”一聲脆響,護手鏟果被他震出了手。


    不過,他自己的手也空了。


    蘇晨還有一柄鏟。


    白衣人氣得哇啦直叫,揮掌而上。


    蘇晨把剩下的護手鏟輕輕一扔,插到己方人腳前。


    隻見他雙拳一握,衝向白衣人。


    嘿,有兵刃不用,空手對空手。


    蘇晨是一條好漢,人人都在心中稱讚。


    袁翠蓮看得渾身熱血滾沸,恨不得躍入場中,幫蘇晨把白衣人打倒。


    她雙眼緊盯蘇晨,心中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一顆芳心已係上了他。


    此時,場中兩人你來我往,胳膊撞胳膊,掌對掌,硬對硬打得十分激烈。


    古山紫這才看出蘇晨的真本領。除了高超的武功,他還具有一身膽。不過,這樣拚下去,將會兩敗俱傷。


    白衣人的身手,已臻一流,很難輸給蘇晨,該想個法子助一臂之力才好。但馬上轉念一想,眾目睽睽,不能讓蘇晨失了麵子。


    轉念間,場上已鬥到緊要關頭。


    蘇晨突然往後退縮,似已抵擋不住對方猛烈的進擊。


    護鏢眾俠,有的忍不住叫出聲來。


    但是,馬上發生的事,立刻讓他們目瞪口呆,噤若寒蟬。


    就在蘇晨退到第三步時,忽然身形一矮,暴喝一聲,接連三個跨步、接連擊出三掌。這三掌手法怪異,掌上罡風呼呼,盡管他身上肩上已挨了白衣人幾下重擊,但第三掌正按在白衣人的小腹上,把白衣人打得慘叫一聲,“噔噔噔”退出三步,僵直在那裏,瞪大了眼睛,似乎還要作最後的一拚,那神情十分可怕。


    蘇晨左臂下垂,右掌橫於胸前,嘴角流出了鮮血,但仍鐵塔般立在那裏,等待再搏。


    雙方人眾心懸半空,鴉雀無聲地等著。


    俄傾,白衣人像朽了的枯木,直挺挺向後倒去,“叭噠”一聲,躺在地上不會動了。


    人群中發出了一陣驚呼,眾俠則深深籲了口氣,放下心來。


    袁翠蓮喜極而泣,無聲地流著淚,也不管有多少雙眼睛注視著,一個箭步躍了上去,把蘇晨攙扶回來。


    蘇晨左臂已斷,又受了內傷。


    王廷柱老爺子頗精醫道,連忙替他正骨上藥,讓他服下內傷藥丸。


    無常教教主冷冷說了一句:“沒用的東西!壞我無常教名聲。”


    在他左邊的一個白衣人,立即雙肩一晃,到了鬥場。


    丁羽正想出動,駱天傑已搶了先。


    白衣人手伸進白袍,抽出一把兩尺多長的牛耳尖刀,左手一合刀把,變成兩把尖刀。


    駱天傑也扯出了長劍,還未及立個式子出來,白衣人的兩把尖刀已當胸刺到。


    駱天傑吃了一驚,連忙閃身避開。


    白衣人如影隨形,又是兩刀先後遞到。


    駱天傑被對方搶了先著,處處被動。


    白衣人的武功路數與前一個不同,走的是小巧的路子。隻見他身段極其靈活,猶如一隻大彌猴,跳來跳去,兩把牛耳尖刀一時也不離對手身上要害,攻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駱天傑走了下風,窮於應付對方雨點般的攻擊,師門絕技竟無法施展。


    古山紫等眾俠,不禁暗暗替他著急。


    尤其是孟霜雁,滿臉關切,恨不得衝上去幫一把力。但她一夜受禁,第二日粒米未下,身體十分疲軟,可謂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在一邊幹著急。


    駱天傑怒氣勃發,總想在忙亂中攻出兩劍。這種攻擊非但威脅不了對方,反而露出破綻,召來更多的攻擊,使他更加忙亂。


    十多招過後,他竭力壓製上升的心火,漸漸使自己平靜下來,沉著地守好門戶,讓敵方無隙可乘。


    果然,這樣一來,他站穩了腳跟,並且從敵方的招式中摸到了一些路子,變得從容起來。二十多招過後,他開始守中有攻。


    白衣人見對方已經不亂,突然又改了打法。隻見他一變輕巧的攻擊,出手加重,而且硬擋硬架,並且想把駱天傑的長劍崩飛。


    駱天傑也加強了內力,劍芒暴長尺餘,毫不理會對方的震力。


    隻聽“當當當當”,火星四濺,雙方用了全力,使的都是致命招數。


    這情景又和蘇晨對陣一樣,凶險非常。


    白衣人三十招戰駱天傑不下,心火上升,竟然拚起命來。


    駱天傑攻來的招式,他一刀擋架,一刀往裏搠,也不管擋不擋得住。


    這一來,駱天傑不得不小心。總不能與敵同歸於盡,因為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他舉劍格擋,又變得守多攻少。


    兩人拚到五十招,依然難分勝負。


    無常教主不耐煩了,喝道:“如此無用,還不給我退下!”


    哪知白衣人聽了此話,不但不退,反而越攻越猛。隻見他麵色通紅,攻出兩招後,倏地後躍一丈,兩臂下沉,提起全部功力。


    駱天傑不敢怠慢,也立即運功添力。


    “咳!”白衣人大喝一聲,像一頭公牛般衝了過來,一口氣連砍帶搠,攻出了八招。


    駱天傑在閃避格擋中,被刀尖劃破了手臂,劃破了胸前,滲出了血印。


    駱天傑也憋住了勁,等對方八招攻完,攻勢一緩,還未來得及攻出第九招時,也大喝一聲凶猛地攻出三劍。


    第一劍被對方擋開,第二劍刺中對方下腹,但進劍不深。第三劍刺傷了對方腰部,使對方忙不迭退了開去。


    這時惡煞星厲萬龍開口了:“教主,貴教已鬥了兩陣,天蠍樓該出場了。”


    他以眼睛盯著點蒼二邪,麻子儀兩兄弟便跳了出來,指名罵戰。


    麻子良點的是端木梓,麻子儀點的是丁羽。他們有意不提古山紫。


    丁羽大步走出,端木梓剛要動身,古山紫已經出陣。


    麻子良一驚,喝道:“小子,你來幹什麽?端木老兒不敢應戰麽!”


    古山紫道:“端木前輩何等身份,怎能輕易出陣?”


    這時,忽聽鏢車後麵大聲呐喊,也不知為什麽,無常教的人此時才上來動手。


    隻聽喊殺聲震耳,夾著陣陣慘嚎。


    端木梓有些擔心,便對謝瑩芳道:“謝女俠,後麵有點令人擔心,鏢師們體力未複,隻怕難以阻敵,請你和夏姑娘、袁姑娘到後麵助戰,以確保鏢銀。今日形勢凶險,隻有背水一戰,大家盡力而為吧。萬一抵敵不住,就棄了鏢銀走人,然後再作計議。”


    謝瑩芳點頭答應,當即招呼女兒和翠蓮,飛身趕到後麵去了。


    紫菊和翠蓮本不想離開,一個要照看個郎,一個要與個郎在一起拚殺。但他們顧全大局,服從調派走了。


    端木梓以傳音入密對古山紫說:“今日賊勢強,小兄弟不能軟手,整治一個算一個,以減少對方之力,否則,大大不妙!”


    古山紫沒有回答,隻點了點頭。


    此時,麻子儀吼道:“本座何等身份,豈能與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動手?快讓端木老兒滾出來!”


    “嘿,好大的口氣!是什麽人如此張狂,敢向我老師兄挑戰!”


    忽然,陡立的山崖上有人說話。聲音聽起來不大,可人人都聽很清。


    “師傅,待弟子下去看看,把這個吹法螺的老家夥飽打一頓,以討好師伯!”


    “誰讓你討好?沒出息的東西!你當師傅老眼昏花,什麽也看不見麽?挑戰的老東西分明是點蒼二邪兩個老廢物,把這種廢物打一頓,連傻瓜蛋也辦得到,怎麽討得了好?”


    “是是,弟子另找個成器的東西打吧!”


    “哈哈,我說你這老爺子,嘴巴上損人的毛病一百年也改不了。點蒼二邪怎麽會是廢物了?是廢物還能在沐老賊窩裏麵當看門狗麽?不對不對,說錯啦,不是看門狗,看門狗不出門的,應該叫做攆山狗,專門放出來咬人的。知道嘛,狗長著堅硬的牙齒,咬一口夠你受的。依我老人家說,不如就坐在這裏,看看惡犬如何咬人,人又是怎樣痛打惡犬的,豈不是好玩得很麽?又何必自己去打狗?”


    咦,說話的還不止一人呢!他們究竟是什麽人?聽語氣,自然是站在白道一邊的。


    隻有端木老兒一個人認得這些人。


    端木老兒大喜,叫道:“賣花的窮鬼,釣魚的懶漢,快來快來,人家要搶我老頭子的鏢銀呢!”


    古山紫隻聽出了小叫化的聲音,情知來了幫手,不禁大大高興。


    點蒼二邪聽人家當著眾人的麵奚落他們,直氣得暴跳如雷。


    麻子良吼道:“說大話的老小子,給你麻大爺滾下山來!”


    麻子儀罵道:“瞎了眼的東西,也敢口出狂言,有種的下來見個高低!”


    半山的樹林中,又傳出了聲音。


    “聽見麽?那兩隻狗咬得凶呢!”


    “沒關係,待老漁夫用釣鉤把他二人釣起來,看他們咬去!”


    “哎,我說師傅師叔,光在這裏罵也不是個辦法,聽人家說得多難聽,要是不下去,人家以為怕他呢!”


    “好,下去就下去!有什麽大不了的!”


    這裏才說下,就聽見溝底崖邊,樹木一陣搖晃鑽出三個人來。


    打頭的是個半大後生,古山紫看得清楚,正是那個糾纏自己的小叫化,隻不過不再穿得破破爛爛的,原來,他不是丐幫弟子。


    第二個是個中等個兒的老頭。


    第三個稍高,也是個老頭。


    他們鑽出來的地方,恰好是古山紫一方人所在地。


    端木老兒笑道:“好好好,有了你們兩個糟老頭子,這鏢銀大概保得住了吧!”


    小叫化叫道:“還有我呢!師伯可別太小瞧人了。”


    “對對對,還有你在,失敬失敬!”


    小叫化一見古山紫,就指著他吼道:“還我的東西來!你……”


    他身後的老兒喝道:“閉嘴,不成器的東西!如今什麽時候?你還去要東西?瞧不見點蒼二邪兩隻狗,正磨牙齒要咬人呢?”


    點蒼二邪哪裏還忍得住,指著老兒大罵叫陣,定要將他剝皮抽筋才解恨。


    老兒慢吞吞道:“惡狗,你嚷什麽?你當我張弘怕了你麽?來來來,今日領教領教你的手段,看看有什麽過人之處!”


    丁羽一聽張弘,又聽端木老兒先前喊過賣花的,便猜出是當年大名鼎鼎的直魯英雄鎮山東。後來聽說他到了蘇杭一帶,專心種花,以此為業,再不過問江湖事,沒想到竟與端木前輩是稱兄道弟的莫逆之交,今日有他在場,己方力量大增,真是來得再巧不過。


    此刻較高的老人也跟著張弘出陣,道:“我老釣翁也陪種花的下場鬆鬆筋骨,好些年沒與人動手了,這手也怪癢的!”


    丁羽想,他自稱老釣翁,不知是不是南海釣客馬民傑?


    端木梓笑道:“小心些,還有惡煞星在一旁豎眉瞪眼呢!”


    張弘道:“管他什麽星,莫說惡煞星,就是掃把星,我種花人也不怕!”


    厲萬龍冷笑一聲:“馬民傑,不在南海逍遙釣魚,來在邊遠山中作甚?山上無魚可釣,倒是自己容易成為獵物,你恐怕是回不去了,可惜可惜!”


    麻子良罵道:“姓張的,今日讓你瞧瞧點蒼二爺爺的手段!”說著五指成爪,立即進擊。


    張弘冷笑一聲:“找死!”


    隻見他並不退開,雙掌五指伸直,猶如兩把利刃,切麻子良肘腕。


    麻子儀也和馬民傑動上了手。


    馬民傑與張弘不同,不用拳不用掌,兩手隻伸出一個食指兒,略略彎曲,就如兩隻釣鉤,點麻子儀腕脈穴。四人武功造詣極高,這一鬥將起來,實在是精采已極。


    端木梓心中高興,笑嘻嘻注視著鬥場。


    小叫化站在他旁邊,不時朝古山紫瞪眼。


    端木梓道:“白石,你用不著凶眉惡眼的,你再找古大哥的麻煩,小心我老頭揍你!”


    白石氣哼哼道:“憑什麽東西要交給他?”


    “以後你就知道了。”


    古山紫站在一邊微笑,並不計較。


    這時,謝瑩芳母女、袁翠蓮、陳玉珠、王曉燕、烏大剛一起回來了。


    謝瑩芳道:“賊人潰退,四散逃光了。”


    端木梓道:“好極好極,無後顧之憂了!”


    夏紫菊道:“咦,這兩位是誰?”


    古山紫道:“端木前輩的老朋友。”


    謝瑩芳道:“好功夫!”


    這時場中兩對打得不可開交,竟是勢均力敵的樣子。


    他們招術奇妙,功夫嫻熟,內力綿長,無論正邪雙方,都覺大開眼界。


    古山紫專心致誌,眼也不瞬地瞧著場中拚鬥,獲得了不少益處。他已看出,張馬二老功夫純淨,一過五十回合,就可占據上風。


    哪知情形有變,是他沒有想到的。


    麻子良麻子儀越打越火,嘴裏不斷咆哮著,勁力也一分分加大,進攻的速度卻慢了下來,但一爪比一爪有勁。


    張馬二老也加強了勁力,出招十分穩鍵,有次雙方掌爪接觸,發出了強烈的罡氣相撞聲,激得塵土四揚。


    忽然間,二邪大吼一聲,突然變爪為掌,一個身子躍了起來,直朝張馬二老擊去。


    張馬二老也大喝一聲,身形略為一矮,站了個馬樁,雙掌自兩肋推出“呼”一聲發出了強大的風聲。


    眾人的心一下懸了起來,孰勝孰敗,就看這一招拚比內力。


    “轟”!幾乎同時,八掌相撞。


    張馬二老接連退了五步才站穩,兩掌仍然前出,腿腳略彎,保持著拚掌前的姿式。


    點蒼二邪也退了五步,麵色蒼白,兩眼凸出,直挺挺站著,雙掌下垂。


    平分秋色,似乎沒有分出勝負。


    但稍過片刻,二邪各噴出了一口鮮血。


    張馬二老的嘴角邊,也浮出了一股紅線,把衣襟染紅。


    白石、古山紫不約而同搶到二老身邊,各人攙扶一人,慢慢退回來。


    點蒼二邪也由己方人扶回。


    看得出來,二邪的傷勢更重。


    惡煞星厲萬龍忽然頭朝後一仰,發出了一聲長長嘯叫。


    他的聲音蒼勁淒厲,人人被其搖動心旌。功力差的頭腦脹暈,幾乎不能站穩。


    幸而他並不以此傷人,聲音並未拖得太長,正當人們感到受不了的時候,嘯聲倏止。


    人們不禁鬆了口氣。


    功夫高的雖然不懼,但也為老魔的精深功力驚心。


    這一嘯,是老魔要出戰麽?


    忽然,不知何地,也響起了一聲長嘯。聲音尖銳高亢,直衝雲霄。


    端木梓等暗暗心驚,這一嘯的功力,隻怕不在惡煞星厲萬龍之下。


    聽聲音來處,隻怕不近。但長嘯停時,已經不遠,足見發嘯者輕功之佳。不用說,厲萬龍在招喚夥伴。這一點,人人明白。


    這小小的山溝裏,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如果說,押鏢一方自來了鎮山東張弘、南海釣客馬民傑和白石之後,實力已和劫鏢一方不差上下。但是劫鏢一方又來了強大後援的話,押鏢一方的處境就有些不妙了。


    端木梓神色凝重,走了兩步,靠近古山紫輕聲道:“小兄弟,來人功力甚高,張馬二老又已負傷,這一仗勝負難料,仍以人為重,到時不妙,先將鏢銀丟棄,將人護走。”


    古山紫點頭:“是,晚輩照此行事。”


    這時,那無常教教主突然從懷中掏出一隻鴿子,向空拋去。鴿子帶著竹哨,發出嗡嗡聲,飛出峽穀一閃不見。


    十分明顯,無常教也調遣人員去了。


    令人不解的是,這老鴰山不就是他們的總舵麽?難道還有一處秘窟不成?


    眾俠麵麵相覷,因蘇晨、駱天傑及張馬二老取得的戰績,由此大家心中產生的那一點快意,頓時消失了。


    代之而起的,是強烈的憂慮和擔心。


    謝瑩芳悄悄對女兒說:“小心了,這一仗得拚命呢!”


    那一邊,孟霜雁對駱天傑小聲道:“糟糕,又來了強敵,我的功力打了折扣,你又負了傷,這便如何是好?”


    天傑道:“怕他怎的?拚他個魚死網破!”


    守在蘇晨身邊的袁翠蓮道:“蘇大哥,情勢危急,但小妹拚死也要救你出去!”


    蘇晨感激地看著她,道:“多謝山主。但我受傷頗重,山主不必顧我,免得玉石俱焚。”


    “什麽山主不山主,叫我翠蓮。你不走,我也不走,大家就死拚一場!”


    且不說因形勢嚴峻引起處處的竊竊私語,就在峽穀外的嘯聲剛停不一會,從穀口已接連躍進了十個人來。


    謝瑩芳一見,激動地對端木梓道:“前輩,沐家那隻小狼親自來了!”


    不錯,沐南棟翩然而至。


    還有大力羅漢智剛,鐵腿真人玄化。


    先時見過,現在又出現的車不凡,和一個相貌與他形似的怪老兒站在一起。


    此外,還有兩個五十上下的老者以及一個中年儒生和七八個中年漢子。最後,是三個貌美的年青婦女。


    丁羽認出了殺害夏文傑的凶手席永良,正是站在老者身邊的儒生。


    謝瑩芳也發現了他,頓時全身顫抖起來。


    厲萬龍上前與沐南棟見禮,其餘人相互抱拳,算是互打招呼。


    夏紫菊覺得母親神情有異,問道:“娘,你怎麽了?”


    古山紫聞聲,也回過頭來。


    謝瑩芳咬牙切齒:“那個儒生裝扮的文士,就是奪走骷髏金劍、殺害你父的凶手,武當叛賊席永良!”


    夏紫菊大驚,立即抽出長劍,發狠道:“待女兒為爹爹報仇!”


    謝瑩芳一把拉住她:“且勿輕舉妄動,今日情勢凶險,先看賊人如何動作,若是混戰一場,你我母女專找他拚命就是了!”


    古山紫聞言,驚得目瞪口呆,他原先隻聽說她娘倆的仇人是誰,並未提及什麽骷髏金劍,想不到這把劍與她母女也有關。他本想馬上說出,骷髏金劍就在他懷中揣著,但轉念一想,這劍是白石偷來、端木前輩叫他保存的,非屬他所有,無權透露秘密,侍今日事後,問過端木老爺子再說。至於她們的仇人席永良,他一定幫她娘倆報此血仇。


    於是說道:“前輩和夏姑娘放心,古山紫一定協助了此血仇!”


    謝瑩芳道:“多謝少俠。”


    丁羽走了過來,道:“嫂夫人,瞧見賊人了嗎?想不到他也投入了沐府充當爪牙,待雙方接戰時,我們一塊兒纏住他,別讓他跑了!”


    謝瑩芳道:“不報此仇,我娘倆還有何麵目活在這世上!”


    這時,沐南棟兩手倒背,大搖大擺走了上來,揚聲道:“爾等所有護鏢男女聽好,奉勸各位別再替張誌忠、武鎮賣命,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乖乖把鏢銀留下,放你們一條生路,願意到天蠍樓盡忠報效的,根據你們的武功,量才錄用。誰要是將沐家的叛逆謝瑩芳、夏紫菊抓來當進見禮,要做官的做官,要金銀珠寶的給金銀珠寶,要進天蠍樓的,就給你一個護法高位……”


    他內功精湛,說的話人人聽得分明。


    “你看,你們當中有人怒目切齒,似乎頗為不服,大有與天蠍樓……唔,還有無常教一較高下的意思。依本公子看,未免太不識時務,本公子先替各位引見幾位江湖名宿,聽了之後不妨惦量惦量,要知道,今日之局,你們輸定,一個人也別想從這老鴰山出去。咦——不相信麽?好,先把來的名宿好手向你們介紹一番,然後再說……”


    他指著一僧一道:“大力羅漢智剛禪師、鐵腿真人玄化道長。”


    又指那形貌相似的一老一少:“這位便是追魂鏢車振武大俠和他的公子車不凡。”


    那兩個五十上下的老者,他介紹是斷魂刀巴烈,追命太歲胡奇。儒生則是八卦迷魂劍席永良。三個年青美顏的婦女,竟是甘肅白塔山女魔頭攝魂仙子封二娘座下的三聖女侯玉女、葉飛鴻、陸珍珠。那七八個漢子沒有報名,想是一般隨從。從報了名號的這些人來看,無一不是武林好手,武功都臻一流。


    端木梓十分熟悉江湖黑白兩道的著名人物,自然知道來人的份量。但他還有一點不解,適才發出嘯聲的人究竟是誰?


    沐南棟帶來的人,名頭雖響,但無一人超得過惡煞星厲萬龍的。


    而發嘯聲回應厲萬龍的,決不可能是這幾個人當中的一個。因為發嘯聲音,功力似還在厲萬龍之上。


    這一點憑他的江湖閱曆,他敢肯定。


    因此,敵方必然還有厲害的人物沒有現身,不妨戳他一戳試試看。


    這時,沐南棟繼續說道:“各位,還有無常教的英傑,頓飯功夫必然趕到,試想,以各位之力,能穩操勝算麽?本公子知道,各位仰仗有個笑無常端木梓老兒,還有個後起之秀古山紫,各位不想想,光憑他們兩人,靠得住麽?這端木老兒又油又滑,本公子自有高手治他,這古山紫年幼無知,道行畢竟有限,本公子也有絕頂高手治他,所以……”


    端木老兒笑嘻嘻接口道:“所以,你把絕頂高手藏著不露,以期來個出奇不意,對麽?其實,這又何必呢?猶抱琵琶半遮麵,豈是大丈夫所為?幹幹脆脆,你把你那籃子裏的貨,好的也罷,破爛也罷,一古腦兒都抖出來,不是更好麽?放出惡鬼,才會嚇人,這點道理你公子爺都不懂麽?唉,到底是乳臭未幹哪!”


    沐南棟大怒,手一指:“你是誰?怎麽穿戴著無常教的白服?快脫下來,現出本相!”


    端木老兒道:“我是無常教的人,隻因恨無常教太無情,自相殘殺,副教主就是被這個教主莫名其妙殺了,所以我反戈一擊,大義滅親!”


    教主頓腳罵道:“好小子,你不是本教中人,你敢揭去頭罩麽!”


    端木梓打個哈哈:“關你甚事?我說沐家少爺,把你的貨抖出來吧!”


    沐南棟道:“住嘴!你這匹夫死有餘辜,別人歸順,你卻休想,你死定了!”


    “你把惡鬼藏著,不敢見人麽?喂——我說藏頭露尾的朋友,何必如此,有種的亮相出來,讓爺們瞧瞧是馬還是騾子!不敢麽?”


    端木老兒把話聲以內力送出,旨在將潛伏的人激將激出來。


    “嘿嘿嘿嘿……”一陣陰笑聲突然響起。


    笑聲又刺耳又難聽,讓人毛發倒豎,體寒心冷。可是這笑聲發自何處,卻讓人難以判斷。


    似乎笑聲從四麵八方來,山崖上,溝穀中,到處都有。


    笑聲一停,再無人說話。


    隱藏著的人,隻以笑聲顯露了一手功夫,本人仍然不肯出來。然而,這就足夠了。


    無論正邪哪方,隻要功夫深的,無不聽出這笑聲是何等精深的功夫,發這笑聲的人,已是功臻化境!


    端木梓自然從笑聲中掂出了對方的份量。


    他馬上認定,這是頭號強敵。此人功力,不在自己之下。


    他不禁心中一懍,深為鏢銀和護鏢人眾的安全擔憂。


    然而,當著強敵之麵,不能長敵威風,滅己方誌氣。今日這局,不可能善了,若不鼓足氣一拚,勢將全軍覆沒。


    於是,他哈哈一笑:“好功夫好功夫,等一會不妨領教領教!”


    沐南棟冷笑道:“好大的口氣,我說你,朋友,別再強撐麵子了,你連他老人家一個手指頭也抵擋不住,還奢言什麽較量的大話。喂,你們大家都聽見了?本公子不忍看你們幾百個活人,眨眼間都橫屍此地,屍身任由野獸嘶咬,所以再三以好言勸導,望你們大家三思,免得做了老鴰山的孤魂野鬼!”


    “放心,不會做孤魂野鬼的,有你沐南棟小子陪上一命大家也就彼此彼此!”古山紫開口接話。


    他聽見笑聲之後,也知此人是真正的強敵,自己能否對付下來,尚無把握。今日形勢嚴峻,為護大家性命,他決心隻身當敵,讓更多的人能逃出此地。


    那沐南棟越說越得意他忍不住回一句。


    沐南棟大怒:“你是誰?怎麽也穿白衣?你死定了,決不赦免!”


    古山紫為鼓舞鬥誌,運起功力,一字一句說道:“聽著,沐南棟,還有你們這些走卒,我輩正道英雄,今日在此峽穀,與你們決一生?決不助紂為虐,與沐府充當走卒!大丈夫死當死,生當生,豈能背離正道,貪生怕死!何況自古邪不勝正,正氣壓邪,你休要自鳴得意,沾沾自喜,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有什麽厲害的人物,自管叫了出來,何必虛聲恫嚇?我等英雄,又豈是幾句大話嚇得倒的?!在下奉勸替沐府賣命的朋友,你們枉稱綠林好漢……”


    “住口!你是何人?”沐南棟加強功力,試圖將對方聲音壓了下去。


    古山紫不慌不忙,侃侃而談:“怎能做沐府家的鷹犬,供其差遣,在江湖上不怕人笑話麽?奉勸各俠,另謀出路,不必陷在沐府那潭汙水裏,落得個千秋罵名的下場……”


    “你給本公子住口!你小子妖言惑眾……”沐南棟提高了聲音,震得在場諸人耳鼓發痛,顯出了深厚的內家功力。


    但是,古山紫並未提高聲音,沐南棟卻無法將他的聲音壓住,依然如潺潺溪水,不斷流了出來。


    “……沐府天怒人怨,必不得好報,各位又何必當個殉葬物呢?……”


    古山紫的話,所顯示出的精純功力,大大鼓舞了護鏢全體人眾。


    原來己方也有傑出高手,足可與魔頭一較高低,又何必被對方氣勢壓倒?


    沐南棟施盡功力,也壓不住古山紫的話音,不禁又驚又怒他哪裏咽得下這口氣,不斷提取功力與對方較量。


    “你是何人?有種的揭下麵罩,露出原形,讓本少爺瞧瞧你的嘴臉……”


    “……在下好言相勸,良藥苦口,望各位深思免得誤己害人,言盡於此,自作選擇!”這是內功的較量,不是搶著說幾句閑話。


    孰高孰低,行家早就心明眼亮。


    謝瑩芳激動地說:“想不到山紫這孩子功力如此之高,怕連娘也不如他呢!今日有他在場,可以撐住局麵!”


    夏紫菊道:“真的麽?他有那麽厲害?”


    “娘的話豈有假?練了一輩子的功夫,連高低深淺都分不出來麽?”


    “啊,娘,你說他這人怎麽樣?”


    “人品好啊,怎麽?”


    “不怎麽,隨便問問?”


    “怕不是隨便問問吧,怎的不問別人?”


    “娘!你……”


    “咳,女兒的心事,做娘的哪有不知之理。這事就包在娘身上吧!”


    “娘,你說些什麽呀!人家又不是……”


    紫菊聲音越說越小,說著說著便沒有了下文。臉卻紅得跟柿子一般,頭也低下了。


    就在這時,隻聽古山紫又道:“沐南棟,你問我姓名麽?”


    說著,把頭罩扯下,脫去了白衣。


    “快說!你叫什麽名字?”


    “古——山——紫——!”


    “原來是你小子!今日不把你碎屍萬段,不解本公子心頭之恨!”


    “我古山紫報了名,亮了相,沐南棟你欲如何?敢不敢下場來比試比試!”


    護鏢人眾見古山紫如此豪邁,大聲喝起彩來,紛紛喝叫,問沐南棟敢不敢出場。


    端木梓見己方人眾不再士氣低沉,對古山紫這一招大為讚賞,自己總算老眼還不昏花,沒有看錯了人。他麵對強敵半點不氣餒,還善於鼓舞士氣,這小子有統率群雄的氣魄和才幹,當今武林俊彥,隻怕再無第二人。


    此次護鏢乃至除去沐賊及其爪牙,都要大大仗於他。今日形勢凶險,自己寧願丟了老命,也要保住他不受損傷。


    這時,沐南棟被吼得臉紅筋脹,若不出場,這塊臉往那兒擱?若是出場,隻怕對方不是好惹的,自己堂堂黔國公的繼承人,乃萬金之體,又怎能隨便與人動手?


    他一個念頭在及中轉了幾轉,壓下火氣,冷笑道:“本公子爺何等身份?豈能與這無名之輩的市井之徒交手?待本公子爺手下將你拿住時,你就威風不起來了!”


    護鏢士卒與鏢夥聽了,哄笑起來,紛紛罵他沒有骨氣,不敢出場較技。


    沐南棟下不了台,又不敢任意指揮其他那些高手,隻得向他的兩名親隨大力羅漢智剛、鐵腿真人玄化道:“二位,你們誰能出去收拾了這小子!”


    大力羅漢智剛大不咧咧道:“公子,交給我和尚,保管將他擒來任由公子爺消遣!”


    公子道:“這家夥功夫不弱,可要小心!”


    智剛道:“不妨不妨,公子你就放心吧!”


    他腆著肚子,傲慢地向古山紫走來。


    古山紫當即也慢慢走了上去。


    二人走到相距一丈處停下了。


    智剛獰笑道:“你竟敢冒犯公子爺,大和尚特來超度你,有什麽本事,盡管施出來,讓佛爺稱稱你的斤量!”


    古山紫一笑道:“你竟敢為虎作倀,大爺特來教訓你,有什麽伎倆、盡管使出來,讓大爺稱稱你有幾斤幾兩!”


    他學著智剛的口氣,隻改動幾個字,引得護鏢夥眾哈哈大笑。


    智剛大怒:“小子,你口出狂言,來來來,佛爺先讓你打三拳!打完了,佛爺隻打你一拳,小子,你敢麽?”


    “和尚,你大言不慚,來來來,大爺先讓你打五拳,打完了,大爺隻戳你一指頭,和尚,你敢麽?”


    鏢夥又是一陣大笑,紛紛鼓掌助威。


    智剛氣得滿臉都成了豬肝色,咬牙切齒道:“好好好。小子有種,佛爺就先打你五拳!”


    鏢夥一聽,哪有這麽不要臉的家夥,立即吼叫起來……


    “不要臉!憑什麽你先打!”


    “厚臉皮,小人!”


    “……”


    古山紫微笑著,又跨前一步,雙手朝後一背:“來!大爺說話算話!”


    鏢夥們大驚!咦,真讓他打啊?哪怎麽得了,萬一有個閃失,豈不白丟了性命?


    他們又紛紛呐喊起來。


    “不行,古大俠,你先打!”


    別上這禿驢的當呀,古少俠!”


    夏紫菊急了:“娘,快阻止他,他莫非瘋了不成!”


    謝瑩芳也道:“這孩子,怎能如此托大!”


    丁羽則喊出了聲:“古少俠,萬萬不可!”


    張雅梅、武玉嬋、孟霜雁也紛紛叫起來。


    袁翠蓮、陳玉珠、王曉燕也急得尖叫不可,讓古山紫回來。


    白石守在師傅旁邊,離三女不遠,聞言道:“這小子目中無人,他既如此托大願意受人打,旁人又何必多操這份心?”


    袁翠蓮一聽,火了“你是什麽人?竟敢幸災樂禍?”


    白石說話時並沒有注意她們,見有人質問,頭一抬:“什麽人?管得著麽?”


    王曉燕年紀最小,與白石差不了許多,聞言一下跳了過來:“你敢對我家山……大姐如此不恭?討打麽?”


    白石見是個梳著兩個丫髻的毛丫頭,一張俏臉凶霸霸的,便做了個鬼臉,道:“什麽三大姐五大妹的,一個毛丫頭,也敢對小爺發威風?去去去,撒潑也叫你家大人來!”


    王曉燕大怒,擺起小粉拳,兜胸就是一下。白石急忙一閃,人已到了師傅另一側。


    “好男不和女鬥,小爺讓著你……”


    王曉燕怎咽得下這口氣,搶上來又要打。


    “白鳳!這是幹什麽?大敵當前,自己人倒反窩裏鬥起來了,成何體統?你小心驚憂了這位大爺運功療傷!”崔姥姥及時喝住了她。


    王曉燕無奈,狠狠瞅了白石一眼,轉身回到山主身邊。


    陳玉珠道:“快看!那和尚要動手了!”


    此時場中,智剛獰笑著,然後把嘴一閉,兩隻粗大的胳膊一舉,做了幾個運氣動作,然後叫道:“小子,有種的挺著,佛爺要超度你了,你到底敢不敢!”


    護鏢人眾喊聲不斷,都替古山紫擔心。


    古山紫抬手示意大夥不要再叫,然後依然倒背雙手,一字一字說:“和尚,大丈夫言而有信,你盡管打好了。”


    謝瑩芳急得對端木梓說:“前輩,他……”


    端木梓道:“該相信他的能耐,他既然敢作出承諾,一定有把握,且看下去再說!”


    “嘿!”智剛和尚出手了。


    “砰”!一拳打在古山紫的胸膛上。


    “噔噔噔”,古山紫被打得退了五步。


    “啊——”護鏢人眾驚叫起來。


    劫鏢一方則哄然大笑。


    “這樣的身手,也敢口出大言!”


    “如此不經打,第二拳就要了他的命!”


    夏紫菊急得一把揪住端木老兒:“前輩,快把他叫下來,他要死在這惡和尚手上了……”說著連眼淚滾了下來。


    端木梓也感到有些擔心,大力羅漢智剛在黑道上名頭極響,要經得起他打五拳,隻怕自己也有些做不到。


    但是,這種場合,能把古山紫叫出場麽?他又肯退場麽?佛爭一柱香,人爭一口氣,古山紫今後還要不要做人?


    “姑娘,大丈夫言出如山,看下去吧。”


    夏紫菊如何不懂道理?她緊挽住娘親的胳膊,再無話可說。


    鏢夥士兵們在擔心之餘,未免有點失望。若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倒下了,豈不太令人寒心?這不意味勢大大強於己方麽?


    大夥都焦急而又緊張地注視著場中,等著也許是悲慘結局的到來。


    智剛和尚得意非凡,他獰笑著朝古山紫的小腹又猛擊一拳。


    “嘭!”打個實實在在。


    好!這小子一連退了五步,差點躺下。


    護鏢人眾又是大喊一聲,一顆心吊上了嗓子眼兒。


    這第三拳隻怕就會躺下了,唉……


    “好漢!言出必行,一諾千金,雖死猶榮!”突然,老鏢頭董華大聲喊出來。


    他不能看著古山紫死了還被人輕視,雖說功力不到禁不住人家擊打,但他敢於實踐諾言,不怕痛苦,不怕死,怎麽不是一條好漢呢!


    這話提醒了大家,均都含著淚喝起彩來。


    古山紫搖搖晃晃,步履有些艱難地一步步走了上來,然後兩腳分開,依然倒背手,準備挨第三拳。


    端木梓細心盯著他的臉,發現他口鼻並未流血,莫非他吞進了肚裏,不讓別人知道?


    他覺得自己也沒了把握,看不準古山紫究竟挨不挨得起五下鐵拳的打擊。


    唉,孩子,認三拳就足夠了,怎麽要多出兩拳去呢?


    夏紫菊全身顫抖,一個身子全靠在了娘親身上,她已經站立不住了。


    這時,古山紫的英雄氣概,博得了陣陣喝彩。依然保持原姿不變,這點膽氣又有幾人能有?連敵方一些人也為他豎大拇指了。


    全場倏地安靜下來,人人心弦都崩緊了。


    這第三拳打出,恐怕就是終局。


    智剛被人眾給古山紫的彩聲激得怒火萬丈,這不啻於譏笑他兩拳都打不倒對方,過於無能了麽?


    這第三拳,非把這小子的靈魂打出了竅!否則,他在沐府還怎麽混得下去?


    他是誰?大力羅漢啊!


    大力羅漢三拳奈何不了一初出道的雛兒,而且這雛兒倒背兩手,靜靜地由他槌打。張揚出去,在江湖上也難以見人。


    他雙足分開,猛提一口真氣,聚起了十成功力,縱使對方是一具鐵人,他也要把他打扁打飛打得粉粹!


    他緊握雙拳,走一步停一停,一步一個腳印,踏陷了山穀石底。


    “啊喲!”護鏢人眾驚呼起來。


    那些於武功不精的鏢夥和士卒,這才知道大力羅漢的厲害。古山紫先前受的兩拳,每一拳有多少力道,他們才算是明白過來。要是換了自己,一拳足夠使自己靈魂兒出竅上西天。這就難怪古山紫被打得退了許多步了。


    沒說的,古山紫果真是條好漢!這樣的好漢可不能死!


    有人竟喃喃地念起佛來:“菩薩保佑……”


    更多的人,目不轉晴地盯著智剛的行動,一步又一步,隻差一步,這致命的一拳就要擊出。英雄古山紫將會壯烈地倒下……


    人們都不敢再往下想。


    “咳——!”智剛吐氣開聲,一聲大吼,聲震峽穀,宛如雷鳴。


    “嘭——”又是一聲響。


    “啊——”一聲慘嚎衝天而起。


    一個身子飛了出來。


    護鏢的人眾不由自主齊齊閉上了眼睛,再也無勇氣看這悲慘的結局。


    夏紫菊把頭伏到了娘親肩上,拚命忍住不把哭聲放出來。


    在她耳際,還聽到了姑娘們驚惶的尖叫。


    她一顆心碎了。


    “好——!”


    猛然,猶如天動地搖,數百條嗓子又吼出了巨大的喝彩聲。


    隻聽母親推她搖她,急切地說:“快看快看……”


    聲音哽咽了、說不清楚了。


    紫菊一聽母親的這呼腔調,一時萬念俱灰,以為古山紫永遠的去了……


    “喂,快看!”母親又催了。


    她咬緊牙關,淚眼模糊中,隻見古山紫正從從容容向她母女走來。


    “好啊!好漢!”


    “哈哈,妙極妙極!”


    人們狂吼著,情緒熾熱如火。


    原來,智剛一拳打在古山紫腹上時,猛覺腹肌一縮,緊接著從拳頭上傳來一股猛烈的大力,他頓覺手骨全碎痛不可當,自己的一個身子倒飛了出去,內腑已震得移了位置,落到地上時,他隻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了。


    最讓賊眾膽寒的是,智剛的身體不遠不近,正好落在沐南棟身邊,他原來站的位置上。


    這個結果誰也沒料到。


    沐南棟等人,一下全呆了。


    好個古山紫,原來前幾次使的都是障眼法兒,他誘使智剛出盡全力,再將他反震了去,以智剛自己的力送自己的命。


    年紀輕輕,內功精湛如斯,怎不叫人驚詫?沐南棟一方,一時都被震懾,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


    護鏢人眾則歡欣鼓舞,鬥誌昂揚。


    夏紫菊淚流滿麵,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把一雙媚眼,定定瞅著古山紫。


    古山紫從從容容、不驕不躁,正向母女倆和端木梓走來。


    袁翠蓮等人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問他有沒有受傷。


    丁羽、駱天傑、孟霜雁、張家兄妹、武家兄妹也匆匆過來,關心著他的身體。


    白石仍守候在師傅身邊,滿臉敬服,他覺得將小金劍交給古山紫,確是十分保險,心裏再沒有一絲不服氣。


    此刻,端木梓見大家擁過來。忙道:“各位,大敵當前,不是慶功時候,提防對方突然發難!”


    一言提醒大家,便都停下了步子。


    古山紫還未走到端木老兒身前,突聽一聲大喝:“站住!”


    聲如空中霹靂,震得人人心旌搖動。


    古山紫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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