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山紫等人一路上並未遇到麻煩。


    他們就在一座山梁下的穀地裏歇宿,那兒住著戶人家。


    今日一早,他們等鏢車下山。


    為防止中途出事,古山紫和駱天傑又上了山,但一直聽不見鏢車喧鬧的聲音,他們便沿路而下,越是接近山腳,越是感到奇怪。無論如何,鏢車也該到山腰才對。


    沒想到,鏢車果真出了事。


    幾十輛鏢車,近三百人,一點蹤跡也沒有了,莫非通統都上了天!


    古山紫駱天傑驚得瞠目結舌。


    略一思忖,古山紫道:“前輩,晚輩在此助前輩驅毒,請駱兄辛苦一趟,到山凹裏把丁前輩他們請來,再作商議如何?”


    駱天傑道:“事已至此,急也無用,黑虎寨袁山主他們,說不定知道無常教的蹤跡,待在下馬上把他們請回來。”


    說著,躍上馬兒,上山去了。


    古山紫和端木梓進了道旁的林子,古山紫請他稍候,自己飛身在周圍探查一遍,確定無人潛伏,方才回到端木梓身邊。


    須知兩人行功時,輕易就可受到人的傷害,他不能不小心。


    端木梓盤腿坐好,收斂心神。古山紫一手按在他靈台穴上,一股柔和之極的大力,綿綿不斷湧入穴道。端木梓運起本門功法,導引著這股暖流,走遍了四肢百骸。


    半個時辰後,功行完畢。


    端木梓已完好如初,餘毒已被驅盡。


    “端木前輩,功力恢複了麽?”


    “多謝古少俠……”


    “前輩,些須小事,萬勿言謝。”


    “喲,你們總算完事了吧,還不快些出來,人家都等急了呢!”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埋怨。


    這自然是夏紫菊,原來他們已到了。


    “紫菊,我們不過剛來你……”


    “娘,孩兒要不是這般說,你聽聽他們老少二人,要客氣到什麽時候呢?”


    眾人都笑了起來。


    一行人來到此處,怕擾他們行功,故靜靜地等候在驛道上。


    老少二人也笑著出來和大家見麵。


    眾人各自找有草的地方坐下,商談尋找鏢車營救押鏢人眾的辦法。


    袁翠蓮道:“這無常教從未聽說過,他們莫非是從外地來的?”


    白鳳王曉燕道:“山主……”


    “哎呀,怎麽又叫我山主了,不是說好了的麽?叫我大姐,要不,背著個女強盜王的名,能在城市中大街上自由自在地閑逛麽?”


    這一說,大家又笑了起來。


    王曉燕道:“好,山主……”


    “咦,你怎麽又來了?”


    眾人大笑。


    “人家叫慣了嘛,一時半時難改口。我是說,前不久,就在這一帶,有過一些陌生人出進,因他們沒在滇黔邊境上作案,也就沒有引起黑虎山兄弟們的注意。”


    這一說,大家來了勁頭。


    翠蓮問:“三妹,你說的是老鴰山那夥人?我差點把他們忘了!”


    崔姥姥道:“依老身看,可能就是這班人幹的!”


    綠鳳陳玉珠道:“這夥人入山後,不見動靜,但人數上也沒有端木老爺子說的那麽多。”


    端木梓問:“老鴰山離此地多遠!”


    王曉燕道:“不遠,隻隔一座山。”


    “知道路麽?”


    “不知道,隻認得出方向。”


    丁羽道:“大剛,聽說過無常教麽?”


    烏大剛道:“從未聽說過。此次奪鏢,天蠍樓派出的人不少,我知道的就有兩撥。要不是方知恩貪功,本該與第二撥人會合才動手的。聽上頭傳下的命令說,不讓鏢車出黔境。因為一出黔境,地勢轉為平坦,官兵易於接送。可在黔境內,從未聽說有個無常教,也未聽說有人與他們聯絡。”


    袁翠蓮道:“這並不奇怪,我們黑虎山你們也未聽說過,可我們的周玉鳳,還是被你們的人收買了。”


    丁羽道:“事不宜遲,就到老鴰山一探如何?”


    端木梓道:“別無蹤跡可尋,就先到老鴰山去吧!”


    翠蓮道:“二妹三妹,你們帶路。”


    陳玉珠、王曉燕商量一會,四處觀察,然後道:“老鴰山應在北方。”


    端木梓一看,心中一動,老鴰山的方向,與他們所在山隻差一山之隔。


    可從哪兒繞過去呢?


    陳玉珠道;“回到山下再找路。


    一行人遂又回到鏢車宿營地。


    端木梓道:“不對,為何車跡馬蹄在山上突然消失了呢?莫非那兒有秘密通道?”


    王曉燕道:“不會的,前輩,小女子敢斷言,鏢車並未上山,這是無常教的人耍的把戲,弄個障眼法兒。


    他們隨便趕一二輛車上山不就可以了麽?老前輩請想,山上的車跡馬蹄,像是幾十輛車走過的麽?”


    端木梓恍然大悟,歎道:“我老頭子急昏了頭,連這點兒破綻都看不出來,後生可畏之說,不對不對,曉燕可是個姑娘,喂,我說書生,你想個詞兒出來說吧!”


    他心情頗好,又恢複了往日的詼諧和鎮定,再不顯露出一絲焦急。


    丁羽道:“這詞兒真難想,古書上隻有後生可畏,在下豈敢生造?”


    烏大剛道:“那又有什麽,就說大姑娘可怕吧!”


    王曉燕啐道:“你才可怕呢!”


    大家哄然大笑。


    烏大剛卻不明白,他的話怎麽會錯?


    一行人騎馬到了鏢車宿營地的左側,那兒是一片密密的樹林。


    昨夜宿營時,並未注意這一邊,因為不在必行的道上。


    王曉燕、陳玉珠跳下馬,讓大家稍等,二女進林探路。


    盞茶時分,二女鑽出林來,喜滋滋向大家招手。


    眾人一個個躍下馬來,魚貫入林,在二女的帶領下,穿過灌木蒿草,就看見一片林木稀疏的草坡地段。


    王曉燕指著草坡道:“各位請看。”


    十分明顯,這一大片都是碾壓的痕跡。


    眾人大喜,急忙又出林子各自牽了馬兒,順著碾壓出來的痕跡走去。


    這一片稀疏的林木草坡,竟然十分綿長,眾人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算走完。


    草坡的盡頭便是山林。


    山腳下,有一條人工開出來的路徑。


    端木老兒輕聲道:“賊穴恐就在此山上,不如以輕功上去,免得驚動了他們。”


    眾人相繼下馬,把馬兒拴到偏坡吃草。


    端木梓遂又把人分成兩撥,前後相距五丈,以防不測。


    他自己帶黑虎山五人在前開路,其餘人為第二撥斷後。


    這條路頗為寬敞,伐倒的樹木倒臥一側,葉片已經落光,說明此路不是近日才開成。


    路上的車跡十分明顯,分明是重車碾壓了來的。


    道路盤山而上,快至山腰時,突然又拐向了一道山溝。


    這山溝兩山夾峙,十分陰暗。


    端木梓讓大家停步。


    他小聲道:“暫留此地,待我進去一探。”


    王廷柱老爺子道:“老朽也去。”


    端木梓點頭,遂施展輕功,箭一般穿進峽穀去了。


    他不走開出的大路,順一邊山腳,借著灌木草叢掩身,行不到二十丈,便瞧見大路上設石崗哨。


    這是十個白衣蒙麵人。


    他們排成兩排,好端端站在路上。


    崗哨站立的地段,周圍已鏟除幹淨,不生一草一木。任何人都無法瞞過崗哨,從他們眼皮底下溜過去。


    端木梓一時無計。


    王廷柱朝兩邊山梁望望,那上邊也是光禿禿的,草木皆被除光。


    十個崗哨,必須在瞬間點倒他們,而要做到這一點,隻怕並不容易。除非等到天黑。


    二老打個手勢,沿老路退了出來。


    大家作了商議,認為白天黑夜,將有千秋,白天進去,敵人猝不及防,眼睛也到處瞧得見。夜間敵人防範甚嚴,路徑不熟,容易迷路,彼此也不好聯絡。


    於是決定由端木梓、王廷柱、古山紫、丁羽四人同去,將十名崗哨點倒。


    四人摸到離崗哨三丈外的地方停下,古山紫摸出了一把銅錢,端木拾起一塊石頭。


    石頭從他手裏飛出,落到崗哨身後一丈,“啪”地一聲,驚動了十名崗哨,不由自主回頭去看。


    就在這一瞬間,四人淩空躍起。


    古紫山在騰起時拋出五枚銅錢,前排的五人應聲而倒,後排五人剛一回首,已被四人分別點倒。


    丁羽拍開一人穴道,扯下他的頭罩,低聲問道:“鏢車和押鏢人在伺處?”


    那家夥是個中年漢子,閉緊嘴唇不答。


    端木老兒道:“點了睡穴,換上衣裝,摸進去再說!”


    於是十個白衣人被拖到了草叢裏,古山紫道:“不如把人叫進來,都換了衣裝。”


    這是個好主意,古山紫立即把大家叫了來,由蘇晨、駱天傑、烏大剛、謝瑩芳、夏紫菊、袁翠蓮穿上白衣,剛好湊足了十人。沒穿白衣的還有崔姥姥和綠鳳白鳳,三人隱藏在草叢裏。穿上白衣的六人,則站在崗哨位置上。


    布置完畢,古山紫等四人搖大擺沿路走去,繞過一個拐彎,再走七八丈,便出了峽穀,迎麵竟是一片開闊地,八十輛鏢車整整齊齊排列,拉車的馬兒,則拴在另一邊排滿了的馬樁上。二十來個白衣人,也都戴著頭罩,分散在鏢車四周,大約是看管鏢車的崗哨。


    對直望去,背靠山脊,蓋著一排排瓦房,空地的一邊,幾座磚窯還在冒煙。


    瓦房錯落有致地分散開,頗像一個小村莊,到處都有戴著頭罩的白衣人來來往往。


    房舍附近,雞豬牛羊,或走或臥,人畜混雜,簡直亂七八糟。


    正中央一問寬大的房舍前,插著一根旗杆,上麵迎風招展著一麵白色三角旗,以篆字大書“無常教”三字。


    古山紫等四人大搖大擺往那麵旗子走去,並無人來注意他們。


    端木梓小聲道:“接近旗杆後那間屋,瞧瞧可有什麽頭領人物,隻要製住頭兒,下麵的事就好辦。”


    古山紫帶進了屋,隻見室內除了桌椅,一個人也沒有。


    他及時退了出來,阻止三人再進。


    “沒有人,怎麽辦?”


    丁羽道:“既然來了,繞到後麵的屋子去瞧瞧。”


    古山紫又帶頭往第二排屋子走去。這排屋子一共十來間,門都關著,也不知有人無人。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一慘叫,接著是一陣喝斥。


    聲音從最後一排房子傳出。


    他們又迅速繞向最後一排房子,才發現這排房子後麵是一小塊平地,一眼望去,四人不禁氣得發抖,連打冷噤。


    原來,平地上栽滿了木樁,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根,隻見大多數木樁上,都綁著一個人。這些不是別人,正是押鏢的士兵鏢夥和男女諸俠。


    十來個白衣站在中間一小塊空地上,正圍著不知什麽人,提取口供。


    “說!古山紫哪裏去了!”有人狂呼。


    “你們……休想讓我……”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從人叢中傳出來。


    四人分辨不出是誰的聲音,因為嘶啞得不成形,聽不出來。


    再看被捆在木樁上的各人,一律垂著頭,也不知是死是活。


    古山紫的目光迅速在人叢中找到了幾位姑娘,她們也都氣息奄奄,但長發遮麵,分不出誰是誰來。他心痛如絞,恨不得馬上動手。


    “哼!你要是不說,我讓你五馬分屍!這三百多號人今日若不吃解藥,到太陽落時,他們就會變成一具具死屍,你聽明白了麽?”


    古山紫一驚,眾人不服解藥救下來也無用。可這解藥該找誰要呢?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耳鼓。


    “副教主,本座早就說過,這些人又臭又硬,光抽幾皮鞭是無濟於事的,最好先剮他一人,殺雞嚇猴,方才能讓他們說出真話!”


    這不是點蒼二邪中的老大麻子良麽?他怎麽也穿上了白衣?


    接著又一人道:“堂主所言不差,副教主,這個辦法不錯,就先把董華剮了肉,本座不信其他人不說真話。”


    這分明是方知恩的聲音。


    “不妥不妥,依老身之見,先把布政使的公子小姐,還有都指揮使的少爺小姐拉出來,董華、陸永剛要是不說實話,就把四個少爺小姐中的一個剁下一個小指頭,再不說,再剁下一個,指頭剁完就砍手臂,老身要看看,古山紫重要,還是他們的公子小姐更值錢!”


    這又是化骨姥姥的聲音。


    副教主道:“此計不錯,照辦。”


    接著他吩咐身邊的白衣人:“每人頭上再澆一瓢水,讓他們精精神神瞧好戲!”


    說完,他竟自笑了起來。


    四人白衣人答應一聲,一彎腰,提起身前的水桶,像澆花似的每人頭上給一瓢水。


    原來,他們早有準備。


    副教主一回頭,發現了古山紫等四人。


    “呆站著幹什麽?還不快來幫忙!”他喝道。


    四人急忙回答一聲“是”,繞過木樁,向中間走去。


    副教主又道:“你們第二撥人什麽時候到?怎麽現在還不見蹤影?”


    方知恩道:“已有三人去接,日落前定能到達寶莊。”


    麻子良道:“副教主,留著這許多人何用?不如殺了,留下幾個人不更省事麽?”


    “哼!說得輕巧,教主有令,這些人全都收歸無常教,充作下役。你沒有看見麽?本教初創,開發都在草率之中,正缺人力呢!”


    話說得極不客氣,但麻子良似乎忍下了。


    “老實說,若不是初創,又缺大筆款項,堂堂無常教,怎會與官府合作?更不會受人支配,無常教隻能支配別人!”副主教續道。


    口氣之大,叫人難以入耳。


    方知恩道:“當然當然。貴教武技精湛,人才濟濟,高手如雲,自能傲視江湖各大門派,不久之後,定能稱雄江湖!”


    古山紫等四人繞到中間空地,見還有幾隻水桶,各人便提一隻,分散往弟兄們上潑水,耳朵卻注意著白衣人的談話。


    副主教又道:“第二撥人的領頭是誰?有沒有江湖上字號叫得響的人物?”


    方知恩道:“區區在江湖上隻是薄有微名,而這一位卻是大名鼎鼎,副教主想來有耳聞,他叫惡煞星厲萬龍。”


    端木梓、王廷柱、丁羽聽了,大吃一驚。這惡煞星厲萬龍武功已臻化境,是邪道中數得出的高手,三十年來,未曾聽過敗績。這個魔頭一向心高氣傲,怎麽也被招攬到了沐府?要是今日來此,豈不又增添了強敵?這鏢銀還能奪回來麽?這副教主該高興無比了。


    哪知副教聽了卻冷笑一聲:“嘿嘿,這就算個人物了麽?要是你聽教主的大名,不知該作何想!”


    方知恩忙問:“鬥膽請教教主大名?”


    “你們一進總壇,不是就對你們說了什麽?不許打聽教主和每一個部屬的姓名!”


    “是是,老夫又忘了,請副教主原諒。”


    如此卑躬屈節地巴結,讓古山紫作嘔。


    副教主又道:“你莫看鏢銀如此多,要不是教主接到了你們樓主的書信,看在當年一段交情,豈能和你們攜手……不對,豈能助你們一臂之力?無常教不久就要威鎮江湖叱吒風雲,你們要是有點見識,便應及早投入本教,或可當個壇主、護法之類的高位,遲了隻怕連個執事也撈不著……”


    麻子良實在聽不下去,岔斷他的話道:“在下等在天蠍樓也是有身份的人物,副教主你不嫌口氣過於托大……”


    方知恩連忙接嘴:“人各有誌,彼此彼此,副教主的好意,老夫等人心領,現在審問犯人要緊,其他話慢慢再說。”


    副教主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被捆綁在木樁上的人眾,頭上澆了冷水之後,一個個果然精神起來,抬起頭四處張望。


    副教主喝道:“把張雅梅、武玉嬋、孟霜雁先押到這兒來!”


    幾個白衣人立即替她們鬆了綁,提著胳臂,像提小雞一樣,拽到了場中。


    古山紫傳音給丁羽:“丁前輩,請將天傑兄、蘇晨兄帶來,晚輩等動手救人。”


    丁羽沒聲地走了,也無人過問。


    這時,副教主又命將三女捆在最前一排的木樁上,恰好和董華、陸永剛對麵。


    “瞧著,姓董的,你再不吐真言,本座就把張大小姐的玉指砍下一根,問一次你不答,就再砍一根,指頭砍完了,就砍手臂,你聽明白了麽?哈哈哈……”


    “畜牲!禽獸!”董華聲嘶力竭地咒罵起來。


    張雅梅神情萎頓,聞言驚得花容失色,全身都抖了起來。


    “好小子,你還敢張狂,來先把張大小姐的玉指斷了兩根!”


    古山紫離張雅梅幾步遠,再看端木梓等人,已混雜在白衣人中,連他也分不出誰是誰來了。無法,隻有先救下人再說。


    兩個白衣走了過去,一個人將張雅梅的左臂從繩索中抽出來,“嘶”的一聲,扯去了袖管,露出一隻雪白的手臂。


    張雅梅嚇得尖叫起來。


    武玉嬋、孟霜雁也驚得尖聲喊叫。


    孟霜雁大罵道:“你們敢動張小姐一根指頭,姑奶奶非把你們斬盡殺絕不可!”


    綁在後兩排的張濤、武智雄也嚇得大聲吼叫,咒罵不已。


    但都無濟於事,另一個白衣人抓起了張雅梅的小手,由白袍中扯出了一把利刃。


    古山紫忍無可忍,立即運起無心功,把藏在袖中的手指伸出一指,一股無形的氣勁立即射了出去,正中白衣人握刀手上的後溪穴。


    “當啷”一聲,短刀掉在了地上,碰著一塊小石頭。


    白衣人隻覺掌邊緣的後溪穴上被什麽叮了一下,再也握不住短刃。


    他驚奇地抬起手瞧瞧,手上什麽也沒有。


    副教主氣得破口大罵:“沒用的東西!滾開,換個人來!”


    白衣人躬身退了開去,那個撕下張雅梅一隻袖子的白衣人,從地上拾起短刀,然後把張雅梅的手抬平,舉起短刀就要砍下去。


    張雅梅嚇得拚命大叫,閉緊了眼睛。


    孟霜雁、武玉嬋嚇得大哭起來。


    可是,白衣人的刀還沒砍下來,不知怎的,也許是憐香惜玉吧,他不忍心砍,任憑刀子從手中落下地來。


    副教主大怒:“你!……”


    白衣人嚇得大叫:“副教主饒命……”


    副教主不聽他說,當胸一掌,把白衣人擊得一下飛出兩丈,口吐鮮血而死。


    狂怒的副教主抬手一指古山紫:“你過來!看見了?


    若不剁下這賤婢的手指,今日你就別想再活!”


    “是是。”


    古山紫答應著,過去彎腰拾起短刀,從容來到張雅梅身邊,他邊走邊傳音入密道:“張小姐,我是古山紫。別怕,小姐被點了什麽穴?待我故意抬起小姐的手腕時,小姐快些說出來,聽清楚了麽?”


    張雅梅從小嬌生慣養,雖說習了武功,並未與江湖人打過交道,哪裏見過這樣嚇人、這樣殘酷的行刑手段,早嚇得魂飛魄散,自忖今日之災決難逃過,必死無疑,隻求少受些活罪,就是萬幸了。


    誰知天無絕人之路,突然聽見一陣蚊蚋般的細聲,清晰地傳進耳鼓,那個令她十分敬佩的古山紫,竟然穿著白衣人的服裝,如同做夢一般,要來救自己。


    她一時驚得呆了,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不、不!這是決不可能的事。


    是她自己在極度恐慌中胡亂想出來的,古山紫怎麽可能來到這裏?


    這時,古山紫已來到近前,催促道:“快說,點了什麽穴位!”


    她驚得直瞪著兩隻淚眼,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快啊,小姐!”


    她無暇再思索,張口就說:“膻中、委中二穴。”


    古山紫抓起了她的玉手,與此同時,以手指向胸前膻中、腿上委中二穴,以氣替她解了穴。


    副教主又吼一聲,道:“快動手!”


    古山紫此刻心中亂極,救人的事並未和端木前輩等人細商。被捆在木樁上的弟兄,即使鬆了綁解了穴,但體內有毒,無法對敵。而敵方高手眾多,光站在這裏的就有好幾個,一旦動起手來,又怎能顧及中了毒的弟兄呢?沒有人保護他們,還不照樣被無常教的人屠殺?


    可是,不救人也不行,這是迫在眉睫的事,總不能讓張雅梅給人砍了手腳!


    副教主的吼聲,猛地提醒了他。


    一個念頭在腦中一閃,他立即抓起張雅梅的玉手,另一手高舉匕首。


    張雅梅嚇得叫出聲出:“你……”


    “哎喲!”古山紫大叫一聲,短刀從他手裏掉下地來。


    隻見他往前趔趄了兩步,搖搖晃晃馬上就要跌倒。


    副教主和眾魔頭都吃一驚。


    副教主衝上兩步吼道:“你怎麽了!”


    “了”字剛說完,古山紫朝前一躥,已拿住了他的腕脈穴,未等他反應過來,左手已在他身上點了幾處大穴。然後抬起手掌,按在他的氣海穴上,下令道:“快叫所有的人退開!要不就廢了你的功夫!”


    副教主昏頭昏腦在一瞬間被自己的手下製住,驚得他連喊也喊不聲來。


    要他的命也許他還不那麽怕,廢了他的武功可比死還要糟糕。


    無常教殘酷無情,動輒斃人性命,他要是失去了武功,下場就慘得不能再慘。一個人寧肯速死也不願受盡折磨。


    古山紫的話,使他抖了起來。


    “退開!”他瘋狂地吼了起來。


    方知恩等人看出副教主受製,但這是無常教的內務,外人可不敢幹涉。


    他立即招呼自己人,遠遠退開。


    無常教的人更不用說,誰敢不聽從副教主的鈞命!


    “聽著,把解藥拿出來!”


    “不!你小子……”


    猛地,他感到氣海穴有一根堅硬如鐵的東西正往裏戳,嚇得他不敢再說下去。


    “解藥!快,要不我先捏碎你的琵琶骨!”


    “啊喲!你、你想犯上?……”


    古山紫手指一用力,又頂住了氣海穴。


    “不,不,我給你……在我袋裏那個小瓷瓶中是解藥!”


    此刻,有幾個白衣人迅速地在替樁上的人鬆綁。


    方知恩等人大奇,這是幹什麽?


    他感到不對頭了:“副教主,你看……”


    “閉嘴!本教內務,不容你過問!”


    這話是古山紫強迫他說的。


    古山紫已掏出了藥瓶,有兩隻,一紅一綠,問他:“哪一瓶!”


    “綠的?”


    “用法?”


    “對水喝,立時見效。”


    “好。”


    古山紫把綠瓶拔開塞,自己先閉住氣,副教主嚇得大叫起來,把頭拚命往一側扭。


    古山紫迅速塞好瓶塞,他知道是哪一瓶了。隨即拔開紅色藥瓶,一股清香當即飄了出來,這定是解藥無疑。


    他拖著副教主走幾步,把藥傾在一隻桶裏,倒了一半,又問:“夠了麽?”


    “夠了,你還用多了呢。”


    “救不了人,我再收拾你!”


    他立即喊道:“快來喝水!”


    他一隻手拖著副教主,就像牽著一頭牛或是一條狗,先把最近的張雅梅、武玉嬋兩人放了,又讓她們每人喝了一口藥水。


    就在這時,方知恩突然從斜刺裏躍出,從背後向古山紫撲來。


    古山紫迅即一個轉身,一掌擊出。


    方知恩受傷未愈,隻有五成功力,他不知道這個白衣人竟是古山紫,以為隻是教中的一個執事,所以想救下教主。


    他一生老奸巨滑,不料今日打錯了算盤,大概是惡貫滿盈了吧。


    隻聽他悶哼一聲,一個身子倒飛兩丈,狂噴了兩口鮮血,到陰司地府去了。


    麻子良被事情的混亂攪得沒了主意,隻好大聲叫起來:“快來啊,副教主被你們手下的抓住了啊,要謀反啦,快請教主……”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什麽。


    但是,他的喊聲驚動了散在鏢車旁邊和各幢平房中的人。於是紛紛從各處擁來,亂成一團。


    古山紫站在副教主身後,小聲道:“這不丟盡了你的顏麵嗎?快讓天蠍樓的人脫下衣裝,讓他們滾蛋,隻要我的人解了毒,要回鏢銀,我就放了你,彼此無冤無仇,以後各不相犯也就是了。”


    副教主覺得有理,雖然恨得咬牙,但也隻有照他的話辦。


    “蠢東西!亂喊亂叫什麽?快把無常教的衣服脫了,滾出山去吧!”


    無常教的人見副教主依然威風凜凜,哪像被人劫持的樣兒,不禁大為奇怪。


    “快脫衣服!否則,本座將讓屬下以毒招待你們,聽見了麽?”


    無常教的毒藥他們是親自見了的,麻子良便帶頭將白袍脫下,摘去白罩帽。其他人也一一照辦。


    古山紫看清楚了,有麻子良、麻子儀、化骨姥姥、洪大光四人。他們悻悻地走了。


    此刻,張雅梅等二女喝了解藥,不到片刻就感到神清氣爽,各自一運功,真力便在周身流轉,紛紛跳起來道:“好了好了!”


    古山紫忙讓鬆了綁的人來喝水,他又倒出一些藥粉,重又對了一桶水。先讓張濤、武智雄、董華、陸永剛等有武功的人喝,以盡快恢複他們的功力。


    那邊孟霜雁被一個白衣人鬆了綁,她問他:“你是誰?反了無常教麽?”


    白衣人笑道:“是我呀,看不出來了吧!”


    孟霜雁一愣,這不是駱天傑的聲音嗎?”


    她不敢相信,隻是無聲地瞪著他的臉罩。


    “孟姑娘,快說出穴道受製的地方!”


    不錯,這正是駱天傑!


    她一時悲從中來,不禁流下眼淚。


    解了穴道,他攙扶著她到桶前喝解藥。


    這麽多的人鬆了綁,排著隊喝解藥,把擠在場上看熱鬧的人驚呆了,鬧不清頭兒是怎麽回事,一下把人捉來,一下又放了。


    隻有幾名當時在場的人知道真相,這會他們都已不在現場,故沒有人戳破。


    押鏢人員也不知為什麽被放了,他們個個舒了一口氣,巴不得趕快離開這個邪窩。


    古山紫知道,現在在場的白衣人都是自己人裝扮的,必須快快商量出個對策。


    一個高高的白衣人走到他麵前:“山紫,迅速撤離,趕走鏢車。”這是端木梓的聲音。


    古山紫點點頭,一把揪住副教主的臂道:“走!送我們出山!”


    副教主咬牙切齒:“你逃不掉,你和你的人隻會死在老鴰山!”


    “好說好說,好人做到底,送我們一程又何妨?”


    此時,端木梓道:“各位,迅速套車,速速離開此地!”


    董華等人所出了端木梓的聲音,一個個大喜過望,也忙不得道謝,急急忙忙往停車場上衝去。


    一時間,推車的推車,套馬的套馬。


    聚在一起的七八十個白衣人,無動於衷地瞧著這般情形。他們縱有疑問,也不敢向副教主提出詢問。


    無常教的教規規定,頭兒不開口,下麵的人也不準開口。頭兒問什麽,下麵的答什麽。頭兒命令幹什麽事,下麵的就隻管去幹什麽事,不準說三道四。


    副教主被古山紫拉著,心中恨得無以複加,再看看他的手下這批蠢貨,居然站在一旁看熱鬧,就沒有一個上來阻止。要是教主知道了這種情形,他這條命還能保得住麽?


    但是,他沒有辦法。挾持他的人武功甚高,要不,等閑人豈能製得住他?


    他緊咬牙關,拚命想脫身之計。


    眼看馬嘶人叫,一輛輛大車已駕好了轅馬,他還沒有想出個辦法來!


    端木梓、王廷柱、丁羽,他們也沒想到事情竟如此順利,有驚無險就把人和鏢銀救了出來,隻要再過片刻,大夥就可以出此險地,重新上路了。


    他們心中無比高興,站在古山紫周圍,防止有人來救副教主。


    古山紫見大部分鏢車已套好了馬,正要讓他們先行,忽然想起鏢夥和士兵們的兵刃,沒有兵刃,一路上怎麽護鏢?


    他對副教主說,讓他命令部下把駑匣兵刃快快交還鏢夥。


    副教主氣得七竅生煙,大吼大叫命令屬下快快交出家夥。


    這些兵刃堆積在一間空房裏,白衣人紛紛動手,把家夥拿了出來,遞到鏢夥們手上。


    該可以走了吧,古山紫忙問端木梓。


    端木老兒立即跑到鏢夥們跟前,下令出發。古山紫毫不客氣地挾起副教主,幾個縱躍,便到了第一輛車跟前,他讓鏢夥趕車,自己和副教主坐在車轅上。


    端木梓等人生怕有變,斷後隨行。


    鏢車駛到峽穀通道時,陳玉珠、謝瑩芳等人莫名其妙,怎麽兩個白衣人坐在第一輛鏢車上,親自送鏢出來。


    她們本已等得心焦火燎,再無動靜就要衝進去了。


    古山紫揭開了頭罩,笑道:“認得我麽?”


    姑娘們一起尖叫起來,十分興奮。


    “走啊!”古山紫喜笑顏開,得意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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