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珠和汪兆雄拚命往林深處逃。


    汪兆雄功力比她強,在前一丈多,時時回過頭來看她有沒有跟上。


    這一逃,足足逃了半個多時辰。


    在林中七繞八繞,也不知怎的,竟繞回了官道上。


    汪兆雄這才停下腳步,讓氣喘籲籲的陳玉珠停下來休息。


    “你……跑得好快,也不想想,山主她們怎麽辦?”


    陳玉珠上氣不接下氣埋怨道。


    “賊人人多勢眾,若我們兩人不借機逃出,豈不是被人家一網打盡麽?”


    陳玉珠道:“你說的雖有道理,可是……”


    “我知道你牽掛著山主她們,我又何嚐不牽掛駱大哥他們?我們脫了身,再想法兒去救,隻是,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我們去幹,兩件事隻能做一件,這便如何是好?”


    “除了救駱大哥他們,哪裏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你亂說!”


    “咳,還要不要救兵部侍郎那官兒?”


    “管他幹什麽?”


    “他要是被殺了,誰來懲辦沐家父子?”


    “我不管,先救山主他們要緊!”


    “好,我們先救駱大哥他們。”


    “那就快走!”


    “走?往哪兒去呀?”


    “這還用問?救山主他們!”


    “他們現在何處?”


    “這……”


    “看,急也沒用,得想一想……”


    “那你就快想吧!我擔心山主她們已經被……”


    “不會不會,他們大概被捉住了!”


    “唉,真急死人了,你快想辦法呀!”


    汪兆雄道:“沿路追趕,設法打聽消息!”


    兩人遂沿官道奔去。


    傍晚,到了一個小鎮,汪兆雄去買了兩匹馬,第二日一早趕路。


    陳玉珠問:“往哪兒走呀?”


    汪兆雄告訴她,若駱天傑他們被捉,這沿途總會有些消息,因為那些鷹爪一定將他們押到雲南總兵府去邀功請賞,所以隻要一直追下去,總會有跡可尋。就這樣一連幾天,他們曉行夜宿,直往江西境內趕。


    陳玉珠未出過遠門,不諳路途,全由汪兆雄帶路。


    路上停歇,專揀途中小鎮停宿,據他告訴陳玉珠,駱天傑等人既被抓,隻會秘密送往雲南,自不會在城市裏招搖。


    陳玉珠道:“古大哥他們怎不見影兒?”


    汪兆雄道:“情況險惡,古大哥他們隻三個人,多半也中了圈套和駱大哥他們拘押在一起。”


    陳玉珠道:“不信不信,古大哥何等身手,鷹爪們休想製得住他!”


    汪兆雄道:“古大哥身手雖高,也並非天下無敵,人家高手多著呢,寡不敵眾啊。”


    “哎呀,聽你這麽一說,好叫人喪氣!”


    “珠妹,你不想想,東廠是朝廷的利劍,盡招武林高手,那三山五嶽的好漢,誰不想圖個功名富貴、光宗耀祖?江湖上打打殺殺、恩恩怨怨,不知何時有個了結,如果為朝廷效命,情形又不大相同。試想,武林各大派也罷,幫會也罷,又怎能與朝廷抗命?東廠高手如雲,錦衣衛更是人才濟濟,這天下隻怕沒有一個幫派能與之抗衡。更何況,東廠錦衣衛之中,不也有各大派的弟子?所以……”


    “哎呀,得了得了,照你這麽說,古大哥、山主他們豈不是糟糕了?自古邪不勝正,我就不相信鷹爪們勝得過江湖豪傑!”


    “那麽,孰為正孰為邪?東廠錦衣衛是朝廷衙門,雲南布政使司也是朝廷衙門,我們置身其間,站在布政使一方,那不也成了鷹爪?”


    “咦,你……”


    “我說的不對麽?”


    “不對不對!我們是好人,鷹爪是壞人!”


    “我們為布政使司效命,東廠錦衣衛則為朝廷效命,這又有什麽不同?”


    “這個……”陳玉珠答不上來了。


    她自幼在山寨長大,涉世不深,汪兆雄的話她覺得也有道理,可又覺得有些什麽不對,但她說不清楚。


    “玉珠妹妹,官府間的明爭暗鬥本是屢見不鮮的平常事,我輩卷入到其中來,不是有些不劃算麽?鬥來鬥去,與我們並不相幹的。”


    “沐朝弼橫行霸道、魚肉鄉民,我們行俠仗義,不該將他除去麽?”


    “沐老賊的劣行,天怒人怨,是該除去,不過他身居要職,牽涉麵太大,還是由朝廷懲治為好,古大哥他們的意思,不也如此麽?”


    “是的,所以我們才來保護兵部侍郎呀。”


    “東廠錦衣衛奉命除掉這位兵部侍郎,這其中的淵源有誰說得清?隻好說是‘各為其主’了,你說是不是?”


    “……”


    他們並轡而行,邊走邊談。


    “玉珠妹妹,你想過沒有?這次與東廠錦衣衛較上了勁,隻怕以後永無寧日,妹妹可有什麽打算?”


    “還沒想過呢。”


    “那就現在想想吧。”


    “唔,以後嘛,何用我多想,山主去哪兒我就跟著去哪兒。”


    “跟一輩子麽?”


    “自然啦。”


    “山主嫁了人,你在旁邊也跟著,不礙事麽?”


    “這……”


    “你瞧見了麽,山主對蘇老弟含情脈脈,蘇老弟對山主也倍加關切,他們倆正好是天生的一對呢!有道是:鳳凰共棲,鴛鴦並立,我對他們倒真羨慕得緊!”


    陳玉珠臉皮薄,隻見他議論男女情事,臉紅得柿子似的,心也跳得快了。


    汪兆雄見她低頭不語,麵帶羞色,便有意問:“你說呢?”


    “我說?說什麽啊?你羨慕得緊,那就讓我去告訴山主姐姐好了。”


    “告訴她?這又為了什麽?”


    “你羨慕山主姐姐呀。”


    “不是不是,我仰慕的人不是她。”


    “那人是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你亂說!”


    “人生大事,豈敢虛言!”


    “我不信!”陳玉珠揚手一鞭,縱馬而去。


    “哎,你……”汪兆雄打馬追趕。


    陳玉珠芳心大亂,又喜又驚。


    她情竇初開,從見到古山紫、蘇晨的時候起,芳心就曾動了情。她覺得,若有他們這樣的年青俊彥作伴,那才是終身有托。


    她看出來,古山紫與夏姑娘早有情份,而蘇晨卻又讓山主袁翠蓮占了先。現在,總算老天有眼,突然又來了個汪兆雄,武功傑出,人品斯文俊雅,一顆芳心便係上了他。


    但是,作為女兒家,怎好意思開口說出自己的心事?眼看駱天傑和孟霜雁、古山紫和夏紫菊、袁翠蓮和蘇晨雖然未公開議及婚娶之事,但大家都心照不宣,隻有自己一人孤孤單單,不知該找誰作伴?三妹王曉燕尚在年幼蒙昧之期,成天和白石鬥嘴耍笑,也不好把自己的心事告訴她。


    哪知汪兆雄居然也鍾情於自己,實在是天湊良緣,這樣的如意郎君,又到何處去尋?


    一時間,她又喜又羞,便打馬狂奔。


    由於初次接觸男女情事,一個男子當麵向她述情,又把她驚得一顆芳心狂跳不止。


    他說的是真心話嗎?他這個人靠得住麽?


    可是,不管有多少紛亂的思緒,她知道自己準會答應他。


    馬蹄得得,她邊想邊奔,竟聽不見汪兆雄的呼喊。


    突然,一聲大喝起自前麵,眼前有個人影一閃,把馬兒驚得唏聿聿一聲嗚叫,前蹄高舉,差點兒沒把她摔下來,嚇得她緊緊握住韁繩,定睛一看,卻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正擋在馬匹前。


    她不禁大怒,一揚手,一鞭向對方擊去。


    那人冷笑一聲,朝後退了一步閃開。


    她正待要打第二鞭,汪兆雄已經趕到。


    “住手!珠妹,你不認識這位仁兄了麽?”


    “那人正要喝罵還手,聽汪兆雄一說,便忍住不發,將兩人上下打量。


    緊接著咧嘴一笑:“原來是兩位少俠,多謝救助之恩!”


    陳玉珠這才認識,此人是兵部侍郎的貼身護衛,隻是不知姓名罷了。


    汪兆雄跳下馬來,雙手抱拳:“一別十數日,鄒大人想來平安。”


    那人道:“多虧各位拔刀相助,鄒大人安然無恙。”


    “為何隻有仁兄一人在此?”


    “鄒大人和陳兄已走出五裏地,在下聽見馬馳甚急,以為來了追兵,故留下阻擋,沒料到卻是二位,其他幾位怎沒有和兩位在一起?”


    “一言難盡……”


    陳玉珠道:“你還說呢,駱大哥他們,恐怕已被鷹爪孫們捉去了!”


    “啊,這……是那一夥刺客麽?”


    “不是他們還有誰?那日你們逃之夭夭,我們卻被人家圍住……”


    汪兆雄道:“路上不是說話的地方,到歇腳處再說吧。”


    那漢子道:“在下王達,鄒大人一路上都惦記著各位呢,我們快快稟告大人吧。”三人揚鞭急趕,頓飯功夫才趕上了鄒應龍和陳忠。


    “鄒大人,曾助大人脫險的義士,如今見到了兩位,特來參見!”王達雙手抱拳。


    “在下汪兆雄,參見鄒大人!”


    陳玉珠不慣見客,隻說了聲:“陳玉珠見過大人。”


    鄒應龍頷首微笑,也抱拳行禮:“多謝兩位義士救助,不知兩位從何處來,還有幾位未和兩位同路麽?”


    汪兆雄三言兩語把大概情形說了。


    鄒應龍皺起了眉:“你們說行刺匪徒是東廠與錦衣衛的人?”


    “也許是假冒,還未有足夠的證據。”


    “你說駱大俠他們被解往雲南沐總兵處?”


    “是的。此次行刺大人的刺客,沐府中人就占了不少,也許就是他們冒充東廠錦衣衛的人,所以我和玉珠一直沿路追來,一是打聽大人消息,一是解救各位弟兄。”


    鄒應龍歎:“各位義俠為救下官,反被賊人所擒,叫下官怎能心安,看來,隻有沿途授命各地官兵,沿官道隘口嚴查……”


    陳忠道:“大人,到前麵住店時,再從長計議,荒野之中,不便久留。”


    於是,五人策馬同行。


    一個時辰後,太陽已落山,他們便在一個小鎮歇息。


    晚飯後,五人在鄒應龍宿處議事。


    兩名貼身護衛陳忠、王達冒死救出鄒應龍,趁眾俠與刺客大戰之際,拚命躥逃。脫險後,兩人認為便裝行走,專揀僻靜小鎮歇宿,這比派上一隊官兵前呼後擁要安全得多,所以汪兆雄一路上打聽不到他們的消息。


    鄒應龍再次感謝汪兆雄陳玉珠,對眾俠失手被擒之事也十分關切,重申要下令沿途官府,派人盤查過往行人,以解救眾俠。


    對於東廠錦衣衛行刺之說,鄒應龍認為決不可能,定是什麽人冒充,以攪亂視線。


    等陳玉珠、汪兆雄離開,他與兩個侍衛說的話便不同了。


    鄒應龍緊皺濃眉,壓低了聲音:“想不到竟是東廠錦衣衛的人來行刺下官,莫非皇上對下官……”旋即又搖了搖頭,“不會,此次奉欽命巡撫雲南,皇上曾麵授詔書,令我到滇後相機行事,若沐總兵果如布政使上書所言,則將此人……那麽,該是東廠督主背著皇上,想將我除去,這個奸佞小人,倒是幹得出來的!”


    陳忠道:“大人,怪不得刺客個個都是高手呢。不過,沐府中人恐怕也不少。”


    王達道:“沐府又為何知道大人受欽命入滇,對他行不利之事呢?”


    鄒應龍道:“自然是京中有人走漏消息與他。哼!身為一品大臣,竟然眷養江湖豪客,刺殺本官,真是橫行到了極點,不除去此人,國無寧日!”


    陳忠道:“大人,若是東廠錦衣衛那班凶徒,再加上沐總兵手下的黑道人物,這一路上風險實在太大,為大人安全之計,隻有調集數百將士護駕……”


    鄒應龍道:“不必興師動眾,我們便衣上路,並不惹眼,一時半時也無奈我何。”


    王達道:“在下與陳兄勢單力孤,若不是汪兆雄等拚死救助,哪裏還能走到這兒。大人,要是再往下走,隻怕……”


    鄒應龍搖手道:“二位不必擔心,現在又來了汪陳兩位,隻要我們小心,不會有事。”


    陳忠、王達麵麵相覷,不知要如何勸說這位兵部侍郎大人。兩人當他貼身護衛數年,深知他剛直不阿的耿直脾氣,再何況身負朝廷使命,路途不能耽擱太久,縱是刀山火海,也隻有踩著過去。


    鄒應龍又道:“東廠自成立之日,謀害忠良,茶毒百姓,實乃國家大患,隻可惜皇上……唉,不提也罷,提起來倒叫人徒自傷懷,做臣子的,隻要上對得起皇上,下對得起黎民百姓,也就可以心安了。古諺曰:‘千人所指,無痛死’,東廠這班奸宦,遲早遭到報應!”


    陳忠道:“大人乃朝中棟梁,這班奸賊竟敢背著皇上行刺大人,巡滇之行歸來,當上奏皇上,嚴懲東廠督主……”


    鄒應龍將手搖了幾搖:“東廠督主深受皇上恩寵,我們又拿不出證據,上奏皇上僅會招來大禍,不妥不妥!”


    王達道:“東廠毛賊,權勢熏天,在西湖行刺大人未遂,便欺瞞浙江都指揮使偽言古大俠等人是‘欽犯’,出動兵卒,全城搜捕,濫用權限已到了毫無顧忌的地步,大人若不設法鏟除東廠頭目,國家……”


    鄒應龍製止道:“不必再說,說也無益,下官對東廠的惡行素有所聞,朝中大臣無不畏忌,但卻又無可奈何,又豈是下官搬得動的?時候不早,兩位早些歇息,明日還要趕路呢。”


    陳忠、王達告辭出來,回到房中相互歎息。


    在別人麵前,鄒大人連東廠派人行刺都不承認,隻有在自己人麵前,才敢坦露心胸。東廠的權勢,隻恐連閣老們也自歎不如。


    陳忠道:“前途艱險,大人又不願驚動地方官府,隻憑我們四人,又怎能保護得了大人安全?你我雙拳難敵四手,隻能盡力而為了。王賢弟,愚兄先睡,上半夜你就辛苦一會吧。”


    王達配上雁翎刀,抬個凳子出來,支在鄒應龍門口坐下。


    從杭州出來,兩人輪流值夜,十分辛苦。


    此刻,廂房門一開,汪兆雄踱了出來。


    “少俠還未安歇?”王達問。


    “值夜之事,把在下也算上吧。”


    “不必煩勞少俠,有在下與陳兄便可,路途辛苦,少俠還是早些安歇,明日好趕路。”


    汪兆雄道:“賊人人多勢眾,倒要十分小心,駱大哥他們也不知怎樣了,要是有他們同行……”


    “他們永遠不會與你們同行了,人一旦進了地府,閻王老爺還能把他們放回來麽?”


    聲音來自對麵屋簷上,立著的一個黑影。


    兩人大吃一驚,未等王達有所動作,汪兆雄已經躍起,直朝黑影撲去。


    陳忠聽見有人,連忙開門出來。


    王達道:“陳兄你守著,小弟去追……”


    陳忠道:“不能動,小心人家調虎離山!”


    陳玉珠屋裏沒有動靜,她年齡輕,一路風霜,十分疲勞,頭一挨枕,便睡了過去,哪知外麵情形。


    鄒應龍在屋裏問道:“怎麽,又來了刺客?”邊說邊走了出來。


    陳忠道:“快叫醒陳女俠,此地不能久留,趕忙上路吧!”


    王達去敲陳玉珠的房門,陳玉珠慌忙提著劍出來:“咦,汪大哥呢?”


    “追賊去了,我們快上路!”


    “不等他?”


    話才落音,天井裏已落下一人,正是汪兆雄。


    “賊人呢?”陳忠問,“看清是誰了麽?”


    “那家夥身法好快,看不清。”


    “恐怕是來探消息的,我們走吧!”


    五人到櫃台叫醒店家,付帳牽馬出店。


    中秋已過,天氣轉寒,涼風颼颼,騎在馬上趕路,頗有幾分寒氣。


    五人一氣奔出三十裏,才放慢行速,讓馬兒喘口氣。


    突然,道邊土坡上,“嗖嗖嗖”一連跳下幾個人來,一字排開,擋在了道上。眾人慌忙勒住坐騎,又聽身後“嗖嗖嗖”又跳下了幾人,把後路堵住。


    事情明擺著,他們已無路可逃。


    陳忠連忙靠近鄒應龍:“大人不要下馬,緊跟著在下伺機衝出。”


    王達兩腿一夾,手揮雁翎刀,縱馬衝去。陳忠解下三節棍,大喝一聲,緊跟而上。鄒應龍也揮鞭趕馬,跟著陳忠。陳玉珠愣了愣,也衝了過去。


    王達這一衝,攔路的人便往兩旁一閃,同時響起幾聲暴喝,幾件兵刃往馬身上招呼,隻聽馬兒一聲慘嘶,前蹄一跪,翻倒在地。


    王達反應極快,馬未倒下之際,人已離鞍,向阻路的人一刀劈去。


    後麵陳忠的馬兒受阻,驚得希聿聿一聲長嘶,高舉前蹄。


    一條黑影從路邊躥出,手揮鋼鞭,夾著一股勁風朝陳忠擊來。陳忠無奈,雙手一按,跳下了馬,一抖三節棍,朝對方掃去。陳玉珠嬌叱一聲,躍離馬鞍,阻住了朝鄒應龍撲過來的賊人。


    汪兆雄在最後,他抽出一把鐵扇,從馬上一躍,騎到了鄒應龍的馬上,鄒應龍的坐騎一驚,奮前一衝,這一下實在太突然,鄒應龍雙手一揚,從馬上跌落下來。


    汪兆雄未料到有此一著,忙抓一把卻沒抓住,身子卻隨馬兒衝出幾丈。


    陳忠雖然與人動手,卻時時注意著鄒應龍,見他從馬上跌落下來,連忙撇開對手,衝到他身邊把他拉起來。


    王達見狀,拚命砍了幾刀,也往鄒應龍身邊靠。三人一會齊,便往荒野中奔。


    “還想跑掉麽?”一聲獰笑,三個人影一晃,堵住了去路。


    陳忠吼道:“你們是什麽人?膽敢……”


    “你給我閉上嘴,貢嘎三邪沒有不敢做的事,老小子,你們像兔子一樣跑得好快啊,害得爺們到處搜尋,總算逮到了你們,明年今天就是你們的祭日,認命吧,我的鄒大人!”


    說話的是屈忠武,一副得意的模樣。


    “認命吧,我的屈小子,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你怎麽死到臨頭還蒙在鼓裏呢?”


    隨著話音,山坡上已躍下一個人來。


    眾人一看,竟是白石。


    還未答話,“嗖嗖嗖”又是幾人躍下,把三邪驚得連退幾步。事情突然,雙方動手的人各自向己方靠攏,以弄清對方虛實。


    這一照麵,發現竟都是老對手。


    和白石站在一起的,有駱天傑、孟霜雁、謝瑩芳、丁羽、夏紫菊、古山紫、蘇晨、袁翠蓮、王曉燕、史豹、孫龍、尤駿、張勝。


    這邊沐府的爪牙有點蒼二邪麻子良、麻子儀、貢嘎三邪屈忠武、歐陽永壽、程天勇、車不凡、席永良。


    沐府爪牙一見對方陣容,不禁抽了口冷氣,知道事情大大不妙。


    陳玉珠見山主他們個個無恙,隻喜得一頭撲了過去,和袁翠蓮摟在一起。


    陳忠、王達更是高興無比,忙扶著跌傷了腿的鄒應龍靠向眾豪。


    這時,麻子良陰陰說道:“古山紫,你的命好大啊,居然從囚籠中逃了出來!”


    古山紫道:“你錯了,東廠錦衣衛的鷹爪們,並未將在下拿住,正相反,誤中奸計的各位兄妹,不也一個個安然無恙麽?”


    歐陽永壽氣得大罵:“東廠這班飯桶,連幾個無名小卒也收拾不下!”


    他指的是袁翠蓮、蘇晨等人。


    鄒應龍大聲道:“諸位大俠,請將這批惡徒活捉,押回滇府處治,追出幕後指使之人,嚴加懲辦!”


    “叮叮叮”幾聲脆響,伴著點點星,使雙方人眾都吃了一驚。


    古山紫道:“車不凡,你這追魂鏢追不了魂,今日讓你瞧瞧大爺的手段!”


    原來,車不凡趁鄒應龍說話之際,抖手打出三隻追魂鏢,想取他性命。古山紫早就對他有所防備,說話時也緊盯著他,故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兩眼,用銅錢打截他的暗器。


    古山紫話音一落,雙手連揚,數十枚銅錢象飛蝗一般,形成一麵網向車不凡罩去。


    與此同時,謝瑩芳、夏紫菊嬌喝一聲:“打!”母女倆各自打出三枚金竹箭。


    車不凡父子以追魂鏢名聞江湖,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倆手上,今日車不凡煞星高照,竟碰上了強硬的對手。


    光是一個古山紫打出的暗器就夠他受的,何況再加上謝瑩芳母女的家傳絕技金竹箭,他就是有再高的身手,也難逃此劫。


    古山紫向他打出二十枚銅錢。二十枚銅錢分四撥襲到。


    每一撥之間隻稍差片刻,就如同一起打到一樣。如果真的一起打到,別看數量不少,以車不凡的身手,尚可拚命一躍,脫出災厄。可偏偏二十枚銅錢分成四撥,你根本不知道後三撥往哪兒打,因為第一撥打到時你正忙著閃避,又豈能判斷以後幾撥的方向?這四撥暗器一批接一批,打穴認穴極準,實難躲避。


    就在他揚手打出四支追魂鏢,擊落四枚銅錢,閃過第二撥銅錢,舞起樸刀遮擋第三第四撥銅錢之際,忽覺腿上一疼,竟中了一支金竹箭,慌亂中奮起一跳,向左邊閃避,人才落地,腦門上便中了一枚銅錢,陷了一個大洞,心口上又中了兩枚金竹箭,他隻來得及喊出一聲,便魂遊地府去了。


    這個以暗器稱雄的黑道梟雄,最終死在對手的暗器上,這大概也是報應吧。


    車不凡一倒地,謝瑩芳母女電閃躍出,兩把劍直刺席永良。


    古山紫、丁羽怕她們有失,雙雙撲向點蒼二邪。駱天傑、孟霜雁、蘇晨則撲向了貢嘎三邪。其餘諸俠圍在四方,防止賊人逃跑。


    席永良匆忙應戰,運起內氣,施展出八卦迷魂劍法,劍隨身轉,身隨步移,一把劍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擋住謝瑩芳母女的進攻。


    她母女報仇心切,施出青荷劍法,劍走輕靈,兩支劍如青龍飛舞,靈動詭奇。


    母女倆都服食過百補丸,功力有增,這一全力施展,任他席永良功力深厚、劍法絕妙,走了二十招便落了下風。


    他自知今日情勢不妙,戰勝對方已無可能,必須伺機衝逃方為上策,於是裝作力盡不支,一把劍隻用來防護,再不還攻。


    這邊古山紫對麻子良,兩人都未用兵刃。


    點蒼二邪掌力雄厚,從不使用兵刃,一對肉掌應敵數十年,罕逢敵手。可惜他們遇到的是古山紫、丁羽,昔日的威風大大打了折扣。


    古山紫決心除去二邪,一上來就使出了重手,一掌掌迫得麻子良自顧不暇。


    二十招後,麻子良狂吼一聲,瘋虎般亂打,要與古山紫拚比內力。


    他和古山紫並非第一次交手,在內力上也吃過他的虧,可是多年養成的驕橫傲慢,使二邪怎麽也不願承認一個年青人在內力上能勝過自己。這就很像一隻落網的飛禽,明明掙不出網去,可偏要亂撲亂飛,死不下一條心。


    現在麻子良凶性大發,恨不得把古山紫撕得粉碎,隻見他兩爪翻飛,全是拚命打法。


    古山紫運起紫星神功,以硬對硬。


    “啪啪!”四掌相撞。


    麻子良悶哼一聲,搖搖晃晃退了兩步,雙腳一軟,倒了下去。


    麻子儀與丁羽戰個子手,他與兄長麻子良性情卻稍有不同,除了凶暴驕橫,他比麻子良狡詐得多。當古丁二人躍出時,他便找上丁羽作對手,把古山紫留給自己的兄長。


    交手中他打好了算盤,今日之局除了逃遁,休想有什麽更好的結果。


    但是,人人都能脫身逃走麽?


    別人逃不逃得掉與他無關,隻要有人纏住古山紫,他自信就無人再攔得住他。


    那麽,同來的七人中,有誰可以攔住古山紫呢?除了自己的兄長,還能有誰?


    兩兄弟中活出一人,恐怕隻能如此。


    主意打定,他貌似凶惡,其實並未出全力,他要留點力氣逃走。


    當麻子良與古山紫打得火起,大喝一聲拚命之際,麻子儀便知道時機已到,是抽身溜走的時候了。


    他深知兄長麻子良的脾性,知道他凶性發作就會與人拚命,古山紫不把他打倒就抽不開身,於是也大吼一聲,向丁羽猛攻兩爪,把丁羽迫得後退了一步,他立即猛提真氣往山坡上躍去,人影一閃便沒了蹤影。


    丁羽緊趕幾步,找不到人隻好返回。


    古山紫剛好擊斃麻子良,來不及攔住麻子儀,便往貢嗄三邪過去。


    孟霜雁鬥的是屈忠武,交手十個回合,張勝就前來助戰。蘇晨則與歐陽永壽拚鬥。駱天傑和程天勇交手。


    貢嘎三邪的黑冰掌十分歹毒,駱天傑等人都有顧忌,紛紛以兵刃對敵。


    三邪揮舞鋼鞭,抽冷子以左手打出黑冰掌,妄圖以掌毒擊倒對方。


    三邪見麻子儀逃跑,無心角鬥,虛晃一鞭,抽身就逃。


    古山紫截住了歐陽永壽。


    歐陽永壽呼的一聲,將鋼鞭脫手飛出,朝古山紫胸口砸來,趁他往旁一閃之機,雙掌貫注黑冰掌功,大喝一聲擊出。


    古山紫沒有料到這一著,閃避不及,匆忙間以雙掌迎上,擊個正著。


    “啊!”歐陽水壽一聲慘呼,身子倒飛一丈,砰然落地。


    就在他身子未落下之際,屈忠武的鋼鞭已脫手飛出,朝古山紫後背襲到,人也如歐陽永壽一般,騰身而起擊出雙掌。


    這是瞬間接連發生的事,古山紫縱然身手高絕,也不能連續閃避兩個高手的襲擊。


    他雙掌齊出迎擊歐陽永壽,四掌相交時鋼鞭已經襲到。危急中他盡力一個轉身,鋼鞭擦肩而過,但鋼鞭後麵緊追而來的屈忠武,雙掌已到胸前,擊個正著。


    “砰!”


    古山紫被擊退了五步才算站穩,口裏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屈忠武被古山紫的紫星神功反震,踉踉蹌蹌退了五步,也噴出了一口血。


    屈忠武剛站穩,麵前已落下一人,一劍朝他背心刺來。


    與此同時,另一人從側方攻出一劍,刺他肋下。


    這兩劍疾如閃電,他內腑已受重傷,哪裏還能閃開,直把他刺了個透心,慘呼一聲,往後倒下。


    孟霜雁狠狠罵道:“你也有今日!”


    她學駱天傑的樣,在屍身上擦幹淨劍,對他說:“天傑快去看古兄弟。”


    席永良力敵謝瑩芳、夏紫菊本已不支,見同來的六人,四死兩逃,心下不禁慌作一團,自知今日難以活命,不如使出最後一著,保全性命要緊。


    他連擋幾劍,大聲道:“住手,在下有話要說!”


    謝瑩芳收式停住:“什麽話?”


    席永良道:“你們如果今日放過我,我就把骷髏金劍的秘密說出。”


    這話使眾人都感到意外。


    丁羽道:“骷髏金劍已被官宏峰之女盜去,你說不說都與我們無幹。”


    “那把金劍是假的,你們若放了我,我就把真劍的藏處說出來,你們便可得到此劍。”


    汪兆雄道:“真的麽?好,今日放過你,你快說出真劍藏處!”


    席永良道:“你們這麽多人,到底誰做得了主?你說的話算數麽?”


    謝瑩芳、丁羽還未開口,汪兆雄就答了話:“我們俠義道的人,誰都可以做主!你就快快說出藏劍之地來吧!”


    眾俠麵麵相覷,一時無法開口。


    謝瑩芳心中哪裏願意,她好不容易才截住此賊,又有眾俠環伺在側,席永良縱然插上雙翅,也難逃一命。


    可是,汪兆雄雖然隻是萍水相逢,但與大家站在一方,與鷹爪苦鬥,他既然開出了口,又怎好推翻他的話,讓他當眾掃臉呢?


    再說殺不殺席永良,畢竟隻是她夏家的事,武林秘寶骷髏金劍在江湖盛傳數十年,又有誰不關心此寶呢?


    又豈能怪汪兆雄的心思?


    她咬緊銀牙,一字一句道:“不錯,汪少俠的話可以算數,放過今日,我們母女仍然找得到你,夏家的仇不論拖到哪一天,不報誓不為人!”


    夏紫菊在母親停手後,便趕緊去探視古山紫,隻見他虛汗淋漓,虛弱地躺在地上,駱天傑和四衛士正焦急地守護著他。


    其餘諸俠怕席永良逃遁,團團將他圍住。


    汪兆雄和娘親的話,她聽得真切,但一顆心早巳係向古山紫身上,慌急之情使她亂了方寸,反正報仇大事有母親做主,她也無心去插話,隻是望著古山紫流淚。


    謝瑩芳的話使丁羽感到意外,也使其他人感到驚詫。一把金劍算什麽?武林秘籍又怎麽了?殺夫之仇豈能被一本秘籍延誤?


    但汪兆雄少不更事,已經把話說出口,叫她又怎能再持異議呢?她的為人,使袁翠蓮等人甚為敬佩。


    席永良見謝瑩芳已然答應,心中不禁大喜,忙道:“好,你是俠義道中人,想必言而有信,我現在將骷髏金劍的藏匿處告訴你們。此劍的偽品很多,官宏峰從我那兒盜去的正是一把假劍,像這樣的假貨,在我手中的就有十來把,就連夏文傑從村民手中買到的那把,也都是假的……”


    “少廢話,真的在哪裏?”汪兆雄一躍而前,離席永良隻有五尺近。


    “真的麽?它並不在我手中。”


    “你!死到臨頭還敢耍弄人……”


    “慢,聽我把話說完。若此劍真在我手中,我豈不練成了七寶伏虎功?練成了此功,你們縱然人多,也隻怕擋不住我的來去。我隻想向你們說明,你們手上的金劍也是假的……”


    “住口,你又怎知是假的?”


    “這很容易識別,你們那把金劍上,有沒有一首偈語?刀非刀,劍非劍……”


    謝瑩芳道:“不錯,有此一偈。”


    席永良道:“這就對了,凡刻有此偈語的,都是假劍,而真劍上是沒有的,世上把這首偈語琢磨來琢磨去,挖空心思,費盡心力,終究悟不透其中奧秘。其實,後兩句不是這樣說麽?人非人,算了,不必念完,反正這句偈語不過是說了西門羽的外號而已,那就是一個‘魔’字,舍此還有它嗎?”


    丁羽暗想,他的話有道理,但惡煞星厲萬龍不是說過,隻要悟出這首偈語,就能揭秘。於是,他把這意思說了。


    席永良道:“厲萬龍的話可能是真,但當年西門羽獨來獨往,從未聽說與什麽人親近過,即使和一些認識的同輩偶爾相處,也隻是泛泛之交,他決不會說出真話。席某人花了一二十年的光陰,拚命追尋骷髏金劍的下落,隻要聽到一點消息,不惜走多遠的路也要去追蹤,因而收集十幾把小金劍,這些小金劍並非旁人仿造,全都是西門羽叫一個金匠鑄造的。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碰到替西門羽鑄金劍匠人的兒子,無意中透露出這個秘密。由此,我得出結果,西門羽愚弄後人,他的七寶伏虎功早隨他進了墳墓。我耗費了最寶貴的年月,去探尋根本就不存於世上的東西,到我醒悟時,還能追回過去的光陰麽?我今日迫不得已,說了真話,否則,我要讓你們,還有那些沉溺於尋找秘籍的傻瓜蛋們,去繼續做他們的美夢。讓你們和他們也白白耗費光陰,千裏奔波,到頭來一場空,不僅秘籍找不到,就連自身的武功也撂下。要不然,光我一人上當,豈不是太不公平了麽?那官宏峰如癡如醉,自稱練成了七寶伏虎功,哈哈哈,當年我也是有意把金劍讓他竊去的,想不到……”


    “住口!”丁羽喝道,“你這人心術不正,奪寶殺友,罪該萬死,今日且放過你,明日定取你首級,還不快滾!”


    席永良恨恨看他一眼,轉身欲走。離他不過五尺距離的汪兆雄突然發難,一指點在他的後心上。


    “啊呀……”席永良怪叫一聲,撲倒在地。


    丁羽大驚:“汪少俠你……”


    他的舉動,令眾俠瞠目。


    汪兆雄不慌不忙道:“丁前輩,在下此舉並未違約。在下答應今日放過他,條件是說出金劍下落,他並未說出下落,隻說了半天真假,與在下答應他的條件不符,此乃其一,此外,這人乃武當叛逆,武當與少林素來交好,武當掌門曾有密信傳與家師,請少林協助武當除此叛逆。對於這種十惡不赦之人,又何必拘泥於信義?信義隻能對君子而言。其三他是謝前輩的大仇人,怎能因在下一言而放過此賊,若被他遁去,天下之大,又到何處去追尋?這不給謝前輩母女造成終身遺憾麽?既然是在下答應他條件的,就由在下出頭了結此事,言而無信也好,出爾反爾也好,都由在下承擔!”


    一席話,說得丁、謝二人啞口無言。


    其餘眾俠,也都無話可說。


    陳玉珠卻叫道:“說得對啊,這該死的逆賊不除,還放他去害人麽?”


    “不錯,席永良的確該死!”白石也叫道。


    袁翠蓮道:“對這種人不必有那麽多的顧忌,汪大俠幹得好!”


    於是,你一言我一語,對席永良的死似乎再無異議。


    謝瑩芳叫過夏紫菊雙雙跪下,丁羽也跪在他們身邊,向夏文傑在天之靈禱祝。


    此刻,古山紫已緩過氣來,打起盤腳運功療傷,剛才發生的一切,他聽得清清楚楚。


    等他運功醒來,已過去了一個時辰。


    睜眼一看,謝瑩芳母女和丁羽在守候著他,見他醒來,忙問他傷好了沒有。


    古山紫道:“黑冰掌果然厲害,若不是服食過百補丸,還真有些麻煩呢,現在寒毒已祛盡,已經無礙,倒叫兩位前輩與菊妹掛心了。”


    夏紫菊道:“果真好了?”


    古山紫道:“放心,決無半點毒剩下。”


    謝瑩芳道:“好了好了,我們走吧。”


    丁羽道:“他們已護送鄒大人先走,我們這就去追趕他們。”


    四人騎上馬兒,奔出一裏,就見四衛士守在道邊。


    古山紫一驚:“噫,又出了什麽事了”


    史豹道:“無事,我弟兄在等侯古賢弟。”


    四人的忠心,叫古山紫無言以對。


    謝瑩芳小聲對丁羽道:“有他們四人跟隨山紫,我也放下不少心。”


    八人縱馬奔馳,追趕鄒應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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