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誌鳴道:“伏兄這個主意好,不然實在難以招人,不施出狠辣手段,難以服人。有了金龍令,沿途的黑道幫派也好,白道的成名人物也好,見令必須服從,我們可從中挑選些高手來京師。若是不服從,就下手除掉,或是殺一儆百,殺雞嚇猴,既揚金龍令之名,也揚風火刀王之名。這樣一來,保準會有人自動投效,用不了多少時候,仁勇堂就能大擴實力。至於對付一些正道門派或鏢局之類的人,還可以上門求見頭兒,比武較技,勝了他再對他亮底,他既已認輸,還敢不從麽?總之,辦法不久小弟想起什麽說什麽,不當之處,請指教!”


    陸望道:“好主意好主意,其實上路之後,臨機應變就是了,到時總想得出辦法來!”


    秦玉雄被說活了心眼,興致高了起來,道:“好好好,把周濤也叫去,仁勇堂的事務暫由周湧主持,他雖然傷未愈,但事情不多,累不死他。小弟今日就到相府去,一定把金龍令要了來,大夥明日一早上路!”


    吃過午飯,秦玉雄懶洋洋躺在床上,綠荷替他捶背捶腿,他閉著眼睛養神,尋思著如何索要金龍令的事。


    這金龍令由何人掌管,什麽時候可以施用金龍令,他一概不知,又如何向相爺開口?如果早些想起來,還可以問問張媚紅。想起張媚紅,又把心思轉到她身上。


    她年歲輕輕,就任了護衛堂的副總執刑使,可見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


    今日她找上門來,對自己竟是這般親切,又為的什麽呢?莫非她對自己有了幾分意思,所以想和自己親近?看她相貌,遠不如紫星紅梅和宣如玉那小丫頭,也不如白老鏢頭之女白豔紅,她隻是略有幾分姿色而已。


    但是,她深受護衛堂幾個前輩人物的寵幸,雖隻是個督字級的人物,地位卻比會主副會主這些都爺還高。


    就相爺府的武林人物而言,恐怕以護衛堂的地位最高,大管家司徒天鵬都不如,這從張媚紅口中可以得到證實。


    因此,說透徹了,相爺真正,心腹該是護衛堂的高手。


    所以自己要坐穩副會主的寶座,就得有護衛堂的高手嗬護,否則前任會主就是榜樣,連命也保不住。


    但是護衛堂究竟是哪些高手坐鎮,自己卻找不到人打聽,根本無法接近他們,他們神秘地隱藏在相府中,隻是極少數人能接近他們。


    現在大概是機會來了,張媚紅自己找上了門,他隻有設法得到她的歡心,她才會在衛護堂替自己美言,這機會實在是太難得,自己要小心從事,也不能心急,要慢慢地來,如能在最終獲取了她的芳心,自己在金龍會中就有了依靠,地位也就能穩定下來……”


    正胡思亂想著,忽覺綠荷停了手,睜眼一看,是小丫頭站在門口對著綠荷比手勢,便問道:“什麽事,怎不開口講,比劃些什麽?”


    小丫頭嚇了一跳,連忙道:“啟稟大爺,周爺求見,奴婢怕吵醒……”


    秦玉雄揮揮手:“讓他到客室候著!”


    小丫頭答應聲:“是!”便慌忙走了。


    綠荷埋怨道:“爺,你睡你的覺,管他作甚?婢子自會打發他候著等爺醒來。”


    秦玉雄一個翻身坐起,伸手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道:“他定是有事,下去聽聽吧!”


    他慢騰騰下了樓,周濤正在客室坐著,見他來趕緊站了起來。


    “坐下坐下,周兄,你我自己人嘛!”


    周濤一坐下就道:“適才關爺派人傳話,忠武堂畢震山在集賢莊有功,已提升都爺,並升為金龍會副會主,讓愚兄及時通稟賢弟。”


    秦玉雄一愣:“什麽?他升了都爺副會主?這麽說,集賢莊全是他的功勞了……”略一頓,又歎了口氣:“忠武堂實力之強,自是堪當重任,我仁勇堂呢?空架子而已。若是我們實力極強,便可立大功。唉!不瞞周兄,小弟正為招納不到人而憂心哪!”


    周濤無話可說,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秦玉雄知道,金剛門在集賢莊損折了三名高手,既要設法運回屍骨,又要編出話來遮瞞眷屬,還要瞞住外界朋友,也真夠他操心的。


    “周兄,我們明日離京師去招募高手,周兄可將事務交給令弟,此行極為重要,關乎我仁勇堂今後的作為,所以請周兄同行。”


    “這……”周濤一愣,“門中損折三位高手,愚兄恐怕脫不開身,不過賢弟要愚兄去,愚兄自當聽令服從。”


    “周兄是老江湖,小弟有所依仗,是以請周兄隨行。仁勇堂若不擴充實力,隻怕以後事事都讓忠武堂占了先,以後豈不是讓相爺和護衛堂的人小瞧了麽?周兄,我們千萬不能讓畢震山騎到我們的脖子上呀!”


    周濤一驚:“是是是,愚兄受夠了畢震山的氣,我們千萬別被他們壓住,我明日一早來,隨賢弟出門吧!”


    等他走後,秦玉雄越想越不妙,難怪張媚紅話中有話,說別讓忠武堂占了先,原來姓畢的已坐上了副會主的交椅,若是這般下去,再坐上會主寶坐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到那時自己隻有聽命於他,這就大大不妙了。


    他心如火燎,恨不得一步跨到相府去,把金龍令要到手,去江湖上招兵買馬。


    正準備叫人備車,忽見仆人匆匆走了過來,後頭跟著董昌管家,便連忙迎了出來招呼。


    董昌笑嘻嘻道:“相爺請秦爺到相府晚宴,現在就過去。”


    秦玉雄大喜,樂嗬嗬叫仆人備車,急忙換了衣服,和董昌一起出門,然後各奔東西。


    到了相府,相爺在書房見他,並無別人。


    相爺一副憂心忡忡、心事重重的樣兒,見了他先誇他立了大功,然後探問傷勢,未了才道:“今日讓總教習來,一則為總教習慶功,二則也有些話要說。知道麽,本官這個丞相,也不知當得了幾天,真是伴君如伴虎哪!”


    秦玉雄大驚:“相爺何出此言?相爺乃皇上寵臣,位居百官之首,皇上……”


    相爺搖搖頭,道:“當今皇上,喜怒無常,難侍候呀。德慶侯廖永忠,說他僭用龍鳳,皇上賜他自盡。大臣葉伯巨,上書言事,說用刑太繁,被皇上治了個死罪。這兩位都是開國的有功之臣,就這麽冤死掉了。近來,皇上猜忌之心日甚,動輒殺人。禦史張尚禮作一《宮怨》詩,詩雲:‘庭院沉沉晝漏清,閉門春草共愁生。夢中正得君王寵,卻被黃鸝叫一聲。’這本是宮女生活的實情,皇上說,他在詩中道出了宮女的心事,問罪斬首。自開國以來,文臣武將被套上種種罪名.而死的已有很多,你說叫本官又如何心安。你大舅吏部侍郎算是有福的,隻革職還鄉沒去了腦袋,要不連你們家也要遭牽累。你別以為本官這個相爺就高枕無憂了,誰知哪一天會飛來橫禍呢?”


    秦玉雄不敢議論朝政,他也不懂朝政,隻是焦慮地聽著,相爺真要是有一天垮了台,那他的前程不就毀掉了麽?


    相爺略略一頓,,又道:“本官雖為百官之首,但也無法不讓皇上猜忌,哪一天一道聖旨下來,免了官不說,還要賜你自盡,累及九族,就連你們這些人恐怕也受株連。到那時候,總教習你該如何?”


    秦玉雄不知相爺這番話何意,連忙道:“丞相乃朝中重臣,深得皇上寵信,這樣的事不會發生。但要是真有這一天,屬下拚死也要將相爺救走,護送到安全之地隱居。”


    相爺道:“難得你一片忠心,本官十分欣慰,果然沒看錯了你!”


    “屬下蒙相爺垂愛提攜,此生當效犬馬之勞,決不辜負相爺厚愛之德!”


    “好、好、好!本官最喜愛忠義之士,從此刻起,你我以師侄相稱!”


    秦玉雄一驚,連忙起立:“不敢不敢,相爺為當朝一品大臣,屬下乃……”


    “哎,本官認你做侄子,有什麽敢不敢的?快行大禮,叫一聲叔叔吧!”


    秦玉雄又驚又喜,頓時感激零涕,淚珠差點兒掉了出來,連忙跪下叩頭,口稱:“叔父在上,請受侄兒一拜!”


    相爺等他叩完頭,笑嗬嗬伸雙手把他扶起,道:“賢侄請起,從今日起你就是相府的公子爺了,本官要宣諭府中男女老少,稱呼賢侄為公子,任意出入相府。”略一頓,又道:


    “看我真是糊塗了,認你為侄子不如收你為義子,這不是更親了一層麽?”


    秦玉雄又是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接嘴,他唯願自己沒有聽錯,做相爺義子那可是平步登天,地位扶搖直上的好機會啊!


    隻聽相爺又道:“我兒,還不跪行大禮?”


    秦玉雄受寵若驚,大喜過望,事情來得如此突然,他隻覺得腦袋裏一片蒼茫,眼淚不由自主滾落下來,連忙跪下三叩頭,口稱:“義父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相爺道:“孩兒起來起來,這是大事,為父命人在花園擺設香案,當眾行禮!”


    秦玉雄如醉如癡,飄飄然、陶陶然,走路有如騰雲駕霧,一切照別人所說行事。在一片喝彩聲中,他當眾認相爺為義父行了大禮,又拜見了幹娘、幹姨娘和相爺親子親女,還見了好幾位官員,祝賀他成了相府公子。


    當天晚上,相府大擺酒宴,秦玉雄成了人人注目的人物,連大總管司徒天鵬等人也來向他敬酒,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榮耀,那“公子”的悅耳稱呼,比酒還容易醉人。


    散席後,他要求與相爺單獨在書房商議金龍令的事,把他的打算說了。


    相爺道:“金龍令的事,向由護衛堂幾位高手操管,我兒先回去睡覺,明日一早為父與他們相商後再派人與我兒聯絡便是了。”


    回到雅廬,他馬上叫仆人把伏、梁、陳、陸請來,把相爺收他為義子的事說了,四人都非常興奮地向他賀喜,說他一帆風順、青雲直上,得到相爺無比的恩寵,做兄弟的也感光彩雲雲。就連鬱鬱寡歡的梁公柏,也一反常態,顯出十分高興的模樣。


    秦玉雄躊躇滿誌,心情激蕩,想不到來京師半年,由一個無名小卒搖身一變而貴為相爺義子,成了人人羨慕的公子爺。這個身份,在武林中恐怕隻有自己一人,就連師傅也望塵莫及。


    人生得意如此,尚需何求?隻等把人招來,充實了仁勇堂之後,他就能叱吒風雲、縱橫江湖、頤指氣使、所向披靡了!


    這一夜,他浮想聯翩,難以入眠。


    第二日他起得很遲,起來時已是日上三竿,綠荷邊服侍他穿衣服邊告訴他,羽林左衛的邱子榮校尉、五城兵馬司的一位指揮、京師應天府的一位總捕頭、還有三名她也記不清屬於京衛哪幾衛的校尉以及金剛門的周門主都在樓下客室等著見他。


    這些人除了周門主是自己人,邱子榮是老相識外,其餘人都是在他任相府總教習後,胡光祿請他吃飯在宴席上相識的。


    “咦,他們怎麽一大早跑來了,有什麽事?”他漫不經心伸著懶腰問。


    “他們說特來向公子爺賀喜,請公子赴宴。”


    “賀喜?賀什麽喜?集賢莊的事他們並不知曉,莫非走漏了風聲?”


    綠荷嬌笑道:“公子爺自己下去聽聽吧,奴婢哪裏會知道這些?”


    淨了麵,衣著也穿整齊了,他這才慢騰騰往樓下走,心想這些人巴巴地等著他,知他在睡覺沒人敢打擾,嘿嘿,這就是貴人的身份,總算嚐到這種滋味了!心裏好痛快喲!


    綠荷搶在他前麵,樓隻下了一半,就大聲道:“各位官爺,公子爺駕到!”


    “唰”一聲,所有坐著的人全都站起來了,秦玉雄還未下完樓梯,人們就爭先恐後向他招呼,有的問安,有的祝賀,說法不一,但一律統稱他為公子爺、公子,就像約好了一樣。


    原先稱“秦爺”、“秦兄”、“兄台”、“老弟”的,今日全都改了稱呼。


    秦玉雄雖然高興,但有些詫異,便道:“對不住各位,慢待各位了……”


    話未完,人們又站起來說:“不敢。”


    “請坐請坐,各位是相約而來的麽?”


    “不是,不是……”各講各的理由,秦玉雄也無法聽清,隻好請他們安靜。


    綠荷笑道:“各位官爺,一個個輪著說吧,哪位先來就由哪位先說,各位以為如何?”


    “對、對、對!”眾人異口同聲回答。


    邱子榮道:“各位,在下最先來到,有綠荷姑娘為證。”略一頓,見無異議,續道:


    “在下奉羽林左衛指揮使胡大人之命,祝賀公子爺貴為相爺義子,特命在下恭請公子爺今日在梅妍酒樓赴宴,請公子爺務必賞光!”說完雙手奉上一隻禮品盒和一張大紅帖。


    秦玉雄矜持地一笑,手一擺,綠荷便過來接下禮物,接著其餘人說的話大同小異,也都奉上了禮盒大紅帖,綠荷一雙手怎接得下這許多,周濤便幫著她收。


    秦玉雄心中高興得要命,這些人耳朵還真靈,昨日下午拜的義父,他們竟然就知道了!


    他故作為難的樣子道:“各位,本公子分身無術,不能同時赴這許多家宴會吧?”


    這話才一說,送請帖的便爭執起來,都要別人往後排。


    邱子榮沉下臉道:“各位,羽林左衛指揮使胡爺是相爺的侄子,與公子爺稱表兄弟,憑這一層親戚關係,能往後排麽?”


    眾人無話可說,今日宴請隻好讓給他,但明日的宴請便爭執不下,便請秦公子裁決。


    周濤把請帖一一打開,比較了宴請者的官職大小、在京師的份量,排出了先後次序,才算把他們打發走。


    秦玉雄故意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搖搖頭道:“真是何苦呢?一大早來爭著宴請,我又沒有當上吏部尚書。”


    周濤道:“老弟錯了,如今老弟蒙相爺收為義子,這份殊榮不比官爺差。老弟如今要到應天府辦事,隻要遞個名帖,誰敢怠慢?”


    “真的有這麽大的威風麽?”


    “自然是真的,以後消息傳開,爭著來宴請的還多著呢!”


    “啊喲,那不煩死了麽?”秦玉雄欣喜若狂,卻裝出厭煩的樣兒。


    “那是沒法子的事,若不賞光,那要使他們大大掃興、臉麵無光。”


    這時綠荷喜不自勝地把禮盒一個個拿給秦玉雄看,全都是玉器珠寶,尤其是指揮使送的,價值大大超過前次送的珠寶。


    秦玉雄把玩了一會,讓綠荷收起,兩人談起了正事。秦玉雄把等候金龍令的事說了。


    周濤道:“昨日晚,虎威鏢局張鏢頭率二子到金剛門找我,說是要見賢弟,聽說賢弟住在金剛門。我問他有何事,他說見了賢弟再說。我答應帶他來見賢弟,不知賢弟以為如何?


    在愚兄想來,不論有什麽事,見一麵何妨。”


    秦玉雄道:“奇怪,他怎麽想起要見我?”


    “他知道賢弟已聘為相府總教習,不過是來敘敘舊、攀攀交情。”


    “啊,對了,提起鏢局,我一直忘了問你,那次人鏢失蹤,畢震山把你和飛龍堂俞老兒叫到鏢局去做什麽?”


    “人鏢事我和俞老兒都不知底蘊,畢震山命我以金剛門門主身份去為他作證,當麵讓張總鏢頭確認他寫的以性命擔保人鏢的憑證。”


    “俞老兒並非本會中人,畢震山如何能請到,莫非他與俞老兒有交情?”


    “據我所知,畢震山是經人引薦請俞老兒出麵作證的,詳情不知。”


    “你說什麽時候見張總鏢頭好?”


    “就現在吧,我立即去把他們叫來如何?”


    “好,把他叫來吧!”


    周濤剛起,伏、梁、陳、陸、一起來到,問金龍令送來了沒有,秦玉雄說沒有,把早上眾人來送請帖以及張老鏢頭求見的事說了,幾人又議論了一陣,無不興高彩烈。


    又過了一會,周濤帶張家父子來了。大家又寒暄了一番,張家父子變得十分拘謹。


    張元順道:“昔日慢待了公子,心中有愧,今日特來致歉,並有求於公子,望公子念在相熟份上,助老夫一臂之力。”


    秦玉雄笑道:“張老鏢頭聘本公子為副總鏢頭,何來慢待之說?此一時彼一時也,往事休提,張老鏢頭有何難事,就請直說。”


    “這個……這事十分重大,關乎著虎威鏢局的存亡和老夫一家性命,可否借個地方單獨一談,以免走漏風聲累及各位。”


    “不必,這幾位都是本公子親信,有事正好大家商議,張老鏢頭隻管說吧!”


    “既如此,老夫就當眾陳述了。秦公子當記得有位叫華隆興的雇主,托虎威鏢局押送三名人鏢的事,那日公子還親自押鏢,結果人鏢失蹤,押鏢的白老鏢頭父女也沒了蹤影。之後幾天,華隆興請了飛龍堂、金剛門的俞爺、周爺來虎威鏢局,要老夫當他二位的麵驗證老夫書寫的以性命擔保人鏢的憑據可是真的。老夫自然承認,字據乃老夫親筆所書。他當時便笑吟吟收好了憑據,對周、俞二位說:‘二位都聽見了,張老鏢頭所立字據是真,並非在下任意捏造假冒,張老鏢頭頗重信義,在下十分欽佩,今日煩勞二位,隻是做個見證,現在事畢,就請二位移駕回府吧!’於是俞、周兩位便走了。華隆興又與老夫及犬子交談,他說:‘人鏢之事很難全都怪罪鏢局,劫鏢人手段實在高明,在下也將奉主人之命,派人四處查訪,請張老鏢頭務必不要鬆懈,努力查找,等有線索,再來通報,在下就此告辭!’他走後我們父子商討一陣,覺得這位雇主並非訛人詐財的奸徒,於是也就不再擔心。至於追查人鏢之事,公子是知曉實情的,因無線索可查,隻好擱置下來,希望華隆興查出些蛛絲馬跡,我們才好順跡躡蹤,找到奪鏢的正主兒。哪知華隆興一去就是一個來月。那天,他突然來到了鏢局,問老夫:‘張總鏢頭,找到失鏢了麽?’老夫道:‘華爺有沒有查到線索?’華隆興道:


    ‘在下敬重張老鏢頭講信義,因此不來索人,放寬了期限,沒想到張老鏢頭失鏢後心安理得,既不出門查訪失鏢,又未獲得一點線索,照老鏢頭看來,這失鏢是要在下自己去找,請問天下鏢局都是這個理兒麽?那開鏢局豈不是兒戲?’老夫無話可答,隻說確實查不到線索,並非人鏢失去就不聞不言,老夫願退回一千兩押鏢酬勞。華隆興冷笑道:‘退回費用就完事了麽?請張老鏢頭作出個交代,何時追回人鏢。’老夫道:‘線索既查不到,叫老夫上何處去尋人鏢?’他冷冷道:‘既如此,張老鏢頭是不是準備割下自己和兩個兒子的人頭還債?’犬子勁竹急了,便道:‘這人鏢分明是自己走掉的,叫我們上哪兒去找?’姓華的道:‘是麽?請少鏢主拿出憑據來!’雙方爭吵了一陣,老夫勸止了勁竹,對華隆興說好話道:‘事已至此,老夫一籌莫展,請華爺高抬貴手,虎威鏢局認賠,哪怕是傾家蕩產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聽了這話,口氣和緩下來,道:‘張鏢頭,你錯了,在下並非訛人錢財的小人。不怕說句傷你張老鏢頭麵子的話,敝主人家財萬貫,虎威鏢局這點錢財,根本就沒在我家主人眼內。主人向貴局托保的一位愛姬和兩名丫環,俗話說人命關天,人失蹤了死活不知,叫敝主人怎能心安?因此老鏢頭不必說什麽賠不賠錢的話,我們要的是人,請老鏢頭定下日期,我們要來領人,若是死了,就來認屍。’老夫無法駁回他的話,但也無法找回失鏢,求他向其主人求情,變通個賠償方法出來。他說要講理大家都講理,等他回去稟報主人後再來回複。


    他走後不到半月,又來鏢局找老夫。先問人鏢可有消息,又問準備如何了結此事,老夫都無法回答,隻說請他指條明路。他道:‘事已至此,敝主人指了兩條路,一條生路,一條死路。


    死路不用說,以三位人頭頂債。活路嘛,十分容易做到,那就是要你三位聽候敝主人差遣,不得違命。若敢違命,憑字據取你父子三人頭顱,老鏢頭願走哪條路?’聽了這話,犬子勁竹勁風大怒,當場發作,老夫雖也氣憤無比,但還是壓下了火氣,也阻止犬子爭吵,然後問他道:‘聽候貴主人差遣,這話何意?貴主人要我們去幹什麽事,我父子要聽令多久,望足下說得再明白些!’他道:‘張老鏢頭,你父子性命操在敝主人手上,敝主人要你們活則活,要你們死則死,因此差遣你們一輩子也是理所應當!至於叫你們幹何事,這個在下不知。但依在下揣測,叫你們殺人就去殺人,叫你們幹什麽就幹什麽,一點也不含糊,你們隻有聽命執行的份兒。當然羅,虎威鏢局照樣營業,人手不夠,敝主人會派高手相助,若有失鏢,敝主人會替你們追回來,追不回來就替你們賠償,總之,對你們也大有好處。隻是一條,敝主人要你們做什麽事你們就做,不得借故推諉!’老夫當時氣極,頂他道:‘照足下這般說法,我三人豈不終身為奴了麽?那也未免小看了我張某父子了,足下美意自管收回,至於張某父子項上人頭,張某不會自己獻上,那就隻有麻煩貴主人來取了!’華隆興臉色一變,倏地站了起來,冷笑一聲:‘張老鏢頭不講信義,居然置字據予不顧,要想憑仗武功賴帳麽?很好很好,敝主人若無催債的本領,又何敢放債?你們張家父子的三顆人頭,既已抵債為敝主人所有,敝主人自會命人隨時來取!’說完他怒衝衝走了。之後,老夫令全局戒備,每到夜晚都有人巡更。如此緊張了十來天,並無人來驚擾鏢局,以為華隆興以大話唬人,便鬆懈下來,有一天夜間,老夫被從夢中驚醒,隻聽天井裏有人說話,那正是華隆興的聲音。隻聽他道:


    ‘張元順,在下來取人頭,出來交貨!’老夫當即提拐在手,犬子勁風勁竹也同時出屋,隻見天井裏站著五個蒙麵人,我父子一出來,他們就動手。華隆興退開幾步觀戰,並不來打鬥。


    看了一會,拍了三下掌,房頭上又躥下了三人,他們以六人對我父子三人,犬子先後被他們打傷治了穴,老夫心神慌亂,不是四人合擊的對手,也被他們擊倒在地。華隆興走上來道:


    ‘瞧見了麽?敝主人要取你父子人頭,好像也不太難。但敝主人一向宅心仁厚,與其將你們當死馬埋了,不如留著當活馬騎,因此今日放你們一馬,若再不知趣,毀了鏢局,屠盡鏢頭鏢夥,讓你們身負血債,死難瞑目。敝主人吩咐,給你們些時候斟酌,過段時間再來聽你們的回答。’言畢,眾人飛身而去。使老夫驚異的是,那夜來人盡管蒙了麵,但從兵刃上招式上可以看出幾人的來路,他們都是去年大旭山劫鏢的人物,有大力雙斧申豹、追命雙鉤龔強、魔手秀士應天華等等。依此推斷,華隆興的主人可能就是金龍令主!這一發現使老夫驚駭不已,不知該如何處置。老夫既不願一家三口丟了性命斷子絕孫,也不願俯首聽命於這班凶徒。


    是以成天憂心忡忡,也不敢再接生意押鏢。此後若幹天再不見他們來擾,大約一個多月後,江湖傳出集賢莊被屠之事,金龍令果然威嚴。拒不受命者死!回想去年老夫在大旭山實在僥幸,蒙紫星紅梅女俠等人施救,否則這條老命早亡……”一口氣說到這兒,略一頓,張元順續道:“不料就在昨天下午,華隆興又大搖大擺來到了鏢局,問老夫這麽長時間可作了決定。


    老夫說事關重大還沒最後決定下來,他冷笑道:‘張老鏢頭最好知趣些,明日再不回複,敝主人先將老鏢頭所立字據傳遍京師武林人人知曉,然後下手取走三位人頭,但死前定讓你父子受盡羞辱!’說完就立即走了。老夫再不猶豫,徑自到金剛門詢問公子下落,今日求見公子,請公子大力相助是幸!”


    秦玉雄等人耐心聽他說完,明白畢震山在逼他們父子入金龍會收歸忠武堂,這老兒不和底細自己找上門來,何不就此將他三人收入仁勇堂,讓畢震山白費一番心機?


    眾人心意相通,互相對了眼色。


    秦玉雄道:“事情原委清楚了,不知張老鏢頭要本公子如何個助力法,還請說明白了。”


    張元順道:“華隆興主人定與金龍令有關,以虎威鏢局之力,無法對付應天華等人,故老夫隻有求助於公子,與彼等一決生死!”


    秦玉雄故作沉吟,過了一會才道:“照老鏢頭所說,那華隆興身後恐有個強大幫派,老鏢頭欲與之一鬥,可知能在何處找到他們麽?”


    “不能,老夫根本不知他們的行蹤,這事也確實很難對付,請公子鑒諒!”


    “光靠公子一人隻怕也不好辦,”周濤接嘴道:“老鏢頭一不知他們在何處,二不知他們有多少人,總不能請公子天天住在鏢局等候,須知公子事務繁忙,也不能住在鏢局去,給相爺知道了,大大不妥。以在下之見,老鏢頭不如參加由公子主持的幫會,隻要老鏢頭成了自己人,公子便好替老鏢頭出出頭,也好安排屬下到鏢局助力,不知老鏢頭以為如何?”


    張元順大驚,迅速與兩個兒子對了眼色,道:“什麽?公子建了幫會?”


    周濤道:“不錯,在下也是幫會中人。”


    “這……請恕老夫直言,鏢局從不參加幫會,請公子鑒諒是幸!”


    秦玉雄大惱,冷冷道:“老鏢頭信不過本公子倒也無妨,這事就此作罷,那是周門主多嘴之言,本公子並無拉人入夥的意思。至於對付華隆興的事,本公子曾蒙老鏢頭善待,自不會袖手旁觀,等他來了,老鏢頭隻要知會一聲,本公子立即帶人到府上相助!”


    這話說得十分仗義,你的對手來了,隻要招呼一聲,我就來幫你。可是,張元順又怎知對手什麽時候來?一旦來了,還來得及來請你秦公子助陣麽?張元順明白,他隻不過得到對方的一個空口許諾。但事情也的確明擺著,秦玉雄如今已貴為相爺義子,豈能和數月前一樣,吃住在鏢局替他擋災?可是,要加入他主持的幫派,以後豈不是受製於人?


    老鏢頭心中七上八下,一時找不出話來說,而主人已有逐客之意,依照他的性子,早該拂袖而退,但為著兩個兒子著想,為張家香火延續著想,他無論如何也得委屈求全。


    正好此時仆役來報,相府二總管高爺來訪,秦玉雄請他們移往小樓,伏、梁二人便請張老鏢頭父子三人移步。


    到小樓客室坐下後,周濤道:。張老鏢頭,不是我周某人適才多嘴,老鏢頭若想擺脫困境,祛災消難,唯一可行之途徑,就是加入我等之幫會,那時大家同舟共濟,還怕什麽魔手秀土應天華那班人?在下是為了老鏢頭好,該如何處置,老鏢頭可三思而行。”


    張元順道:“周門主一片好心,老夫是知道的,但不知各位是一個什麽樣的幫夥?”


    “這個麽,恕難奉告,因為幫會戒律極嚴,知曉者若不入會就不好,是以隻有老鏢頭入會後方能知曉。不過老鏢頭該可以想到,秦公於是相爺義子,還能加入歪門邪道麽?”


    張勁風道:“爹,鏢局的事也不用麻煩秦公子了,我們自己去處置吧!”


    張勁竹道:“人早晚也是個死,我們父子拚了命也要賺兩個夠本,何必求助於人?”


    兄弟倆早就憋著一口氣,他們對秦玉雄一口一個本公子的傲慢不順眼也不順耳,寧願丟了性命也不甘受人作賤。


    張元順斥道:“你們年青氣盛,隻知道拿命去拚!斷了張家的香火,對得起祖宗麽?”


    周濤道:“兩位少鏢頭有誌氣,在下佩服之至,隻是這話最好別當著公子說,兩位不願求助於人,回去後再說不遲!”


    這話的譏諷含義,又有誰聽不出來?


    張元順忙道:“犬子年青,說話不知輕重,望各位鑒諒是幸!”


    陳誌鳴道:“以在下之見,光憑血氣之勇隻怕無濟於事,到頭來毀了鏢局也毀了人,這又是何苦?不如參加我等幫會,同舟共濟。”


    周濤道:“張老鏢頭,你參加幫會後,鏢局照樣營業,並無人幹涉,隻是會中若有差遣,就得認真執行,不得有半點違迕,是以入不入會,還請老鏢頭自行決定!”


    張元順心想,這話怎麽聽起來和華隆興說的一樣,看樣子他們就是要拉自己父子入夥,不入夥就不幫忙對付華隆興。


    張勁風道:“爹,聽見了麽?入幫會人家才會助一臂之力,不入幫會,人家不肯相助。


    那華隆興說的也一樣,我們隻要聽命於他,不是就沒事了麽?既然都是聽命於人,那聽誰的又有什麽兩樣?爹,我們走吧!”


    張元順不死心,問伏、梁二人:“兩位少俠想來也在幫會之中了?”


    伏正霆答道:“正是,我二人也是幫夥。”


    張元順心想,這些人畢竟出身名門正派,那華隆興卻與應天華這些魔頭相勾結,秦玉雄又高攀上了相爺,受到相爺的厚愛,他這個幫會定然是正道的了,兩相比較,寧願與這些人在一起,那華隆興來曆不明,又與黑道凶魔勾結,他主人哪會是什麽好東西?


    這樣一想,他已拿定了主意,便道:“各位,容我父子出去商議片刻再回來複話如何?”


    周濤道:“張鏢頭自管請便就是了。”


    張元順帶兩個兒子出門找個僻靜角落說話,把他的意思對兩人講了。


    張勁竹道:“爹,秦玉雄如今小人得勢,不把我們放在眼中,入了他的幫夥,以後豈不受氣?再說此人攀龍附鳳,焉知以後會做出什麽事來,依孩兒之見,還是繼續尋找紫星紅梅的好,隻要找到她,當可解除大難。”


    張勁風道:“二弟,你說得很對,但紫星紅梅無蹤跡可尋,上哪找去?爹爹的意思,為救燃眉之急,與其被華隆興一夥差遣,不如投靠秦玉雄,他為人雖不太好,但總是名人教出來的徒弟,總不會去為惡,兩相權衡,自是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張元順道:“勁風已領會了爹的意思,並非爹爹怕死,爹已活了這把年紀,雖死無憾,但你兄弟倆還年青,家業未立,總不能白白送了性命,斷了張家香火。至於入幫會之後,若感到情形不妙,那時再商議處置不遲。”


    勁竹道:“爹,隻要入進幫會,就得受其幫規約束,到那時後悔來不及!”


    “這個爹也知道,但又有什麽辦法?眼前危難又怎樣渡過?”


    勁竹歎氣道:“這真是無可奈何,看來隻能是投到秦玉雄麾下了。”


    張勁風黯然道:“有什麽辦法?這叫人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


    張元順道:“隻要你們兩人能體諒爹爹的苦衷,爹爹也就放心了!不過,爹還有一句話要你們記住,遇事千萬不能衝動,有什麽我們父子私下裏商議,別那麽火爆,心裏想什麽嘴裏就說出來,小心禍從口出,切記切記!”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三人重又回到客室。


    周濤道:“如何,張老鏢頭決定了麽?”


    張元順道:“承蒙各位抬愛,老夫決定入各位的幫夥,就請周門主稟報秦公子肥!”


    周濤等大喜,正好仆人過來說,客人已走,讓他們過去說話。


    眾人遂又到了主樓客室。


    秦玉雄笑容滿麵,心緒極好,見張元順父子還在,故作驚訝道:“咦,張鏢頭還未走麽?


    適才相府來客,多有怠慢,望鑒諒是幸!”


    張元順忙道:“不敢不敢。老夫決定率二子入幫夥,從今後聽從公子調遣!”


    秦玉雄大悅:“好、好,張老鏢頭既願入幫夥,本公子自是熱誠接納,飯後便帶三位去盟誓,之後便將會中情形詳告。至於那姓華的,張老鏢頭不必擔心,自有本公子對付。現在時候不早,陳賢弟命廚下多加幾個菜,就請大家用膳。膳後由周兄、伏兄、梁兄帶張老鏢頭上山開香堂,本公子則親赴相府有事,我們分頭行事,完了後回來相聚。”


    周濤問:“擬給張老鏢頭授何級?”


    秦玉雄道:“老鏢頭和周兄一樣,兩位少鏢頭嘛……”略一頓,道:“一律優厚,隻矮一級吧。請周兄對關會主明言,這是本公子之意。另外張老鏢頭被姓華的逼迫一事,也由周兄稟報。”稍一停頓,笑著對張元順道:“老鏢頭今日來得早,要不我們出遠門去了呢,這一走,十天半月不回來,那就糟啦!”


    周濤笑道:“確實如此,晚些時候就見不到我們了,老鏢頭還算運氣!”


    張元順聽他們說上山開香堂之類的話,心頭猜疑之心又起,但事情已到了這節骨眼上,隻有聽天由命了。當下連忙道:“多虧周門主仗義,要不老夫真不知該怎麽辦了!”


    不一會,酒菜擺上,大家吃喝。


    飯後,秦玉雄把馬車給周濤等人,他帶著陳誌鳴正要去相府,總壇卻來了人,請他立即上總壇議事,便讓伏梁周等人騎馬,他與張元順父子三人乘車,立即前往覆舟山。


    關鈺把其餘人安置在前院等候,後院議事室隻有他、黃武傑、太叔罡、畢震山、張天龍、張媚紅、慕容星耀在座,這使秦玉雄十分驚詫,七人中慕容星耀、太叔罡是頭次見麵。


    入座後,關鈺向他引薦了慕容星耀、太叔罡、張媚紅,他不知道秦玉雄與張媚紅才見過麵。除了她滿含笑意外,其餘人都繃著臉。


    關鈺道:“人已到齊,有重要事相商,秦副會主引薦虎威鏢局張老鏢頭父子三人入會之事,本座已請總管開設香堂……”


    話未完,畢震山眼一瞪:“什麽?張元順由秦副會主引薦入會?”


    秦玉雄不動聲色道:“不錯,他們父子今日投奔,本座便引薦他們入了會。”


    畢震山冷笑道:“虎威鏢局是本座半年前下的餌,如今已迫他就範,他父子三人理應歸屬我忠武堂,你這樣做未免過份了吧!”


    秦玉雄大怒,這家夥太無禮,渾不把他這公子身份放在眼內,於是厲聲道:“你說話小心些,你放餌釣魚與我何幹?他今日找到門上求我庇護,我便要他入會,這難道錯了不成?”


    忠武堂副堂主張天龍冷笑道:“張元順不被我們逼迫,會自己投懷送抱麽?你什麽事都不做,就想揀現成便宜,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告訴你,這虎威鏢局屬我忠武堂,誰也休想奪走,就是宰了他也不白白送人!”


    秦玉雄冷笑道:“好大的口氣!張元順隻要被招納入會,歸屬誰並無所謂,但你這麽一說,我就非要把他歸到仁勇堂不可!”


    畢震山譏道:“仁勇堂並無高手,派不上用場,你收了張老兒去又如何?難道就能獨擋一麵了麽?幹大事還不是得依靠我忠武堂,既然如此,張老兒歸屬忠武堂還有點用處,給了你他們毫無用武之地,頂多天天陪你赴宴吃喝,難道陪你吃喝的人還不夠麽?”


    秦玉雄氣得滿臉通紅,大聲道:“忠武堂人人是高手,包括了你二人在內,那麽在集賢莊怎麽不出來打頭陣呢?你為何不出來鬥鐵判官?聽說你也是使判官筆的,不正好較量較量,看誰的判官筆高明……”


    張媚紅“噗哧”一聲笑出來,因為她看到畢震山惱羞成怒的模樣,覺得十分好玩。


    畢震山大怒道:“你小子休狂,別以為風火刀法天下無敵,我畢某並未放在眼裏……”


    秦玉雄也動了真火,叫道:“你不服是麽?那就不妨到外麵去試試!”


    關鈺連忙道:“各位、各位,有話好說,同是會中主腦,怎能為小事傷了和氣?”


    張天龍吼道:“你小子入會後幹了幾件事?鬥了個鐵判官就以為了不起麽?你……”


    秦玉雄嚷道:“你小子不過是個副堂主,督字級,你竟敢如此無禮,想犯上麽?”


    張天龍氣得跳了起來:“我犯你這個上又怎麽了?你以為自己是誰?你不過是個……”


    張媚紅突然嬌喝道:“夠了,大哥,這不是鬧意氣的地方,今日是來議事的,不是來聽你們逞口舌之利的,聽會主說重要事吧!”


    這一嚷還真管用,當哥哥的隻好怒氣衝衝坐下,不再爭吵,這使秦玉雄感到意外。


    關鈺此刻連忙道:“各位,今日召集大家至此,實有重大之事。各位記得,太湖總瓢把子兩年前易主,後被紫星紅梅率人趕到,破壞了本會的全盤謀劃。當初由畢堂主在暗中行事,擁戴總執事諸勳上台,當時此人已獲太湖大半水寨頭目的擁戴,哪知紫星紅梅一到,挫敗了諸勳一方,功虧一簣。那時忠武堂建立不久,實力不足,無法與紫星紅梅叫陣。這太湖共有七十三水寨,太湖總舵管轄下有三十八水寨,其餘三十五水寨各自為王,但對太湖水寨向來是言聽計從,不敢違迕。因此隻要把太湖總寨收入金龍會,就可以管控七十三水寨,那麽,就有了五萬之眾做部屬。此外,太湖就在本省,距京師不過三四百裏,往返十分方便,是以非把總舵置於管控之下不可。以本會現在之力,將總舵主田毅剛等人擊殺並不難,但經護衛堂多方謀劃,決定借太湖誘使紫星紅梅等人出來,將其一網打盡,以收一箭雙雕之效!為此已著人往太湖總寨發金龍令,限十日內答複,這十日是給田毅剛向紫星紅梅報信的,以誘使紫星紅梅一夥到達太湖。此次太湖一戰,至關重大,因此由兩堂出征,以忠武堂為主,仁勇堂為輔,由黃副會主、太叔副會主、畢副會主、秦副會主共同指揮,請黃副會主、太叔副會主兩位主持大局,畢副會主、秦副會主各率本堂人馬征殺,護衛堂副總監察使、副執刑使隨同前往監察,總壇也派總巡檢使率人監督此次征戰。各位起程時間自定,要隱蔽行蹤,不能驚動對方耳目,隻要在大年三十夜之前到無錫縣府就可,因為動手之日就定在三十晚上。這一天正好是金龍令十日之限滿後的第五天,彼等,在十日內必然枕戈待旦、嚴加戒備,十日期限一過,竟然平安無事,估計大過年的,不會有人再來,我等就是趁其疲憊大意、忙著過年之時突然下手,使彼等措手不及!”一口氣說到此處,他停了下來,喝口茶潤潤喉,又道:


    “太湖總寨高手不少,再加紫星紅梅等十數人,實力之強不可輕視,為確保大獲全勝,各位要顧全大局,忠武堂、仁勇堂則不分畛域、戮力同心,一舉擊殺紫星紅梅,降服太湖總寨。”


    秦玉雄十分震驚,此行要將紫星紅梅等人一網打盡,他對她仍念念不忘,總想著能有見麵的時候,若能以現在的身份與她見麵,他相信能打動她的芳心,投靠到金龍會來,與他結成一雙兩好。可是,她現在在哪兒呢?連警告她的機會都沒有,你又怎能讓她入會?這一下可好,她的末日到了!一個如此天生麗質的女子,又何苦現身江湖好勇鬥狠當什麽女俠?這真是自作自受,白白糟踐了一副閉月羞花的容顏,也害得自己做了不少綺夢!


    他怔怔地想著心事,忽聽畢震山又提到了仁勇堂,這才收斂心神,聽他說話。


    畢震山道:“忠武堂為主,仁勇堂為輔,這叫有主有次,那就該由忠武堂統一調派,以免到時各自為戰……”


    秦玉雄道:“有黃副會主、太叔副會主主持大局,這調派之權便由兩位行使,你忠武堂要淩駕於仁勇堂之上,那叫癡人說夢!”


    畢震山大怒:“放肆,你入會才幾日,竟敢目中無人,也不爬到秤上稱一稱,自己有幾斤幾兩,未免太不自量!忠武堂人才濟濟,高手甚多,是你仁勇堂能比的麽?”


    秦玉雄倏地站了起來:“畢震山,你膽敢對本公子無禮!你最好記住你的身份,否則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關鈺大聲道:“兩位、兩位,切莫傷了和氣,都是會中棟梁,切莫因小失大!”


    秦玉雄憤然道:“仁勇堂初建,人自然少些,不過等著瞧,日子還長著呢,本座就不信收羅不到高手,總有一天,叫那些瞎了眼的東西見識見識!”


    畢震山跳了起來:“你罵誰?你……”


    “就罵你畢震山,你敢怎樣!”


    慕容星耀喝道:“夠了,兩位都是副會主,當以大局為重,這樣吵下去,又怎能到太湖執行差務?請兩位坐下,說正事要緊!”


    秦玉雄可聽不慣這種語氣,劍眉一揚,正要發作,張媚紅突然插言道:“秦副會主,用不著生氣,也用不著當真,一家人嘛,免不了口舌之爭,但吵過去也就算了,不能記仇的。


    請副會主坐下,大家心平氣和進行商議,事情還多著呢,要對付紫星紅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萬一思慮不周出了漏子怎麽辦?回來又怎麽向護衛堂交代?對得起相爺麽?”


    秦玉雄難以壓下心中的火氣,他這個公子身份根本不在這些人眼中,這個恥辱他牢牢記下了,如果他不能憑武功、憑仁勇堂的實力壓倒這些自以為了不起的死囚,他在金龍會就無足輕重,在相爺麵前就一文不值。


    他越想越火,恨不得出刀將畢震山等人劈成八塊!他咬牙在心中起誓,定要在半年一年內讓仁勇堂具有可怕的力量!


    此刻,別人說什麽他一句沒聽進去,直到議事完畢,眾人散去,他才從沉思中醒來。


    剛要走,關鈺、黃武傑請他稍待。


    “有事麽?”他極不耐煩。


    關黃二人在他與畢震山的爭吵中沒幫他一句話,關鈺這個會主有名無實,是個廢物,對這樣的人能有指望麽?


    “賢侄,愚叔有句話勸你,在仁勇堂實力未成氣候之前,暫時忍下一口氣。在金龍會中,誰有實力誰才是真正的首腦。不過,話又說回來,畢震山一向驕狂,今日被賢侄頂得他火冒三丈而又無可奈何,這還是第一次,真叫愚叔心頭痛快,賢侄你真有膽量!”


    秦玉雄心想,你是會主,膽量到哪兒去了?分明是不敢得罪那姓畢的,你不得罪他,那就要得罪我!哼哼,等著瞧吧!


    他嘴裏道:“總有一天,我要讓姓畢的嚐嚐風火刀法是什麽滋味!”


    關鈺道:“不可不可,小不忍則亂大謀,這話要是傳到護衛堂,對賢侄可是不利!”


    黃武傑道:“賢侄要忍辱負重,趕快招納人馬,我們都指望著你呢!”


    他換了話題:“虎威鏢局的三人大概已開了香堂,會主按小侄的意思授了品階麽?”


    關鈺道:“愚叔已按賢侄所說交代總管,現在諸事定已辦妥!”


    “多謝關叔、黃叔,小侄告辭!”


    回到一院,伏、梁、張老鏢頭父子正在等他,香堂開過也授了品階,秦玉雄這才放下心,和眾人一塊下山。


    回到雅廬,已是赴宴的時候。


    他換了身衣服,特意叫上張家父子,想讓他們看看,數月內他們為他這個副總鏢頭請客在這裏,現在在同樣的地方,他又以什麽身份受人請。


    來到梅妍樓,隻見樓下站滿了校尉,指揮使胡大人親率部下站立等候,馬車一到,就連忙上前行禮:“秦表弟,為何姍姍來遲呀?”


    “胡表兄請鑒諒,事情多,分不開身!”


    “表弟,請!”


    “表兄,請!”


    偌大座酒樓全給羽林左衛包了去,排場之大,張家父子望塵莫及,一時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上得樓來,粉頭歌妓一大幫,十分熱鬧。


    酒菜未上,絲竹便響,一位歌女唱道:


    “紅桃處處春色,


    碧綠家家月明。


    樓上新裝待夜,


    閨中獨坐含情。


    芙蓉葉下魚戲,


    螮蝀天邊雀聲。


    人生悲歡一夢,


    如何得作雙成!”


    這是唐代女詩人魚玄機的六言詩《寓言》,對人生婚姻諸多感慨,想是這位淪落風塵的歌妓有感而發,盡抒胸臆。所謂螮蝀,指天上的彩虹。全詩清麗而悲切,歌妓唱得聲情並茂。


    然而在座的達官們,卻不知個中情趣,雖大聲叫好,隻為的有人在唱,唱得好聽而已,至於唱些什麽,他們則一竅不通。唱曲兒聽曲兒不過是為了助酒興,如此而已。


    席間,杯觥交錯,羽林左衛的爺們如眾星拱月,紛紛向秦玉雄敬酒,一口一個“公子爺”


    叫得秦玉雄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禁飄飄然起來。此次宴請與他任總教習時大不相同,排場不僅大得多,入席者的身份也高得多,而且胡指揮使親自在樓下迎候,共同登樓。這不啻是抬高了他的身份,給足了麵子。


    他仿佛覺得,自己真的成了達官貴人,一呼百諾,前呼後擁,人人對他敬畏交加,奉若神明。人生在世,還能有比權勢地位更重要的麽?他覺得沒有了,隻要他活著,他就非要擁有權勢地位不可!如今,他已經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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