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卻全然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見過這麽一張麵具、將它畫了下來、又刻意藏在了這樣的縫隙裏!


    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她瞞著黎清,而黎清也瞞著她。


    冬夏哼笑一聲,將畫重新疊起來,原來是要塞回原位的,可剛塞進去就又抽了出來,在房內繞了一圈。


    合該燒掉了事,她卻無法在屋內找到任何能生火的東西。


    冬夏不滿地彈舌,最後隻好倒了杯茶將畫泡進去,直到墨水糊開再也看不清上麵的內容,才將它細細撕碎。


    這還算不上毀屍滅跡,濕噠噠的碎屑仍留了一桌。


    冬夏環視一周,將視線投向了房間角落櫃子頂上的靈植。


    嗯,就埋那兒吧,剛剛險些被它咂了腦袋。


    踮腳將花盆從櫃頂拿下來的時候,冬夏的手都被凍得一個寒顫。


    ——怎麽這麽冷?


    冬夏懷疑地瞅瞅帶著霜凍的靈植,隻當這是什麽珍貴藥材,懶得多去計較,將圖畫碎屑都埋進土裏後才將它小心地重新放了回去。


    做完這一切後,她哼著小調去洗了手,坐到桌邊接著吃飯。


    隻不過這一次的心情比剛才好多了。


    黎清和問天門的人再怎麽打死不承認,狐狸尾巴也還不是被她給抓到了?


    *


    黎清隻留了一絲神識在冬夏身上,避免她遇險、離開等等,並未監視太多。


    倒不是他不想。


    不如說心魔正用盡全力煽動他將冬夏變成一隻真正沒有翅膀、也沒有腳的金絲雀。


    但黎清艱難地克製住了這滔天的惡欲。


    再者,問天門眼下要宣布的另一件事,黎清也不得不上心。


    “……魔域封印有過三次打開的跡象。”一名長老沉聲道,“前兩次動靜不大,最多容納一兩人出入,因此駐紮附近的弟子並未上報;但這第三次聲勢浩蕩,幾乎是小半個魔域轟然出動,定然是有人領導、有所圖謀,該聯合仙域眾門一道去剿魔,在他們興風作浪之前,便將魔修們殺得不敢再次出頭!”


    坐在宗主之位上的孫卓爾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問天門自然不能坐視不理,該知會其他仙門一道警戒才是。”


    另一長老道:“沒了妖女,魔域早就元氣大傷,我們有仙尊坐鎮,倒也不必這般大動幹戈與他們對峙,平白掉第一宗門的麵子。我看不如就讓我和浮屠帶些小輩去練練手。”


    嶽浮屠正歪在椅子裏喝酒,聽見自己的名字也隻不鹹不淡地抬了下眼皮。


    孫卓爾沉思了片刻,又頷首:“不過弟子寶貴,多派幾名長老跟隨才保險。”


    “魔域戰敗後,他們的魔氣濃度早不知壓縮幾何,恐怕連療傷都不夠,隻怕已經逐漸不是仙域的對手了!”又有人冷笑著不屑道,“這麽傾巢出動,別的宗門還以為我問天門多忌憚魔域?”


    祝音溫和地開口問:“諸位忘了前些時候,問天門內接連出現兩名魔修的事情了嗎?一前一後兩人,就在咱們問天門內,且一個也沒抓住、擊斃。哪怕隻是杞人憂天也好,正如宗主所說,咱們的弟子寶貴,折一個都心疼,還是謹慎著些。”


    俗話說得好,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大夫,修真之人也是。


    祝音一開口,前頭兩個氣焰囂張的便紛紛偃旗息鼓。


    孫卓爾再度讚同了祝音的話:“所言甚是,便選五名長老帶著各自的親傳弟子,再挑選些精英弟子、內門弟子去曆練吧。”


    眾人都應了之後,孫卓爾看向了黎清。


    “黎清,你去是不去?”孫卓爾詢問道。


    孫卓爾雖然是黎清的師父,對他卻不能用對普通徒弟的態度。


    ——廳中人無不是看著黎清長大的長輩,可對著天資卓絕的黎清,他們中大多數人現今也隻能低頭稱一句“仙尊”。


    黎清搖頭:“冬夏剛醒來,不宜趕路走動。”


    孫卓爾頓了頓:“也好,有你坐鎮宗門,不怕狡猾的魔修虛晃一槍再度潛入問天門作祟。”


    等挑選了五名帶隊去剿魔的宗門長老後,眾人便一一離開去召集弟子,嶽浮屠懶洋洋地走在最後,被黎清叫住了:“師伯。”


    提著酒壺晃晃悠悠的嶽浮屠停住腳步,扭頭看了黎清一眼:“怎麽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事情和你想得不一樣?”


    黎清隻道:“您說過的痛,我現在已經明白了。”


    嶽浮屠的動作一頓,這下轉過了身來。


    他像是惋惜又像是恨鐵不成鋼地歎氣:“你幾百歲才開竅,在這地方鑽牛角尖倒也不奇怪。如何,現在準備回頭了嗎?”


    “不,”黎清答得很幹脆,“我回不了頭。”


    他不僅回不了頭,甚至一步也不能退。


    即使進退維穀,前路至少比後路多一絲光明和希望。


    嶽浮屠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那你——”


    “我想問師伯,這痛會停止嗎?”黎清垂眸按住自己心口,“還是隻要我活著一日,便萬箭穿心一日?”


    他口中說著“萬箭穿心”,神情卻異常平靜。


    若不是嶽浮屠足夠了解黎清,都要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可嶽浮屠看著黎清長大,是他的第二個師父,便知道黎清這句話已是他所能說出最溫和的表述。


    嶽浮屠啞口無聲,他仰頭喝了兩口酒,才含糊地道:“我告訴過你,你走岔了路。”


    黎清了然。


    他放下了手,淡然道:“多謝師伯,我明白了。”


    “即便如此——”嶽浮屠忍不住問他,“你也誓不回頭?”


    黎清不自覺地偏頭去看冬夏所在的方向。


    他隻思索了很短的一小會兒,便輕聲答了嶽浮屠的疑問:“我隻有一條命,便用這條命去賭前路。”


    聽見這句話,嶽浮屠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勸了。


    他再勸下去,隻會站到黎清的對立麵。


    “希望你得償所願,”嶽浮屠隻好半開玩笑地拍拍黎清肩膀,“魔域雖少了個妖女,仙域可不能緊跟著也隕落一名仙尊啊。”


    黎清沒有作答,但他確實認真思索過自己和冬夏的結局。


    要麽冬夏醒來殺了他,要麽冬夏一輩子被困在網中不能醒來。


    總之冬夏會活著。


    *


    “魔修出動?”冬夏詫異地道,“楚靈師姐也要去迎戰嗎?去多久才能回來?”


    “這誰說得準呢,上次仙魔大戰打了足足十幾日呢。”問天門女弟子道,“別說楚師叔是門中年青一輩的翹楚,咱們這院裏也不少人都要跟著去。”


    冬夏托腮看著眼前幾個女弟子養護自己的長劍,清亮的眼睛滴溜溜一轉,問道:“那要什麽人才有資格去?”


    “修為能過得去的,才會被帶著一道出發曆練,這次隨行的弟子,都是差不多我這般的,又或者是楚師叔這樣以後要當宗門長老的人。”女弟子們對冬夏毫無戒心,解釋得非常詳細。


    冬夏眨眨眼,羨慕地道:“我也想去。”


    女弟子們笑了:“冬夏隻是個凡人,就留在宗門裏好好休養,那些魔修讓我們擋著就是。”


    “我雖然是個凡人,但和問天門這麽多人一道行動,應當也不會有危險。”冬夏不以為意地含著糖道。


    女弟子們並不將冬夏的話放在心上,調侃幾句便又低頭忙自己的事,隻一心兩用地和冬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一個女弟子正在旁練劍,動作看起來有些生澀,時不時地停頓一下才能繼續。


    冬夏看了她半晌,好奇道:“你們難道不換劍嗎?”


    “換劍?若不是有了品質更好的劍,又或者手中的劍毀了,咱們劍修是不會輕易更換的。”練劍的女弟子停下來擦了一把汗,含笑回答了冬夏的問題。


    “可這柄劍不適合你啊。”冬夏疑惑道,“你練劍這麽久,難道一直沒發現為什麽劍招走不圓潤順暢嗎?”


    練劍女弟子笑了,她上前用手指戳了戳冬夏腮幫子裏的硬糖:“這同劍有什麽關係?”


    “你該用長半寸、細一指的劍,方才那套劍法便能輕易圓上了。”冬夏篤定地說著,在身旁找了找,指了另一名女弟子,“像這樣的劍型就差不多。”


    這兩句對話的功夫,其餘人已經紛紛停下動作好奇地打量起兩柄劍來。


    “這劍我從入門用到現在,人馭劍,仙尊一道劍氣能將山峰割裂,又豈是區區劍身能左右的?定是我練得不夠多、不夠勤罷了。”練劍女弟子沒有當作一回事,喝了口水便準備接著去練習。


    倒是另一個被冬夏指了的女弟子將自己的長劍遞了出來,好奇地道:“便試上一試,又沒什麽損失不是?”


    “是呀,這劍法你都練了半年多還沒熟悉,我看著都累啦。”


    在同門的勸說下,練劍女弟子沒了法子,半推半就地接過了不屬於自己的長劍,心中不太確定地挽了個劍花,隻當是哄冬夏開心,走開幾步便熟練地劃出了第一式。


    ——她頓時精神一震。


    劍型的細微差別所帶來的調整幾乎是醍醐灌頂的。


    練劍女弟子想也不想地手腕一抖,遊龍走鳳地將第二式接了下去,絲毫沒有平時的阻澀之意。


    此後是第三式、第四式……直到一套劍招舞畢,她竟然再沒有碰到先前那樣總在半路覺得“差了點兒意思”的停滯。


    輕喘著收勢時,練劍女弟子自己都驚呆了,她茫然又震驚地看看自己手中劍,又看向了冬夏,結結巴巴地道:“小冬夏,你或許……是個天生的劍修?”


    她那一針見血的評價隻可能是來自於血脈之中的直覺了。


    冬夏無所謂地咬了咬硬糖:“那我怎麽一直沒修煉呀。”


    原本各做各事的眾人都被這一下震懾得不輕,一個個熱情地湊到冬夏身旁,也不管她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半開玩笑地向她請教了不少修煉上的難題。


    冬夏看了一個又一個,倒真都順暢地答下來了,心中還隱隱有一絲“就這?”的念頭。


    女弟子們大多也是湊熱鬧捧場,嘰嘰喳喳問了一堆後便散開了。


    隻其中幾人得了冬夏指點,這會兒正若有所思地低頭沉吟不語。


    最開始的練劍女弟子開心地道:“練得這套劍法,去剿魔時我底氣又足了不少。出發之前,我可得將飛劍重新煉化一次、重鑄劍型。”


    聽見剿魔二字,冬夏揚眉,似不經意地問:“我還沒見過魔修呢,多少有點好奇。他們和你們長得不一樣嗎?是不是頭上生角、青麵獠牙?”


    剛安靜了沒一會兒的女弟子們頓時又被逗笑得東倒西歪。


    “魔修也是人,怎麽會生得青麵獠牙?魔修和我們長得差不多,甚至有些不出手時看著還很翩翩君子呢。”


    “哦~你居然覺得那個姓白的魔修好看,小心被師父聽見了罰你去掃地!”


    “奇怪,我都沒說是哪個魔修,你就知道人家姓白?你才是那個小心被罰去曬書的!”


    冬夏聽她們笑罵打鬧了一會兒,順從自己的好奇心問了:“哪個姓白的魔修啊?很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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