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夏發現了一個又能拜訪排查實力看得過眼的問天門人、又能取悅自己的辦法。


    “接下來見見你師父好了。”冬夏搖晃著酒葫蘆,心情愉快地道,“打個秋風——對了,你師父叫什麽名字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  凶夏:我要問天門再脫一層皮。


    第40章


    孫卓爾很煩。


    他焦頭爛額之中收到嶽浮屠的傳訊, 讓他把最寶貝的好東西趕緊收起來,有人馬上要來打秋風,不得不打斷了手中正在做的事情, 飛快趕回了問天門。


    黎清已經和冬夏去見過其他的好幾人,又在孫卓爾的洞府外等了他一會兒。


    孫卓爾緩緩落地, 表情冷硬又嚴苛地掃過冬夏的臉,才朝黎清點了一下頭:“你來了。”


    “師父, ”黎清和孫卓爾的對話異常平淡又有距離感,“這是冬夏。”


    孫卓爾不是第一次見到冬夏,但上次見麵並不愉快, 且這凡人也不記得了,他便拋之腦後。


    當孫卓爾正打算著給個什麽樣的見麵禮時,他瞧見黎清身旁的女孩突然怯生生地揪住黎清的袖口往他身後躲了進去, 像是覺得害怕似的把臉藏到黎清後頭。


    孫卓爾皺了皺眉, 原本準備好敲打這個凡人姑娘的話也不好再說出口了。


    他終於在腦中選定了見麵禮, 取出直接交給了黎清。


    孫卓爾不知道黎清的身體比他還要僵硬。


    冬夏幾乎是貼在他的背後,體溫隔著衣裳迅速侵染過來, 像是種蔓延的急症。


    “謝師父。”黎清將孫卓爾給的見麵禮收起, 目送孫卓爾似乎有些匆忙地跨入了洞府之中。


    然後黎清許久沒有動彈, 因為冬夏沒有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冬夏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嗤笑聲:“你和你師父的關係,還不如和嶽浮屠來得好。”


    她說完, 終於放開了黎清的衣袖,退後半步。


    “師父從很久前就開始不指點我的修煉了。”黎清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湧入了更巨大的失落和不甘。


    “也是,”冬夏搖晃著酒葫蘆,“他身為你的師父, 修為卻很快就被你超過了。”


    就像冬夏,修煉一段時間後,便再也沒有人能教導她了。


    “你說孫……”冬夏頓了頓,還是沒記住孫卓爾的名字,“你師父會不會不甘心?明明是問天門的宗主,卻一生都被嶽浮屠和你這兩座大山壓著?”


    “師父不會。”黎清道。


    冬夏古怪地笑了笑:“你又不是他,怎麽知道他不會?”


    她可是剛剛就在孫卓爾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魔氣。


    ——孫卓爾就是那天晚上得了白雲宗宗主求救、偷襲冬夏的人。


    那時一切發生得太快,冬夏甚至不太確定孫卓爾看清楚了自己的臉沒有。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把黎清當成了擋箭牌來用。


    但孫卓爾若是要出手,便一定會出手。


    堂堂仙域第一宗門的宗主,竟和鼎爐買賣扯上關係,孫卓爾背不住這個鍋。


    冬夏饒有興致地問黎清:“我現在在問天門腹地,若是有人發現我是誰、要殺我,你怎麽辦?”


    “你不會有事。”黎清篤定地承諾。


    “你以後別忘了就行。”冬夏漫不經心地道。


    但她真沒將黎清這話放在心上。


    黎清在她心裏還不如殷浮光來得可信啊。


    等在問天門拿得出手的人手中都打過一圈秋風,冬夏才放過了這群可憐巴巴的仙門長老。


    她眼睛多尖,一出手就把對方手裏最好的東西要了過來,有黎清在,誰又會拒絕她的索取呢?


    這快活簡直和親自上問天門殺一圈再瀟灑離開差不多。


    冬夏望著攤開的各路法器,當著黎清的麵就給白澤越傳訊了出去。


    她讓白澤越去找葉鳴玉。


    抑或這時候……還是廿三。


    黎清看著她的動作,毫不費力地得出結論:“你找到那個人了。”


    “是啊,”冬夏邪氣地朝他勾了勾嘴角,“我要殺的,就是問天門中位高權重的一人。那日晚上,白雲宗的老賊傳訊求援,有一人從背後偷襲我,我也傷了他。一見到他我就認出來了。”


    若不是有白澤越之前帶給她的法器碎片擋著,冬夏傷得還要更重一點。


    堂堂問天門宗主,偷襲的功夫倒是練得很爐火純青。


    經這一擊終於碎成齏粉的碎片也讓冬夏因禍得福,在魔氣和真元的撞擊震蕩中想起了更多自己從前的記憶。


    ——譬如,她之前一直不怎麽想得起來的,黎清是如何設計和失憶的她相遇相處的記憶。


    “若他惡貫滿盈,你自可隨意處置。”黎清說。


    冬夏從回憶中清醒,瞅了瞅他月朗風清的那張臉。


    這確實是黎清的道,他從不姑息作惡,對魔修更是毫不留情。


    可黎清也不是從前的黎清了。


    冬夏嗤笑著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金色陣紋。


    封絕封了她的修為記憶,可容貌聲音卻是靠這來調整欺瞞他人的。


    冬夏恢複記憶以來這幾日,還沒有找到解開的方法。


    說到手上這陣紋,又不得不提黎清用來拴她的那根鏈子。


    換成是個魔修這麽做也就罷了,放在黎清身上便頓叫人麵露驚恐。


    冬夏自己都想不到黎清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光是現在回想一下當時的不可思議,冬夏都覺得牙癢癢。


    但不可否認的是……黎清低劣的計謀是湊效的。


    冬夏從前能在街上一眼看中黎清,失憶的她便也會為黎清動搖。


    “我還要謝謝你。”想到這裏,冬夏突然道。


    黎清掃了一眼滿桌的頂級法器:“你從前擁有更多。”


    冬夏笑了,那笑中帶著點憐憫之情:“是啊,我從前有更多。”


    黎清不顧一切、顛倒倫理強求她的喜歡,他也驚鴻一瞥、短暫地得到了。


    然而黎清犯下滔天大錯的同時,其實根本不信任他自己能用這手段得償所願。


    他太知道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哪怕隻是水麵輕輕晃動,也能讓他像隻驚弓之鳥似的選擇玉石俱焚。


    到頭來,竟是黎清自己在猜忌和懷疑中將他好不容易騙來的喜歡親手毀去。


    冬夏仍能回憶起完全失憶、對黎清全然信任時的心情。


    當然算不上愛,但也絕對是“恨”的反方向。


    隻是這一點點悸動被稀釋在幾百年的記憶當中,對冬夏來說也算不得什麽了。


    她將黎清從房裏趕出去,嗤之以鼻的同時又有點兒可憐他。


    隻要她不說,黎清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他錯過了什麽。


    *


    門在黎清麵前轟然合上,像冬夏對待他時毫不留情的態度。


    冷清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往門上輕輕貼了一下,覺得有些像是活在夢裏、踩在雲端。


    那是真的、完整的冬夏。


    而無論出於什麽目的,冬夏隨他回了問天門。


    黎清抵著門低低地笑了一下,但笑意又很快隱沒消失在嘴角。


    這不代表什麽,黎清再清楚不過。


    他在冬夏房門前留下用於保護警示的陣法,轉身離開洞府,趕去了另一個地方。


    殷浮光見到黎清時表情有點無奈,但還是乖乖行了禮:“仙尊,這人還要關押上多久?”


    “直到今日。”黎清和殷浮光擦肩而過,去往一處隱蔽的牢籠。


    黎清對冬夏說了謊。


    他沒有在那晚立刻殺死白雲宗宗主。


    慶功宴當晚出事之後,黎清當然動過這個念頭,但他反複推敲便立刻意識到這一晚上發生的一切都不簡單。


    冬夏顯然不是這一晚上才恢複記憶,她隻是隱藏了自己恢複記憶的事實。


    那冬夏定然是有所圖謀,謀的最可能便是他的心頭血。


    ——那冬夏為什麽會在那個晚上,毫無預兆地暴露她自己的身份?


    殺一個白雲宗宗主,就這麽重要?


    黎清讓殷浮光秘密將半死不活的白雲宗宗主關押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而今日,他終於從冬夏口中聽到了那晚上的片麵真相。


    光是點和線便足以讓黎清推斷出大致內情。


    他將躍躍欲試想跟上來的殷浮光擋在了牢房外,隻身一人走向如同一團爛泥似的癱在地上的白雲宗宗主。


    殷浮光傳聞中就是冬夏的裙下之臣之一,黎清不想讓他得知和冬夏相關的任何事情。


    ——就讓殷浮光一廂情願地以為冬夏隻是妖女的替身好了。


    黎清的腳步停在牢籠外,他注視著地上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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