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夏雖然能抵擋得住,可被這麽一直壓製著太過消磨實力。


    等到了陣眼,將陣法破壞停止,便不必再受這壓製。


    “她在去何處?”孫卓爾突然驚疑不定地問,“她不是要來殺我?怎麽竟走偏了?”


    嶽浮屠半眯著眼睛:“看方向是往西南的奇書閣去了。”


    孫卓爾沉思片刻,突然大驚失色:“那是陣眼!她識得陣眼,是要去破陣!快去攔她!!”


    嶽浮屠的動作一滯:“她怎麽——”


    後麵的話被嶽浮屠自己硬生生咽了下去。


    還能怎麽知道的?當然是跟在後麵的黎清口中說出去的。


    嶽浮屠心中長歎一口氣,卻沒有舉步,而是掐指打出幾道傳訊勒令奇書閣附近的修士趕去阻攔。


    他心中頗有幾分不確定。


    人海戰術在對上絕對的強者時,是不會起什麽作用的。


    嶽浮屠也曾是靈界第一人,他知道那是什麽感覺。


    更何況,無論冬夏還是黎清,修為都早已超過了他。


    “你怎麽——不親自去,誰能攔住她?!”孫卓爾不悅又嚴厲地質問。


    嶽浮屠施施然地喝了一口酒:“不需要我的護衛了?”


    孫卓爾張了張嘴,頓時啞口無言。


    他自然知道嶽浮屠是冬夏和黎清之下的最強者,有嶽浮屠在,他保命的幾率才稍微大一些。


    可嶽浮屠隻有一個,又沒有□□之術。


    孫卓爾緊緊咬住後槽牙,又想了一個人選:“讓葉鳴玉去!他不是已經和你交手戰平過了嗎?”


    嶽浮屠不置可否地從鼻子裏擠出模棱兩可的回應,顯然沒有傳令的意思。


    他可不打算讓葉鳴玉這樣的年輕一輩的翹楚去送死。


    孫卓爾氣得臉頰通紅,隻得自己掐指找葉鳴玉傳訊。


    就在孫卓爾這麽做時,嶽浮屠陡然覺得渾身一寒,仿佛隻是被人遙遙看了一眼,便叫森冷殺機從千裏外穩固鎖定。


    他幾乎是立刻判斷出這殺意是從何而來,揚手召出長劍的同時,竭盡全力地運轉全身真元貫入長劍當中,雙手並握住劍柄,用畢生修為揮動了如同自己半身的長劍,在孫卓爾麵前自上而下劃出一道令人渾身戰栗的強勁弧光。


    兩人麵前的廣場被這一劍乍起的寒光劈成了兩半,像是一塊豆腐被從中切開。


    孫卓爾根本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自己被麵前驟然炸開的一股凜冽勁風拍了出去,渾身骨骼幾乎都被砸成了碎片。


    然後才是“叮”地一聲撞擊貫穿空氣。


    重重跌落在地時,孫卓爾腦子裏都是懵的。


    過了幾息,他才破口大罵:“嶽浮屠!你發什麽瘋!也被妖女蠱惑了不成嗎!”


    剛剛擋下一擊的嶽浮屠雙臂都虛脫得在微微顫抖。


    他抬腳將剛剛千裏之外射來的木質箭矢踢到了孫卓爾麵前。


    孫卓爾瞪圓了眼睛看那一根和剛從樹上折下的枝椏沒有任何分別的箭矢,後知後覺地恐懼起來。


    能從那樣遙遠的距離發出那驚天一擊,普普通通的樹枝卻不炸裂,又能讓嶽浮屠都吃力成這樣的人,隻有兩個選項。


    孫卓爾兩排牙齒打起架來,他磕磕巴巴地說:“她看見我了……”


    嶽浮屠瞟了孫卓爾一眼,胡亂治療了自己為了強接剛才那一擊而崩裂的雙手虎口。


    但這隻是治標不治本的外傷,體內紊亂的真元才是最棘手的。


    嶽浮屠凝神理順自己的真元,覺得往常如臂使指的它們簡直像是在恐懼剛才那瞬間的交接。


    就連嶽浮屠手中的長劍,也輕微地發出低聲的嗚嗚劍鳴。


    他握緊劍柄,往剛才殺意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裏早已空無一人。


    這一箭,仿佛也隻是冬夏隨手射出的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要恢複日更!!!


    第59章


    問天門再大, 冬夏想找一個孫卓爾也費不了太久的功夫。


    不直奔孫卓爾所在的地方,不過是她權衡利弊,覺得先去陣眼更為劃算罷了。


    察覺到孫卓爾還有心思傳訊發令, 冬夏輕哼一聲,抬指便給他迎頭來了一記冷箭。


    她不擔心孫卓爾會就這麽死了——嶽浮屠就在那旁邊站著呢。


    要是這一箭都擋不下來, 嶽浮屠八成也是心魔纏身、實力大降了。


    這一箭隻要了冬夏短短半息的時間,曲起手指後, 她又慢條斯理地應付起不斷往她的方向湧來的各路仙修們。


    ——話雖這麽說,大多人也隻是有自知之明地自從遠處發動攻擊,沒有多少人敢愣頭青地直接殺到她的麵前來。


    冬夏早習慣這被人圍攻的場景, 但今日更為新鮮的是,她聽到大多的謾罵並非針對著她,而是跟在她身後隻攻不守、替她擋去大半攻擊的黎清身上。


    有罵他“叛徒”的, 也有痛心疾首說他愧對師門的。


    冬夏原以為這些人還都要把黎清“叛變”的原因歸到她身上來呢。


    這些仙域的人翻臉不認人的速度倒是超出了冬夏的預料。


    如果不是正在爭分奪秒, 冬夏還頗想回頭刺一刺黎清, 問問他對於從前庇佑保護的仙域眾人此刻和他反目成仇、唾罵不止這一點有什麽想法。


    但問天門的護宗大陣如同貪婪的猛獸一般饕餮冬夏身上力量,叫她不敢大意, 從仙修中殺出一條血路, 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了陣眼。


    追溯著靈氣幾不可見的構建路線落在陣眼上時, 冬夏心中並沒有放鬆太多。


    雖然已經練習過許多次如何破陣,但練習時用的陣法太小,和正品比起來就像是湖泊中的一滴水那麽不起眼。


    ——陣法的大小自然也對破陣造成了影響。


    冬夏用魔氣稍稍往陣眼裏一探, 便預計出了自己刺穿這處陣眼所需要的時間:少說也要一炷香時間。


    這一炷香時間裏的圍攻便也罷了,更棘手的是,陣眼之深遠不能完全斷絕,冬夏隻能退而求其次、讓它停止運轉一段時間。


    這“一段時間”,大約是兩刻鍾左右。


    兩刻鍾的時間去捉住孫卓爾再離開問天門, 總歸是夠了。


    人都到了陣眼前,冬夏當然不可能猶豫,萬千思緒在腦中轉過都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她輕輕抬起足尖,用腳掌在虛空中一踩。


    下一刻,空氣自她腳下現出了一條裂痕。


    緊接著是第二條、第三條……


    包圍至此的仙修們愕然看著空氣被冬夏硬生生地撕裂,從中傳來了仿佛要將人的靈魂和神智都卷入其中攪成虛無的吸力。


    仙修頓時紛紛變色,一個個地往後飛快退卻身形。


    “不要上前!妖女破碎了虛空!化神以下被卷入虛空隻有必死無疑!”


    化神期是什麽意思?


    是整個靈界加起來,兩隻手也數得過來的頂尖大能。


    一時間以冬夏為中心出現了一片空曠圓圈,隻有黎清仍然麵不改色地站在冬夏身旁。


    冬夏用這一招花費不少力氣,也是為了將仙修們逼退一炷香時間的不得已而為之。


    她也知道這招奈何不了黎清,最後偏頭眯眼同他對視了一下,才閉眼將大半的神識和魔氣凝作一支長矛、往陣眼當中灌注而去。


    如果說她從前練習著破除的陣眼像是雨後路上的小水窪,真正的問天門護宗大陣陣眼便是一口深井。


    冬夏那麽一瞬間甚至生出一種這陣眼沒有盡頭的錯覺。


    但也隻是那麽一瞬間而已。


    她飛快摒棄軟弱的想法,一往無前地紮入了陣眼的結處。


    ……


    一路疾馳的冬夏突然站住不動,她身邊張牙舞爪、不斷擴散的扭曲裂縫讓仙域眾人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看著站在冬夏身旁、卻無動於衷的黎清,有好鬥之士忍不住吼了起來。


    “仙尊,眼前就是斬殺妖女最好的機會了,還不出手嗎!”


    “是啊,妖女此時停下,一定是精力分散到了別處,仙尊此時出手,便能為仙域除去一大禍害!”


    “隻要能殺了仙域的心腹大患,就算仙尊您已經入魔,仙域也不會排斥您……”


    “黎清仙尊,快動手吧!”


    “動手啊!”


    大大小小的吵嚷催促聲傳入了黎清的耳中,它們各有各的激越,卻沒讓黎清的心弦產生絲毫動搖。


    心魔也悄悄冒出頭來混入這些聲音當中,它嘶嘶地問黎清:“你覺得你還能活幾天?還能再看她多少日?”


    “到不能再看的那日為止。”黎清淡淡道。


    黎清仍然在想冬夏破陣之前最後看他的那一眼。


    一個轉瞬即逝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繁雜意味。


    冬夏其實根本不必親自來破陣,她若是和黎清兵分兩路,能節省許多時間。


    黎清能想到這,冬夏自然也能想到。


    但冬夏隻字不提,黎清也不會主動提議。


    原因太簡單了,冬夏不信他。


    可這便衍生出了又一個問題。


    幾乎是以護法的身份站在冬夏身旁的黎清陷入了沉思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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