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夏莫非果然是……


    直到黎清察覺一絲明顯的敵意從人群中毫不掩飾地直直刺穿到自己身上時,才打斷思緒抬起了頭。


    葉鳴玉正從仙修之中緩緩步出,他穿著一身和藥王穀穀主身份很不相符的青色勁裝,臉上也沒有平日溫文爾雅的笑意。


    那敵意直直戳在黎清身上,簡直像是一柄要吞噬他血肉的神兵利器。


    “葉穀主來了!”


    “葉穀主是化神期!必定不怕這妖女弄出來的裂縫!”


    仙修們沸騰起來。


    葉鳴玉走到人群的最前方,而後又走了三步才停下。


    黎清靜靜看著葉鳴玉……或者說,廿三。


    知道葉鳴玉體內藏著另一個人格的人不多,黎清偏巧算其中一個。


    不僅如此,他更知道廿三和冬夏的關係匪淺,廿三信任冬夏,而冬夏甚至有強製將葉鳴玉和廿三人格對換的辦法。


    若不是這兩人之間從未有過線的行為,黎清早許多年或許已經對廿三出手了。


    “葉穀主小心,黎清仙尊的修為畢竟還在!”


    “大家一起上,總能找到空隙打斷妖女的施法!”


    聽著群情激昂,黎清神情淡淡地抬手握住了禦虛劍,隻輕輕一聲清越的劍鳴便頃刻間讓周圍變得鴉雀無聲。


    原先還嚷嚷著一起上的那人咽了口口水,悄悄往人群裏退了回去。


    原因無他,不執劍時的黎清隻是叫他們心底暗暗忌憚害怕,可當劍被他握入手中時,那鋒銳得仿佛能將天地撕開的凜然劍氣便驟然炸開,像是天災般將眾人覆蓋壓製其中不能動彈。


    葉鳴玉比其他人好上一些,但麵色裏也透了幾分蒼白之色出來。


    “葉、葉穀主,”有人艱難地道,“仙域今日恐怕隻能靠你和嶽浮屠長老了……”


    葉鳴玉頭也不回,他輕輕將指尖捏在一起,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不遠處靜立的冬夏身上。


    黎清握住劍後不過短短三五個呼吸,冬夏睜開了眼睛。


    葉鳴玉聽見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就在同一刻,原本覆蓋在整個問天門上方淺銀色的陣紋漸漸在空氣中淡去。


    這變化很快引起眾人注意,其中問天門的弟子立刻意識到發生什麽事情,驚呼:“妖女破了護宗大陣!她再不受壓製了!!”


    冬夏破陣花費不少心神,睜開眼後不得不短暫調息了一番,回過神來聽見的第一句話便是這驚呼。


    她往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對上站在人群之前的葉鳴玉。


    “葉鳴玉”朝她微微頷首,仍舊有辦法將那張本來翩翩公子的臉變成冰塊臉:“去吧。”


    冬夏微微咋舌,卻沒回絕他的好意:“小心。”


    兩人極為短暫的對話後,冬夏用神識遠遠鎖定孫卓爾的位置,滿懷惡意地將殺機毫無保留地傾瀉傳達了過去。


    ——這就來殺你。


    即便隔著十幾座劍峰的距離,冬夏也能清晰地看見孫卓爾被嚇得麵色發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狼狽模樣。


    兩刻鍾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冬夏最好的打算是當場從孫卓爾口中問出情報、將其當場斬殺,再事了拂衣去;若是孫卓爾嘴真的夠硬,便將他擄走,以後總有機會拷問出她想要的情報來。


    所以兩刻鍾未必夠用,更何況還是被整個仙域圍攻的兩刻鍾。


    思及此,冬夏稍一點足便消失在了原地。


    黎清緊隨其後,葉鳴玉卻留在了原地,他抬手狠厲地擊落了幾名下意識去追冬夏的仙修。


    “葉穀主?!你也叛變仙域了嗎!”


    葉鳴玉麵無表情地站在了阻擋眾人追擊的路上:“葉穀主?我的名字叫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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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冬夏以前從來沒認真思考過仙域一共有多少人的問題, 但今日她終於覺得仙域人口實在有點太多了。


    他們簡直像是煩人的螞蟻一般前赴後繼,雖然真敢衝到她麵前來的人不過凡幾,遠處不曾停下的試探攻擊卻始終煩人得很。


    要不是冬夏今日時間不寬裕, 每每想要出手時一回頭又看見黎清的身影,她早就放手大開殺戒了。


    冬夏輕輕啐了一口, 強行從一群問天門弟子的劍陣中闖過去的同時,估摸了一下自己的狀況。


    雖然被大陣消磨不少,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挑一個嶽浮屠仍然是綽綽有餘。


    要是丹藥再多點兒就好了。


    可惜她身上好使的聖品丹藥,早在三年多前那一戰時炸得灰飛煙滅, 恢複記憶之後也沒能攢起來多少。


    ……還被黎清給浪費了一顆。


    冬夏嘁了一聲,在須彌戒裏掃了一圈自己的儲存,隨意地撿了幾顆丹藥要往嘴裏扔時, 突然看見錢多多的傳訊玉佩正在一閃一閃地發光, 不由得挑眉將神識探了過去。


    傳訊玉佩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跟隨她的指引鑽了出來, 從其內傳出了錢多多的聲音:“等一等!我來送東西!”


    “沒空。”冬夏回絕了小姑娘的好意。


    錢多多卻很堅持,她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再給我五……不, 四息, 我這就到了!”


    冬夏想了想錢多多上次在五羊嶺給她的極品丹藥, 還真停了下來。


    她隻是不想接受來自黎清的幫助而已。


    停下腳步的冬夏頓時成了更加明顯的靶子,她隨手擋開朝著自己麵門砸開的一座藥鼎,纖纖手背在堅硬的鼎壁上拍出一道深深的裂縫, 叫遠處藥鼎的主人立刻反噬吐了口血出來。


    四個呼吸的功夫後,冬夏果然在鋪天蓋地的敵意中找到一道沒有夾雜惡念的金光,揚手便攝入了掌中。


    那是個小巧的盒子,裏麵嵌著四枚有價無市、百年難得一見的靈丹妙藥。


    冬夏隻看一眼便將丹藥都辨認出來,就連身家地位如她, 都忍不住輕輕咋舌:小丫頭是真的有錢大方。


    金貴的丹藥自然也非常好用,冬夏一股腦全含進嘴裏便把也價值不菲的盒子扔了,再度趕向孫卓爾和嶽浮屠的身形頓時又加快了幾分。


    黎清接住被冬夏隨手扔掉的木盒,眼神微沉。


    葉鳴玉能幫冬夏,錢多多也能幫冬夏,甚至冬夏還能對楚靈手下留情。


    冬夏隻是獨獨不想領他黎清的情罷了。


    黎清閉了閉眼,將被心魔劣化的惡念壓了下去,又將帶著錢多多印記的木盒毀屍滅跡。


    “事到如今,不照著我的方法做,你還有別的什麽辦法能讓冬夏回心轉意?”心魔陰惻惻地問。


    “隻要活得夠久,總有辦法。”


    “活得夠久?”心魔發出怪笑的聲音,“過不了我這一關,你以為自己還能活幾日?”


    黎清不再搭理心魔,他將視線遠遠地落在了冬夏的背影上。


    她距離嶽浮屠和孫卓爾,已經隻剩區區五座劍峰。


    ……


    冬夏避開迎麵飛來的碧玉梭,還有閑心回過頭去將這小東西捏在了指間。


    玉是上好的玉,綠得幾乎沒有一絲雜誌,堅硬鋒利得能直接貫穿人的腦殼。


    而且這法器的主人,冬夏也認得。


    她抬眼看向前方,並不意外地又見一位熟人:“殷浮光。”


    殷浮光的回應卻是苦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看著冬夏身後不遠處的黎清道:“我猜到了……但也猜錯了。”


    冬夏歪了歪頭,沒聽懂殷浮光這句話說的是什麽意思:“你從前便認出我了嗎?”


    “是,也不是,”殷浮光尷尬地道,“我以為你是你的……”替身。


    周圍耳目眾多,殷浮光沒敢將最後兩個字說出口。


    冬夏也不糾纏,她把玩了一下碧玉梭,含笑問殷浮光:“你代表殷家來攔我?化神都不到的你配嗎?”


    殷浮光頓時有點受傷,他沒有去奪冬夏收繳的碧玉梭,而是唰地一下打開了折扇:“這誰知道呢?能攔你一兩刻,就已經是種壯舉了。”


    他說罷,竟然搶先向冬夏攻了過去。


    冬夏隨手將碧玉梭一扔,還算手下留情,但也兩招就將殷浮光體內大穴擊破兩處要點,頃刻間便將有為青年的渾身真元運轉周天給廢了。


    做完這一切後,她便揚長而去。


    殷浮光破破爛爛地癱在他的飛行法器上,連著吐了好幾口血。


    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拚了。


    整個仙域、乃至靈界,能當冬夏對手的人,隻有一個。


    那人從前站在冬夏的對立麵,現在卻隻一聲不吭、像隻認主忠犬似的跟在她的背後。


    黎清雲淡風輕地從殷浮光身旁和他擦肩而過,一個眼神也沒有多給他。


    光看他孤高請絕的模樣,誰能想到這人早已心魔爆發、腦中全是扭曲的惡念呢?


    “我是管不了了……”殷浮光翻了個身躺在法器上,將自己最後的神識和真元都遙遙灌入了碧玉梭當中。


    這舉動叫他立刻又吐了口血,濺得胸前到處都是,看起來簡直整個人大限將至。


    冬夏沒走多遠便注意到殷浮光的碧玉梭仍然上下浮動著像隻小船一般停留在自己身邊,不由得皺了皺眉。


    但碧玉梭上並無敵意,冬夏也不好發作,任由它像是個掛飾似的飄在自己身旁,抵達了嶽浮屠和孫卓爾麵前。


    嶽浮屠皺著眉張嘴似乎要說話,但冬夏沒有給他任何說廢話的機會,並指便是一條毒藤照他臉抽了過去。


    ——冬夏根本沒想越過嶽浮屠去擒孫卓爾,她本就打算處理好了嶽浮屠再去料理後者。


    嶽浮屠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出來便不得不執劍去應付冬夏這一擊,兩人交鋒前迸開的氣勁將孫卓爾掀得倒飛出去,後者立刻借勢屁滾尿流、毫無形象地往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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