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誌遠在回南京後的第四天,宴請兩位摯交好友。一位是名震江湖的天玄劍嚴子林,一位是虎威嫖局的總鏢頭開山掌孟彪。


    嚴子林係武林世家出身;占著祖宗的蔭庇,家中十分富足。房舍建在秦淮河畔,從他這一代起,疏於應酬來往,不大過問江湖上的事,和黑白兩道人物都無多少交情。但偶然也派人參加白道著名人物的喜慶喪葬,不過他從未親自參加。由幹家傳武功十分了得,平日頗受武林人氏的敬重,隻要他派人以代表身份參加歡宴,就算是給人天大的麵子。眾人也知他性格恬淡不喜交遊,也不與他斤斤計較。


    至於開山掌孟彪孟老鏢頭.卻與嚴子林相反.許是由於開設鏢局的緣故,交遊十分廣闊無論黑白兩道,與他都有交增。隻要看見他的鏢旗,無人敢於下手。


    沉誌遠與兩家十分親近,常常舉行家宴自娛,兩家照例是全福,舉家而來。


    嚴子林家赴宴的有夫人餘香蓮,大公子嚴鶴.二小姐嚴婷,總管八卦追風刀餘文斌.其實就是他的園子。


    孟彪家則有夫人錢秀藝,公子孟雲天和侄兒孟如龍。


    沉誌遠在園中設席,還請李崇白一家作陪。席分兩桌.老小輩分開。


    席間,老輩人物自有他們的一番言語,小輩人物也有自己的興致。


    但是.今日卻有些不同,老輩席上多了個蒼山獨夫伍雲伍老爺子,客人們說話時不免有些拘束。而小一輩的桌上卻不受影響,依然談笑風生,隻除了李劍心例外。


    沈竹青和嚴婷,正像一雙明珠.各有春秋。孟氏昆仲和嚴鶴,均是翩翩佳公子,同有李劍心是個不名一文的窮郎中,衣著上先就輸了一大截。


    沈竹青特別活躍.孟氏昆仲和嚴鶴對她格外殷勤,她故意不睬李劍心,隻和那三個青年說話。她就是要李劍心看看別人是怎樣對待她的,哪像他那樣無禮,有心氣氣他。


    此刻,她講起了在青陽縣發生的事,嘰嘰咕咕,講的繪聲繪色,十分得意幹自己的一番驚險經曆。


    要知道在坐的公子小姐,雖有一身好功夫但經年不出遠門難得遇到什麽驚險事,即使在南京城偶爾與人動手.但也隻是下三流角色,三拳兩腳就打發了哪裏見過真壓的陣位?因此.沈竹青的經曆.使他們驚歎不已。


    末了,沈竹青提到李劍心.日說爹爹的傷便是這位李郎中治的。所以,爹爹把他一家人請了中請他在藥堂治疾。


    那幾位公子先還奇怪沈家怎麽多了個寒酸客人,現在總算明白了原因。


    李劍心知道她是故意要貶低自己,心中雖然反感,但卻不動聲色。


    嚴鶴這時微笑著對李劍心道“原來李見是歧黃聖手失敬了,在下敬李已一杯,感謝李兄救助了伯父。


    李劍心道:“嚴兄客氣了,幹!


    他二人幹了杯,其餘人並不舉動男的不屑;女的不會。


    孟雲天問。竹妹,伯父既吃了虧.難道就算了不成沈竹青笑道:哎喲,看你說的,人家要在一月內要我們全家的命呢,算得了麽?”


    孟雲天憤然道:。五梅門也大猖狂,我孟雲天屆時前來助陣.看看這些鼠輩有什麽了不起的,替伯父報一掌之仇!


    沈竹青眼一瞪:照你這麽說,我和我爹的武功竟是如此稀鬆平常了?被人家打得一塌初塗,隻有你才能勝得人家等著你來為我們父女報仇?


    孟雲天一愣,不明白錯在何處,但嘴裏趕忙道:“賢妹此話從何說起?愚兄一片誠意,哪敢輕視賢妹與老伯千萬別誤會才好!.李劍心在一旁悶笑,心想,這妮子倒真有趣,人家拍馬還不買帳。


    隻見沈竹青小嘴一撇;、你說五梅門都是些鼠輩,我爹係被這些鼠輩所傷,在你眼中.爹豈不是連鼠輩都不如了麽?


    孟雲天一聽,更加著急也不知要如何分辯才能洗刷幹淨,同是把手亂搖,口中連說幾個”不字,情急之狀實在可笑。


    李劍心再也忍不住,笑容掛在臉上。


    嚴婷見孟雲天走投無路,便替他找台階下,笑道”竹青,人家孟大哥又不是這個意思,你別難為人家了!


    沈竹青這才緩過臉色:”好,看在嚴姐份上饒你這一遭.以後說話可得小心些!


    孟雲天如逢大赦.連忙稱是。


    嚴鶴道“想不到賢妹一家出了這等大事,少不得你我三家必須同仇亂愾,齊鬥凶頑了,你們說是不是?


    孟如龍大叫道:“對極對極,你我空練了一身武功,連個施展的機會都沒有,這回可以大幹一場了!”


    這一說大家又激動起來.你一言我一語.議論著退敵之計。李劍心並不去聽他們的胡謅.同把注意力放在老人席上。


    這邊廂,沉誌遠已說完了事情發生的緣由使孟彪與嚴子林大吃一驚。


    俄頃,嚴於林道五梅魔君當年危害江湖故遭正派人士圍殲,如今不思悔改,隻怕江湖從此無寧日,實在令人擔擾呢!


    孟彪道;‘五梅魔君既練成了五海陰陽掌實是不可小蒼山獨夫伍雲道:”你們說得不錯,不過隻要我老爺子在,決不會束手不管!


    嚴子林道”隻要老前輩振臂一呼,我等願附驥尾.跟隨前輩,以供驅遣!


    孟彪道:隻要前輩伸手.沒有接不下來的事,孟彪跟隨前輩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伍雲大悅道:好說,好說,隻要有你們助威,何愁江湖上掀起大浪!


    沉誌遠立刻站起作揖:“多謝各位拔刀相助,患難之中見知己老夫感恩不盡r話剛完,就見一家丁手持名帖稟道“東家南京一霸薑老大爺差人下帖子,來人在帳房等呢!”


    眾人聞聽不枯者乃南京一霸鬼麵金剛薑超,俱都一怔。


    不明所以。隻有伍雲自顧喝酒,全然不放心上沉誌遠道;奇怪,老夫與此人素無來往,不知何事下帖?


    任繼發道:待我去會來人。說著離席。


    嚴於林道:姓薑的在南京城內稱王稱霸,但與我等井水不犯河水.不要是找麻煩吧?


    孟彪道”一黑一白本不相容,奈何此人勢大,任他獨占一方,長此下去,隻怕我們礙了他的眼。


    孟夫人錢秀芝道憑他鬼麵金剛如何猖厥,還不敢動我三家”


    嚴夫人餘香蓮道:姐姐說得是,薑超不過欺侮那些江湖藝人,地痞流氓而已,怎聯惹到我們頭上來了?


    正說時,任繼發已回來了。


    他向諸人道:真怪,薑家來人論理,便說我”濟世堂郎中李劍心小兄弟招意了他家大公子花花太歲薑恩隆將他大公子的逃妾拐走。我說決無此事,李公子不會武功,隻怕是認錯了人,來人說要李公子出去對質,若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則作罷,若是李公子無疑.就請濟世堂給他們個支持。話說的較中帶硬.這不是成心找茬子麽?


    這席話把眾人眼光都引到李劍心身上,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沉誌遠道;”對什麽質,告訴來人決無此事”


    嘴裏這麽說,眼睛卻往意著李劍心的神態,他一直認為李劍心決非凡人,否則決治不好五梅陰陽掌之毒傷。


    李劍心從容不迫站起來:“既有人找在下,就由在下去對質吧!”


    這話並未說明他究竟於未幹那事。


    沉誌遠道:“不必、不必,理他作甚?


    任繼發卻認定不是李劍心幹的。便道:東家,這薑超也是難纏之人,又仗著府中兩個老煞星,隻怕事情不能善了,莫如委屈李公子由他們一認,事情便水落石出以免大敵當前,又樹強敵。”


    李崇白自是知道兒子會武功使問道;心兒,到底何事?什麽拐走逃妾,豈不是笑話”李劍心道:”爹爹放心,此輩惡人本屬下流,最善血口噴人,待孩兒出去與他們理論便了,是非自會清楚。


    說著站起身來。


    正好三總管齊飛從外進來.未等近前就開口道:東家,昨晚南京城出了大事!’沉誌遠一驚:什麽事?


    齊飛望了李劍心一眼道;城裏沸沸揚揚,傳說出了個少年英雄,號稱無影俠醫李劍心,一招就挫敗了花花太歲薑恩隆、火眼彪羅泰、追魂刀吳世保.替南京百姓出了口氣。救走了一位險遭迫害的姑娘,想不到會有與李公子同名同性之人,真是再巧不過。”


    眾人聽了。驚訝萬分,隻有李崇白夫婦知道兒子本事很大,這事一定是他幹的,隻不知是何時幹的。


    “荒唐!’孟如龍叫到,”薑恩隆等三人手底下不弱豈能讓人家一招挫敗?


    嚴子林間沉誌遠:就是這位郎中麽?


    沉誌遠道;怕是同名姓之人吧。”


    沈竹音嘴一撇。‘全是瞎說,我不信!


    李劍心不管人家要說什麽,正想走他的路,可任繼發擋住了他。


    任繼發道:“李公子,若此事當真,麻煩可就大了,這南京一霸鬼麵金剛賽超,勢力遍及全城.這些年來我們小心翼翼。不與他發生磨擦,不如由老夫出去申言,本店並無公於此人,他們沒有證據,事情就鬧不起來,隻是從明日起,公子就不能行醫了,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沉誌遠覺得這話也對,他實在吃不準李劍心的武功到底如何。即使有名師指點,年齡擺在那兒,再高也高不到哪裏去自己仰仗他的與其說是武功,倒不如說是醫術來得恰當。所以,此時為他惹翻了薑超,實是不智之舉。


    孟彪道;大總管言之有理,薑超武功不凡,他府中的兩個煞星更是了得.現在招惹他們多樹強敵於對付五梅門不利’伍雲突然插話道:”薑超府中有什麽了不起的人物啊?


    孟彪道:“一個便是鐵頭陀智圓,一個是斷魂鐧郝勇,都是黑道上的大煞星。


    任雲哼道:“不過是兩個小醜,有什麽可畏懼的?


    孟彪不好再說,隻得閉嘴。


    李崇白見大家如是說,便道:心兒,若是你惹的禍就別再出去滋事,免給沈東家招來是非。”


    李劍心本是一肚子火,心想你們不問是非.隻怕惹來麻煩.哪有俠義道的豪爽精神?今日索性出去教訓來人一頓,看他們又敢怎樣?旋聽父親也如此說,隻好壓下心中怒火,悶悶不樂地坐下。


    任繼發這才放了心.出外應付去了。


    沈竹青滿臉不屑地問道;”郎中,你真把南京三個花花公子打敗了?


    李劍心冷聲道你相信麽?


    他故意不稱小組,話中也充滿諷意,沈竹青怎聽不出來,見他連小姐”也不稱呼一聲,不禁氣得銀牙緊咬,道;不信!


    “既然不信,何需多此一問?


    沈竹青當著許多人被他搶自,叫她怎麽受得了?當下便發作起來。”喲,怎麽啦,姑奶奶問你句話都不行?李劍心,你可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呀,你不過是店中的一個郎中,而姑奶奶是什麽人?你可以如此無禮放肆麽?”


    ‘不錯,在下是店中的郎中,可你也必須明白,在下不是你膝下的仆役.可由你任意呼喝,依在下看來,小姐也未免自視太高了!


    沈竹青哪裏聽得這種活.一跺蓮足,大發嬌嗔:大膽的臭郎中,姑奶奶今日非教訓教訓你!。


    嚴婷趕緊拉住她,不讓她出手打入。


    這一鬧,驚動了所有的人。


    孟家兄弟氣勢洶洶站起來,要李劍心下跪認錯。


    沉誌遠忙喝道:“你們給我坐下,青兒,你又在生事了!”


    孟彪也忙令兩兄弟坐下。


    李劍心憤然起身,對沉誌遠一抱拳:東家.在下今日別過,在櫃上支的七十兩銀子.改日定當奉還!


    沉誌遠驚道:公子何必與小女一般見識?她有不是之處,由老夫責罰就是!


    沈竹青大叫道:爹爹,你今日留下他.女兒就出這道門!


    李崇白倏地起立,道;”沈東家,犬子招惹小姐生氣還是讓犬子走了的好.感謝東家盛情招待,就此別過!


    沉誌遠急得沒了主意,再三挽留無效,隻好說道:三位既堅持要走就暫在外住幾天也好,待公子消了氣,沈某定親自迎接各位回府。


    大總管打發完人回來,見局麵已不可收拾,連忙命下人送來一百兩銀子.請李崇白收下。李崇白哪裏會要,拒不收納。


    沉誌遠與任繼發隻好親送至門口,再三表示歉意。待三人一去。便吩咐下人暗中跟隨.以知道落腳處,尋找起來方便。


    回到後院,酒宴氣氛冷落,隻有蒼山獨夫自斟自飲,全不管發生了什麽事。見沉誌遠進來.老頭兒說:這年青人驕傲得很,竟敢惹惱了小千金.咎由自取!


    誰也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


    沈竹青氣哼哼坐在那裏,不言不吃直生悶氣孟氏昆仲和嚴鶴紛紛好言相勸,哪知沈竹青趣聽越煩.站起來徑自回了閨房。


    綠萼和紅蕊跟著進了內室。


    綠萼道:人家被趕走了小姐還生哪門子的氣?


    沈竹青道“不要你管!


    紅蕊道:這就奇了、李公子是小組的眼中釘,這下將李公子逐走,小姐不是遂心了嗎?


    該高興才是啊!沈竹青叫道:誰說我要趕他?他是自己找的!綠萼道:那還不一樣啊?


    沈竹青氣道:“誰讓他那麽驕傲.誰讓他不把我放在眼裏.我就是要氣池、趕他,把他趕進地獄我才高興”


    紅蕊吐吐舌頭道:哎喲,小姐恨得好怕人喲,他既然走了,就不值得再生氣了呀!


    沈竹青一揮手”出去出去.人家心煩死了,哪裏想聽你二人嚼舌頭!”


    紅蕊、綠萼麵麵相覷,互使個眼色,出了小姐臥室,兩人來到客廳坐了。


    綠萼道:“小姐到底是什麽心思你猜得著嗎?


    紅蕊道:“我倒獵著了些端倪””快說來聽聽。’‘我看小姐八成是喜歡李公子的,她希望李公子也像其他人一樣。對她百依百順,忠心不二。可偏偏這位李公子是個刺頭幾.人雖不會武功,卻是驕傲得很,對小姐冷冷淡淡,不理不睬,我問你,這叫小姐受得了嗎,”


    哎.不對吧。既然喜歡人家.就該對人家好些才是,你看小姐很他很得咬牙.哪會喜歡他呀?你的話未免也太離譜啦!”


    ‘你這就不懂了。我問你.小姐若不是心中有他,又何必生那麽大的氣?若是一個與她不相幹的人.她連正眼都懶得看,還值得她生氣麽?你好好想想。一“晤,這話也有道理下過,我總不大相信,無底下哪有這怪的事產”不信你就等著瞧吧。唉,以後還不知會鬧出什麽事來喲!”


    好了好了,別操這份心了,看你什麽都懂,莫不是情場老手吧?


    “死丫頭,沒羞,你才是呢!”


    兩個丫頭咯咯笑著,你攔我推,笑成一團也不管她門的小姐.此刻正在閨房中偷偷流淚呢。


    李劍心和父母走到街上,問雙親可還有些盤纏。父親回答還有十多兩銀子在身使他放下心來。隻要能過上幾天,他相信憑自己醫術,定能養家糊口,衣食無愁,他想先找個小客店住下,然後行醫看病.於是,他提著包裹,帶引父母往承恩寺一帶走去。


    走著走著.前麵忽然躥出五條大漢,一字兒排開把路阻止。朝後一看,竟有五六條漢子尾隨.心下明白,給薑家的人躡上了。


    他冷笑一聲,道:“爹、娘,前後均有惡犬擋路,孩兒要放肆了,請二老眼在孩兒身後,莫要驚慌。


    李夫人也看出事頭不妙,不禁渾身打顫。


    李崇自卻十分鎮靜,道:“這些看家犬實在可惡,兒隻管教訓他們,但不可傷害人命,以免雙手沾腥”


    李劍心應道;”孩兒省得。


    沈家跟蹤的人,一見薑家打手,便忙著回去報信,意在保護三人。李劍心卻苦無其事地自管走路,和迎麵攔截的五條大漢愈來愈近。


    呔,站創”中間一條大漢猛然喝道:“你小子就是李劍心嗎?”


    是啊!怎麽樣?


    走,到薑府一趟,薑老太爺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路上行人紛紛閃開,膽小的溜走了,膽大的遠遠地站著看熱鬧。


    李劍心冷笑一聲,雙肩一晃,到了五條大漢跟前,隨即便從人空中大搖大擺走了過去,那五條大漢眼睛瞪得溜圓,卻乖乖站在原地,不阻不攔。


    李崇白夫婦大驚,以為對方要攔住自己,便慌忙停了腳步。


    劍心笑道:“爹、娘,隻管走過,他們根本不敢攔二位老人家的路。’老夫婦倆半信半疑,試著穿過人空,那五條漢子果然不聞不問,不禁大感意外。這些人先前凶霸霸的,怎麽一會兒就變了?


    後麵跟蹤的人眼見前麵攔截的武師居然不動,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便發一聲喊.從後麵趕上來。


    李劍心跨前幾步,手指連點,那些撲上來的漢子也忽然變成本雕泥塑般,一個個不動了,隻有一雙眼睛在閃動。


    滿街看熱鬧的人紛紛稱奇,不禁議論紛紛,好事的則跟在李家三口後麵,想知道究竟是何許人,竟敢惹上了薑家的護院。


    哪知一條三山街還未走過,薑府的入已大舉出動,花花太歲薑恩隆、火眼彪羅素、追魂刀吳世保,擁著個擔胸露腹的胖大和尚迎麵而來,後麵還跟著三四十個打手,拿刀提杖,好不成風。


    這三山街本是商事集中的大街,人來人在十分繁華擁擠。人眾一見薑府打手。紛紛躲向一邊,不知什麽人又要遭殃。


    李劍心情知今天不能善了,糟的是父母就在身邊,萬一被誤傷了。那才是後悔無窮。他心念一轉,覺得不如先離開此地再說,也顧不得驚世駭俗了。隨即點了二老睡穴,一手扶起一個,施展幻影迷蹤,鑽入密密麻麻的人叢中,不管大街小巷隻管亂竄,一下就沒了影兒。


    那胖大和尚和薑恩隆等人一個冷不防,對方的蹤影便已失去,麵對熙熙攘攘的人流,往哪兒找去?隻好恨恨不已地打道回府。


    等沉誌遠等人聞訊趕來,連薑府的人也走了,但聽街上議論紛紛,才知李劍心已逃出。


    再說李劍心來到一條小巷,乘無人時將二老放下,拍開穴道。二者醒來莫明其妙.也不知什麽時候來到這小巷的。


    強人呢?”父親問。


    ‘孩兒已避開了他。”李劍心回答。接著把經過情形講了。李崇白和夫人齊道“好險哪好險!”


    李劍心道往此北去,先找地方住下。”


    他們穿出小巷,來到一條大街.一問行人,卻是大功坊北段,便找了間中等客棧住下……


    晚間李劍心盤膝而坐,不敢離開,恩忖著下一步該怎麽辦。要是不離開南京,隻怕連行醫也不成,薑府的眼線到處都是。要是離開南京城,豈不是讓這些歹徒繼續作惡?同時金家父女要是回來,又去哪兒找他?還有沈家與五梅門的一月之約.盡管有蒼山獨夫伍雲坐鎮。


    自己也該盡一份心力。由此種種,應該不離開南京才是。可是,父母就在身邊,自己離開讓二老遭暗算豈不是悔之莫及?他左思右想,均感十分為難。眼下手頭拮據,爹手中的銀兩過不了幾天日子,不設法掙錢就難維持生計,讓雙親受累。


    他反複想了一陣。總想不出個萬全之策。直到黎明他才作出了決定。


    吃完早餐,他囑咐爹娘不要離開房間,自己去找懸壺行醫的地方,很快就會回來。


    他從大功坊往南走,直奔承恩寺方向。來到與三山街交叉處,他便放慢了腳步,悠悠然倒背兩手,恰似閑庭信步。果然,他發現後麵有人跟蹤,立即雙肩一晃,已到了兩個家夥眼前,把兩人嚇了一跳。


    他舉手虛空一打,將兩人穴道製住,問道;”說,薑家住什麽地方?


    小的—一不知道—一’”姓薑的不是在找我嗎?我自己送上門來不好?”這—一倒也是”


    那好,前頭帶路。”他解了兩人穴道。


    這經過情形自然又被人看到,立刻就有閑人跟在後麵,越聚越多,聲勢也愈來愈大,鬧鬧嚷嚷,熱鬧至極。


    來到承恩寺廣場,更驚動了三教九流的人物,聞說那個轟傳南京城的無影俠醫李劍心,今日赤手空拳單身一人要上門找南京一霸的晦氣,不禁躁動起來,在承恩寺一帶擺攤設點的各行人眾,概被薑超手下的人勒索敲詐,平日受盡了欺壓。如今聽說竟然這世上還有個人敢找上門去,這份膽識就夠嚇死入了,因此連攤點也不顧了,要看看是何等一個大英雄,敢到老虎窩裏打虎。誰知他們親眼見到,並不是身高丈二,體似金剛的神將,卻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這在失望之餘卻增多了幾分好奇。於是一定要看完這場熱鬧的心願.促使他們尾隨不已決不散去。


    李劍心並未料到會引起如此大的轟動,跟在他後麵的人離他兩丈,就像率領著一隻不成隊伍的大軍似的,腳步雜遝如擂鼓,聲勢十分浩大。他後悔措置失當,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今日本想主動找上薑家的門一舉擊潰薑府,消滅他的威風.好讓自己開業行醫,讓江湖朋友不再受其欺壓,這個辦法固然好,卻又招來了如此多閑人,倒是他始料不及的。


    這時,突然有人叫他“相公、相公!回頭一瞧,是一男一女兩個青年人,年紀比自己還輕.看模樣不像兄妹,倒像一對小夫妻。


    他邊走邊問;”二位有何指教?


    兩小走在眾人之前,跟在他之後,男的說道:相公好膽氣,敢上門找薑惡霸的晦氣,我們二人願助一臂之力!


    李劍心一愣:”為什麽?


    相公一人,勢單力孤,不是人家對手。”


    “哦,要是加上二位也不是對手呢?


    我們和相公一起死!


    “為何如此?


    我們也受薑惡霸的欺壓。已經走投無路,與其任宰割.不如拚個魚死網破!”


    李劍心不覺停了腳步.手指一點,閉了兩個惡徒的穴道,讓他們直挺站著,然後回頭打量兩小,隻見二人衣著樸素,打著補釘,男的英氣勃勃,女的豔若挑花,一個十七八歲,另一個不超過十六六,比自己小。


    他問:二位於何營生?


    男的道:“小弟高成,堂妹舒萍,山東陽城人,賣藝為生。’“在下李劍心,此去凶險無比,二位還是不要去的好。”


    高威道:“我二人受薑賦手下人欺淩,與李相公同仇敵愾,怎能看著相公孤掌難鳴而不顧?


    舒萍嬌聲道:“反正我們也逃不出薑賊的魔爪,不如拚了這條性命,相公莫不是瞧不起我們?


    李劍心見他們去意甚堅.對他們印象頗好,便道;”二位要去在下不便攔阻,但請不要輕舉妄動好麽?”


    高成道;一切聽相公吩咐!


    李劍心道:“好,走!又將指一點,解了領路人的穴道。


    三人正走著,隻聽一聲虎吼,人叢中跳出一條虯髯大漢,提著一條黃閃閃的齊眉熟銅棍,大叫道:高兄弟,哪裏走?


    高成喜道:趙大哥.我們找薑賊拚命去!這口氣實在咽不下了!


    大漢吼道;‘怎不叫俺?


    高威道:這拚命的事,叫大哥作甚?


    虯髯漢怒道:不叫俺豈不是看不起淹了?好,俺趙魁今日免不得一起死,兄弟再活在世上羞恥!”


    李劍心見趙魁五大三粗,語聲如雷,倒是一等鐵錚掙的漢子.問道:高兄,你們是好朋友?


    高感應遵:趙大哥見小弟受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結果也吃了火眼彪羅泰的虧。”


    請囑咐趙兄,到薑家千萬不可莽撞。”


    高威便對趙魁說了。


    趙魁道:這是什麽人”俺憑什麽聽命於他?


    嘿,趙兄,這位大哥就是一招挫敗花花六歲一夥人的無影快醫李相公呀!


    趙魁愣了”這位相公有那麽大的能耐?俺看著不像呀!”信不信由你.等著瞧吧。”


    他們邊說邊走,已經見到了薑府的大門。


    薑家宅地離承恩寺並不遠,座北朝南,氣魄宏偉.隻見雕欄畫柱,朱門銀扣,兩隻石獅虎視眈眈,分立左右,四個著藍衣勁裝的守門人,呆望著這浩浩蕩蕩的隊伍驚疑不已。別看他們平日裏耀武揚威,魚肉良民,一向橫行慣了的如今看到這樣多的人,如浪潮般湧過來,也不禁嚇得心驚膽戰手腳無措。


    李劍心離大門五丈停下,後麵的人眾紛紛擠向兩邊,不約而同收聲聞嘴,等著好戲開場。


    李劍心這時對帶路的爪牙道:“還不快去通報,說李劍心要會薑超.叫他出來。’兩個爪牙如逢大赦,飛快跑上石階.對四個守門人說了。守門人中的一人。推開一扇門溜了進去,盞茶時分才出來了三個壯漢。


    三人麵目猙獰,身高體壯,大步從台階上走下,中間一人喝道:“李劍心,你好大的膽,竟敢找上門來領死,待張爺打發你!”


    高威一見此人,怒氣勃發.道:相公,此人曾砸了兄弟的攤,今日待小弟與他算帳!


    李劍心點點頭。


    高威一躍而前.罵道:“仗勢欺人的惡狗,高小爺今日要你好看!’張爺大怒變戲法的小野種,也敢來薑府逞威”說著跨步一個衝拳,直奔高威前胸。


    高威矮身一閃,貼近張爺身前,一招“虎穴探子”搗在他心口,張爺大叫一聲仰天摔倒,引得看熱鬧的人眾爆出轟雷似的喝彩。


    另外兩個護院氣得哇哇怪叫,並肩於衝上來,被高威。


    舒萍接住。他兩人平日受盡欺壓,忍氣吞聲.今日裏已無顧忌,手下決不容情,隻兩三招就把兩條大漢打翻在地。


    特別是舒萍,身材嬌小,與這樣一個大漢對敵實在令人擔心如今大漢居然被打倒,怎不引來更大的喝彩聲?


    兩小放倒三個惡人.並不就此幹休,拳打腳踢。把三個護院打得滿地亂滾,喊爺叫娘,看熱鬧的人眾齊聲呐喊助威;興高采烈,竟比看戲還要起勁。


    李劍心看見兩小武功不弱,很是高興,怕他們打死人麻煩,就製止道:小兄弟,行了,等著正主兒吧。


    話剛落聲.兩扇紅漆大門豁然大開,一隊藍衣護衛,手執鋼刀,推赳赳列隊出來。周圍人眾頓時安靜下來.正主兒要出場了。


    上千人眾,齊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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