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謝蘊昭把他拉過來。


    “我從來沒什麽成了親才能如何的觀念,所以……現在你想試試嗎?”


    他像一個站在櫥窗前,對著一件珍寶看了很久的孩子。他對著珍寶苦惱和生氣,還會威脅別人說你要是不給我這件珍寶我就會做出不好的事。


    但所有這些苦惱和生氣,都是建立在一個下意識的認知上:他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的。


    有人因為太輕易獲得而肆無忌憚的傷害,有人看似肆無忌憚,實際是因為早就絕望。


    而假如這個時候,真的有誰將這件珍寶放在他手上……


    他反而會惶恐起來,甚至一動不敢動。


    “……師妹。”


    良久,他才翻過身,低聲叫她。


    “長樂……長樂。”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今天的小劇場非常短。


    因為這隻是一個對係統的簡單訪談。


    係統:這孩子太傻了,我拉不住。她以為我為什麽不發布任務?


    罷了,我是個係統,我莫得感情,我隻會五雷轟頂。


    *


    沒有停車場,不要想了……


    評論有人說對啦,師兄顧慮的還真就是石無患猜到的。


    兩個人談戀愛,情到深處肯定不會止乎禮。


    但昭昭沒太有這個神經,然後師兄又是個衣冠禽……不是,是他想得比較成熟。


    年輕人談戀愛有時候很容易搞混不同的感情,那對其中那個真正屬於愛情的人來說其實真的蠻痛苦。


    師兄太溫柔考慮太多啦。


    他雖然是個大魔王,但在麵對師妹的時候,他真的是徹徹底底的小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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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你要背棄天嗎?”


    [乖徒兒:師父, 今天我不回來吃晚飯了。]


    午後來了些雲,將陽光遮沒了。


    老馮站在田邊,一手拄著鋤頭, 一手端著通訊玉簡, 看著徒弟傳回來的訊息, 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半晌,他磨了磨牙。


    白胡子的真君抱著一堆蔬菜走過來, 試圖伸著脖子看看玉簡上的信息, 被老馮躲開了。


    真君立刻沉下臉, 強調:“我是真君。”


    老馮揣回玉簡,嚴肅道:“不, 你是歐陽鋒。”


    真君:……


    白胡子老人嚐試悄悄捏一個法訣, 比如偷偷把玉簡搶過來……


    老馮警惕地退後一步, 滿臉皺紋緊張成了曬好的老橘皮:“真君,請您老人家自重。”


    鴨子和狗都玩累了, 趴在一邊看看這個, 再看看那個,再顧自嘀咕一些隻有動物才能聽懂的交流。


    老馮拄著鋤頭,看了一眼主峰高處。壁立千仞、濃霧重雲, 九分堂和勝寒府都不見蹤影。他歎了口氣,覺得有些欣慰,卻又挺惆悵,很想把衛枕流那小子打一頓。


    真君挑了一根脆嫩的小黃瓜, 慢悠悠地開始啃,邊啃邊說:“凡世成親要三媒六聘, 不獨為了禮節莊重,也能讓親眷緩解憂愁不舍之情。”


    老馮沒吭聲。雖然對方是真君, 但他還是覺得有點不自在,最後隻能自嘲地笑笑,搖頭歎道:“真是老了。本以為早已斬斷塵緣,沒想到到了這把年紀,還會為一點小事而唏噓。”


    “修士不類凡人,沒有嫁娶一說,阿昭又不會拋下你。”真君安慰道。


    “修士求道,不就為個自由灑脫,她高興不就好?也沒什麽拋下不拋下的。”老馮更不自在了,嘟噥道。


    說是這麽說,但在老馮看來,衛枕流那小子根本是仗著點凡塵交情,和一點差不多的姿色、天賦,就輕易拐走了他的乖徒兒。那小子除了多多送點身外之物,還為追求乖徒兒而做了什麽嗎?


    不管衛枕流有沒有,在老馮心裏,那都還遠遠不夠追走他的乖徒兒。


    老馮思來想去,怎麽都不稱意。但他嘴上還是說:“唉,阿昭樂意就好。我這麽個樣子……可已經麻煩了阿昭太多。沒點師父的樣子,總不能再作凡人的忸怩情態,任意幹涉她的選擇。”


    白胡子真君笑嗬嗬的,捋著胡子:“人之常情,有什麽凡人、修士的區別?自然悲喜,坦然視之;避而不談,反生魔障。馮道友,你在這裏耕種三十年,連這一點都還沒悟透嗎?”


    馮真人一怔。


    好似一點明光照入黑雲,點亮了什麽關鍵的東西。他嚐試去思索,卻隻覺那點亮光恍如蒼茫大海中的細小遊魚,滑來滑去,都隻見其影而不得其貌。


    修士,凡人,情感自然而無區別……


    他想著想著,神色漸漸沉凝下去。


    馮真人竟然就那麽拄著鋤頭、立在田邊,神遊天外而入定了。


    “嘎?”


    “歐嗚?”


    達達和減減察覺不對,剛想跑過去,卻被白胡子真君的廣袖兜了起來。


    “這是頓悟。若能悟透,就是道心大成。你們兩個小東西,就莫去打擾馮道友了。”


    真君一手抱著兩隻毛茸茸,一手摟著大堆蔬菜,大步走入微夢洞府,蒼老卻紅潤的麵容還是那麽笑嗬嗬的。


    天空中,濃雲隨長風而去。暖陽冒頭,光耀辰極。


    頭發花白、身體佝僂的老人靜靜地站在田邊。


    隱約地,有淡紫的煙氣在他發灰的眼瞳中閃爍。


    ……


    馮延康一入定,就一直站到了晚上。


    直到疏星淡月懶懶妝點天空,他仍舊沉浸在那一絲玄妙的感悟當中。


    是夜。


    真君搬了把搖搖椅,坐在小院門口,悠閑地看著天空。他有一雙灰色的眼睛,清澈深邃,如拋卻一切無用顏色的星雲。


    鴨子趴在他懷裏,睡得口水滴答;大狗臥在他腳邊,也吹起了一個鼻涕泡。


    當微風經過、鶴氅抖動時,微夢洞府裏外的一切都寧靜如常。鴨子沒有醒來,狗也沒有抬頭,外麵入定的老人也依舊在以神思溝通天地,未曾注意四周。


    隻有真君注意到了。


    但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依舊沒有動作。


    “老怪物。”


    夜色之中,走出一名俊美的青年。他長發隨意披散,身穿霧灰道袍,罩一件華麗鶴氅,赤足踏在冬日的石板上,肌膚溫潤生光。


    掌門素來是笑著的,帶點懶洋洋的戲謔,又帶點神秘和意味深長。


    但此時,他站在真君身邊,一雙淡青色的、落滿星軌運轉的眼眸中……殊無笑意。


    北鬥的掌門站在北鬥的真君身邊,一起抬頭看向了星空。今夜不算晴朗,連北鬥也顯得暗淡;更多星辰的細節被遮掩去,就像被迷霧籠罩的命運。


    真君悠悠問:“你是誰?”


    掌門和氣地回答:“我是你爸爸。”


    真君淡定回道:“我沒有這麽年輕的爸爸,也許你是我孫子。你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這樣?”


    掌門冷笑一聲。他心想,我一千年前在平京裏當王氏子弟時,都不曾叫過誰“爺爺”,你算老幾?


    他說:“別裝傻了。”


    “老夫不曾裝傻。”


    “老怪物,你究竟想做什麽?三年前阿昭喚醒太阿神劍,你就已然蘇醒。我本以為你會靜待‘那一位’召喚,但你現在一番動作,又是為了什麽?”


    掌門生得一副好相貌,尤其眉眼如畫,既有工筆細致,又有水墨氤氳,現在這麽一挑眉,又令他顯得更加生動。


    他側目看著真君:“莫非你要背棄‘那一位’?”


    如果麵對的是個春心蕩漾的小姑娘,說不定他隻消這麽一笑一看,對方就什麽都說了。


    可惜,他麵對的是一個老頭。


    還是一個管他叫“孫子”的老頭。


    這個老頭什麽都沒有回答他。


    “老夫是歐陽鋒。”真君隻是神在在地說,“你是我孫子,你叫歐陽什麽?‘那一位’又是誰?”


    掌門無語半晌。


    “你還真傻了?”他皺起了眉,試探道,“你還記得自己要做什麽麽?”


    真君笑眯眯:“叫一聲‘爺爺’,我就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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