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禮不舍,可他的阿芙看起來很忙,便也隻能放她離開。


    “那好吧,阿芙,你若是有事,就去齊王府找我。”


    “好。”


    ......


    看完鋪子後,宋晚清又繞路回了馨蘭閣一趟,換回丫鬟衣裳,天色近黃昏才回到景陽侯府。


    一回到清雪院,姚氏的丫鬟便在裏頭候著了,神色焦急,看來等了許久。


    她見到宋晚清舒了一口氣,“小姐,您總算回來了,快去祥和堂看看吧,夫人與二夫人鬧起來了。”


    咦?這倒令宋晚清挺意外,她母親向來膽小怕事,怎的今日敢與二房叫板?


    “可知是因何事?”


    “奴婢也不太清楚,今兒一早夫人起來查看庫房賬冊,提到嫁妝什麽的,然後去問二夫人,後來不知怎的,倆人就爭吵起來,鬧到了老夫人那裏。”


    宋晚清點頭,“好,我現在過去看看。”


    她換回衣裳,往祥和堂去,才走到門外,便聽見裏頭母親的哭聲。宋晚清歎氣,她母親實在太天真,無論是什麽事情,來祖母這裏是討不回公道的,她隻會向著二房和三房。


    她抬腳進門,不止二房的劉氏在,三房的柴氏也在,連同坐在上首的宋老夫人,幾人臉上嘲弄明顯,劉氏更像打了勝仗般得意不屑,唯獨她母親,坐在那擰帕子哭泣。


    不用想,她母親又被欺負了。


    宋晚清隻給在上首的宋老夫人行了個禮,便問道:“祖母這兒發生了何事?竟如此熱鬧?”


    她走到姚氏身邊坐下,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她,她那張已經濕得不能再擦了,“母親為何事在此垂淚?”


    姚氏適才一人敵不過三張嘴,而且她本身也不會吵架,本想著老夫人見她是苦主總要可憐一二,為她討個公道,可哪知她不僅不站她這邊,還訓斥她無理取鬧惹得家宅不寧。委屈上來,就忍不住流眼淚。


    這幾年,女兒是姚氏的主心骨,見她來了,止住眼淚,細細說道:“是你嫁妝的事,之前因你與蕭世子有婚約,我自己不善打理產業,便將鋪子地契田莊還有一些銀錢都交給了你二伯母打理,可如今既然婚約不再,我就想拿回來,哪知,那些產業被她吞得一幹二淨。”


    她話剛說完,劉氏那邊就高聲尖叫起來,“哎呀呀,大嫂真是會反咬一口,我好心好意的幫你打理產業,任勞任怨。但你也曉得,凡是生意,總會有賺有虧,這些年行情不好,鋪子銀錢虧了這不是正常之事?再有,平日裏我也陸陸續續分給你紅利,那些不是銀錢?”


    姚氏聽她這樣撇的一幹二淨,氣極,“你從我這裏誆走了那樣多,那點點紅利還不夠抵一個鋪子。”


    “哎呀呀,做人要講良心啊,我幫你打理了這麽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你不感謝罷了,反而還怪罪我,哎喲喲,我這真是做好事反而成了壞人。”


    她像唱戲一樣,聲音尖銳,抑揚頓挫,宋晚清聽得厭煩。她也不想跟她扯這些嘴皮子,直接問道:“二伯母即是說拿去投生意虧了,想必賬冊還是在的,回頭我讓丫鬟去您那取賬冊瞧瞧,可不能冤枉了好人不是?”


    生意是否虧?虧在何處?翻賬冊一看就清楚。劉氏知道宋晚清是做買賣的好手,十幾年的爛賬也難不倒她,因此,她要看賬冊,她有點心虛。但轉念一想,怕什麽?她要看就給她看,反正那些田莊鋪子三房和老夫人都有份,屆時,還怕她們母女倆翻出浪花不成?


    這麽一想,她就淡定了,“行,二姑娘要看賬冊我也不攔著,屆時弄個清楚,莫要不識好人心!”


    宋晚清扶著姚氏回了清雪苑,派巧兒去二房拿賬本。她勸母親道:“怎的不等我回來再去理論?你自己哪是她們的對手?”


    姚氏歎氣,“前兒不是聽你說起日後分家的事嗎?我想起你的嫁妝這事來,就等不及了,隻是去問問,想著拿回來便是,哪知,你二伯母根本不願還給我,說什麽做生意虧了,可若是虧了,她怎的每年還能給我分紅利?她就是騙你的。”


    宋晚清當然知道劉氏是在說謊,隻是,像她母親這麽哭著去掰扯,吃力不討好,“我自是曉得她騙我,不過,凡事要冷靜處理,與她理論什麽?屆時看賬冊,有問題就與她對質,若是她不肯承認,就報官處理,景陽侯府這樣重臉麵,想必也不想傳出什麽霸占孤兒寡母財物這等醜事來。就算她們自己不要臉麵,也得為還未出閣的幾位姑娘著想,事情鬧大了,日後誰還敢與這樣的人家結親?就為些田莊鋪子丟名聲不值當,這點道理想必她們還是拎得清。”


    “可若是報官,不管咱們是贏了還是輸了,屆時你的名聲也要壞,外頭得說你不慈不孝,可怎生是好?”


    宋晚清笑了,她這個母親,兩耳不聞窗外事,她的那些閑話在外頭被傳得沸沸揚揚,連府中燒火的丫頭都曉得,唯獨母親還不知。


    她說道:“其實,就算沒有報官這事,日後咱們分家,名聲也照樣不好。長輩尚在子孫卻各自為家,這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祖母可不是吃素的人,她一定會將所有過錯全部推到咱們頭上,屆時,無論是否冤枉,咱們都得壞名聲。”


    姚氏聽她這麽一說,憂愁起來,“清兒,要不然,咱們別搬出去了,你還未嫁人,若這時候壞了名聲,日後想找個好人家都難。”


    宋晚清心說,現在就已經很難了,被齊王府退親後,還能找什麽好人家?她不奢望,也不指望。不過,這事不想說出來讓母親擔憂,隻安撫道:“母親無需擔心,女兒自有章法。至於嫁妝的事,您也無需插手,我去討回便是。”


    過得一炷□□夫,巧兒回來了,後頭跟著兩個小廝,抬著個大箱子。


    “對,放這就行。”她取來雞毛撣子掃了掃上麵的灰塵,說道:“小姐,二夫人說這裏頭皆是這十幾年來的賬冊,這麽多,您怎麽看的完呐?”


    宋晚清正在提筆臨摹字帖,這是她閑時唯一的愛好,聽得巧兒的話,頭也不抬的說道:“我不用看。”


    “您不看?不看那怎麽找出壞賬?”


    “你小姐我不看也知道裏頭壞賬一大堆,都積壓了這些年,她劉氏恐怕對這些賬目也是不清不楚,即使我全部看完,都找出來,她也不見得記得起是哪筆賬,那我還找它做什麽?”


    巧兒不解,“小姐您不找壞賬,那如何與二夫人對質?”


    “隨便說個幾個數目詐她便是,她若是不信,讓她自己一本一本翻看去,反正,我懶得看。”


    宋晚清提出要查賬,並不是真的要查,查出來又怎樣?劉氏吞沒了產業是事實。賬目不重要,重要的是賬目一定有誤,隻要有誤,報官就有理有據,劉氏必定會心虛,屆時就不怕她不將財物吐出來。


    見巧兒還是一臉不解,宋晚清也不想在這事上解釋太多,巧兒是她手把手教出來的丫頭,很多事情,說不如做,得做出來看,屆時,不用你說,她自然就能明白其中用意。


    宋晚清寫好一篇,又換了張字帖,問道:“先不說這事,外頭的情況怎樣了?”


    巧兒走近她跟前,壓低聲音回道:( ?、(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小姐,您讓奴婢查二房的鋪子,奴婢查清楚了......”。


    作者有話要說:  蕭狗蛋統一回複:今天你們對我愛答不理,明天我讓你們高攀不起。(不是,卑微求愛…


    第17章 分家


    景陽侯府,淑瓊苑。


    劉氏正在給女兒量體裁衣,蕭家的婚事沒指望後,她打算再給女兒相看幾戶人家,過些日子便要帶女兒去與對方相看,因此,這會兒正忙著給她做衣裳打首飾。


    景陽侯府的姑娘皆是好姿色,四姑娘宋晚芝繼承劉氏的樣貌,身子婀娜豐滿,笑起來眼尾上挑,有幾分妖嬈之色。平日裏她去參加宴會,也總有兒郎會偷偷瞧她,當然,若是沒有宋晚清,想必她便是全場最出挑的那個。


    因此,宋晚芝一直以來對就宋晚清嫉妒不已,心想,日後她沒了齊王府那門顯赫的親事,便是一個名聲狼藉被退婚的女子,就算長得好看又如何?她再也比不上自己。


    她拿著一匹絹紗在身上比劃,神情得意,向劉氏問道:“娘,那個薑二公子性情如何?”


    “我兒,那可是上京一等一的如玉公子呐,不比蕭世子差,原本娘也隻是看上了齊王府的門第罷了,照我說,那種打打殺殺的武將有什麽好的,還是溫文儒雅些的男子曉得疼人。”


    宋晚芝噘嘴,“可我那日見蕭世子也並非像其他的武將那般呢,雖是不解風情了些,可長得竟是仙人之姿,瀟灑倜儻。”


    “蕭世子你就莫想了,他不肯與咱們景陽侯府結親,雖說確實可惜。但你放心,娘給你相看的這個薑二公子也是人中龍鳳,他才華橫溢,上京許多女子都想嫁他,辛虧娘與薑家二嬸娘有交情,才謀得這個機會。那可是丞相府,你日後嫁進去,就是丞相府的媳婦,我便是薑丞相的親家,多有臉麵呐。屆時她大房二房的姑娘都比不上你金貴。”


    宋晚芝聽得劉氏這樣說,心裏也暗暗期待起來。


    母女倆聊了一會兒,祥和堂的丫鬟過來請劉氏。


    “老夫人有何事?”劉氏問道。


    “不是老夫人有事,是二姑娘,她抬了一箱子賬本到祥和堂,說有些不清楚的地方要當麵問問您。”


    “即是問我,怎的又去祥和堂擾老夫人做甚?她大房的人就是沒有規矩。”


    劉氏轉身放下手中的布尺,對女兒說道:“你先收拾一下,娘過去看看。”


    ......


    宋晚清神情自若的坐在圈椅上,曉得今日有一場硬仗要打,因此,一早起來吃了許多朝食,這會兒正喝茶消食。


    巧兒讓人將箱子裏的賬本一摞摞的擺放出來,堆了老高。宋老夫人不知宋晚清查到了什麽,不過,正如劉氏所想,查到也不怕,在景陽侯府,她們母女倆翻不出風浪,入了她口中的錢財,那就休想讓她再吐出來。她大房若是有個傳宗接代的兒子,那她倒也願意將錢財還給大房,可大房偏不爭氣,就生了這麽個賠錢貨,還是專門來氣她的。所以,一會兒無論宋晚清如何說,她都要緊咬住不放鬆,她不還,宋晚清能奈她何?


    因此,宋老夫人心安理得,也神情自若的坐著喝茶。


    不一會兒,劉氏與柴氏一起來了,劉氏知道宋晚清手段厲害,擔心一個人不是她的對手,走到半路便把三房的柴氏也請來,畢竟那些產業她也有份。


    兩人進門向宋老夫人請了安,各自坐下。


    劉氏道:“二姑娘好大的氣派,如今查個賬都要在祥和堂查,是看不起咱們二房麽?”


    “是。”宋晚清懶得跟她虛與委蛇。


    “......”


    劉氏氣得一噎,今兒宋晚清氣勢十足,好像真是查出了許多了不起的賬,她有點心虛。以前她皆是吩咐賬房將賬目做好看些,她自己沒有親自瞧過,也不知裏頭漏洞有多少,雖然她不怕宋晚清鬧,可總歸真鬧起來,讓府中下人知道了,自己臉麵也不好看。


    不過,被個晚輩這麽頂撞,她臉上也不好看,朝上首的宋老夫人叫屈道:“娘,您看看,這大房教出來的女兒就是這麽對待長輩的,咱們景陽侯府有這樣的姑娘真是家門不幸!”


    宋老夫人見宋晚清目中無人,也很生氣,但此刻她得忍著,她要看看這宋晚清後頭還有什麽招兒。於是說道:“得了,老二家的,你少說兩句,今兒不是說賬目的事麽?大夥兒都聽聽。”


    宋晚清放下茶盞,站起身,不緊不慢的走到那些賬冊麵前,拿起一本隨意翻了翻,對劉氏問道:“二伯母給我的賬冊,確定就是這些年我們大房產業的賬冊?”


    劉氏不知她為何這樣問,答道:“自然,全都在這裏。”


    宋晚清點頭,“這些產業平日裏都由二伯母打理的,是也不是?”


    “一直以來皆是我親力親為。”


    “那這些賬冊也是二伯母親自過目的?”


    “當然,難道有何不妥麽?”


    宋晚清將手中的賬本撂下,神色驟然清冷,高聲說道:“元和六年,賬目總虧八千兩,銀子出處毫無記錄;元和七年,賬目總虧一萬兩,銀子出處毫無記錄;元和十年,賬目總虧一萬二千兩,同樣是銀子出處毫無記錄。近十年下來,賬目總虧六萬四千三百五十二兩,十處無銀子出處記錄,七處記錄不詳,四處記錄不合常理,有貪墨之嫌。”她身形一轉,看向劉氏,“敢問二伯母,這賬目妥否?”


    她這筆賬算出來,別說劉氏懵了,連柴氏和宋老夫人也懵了。兩人心思浮動起來,這些賬目平日裏都是二房管理的,她們隻負責分贓,然而這些年陸陸續續分到手中的也隻是一萬兩左右,如今被宋晚清這麽一查,兩人回過味兒來,感情劉氏私底下還留了一手,背著她們私吞了好幾萬啊。


    這麽一想,兩人看劉氏的眼光就不對勁了,心中暗恨,這個劉氏手段太黑!


    見堂屋眾人神色各異,宋晚清很滿意,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先胡亂說筆數目詐一詐劉氏,再挑起她們三人之間的猜忌,瓦解了她們的關係,各人才會自顧不暇。


    劉氏也清楚,她這是被宋晚清擺了一道,氣極,“你胡說,我協助老夫人打理景陽侯府這麽些年,事事妥帖,幾乎毫無差錯,你看賬可得看仔細了,莫要冤枉好人。而且你們大房哪有那樣多產業交給我?攏共收到的也就四萬多。”


    她這話說出來,無疑坐實了她黑吃黑的事。


    這下,柴氏和宋老夫人不隻是懷疑了,就是確定,兩人都黑著臉。


    劉氏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趕緊補救,“娘,弟妹,你們莫要信她,她平時就看我不順眼,誰曉得她是不是胡亂冤枉我呢?!”


    宋晚清笑了,“既然二伯母口口聲聲說是侄女冤枉你,那就是不肯承認這筆賬了?”她轉頭看向宋老夫人,問道:“祖母怎麽說?您給個公道話。”


    宋老夫人能怎麽說,雖然暗恨老二媳婦黑吃黑,可她自己也不幹淨,她不想說,於是,沉默。


    宋晚清等了片刻,見無人說話,嘲弄道:“大房無緣無故損失了這麽大筆銀錢,竟無人肯站出來說句公道話,既然如此,那孫女就隻有報官了,相信官府定會還孫女一個公道的。”


    她這話說出來,堂屋眾人都不可思議,宋老夫人怒道:“你瘋了不成,想讓整個景陽侯府淪為上京的笑柄?”


    “是,我瘋了,嫁妝被至親之人霸占,整個景陽侯府竟無人願意為孫女主持公道,那我還顧什麽景陽侯府臉麵?這種不仁不義不親不尊的家人,我看還是散了為好!”


    她頓了兩息,“實話與你們說了,我也不想追究什麽過失,兩個要求,一,將我的嫁妝還回來,我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二,分家,我不想再與倉鼠同住屋簷下。”她抬頭直視宋老夫人,“這兩個條件,您若同意,我便息事寧人,否則,我宋晚清與景陽侯府,不死不休!”


    她眼神堅定得過於寒冷,如尖銳的冰淩刺得宋老夫人心中一驚,沒想到當年沉默寡言的的小姑娘,如今長成了一頭虎,再也不是她能拿捏得住的了。


    宋老夫人忽然冷靜下來,沒了剛才的氣勢,甚至有些頹唐,這個討債鬼竟然提出分家的要求,這可比讓她將產業還回去還心痛。她要強了一輩子,在上京也是有些臉麵的人,可人還未入土子孫便要散家,這是拿她的臉來臊啊,但是,比起讓她不死不休的毀了整個景陽侯府,即使再痛也要答應。她相信,宋晚清說得出定能做得到。


    緩了片刻後,她說道:“你這兩個條件......容我想想。”


    “娘!”


    劉氏和柴氏異口同聲的驚訝,宋老夫人若是真的答應退還產業,那這個事情很棘手,尤其是劉氏,她私底下偷偷幫扶娘家,目前手上沒有什麽銀錢,若是真要還,少不得還要動用她自己的田莊地契。她覺得宋晚清說報官隻是威嚇她們,老夫人大可不必答應。


    然而,宋老夫人一劑眼刀子飛過去,兩人諾諾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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