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姝對這個提議自然不會有什麽反對的意見,過了一會兒就見她、丁棋和頭發還濕漉漉的常斌直接奔著別墅的主屋去了,一路順暢的乘坐電梯到達四樓。


    打開儲物間的門後,丁棋抬手示意他們停下,然後自己一個人穿著鞋套輕輕的走了進去。因為他在剛剛看過那兩名技術同事對於這個房間的取證情況,上麵有清晰的標準所提取的那些腳印所在的位置,是以十分精準的避開了腳印所存在的方位,很快走到了原本放置獎杯的那個置物架前。


    他先是半蹲在那裏看了一圈置物架中間那層的隔板,接著才慢慢地完全蹲了下去,帶著手套的手指在置物架與地板挨著的那處磨搓了兩下,喃喃道:“有擦痕。”


    說完後,他的視線順著那處擦痕往上走,最終停留在了某一個位置。


    打開了工具箱,他取出指紋粉和小刷子在置物架上刷來刷去,從上麵提取到了大半個掌紋。在接下來那十幾分鍾的時間裏,他又從地麵上一個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了一根帶有毛囊的頭發。稍微思索了一會兒,他轉過身麵向門口的位置,揚聲道:“我記得他們提取的鞋印中,有個樣本屬於高跟鞋,打掃衛生的阿姨穿的是什麽鞋?”


    “平底鞋。”賀姝沉聲回道。


    “結合這屋子裏的所有痕跡證據來看,我判斷……死者應該就是在這屋被那個獎杯砸到頭的。”丁棋聽到她的回答,眨了眨眼,說話間有點遲疑。


    第105章 鯊魚分屍案(12)……


    “在這裏被砸到的?”常斌有些驚奇的模樣, 不過很快就又點了點頭:“要真是這樣的話, 倒也能夠說得通了。若是吳宏峰是在這裏被凶手敲暈,凶手為了掩蓋自己的犯罪事實,將其扔到了別墅內的水族箱裏, 那作為凶器的獎杯自然也是要一起扔下去的,毀屍滅跡嘛……”


    “理兒是這麽個理兒, 從這到水族箱入口那邊可不是很短的距離,要真是拖著一個不省人事的大活人, 能沒有人看見嗎?而且凶手既然一開始選擇了地下那裝有噬人鯊的水族箱作為拋屍地點,死者又為何會出現在宮遊客隨意遊玩的公共海域內?”丁棋皺著眉, 問出了另一個疑點。


    賀姝沉默了一會兒,忽而笑了笑:“看來是時候要找馮誌遠進行更深入的調查了。”


    他們三人從四樓下來的時候,馮誌遠正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 眉頭緊鎖的看著院子裏來來往往的人。眼下請過來的專業人士已經將那條鯊魚給捕撈了上來, 正準備著手將其安全的運回他們的地方, 以便幫助警方更好的保存證物以及順利的進行下一步的取證工作。


    男人在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後,隻是眼珠動了動,仍舊站在那裏不曾回身, 顯然是不大想搭理。


    “馮先生。”賀姝笑得和善, 上前兩步率先開了口。


    對方聽到她這麽點名道姓的, 這才出於禮貌心不甘情不願的轉了過來, 隻是經過長達幾個小時的折騰,他現在的臉色已經不複最開始的那般和藹可親了:“賀警官,你們想要的我就沒有不配合的, 連dna我都配合著你們取了,您這是又要鬧哪一出啊?”


    “隻是和您確定一下,您是於三天前下午到達的這裏,沒錯吧?”她被男人不輕不重的刺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仍然是笑意未減。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馮誌遠自詡是個有風度的人,所以當下也緩和了神色,輕輕頷首算是回應:“沒錯,說是下午,可是我到的時候天都快要黑了,前一天被朋友帶過來玩的客人也走了個幹淨。甚至於管家已經帶著人把衛生收拾好,別墅內的一切都恢複了原樣。”


    “哦?是嗎?冒昧的問一句,您太太沒有跟著一起來嗎?”


    “自然是沒有,她因為娘家有些事情,所以留在了b市,不過應該過兩天就會飛過來了,帶著孩子們一起。”


    賀姝用眼角餘光瞄了常斌一眼,對方會意的將這個信息默默記下,馮誌遠在這種一查就會露餡的事情上肯定不會撒謊,看來樓上那個高跟鞋印沒準是另屬他人了。


    馮誌遠眼尖的看到了他們之間的神色交流,他似乎對於這種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的場景特別的不喜,於是乎瞬間沉下了臉色:“賀警官,你到底想要問什麽?”


    “現在已經有充分的證據表明,本案的死者就是死在您的水族箱裏的,隻不過我們覺得奇怪,屍體是怎麽從您的水族箱跑到距離這裏幾十公裏的公共海域去的。”賀姝說著微微揚起了下巴,似笑非笑,語氣較之剛才也更具壓迫感:“目前的情況已經十分明了,您的別墅裏死了人,我的意思是……警方可以理解您在發現屍體後的驚慌失措,以致於衝動之下做出了拋屍的錯誤選擇,但是您隻要肯主動和警方交代清楚,或許我們可以幫您爭取……”


    “等等!”男人的一張臉隨著她的話慢慢變得黑如鍋底,不是十分客氣的打斷了她:“我說的很明白了,凡是和命案相關的,我都不知情。難道說因為我把別墅借給朋友開party,警方就想要試圖強硬的讓我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情嗎?!賀警官,奉勸你們在調查清楚事實之前不要隨意猜測,不然我也隻能委托律師來確保自身的合法權益了。”


    “我剛剛有注意到您的車庫中有五台車,若是轉移屍體的時候,那車上會不會留下什麽證據呢?”賀姝沒有被他那聲色俱厲的模樣給嚇到,隻是淡淡的笑容裏摻雜了幾分涼意。


    馮誌遠被她這個眼神看的心頭一跳,反應過來後頗覺得有點丟人,正欲開口駁斥,卻被剛剛過來,手裏還端著一杯咖啡的管家給搶了先。


    “先生並不知情。”


    賀姝、常斌和丁棋三人聽到這肯定的話語後,不約而同的扭頭看向了一臉淡定走過來的管家,隻見對方垂眸斂目的繞過他們將手中的咖啡遞給了馮誌遠,這才麵向他們所站的方向又淡定的來了一句:“先生對於這件事真的不知情,把屍體從水族箱內轉移走,是我的主意。”


    賀姝等人對於這個結果似乎一點不意外,反倒是馮誌遠一臉的震驚,以致於手中的黑咖啡灑了一身,讓他有些狼狽。


    “為什麽?”他質問道,有點想不通這其中的關鍵:“老夏,你糊塗啊!這可是命案,你怎麽能不報警呢?!”


    “……”管家垂著頭,一副知錯的模樣,但是卻不肯吭聲。


    “夏管家,看來您無論如何,都得和我們走一趟了。”賀姝側過身讓出一條路,做出了請的姿勢。


    管家很順從的跟著他們出了別墅的大門,將人送進車裏,囑咐隨行的同事注意後,賀姝在上車之前狀似無意的瞟了一眼落地窗前站著的那道人影,不知是因為過於震驚還是別的什麽,對方竟還保持著方才的姿勢,久久沒有動作。


    她想了想,接著彎腰上了車。


    在太陽完全落山後,幾輛警車在暮色之下閃爍著警燈緩緩地駛離了這間別墅。眾人終於趕在淩晨十二點前,趕回了局裏。


    專案大隊辦公室內。


    賀姝在安排完一係列工作後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從會議桌那裏緩步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其餘的隊員都是各自領了工作忙去了,是以此刻的辦公室裏,多少透著點安靜,隻有角落裏的兩名同事正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時不時的發出一些清脆的聲響。


    等到安穩的坐在了椅子上後,她才驚覺到身體上的不適,算起來又是一整天不間斷的奔波,隻在馮誌遠家喝了幾口茶水,怪不得瞬間頭暈目眩的。


    她先是靜靜的坐在那裏,等到不舒服的感覺稍微緩解了一點後,這才輕車熟路的彎腰打開了辦公桌左側的櫃門,從裏麵掏出來了牛奶和麵包。幾大口就將一盒牛奶喝了進去,她在抬起手想要把牛奶盒扔進垃圾桶的時候,才注意到了桌麵上被壓在一堆資料下麵、隻露出一角的檔案袋。


    眼皮不受控製的跳了跳,她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選擇打開了麵包的包裝袋,有些狼吞虎咽的吃完後,這才拍了拍手上沾著的碎屑,將那檔案袋抽了出來。


    牛皮紙做的棕色袋子上寫著幾個看著眼熟且強勁有力的字:寧興市9·28殺人案。


    深吸了一口氣,賀姝努力控製著有些顫抖的手,慢吞吞的打開了檔案袋,從裏麵取出了幾張薄薄的a4紙。因為這案子發生也沒幾天,許是寧興市警方還處於先期的調查階段,所以還沒有太多的線索和相關證據。初步翻看下來,似乎連屍源都還沒能確定下來,那死者仍是一個無名氏。


    她閉了閉眼,時間也許過了兩秒,又或許過了很久,終於她重新睜開了眼睛,打開那份法醫報告,一字一字認真的瀏覽著。


    死者女性,年齡32歲,無生育史……


    雙手被麻繩縛於身後……


    眼瞼呈不自然上翻狀,經鑒定是被人為的用膠水給粘住了……


    脖子處有被人用手掐住所造成的淤痕,為生前傷……


    手指甲、腳指甲皆消失不見,為生前傷……


    無xing侵痕跡……


    溺斃……


    賀姝呼吸逐漸變得沉重且急促,整個人因為極力控製著胸腔裏翻滾著的情緒而微微顫抖著,本就休息不足而帶有紅血絲的雙眸,此時已經紅到炸裂,唇角也由於牙齒間用盡全力的咬合而產生了劇烈的抽搐。


    她就這麽坐在那裏不知多久,直到曾永嘉等人鬧哄哄的從門外進了來。


    他們剛剛完成那位夏管家的審訊,想著回來匯報一聲,卻愕然的發現女人正倚靠在椅背上,麵朝著窗戶的方向,看不真切那張臉,似乎是睡著了。


    曾永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將人叫醒,因為基於他對於對方的了解,她肯定是寧願爭取一切時間,盡早結案的。


    咚咚咚。


    走到辦公桌前,他屈起手指在桌麵上敲了兩下。


    賀姝動了動,轉過頭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用略帶沙啞的嗓音問道:“審完了?他怎麽說?”


    “……”曾永嘉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她眼底通紅的模樣嚇了一大跳,但是在聽到問話後,還是條件反射般的給出了回應:“馮誌遠的管家原名叫夏國華,今年四十八歲了,根據他自己的說法,他給馮誌遠身邊已經呆了二十年了。對於為什麽在發現屍體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選擇拋屍而不是報警,他反正給出了一個解釋。”


    “說是最近一段時間,馮誌遠公司情況比較動蕩,應該是因為幾個股東聯合起來搞事情,想要把馮誌遠給從董事長的位置上扯下去。商場如戰場,在這位管家看來,如果馮誌遠家中發現屍體,牽扯到命案這件事一旦被媒體報出去,或者被那些股東察覺,那肯定會產生相當不好的後果,所以一時間惡膽向邊生,做出了錯誤的抉擇。”


    “總之,他想表達的意思就是,他是一個兢兢業業的老仆人,一切都是為了主家的利益,才犯下了這不可饒恕的罪孽。”說完後,他還吧嗒了一下嘴,瞧著麵上帶著三分懷疑之色。


    賀姝輕輕蹙眉:“從時間上看,相符嗎?”


    “根據夏國華的交代,時間軸倒是清晰明了,沒有什麽疑點。他是於那天所有客人走了後,也就是吳宏峰死亡當天下午兩點多,帶人到地下一層打掃的時候發現的屍體。然後夥同一名負責打掃衛生的阿姨、一名日常修剪草坪的園丁和一名負責水族箱養護的工作人員一起將屍體轉移到了車庫中的那輛白色轎車後備箱內,於當晚後半夜一點多開車前往海邊,進行拋屍。”


    “事後,他允諾給了每人二十萬,所以那三人從案發當天開始就請了假,原本的打算是過一段就相繼辭職的。反正他們這種工作去哪裏都是一樣的,二十萬對於他們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我已經著手聯係這三個人了,等找到了,就能知道這位夏管家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在曾永嘉話音剛落的時候,常斌便接口道:“既然這位夏管家給出了這麽多的證人,我倒覺得對於拋屍這件事上,他說的應該是真的,最起碼百分之八十是事實。看來,接下來的調查沒準就得先集中在死者死亡前一天的那場party上了。”


    賀姝對他的話表示了讚同,隨即坐直了身子問道:“謝哥,參與那場聚會的人員名單確定了嗎?”


    謝子豪聽到問話點了點頭,但表情多少有些為難:“通過馮誌遠給的聯係方式,和那位樊先生取得了聯係,他倒是給出了幾位去參加聚會的人員信息。可他這邊的說法是,那天雖然隻是請了幾個相熟的朋友,可是朋友還帶朋友,朋友的朋友還帶了好多個女人。最後的結果就是,來的人有好多都是他不認識的。”


    “辛苦辛苦,每個人都要摸透了,爭取把當天參加聚會的都摸出來。”賀姝歎了一口氣,神情疲憊的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曾永嘉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賀隊,我看著你狀態很不好,你需要休息。現在才淩晨三點多,趕緊著先回宿舍睡一覺吧?”


    “就是,你不能總仗著自己年輕。”常斌跟著附和。


    賀姝一邊聽著他們的嘮叨,目光一邊飄向了此時正安安穩穩的放在桌子上那摞資料最上麵的檔案袋上,很快就垂下了眼皮,‘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曾永嘉和常斌兩個人本來都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沒有想到她這麽容易就同意了,一時間愣在了原地,待到反應過來後,生怕她反悔似的,上前連拉帶拽的將其推出了辦公室門外。


    “……”


    賀姝被推到走廊裏之後,眼瞧著那扇門當著自己的麵給關了上,多少有點哭笑不得。然而她剛往電梯方向走出了兩步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那雙黑色皮鞋,陷入了沉思。


    高跟鞋……高跟鞋……


    腦子裏突然就閃現了早些時候在別墅的儲物間裏,取到的那高跟鞋印的樣式,似乎是有些特殊的。驀地,她眼睛一亮,毫不猶豫的轉過身往技術大隊實驗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第106章 鯊魚分屍案(13)……


    “丁棋?”賀姝還沒進入實驗室, 聲音便先一步的竄了進來。


    那邊正在證物桌上趴著睡覺的男人被她嚇了一跳, 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先是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這才把視線落在了一陣風似的走過來的女人身上。


    抬起手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 他哭喪著一張臉哀嚎:“賀隊長?要不要這麽絕,都快淩晨四點了, 您就不能放我一條生路?”


    沒有料到對方正在休息,賀姝臉上閃過了一絲抱歉:“一頓大餐, 地方你說了算。”


    “兩頓!”丁棋伸出兩根手指,趁機獅子大開口。


    “成。”她應的倒也幹脆。


    在聽到了還算滿意的答複後, 男人臉上的表情很是饜足,坐直了身體,一邊伸著懶腰一邊問:“說吧, 您這是大半夜的又有什麽靈關一閃了?性感小丁, 在線服務。”


    “我想看看之前你們從馮誌遠別墅儲物間裏提取到的鞋印。”


    丁棋‘哦’了一聲, 起身走到電腦前,一通熟練的操作就把剛剛上傳到電腦裏的圖片給調取了出來:“我已經根據鞋的尺碼,鞋底樣式及個人行走習慣將提取到的腳印進行了分類, 進出過儲物間的一共有四個人。”


    滴滴滴滴。


    四聲清脆的電子音響起, 電腦程序便對那四組腳印用不同的四種顏色做出了標記, 因為屏幕上展示的是儲物間地麵全景圖, 所以這樣看上去十分的清晰明了,哪個人踩過哪裏一眼就瞧得出。


    “紫色和綠色的這兩組腳印,我回來的時候就先進行了對比排除, 基本可以確定這兩組腳印是屬於日常打掃儲物間衛生的那名婦人,和夏國華的,根據二人的腳印痕跡,應該隻是進去打掃衛生或者是查看物品,基本可以排除相關嫌疑。”


    “至於那組紅色的腳印,經鑒定,是死者吳智……不,死者吳宏峰的。”


    這邊話音落下,一直靜靜的站在他身後沒發出聲音的賀姝,認認真真的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多少帶著點詢問的意思。


    頂著這道目光,丁棋忽而變得有些扭捏,猶豫了幾秒後才不好意思的開了口:“就上次你請回來的那個分局的足跡專家於鶴鳴……自打那個案子我這邊出了那麽大的紕漏,再經手足跡的時候,我他娘的心裏總是有點發怵,所以上次在結案以後,我特別去分局拜訪了他,希望他能夠幫助我完善一下電腦程序。”


    賀姝讚同的點了點頭:“這是好事兒,不過……你倆沒吵起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當中多少帶著點忍俊不禁,這倆人一個技術控一個人眼控,各自的道理都是說起來一套一套的,互相碰撞的過程中,爭吵什麽的肯定在所難免。


    光是在腦海裏想象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能說服誰的模樣,她就覺得無比的好笑。


    “這個嘛……”丁棋麵上有點尷尬,不自在的抬起手撓了撓後腦勺,兀自嘴硬:“科學家之間的事情,怎麽能叫吵呢?我們這是合理的探討,一起為打擊犯罪事業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賀姝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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