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還真是一點都不怕本宮知道?”顏瑜道,“世子就不怕本宮回去一個個的嚴查?”


    唐彧扭過頭去,“本世子不是那個意思。”


    “世子以後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就好。”顏瑜淡淡道。她今日也不想跟他談這些話題,晉王在邊塞的戰爭僵持不下,顏瑜大抵能猜出父皇這麽多的子女,朝臣偏偏派了她過來看唐彧。


    她已經做了一次不義之事,不想在做第二次了。


    “世子以後自己小心些吧,夜裏風大,還是不要一直眷戀著雪景比較好。”顏瑜放下了茶,她終究還是喝不完,“本宮府上還有事,既然世子已無大礙,本宮回去會跟父皇說的,還請世子多多保重。”


    唐彧沒有攔著她,他甚至沒想到顏瑜能過來看他,他能猜到南夏皇帝的意思,卻猜不透顏瑜的意思。“流蘇,你去送送昭文公主。”


    流蘇和欣兒早不知什麽時候溜出了門,站到了離門口十幾步遠的地方,聽到顏瑜開門的聲音趕緊走了過來。


    顏瑜沒有立刻進宮,明天早上再去跟父皇回話也是一樣的。臨著小窗,透過窗子雪景一覽無餘,顏瑜就在窗前練起字來。傍晚時分,宮中傳來一個消息,顏瑜的筆一頓,傳話人說得清清楚楚,容不得你聽不真切,“晉王被困。”


    ☆、消息


    傳話的人剛走,顏瑜就開始收拾準備進宮。馬車匆匆忙忙行到了宮門口,顏瑜提前打開簾子本想看看情況,就見前麵的大公主顧錦和晉王妃李嬋慌裏慌張地下了馬車。


    大公主甚至完全都沒有注意到顏瑜就在後麵,李嬋也不暇顧及隻跟著她的腳步。顏瑜聽到李嬋一邊疾走,一邊不知是安慰大公主還是自己,“沒事的,父皇肯定會想辦法的,王爺一定會沒事的。”


    “公主要去禦書房嗎?”欣兒看著她們的背影問道。“不了,直接去母後那裏。”顏瑜道。


    其實就算趕到了禦書房也看不見父皇,邊疆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父皇一定在召集朝臣商量對策。


    具體的原因到現在都沒有傳過來,這邊疆離京城就算快馬加鞭也要一日半的時間,而這一日半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朝臣們在商議著對策,她們過去完全也沒什麽事,還是先去母後那裏看看具體情況在做打算。


    “兒臣參見母後。”皇後宮裏果然聚滿了各宮的娘娘,還有皇子公主也在這裏,除了大公主和晉王妃。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擔憂,詢問著邊疆的情況。


    皇後撚著佛珠道,“本宮也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各宮妹妹在本宮這裏也等不到消息,到了禦前又影響陛下,還是都回自己的宮中等消息吧。”


    “是。”各宮都應了下來。皇後娘娘還特意囑咐了太子妃一句,“你懷著身孕,事事要以腹中孩兒為重,陳貴妃,怎麽把這消息也告訴了太子妃呢?”


    陳貴妃顯然不知該如何答話,說句實在話,她一點都不著急,被困的是晉王又不是她的兒子,她有什麽好急的?她更在意的顯然是太子妃腹中的孩兒,大師可是說了,這肚中懷的可是男孩,要是磕了摔了……


    本來太子的位置是穩穩地在她兒子頭上的,但奈何太子已婚幾年,卻膝下一直沒有男子,這讓皇上怎麽放心地把江山社稷交給他呢?


    她當初拚命要給太子找側妃,還不是想讓他早早有個兒。若是說以前還不是太著急,那晉王大婚就開始著急了。


    皇上不是沒有兒子,她的兒子能立太子一個是因他自己,還一個就是那些皇子的年紀太小。當然,晉王算是唯一一個比較大的皇子了,但他母妃早逝,而就算他母妃在世身份也沒有她高貴。


    可是若是晉王有了皇長孫就一樣了,更別提他娶的還是李府兒子。陳貴妃為此憂心忡忡,她兒子卻一點都不擔心,真是讓她生氣了好久。


    這邊太子妃道,“兒臣聽說皇弟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在宮中自然是坐不住,可惜兒臣這副身子也幫不了什麽忙……”


    “母後知道你擔心皇弟,隻是陛下和太子都在商量辦法,你更要顧好自己,才能讓他們少操點心。”皇後道。前朝她幫不上忙,後宮卻是一絲都不能出錯。


    “是,兒臣知道了。兒臣會在宮中抄寫佛經,也算為皇弟積些福澤。”太子妃在一旁丫鬟的扶持下起身告辭。


    “姐姐,你說二皇兄這事嚴重嗎?”顏暖在宮中的桌子上來來回回轉著手鐲,用手撐著下巴有一搭沒一搭的。


    “不知道。”顏瑜道,“這些事情你也不懂,朝中那麽多的大臣,你也做不了什麽的。”她們到現在連怎麽被困,何時被困都不知道,隻知道被困在了風雪嶺。


    “姐姐,聽著這名字就不是什麽好地方。”


    “這是邊疆。”顏瑜道,“就算不是冬季,那也是飛沙走石少不了的。而且風沙嶺這個名字,就是因為其地勢惡劣才命此名的。”


    “那二皇兄豈不是很慘?”顏暖趴在桌子上擔憂道。


    “行兵打仗哪裏有不慘的。”顏瑜喃喃道,就算是全國在有經驗的將帥也都是經曆過這些一步步地走過來的。


    “也是。”顏暖點點頭,“要是沒有戰爭就好了?這樣二皇兄和那些士兵都不用去受苦了,這世上就少了很多像我一樣擔心他們的家人了。”


    顏瑜不答話。“姐姐是不是覺得我好傻,這世上怎麽可能沒有戰爭?”顏暖傻傻地問道。


    顏瑜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她知道暖兒記掛著晉王,宮裏的兄弟姐妹除了她也就晉王會給她帶東西,去寺廟裏看她。


    “會好的,別擔心了。姐姐出宮去看看,你在宮裏好好呆著,不準亂跑,知道嗎?”顏瑜決定去看看。“恩。”


    ☆、驟變


    禦書房門前放著兩把椅子,大公主和晉王妃卻站在廊下眼睛不眨地盯著禦書房門內。顏瑜撐著把傘到了禦書房,領頭的太監正在勸著兩人,“公主,王妃還是先回去等消息吧,這一有什麽消息,老奴保證立刻會通知公主、王妃的。”


    兩人都沒動一步,那老奴看著顏瑜過來,頓時覺得有望,巴巴地跑了過去行禮,又對著顏瑜為難道,“皇上和大臣們正在商議要事,大公主和晉王妃一直在這站著可怎麽是好?還望公主去勸一勸。”


    顏瑜道,“這麽站著確實是,不過,本宮也隻能盡力試試。”那老奴見顏瑜答應下來就放下心來一半。顏瑜走上前去,大公主看著她來也沒說什麽,隻點點頭。


    “剛剛母後讓各宮娘娘,皇子皇孫回去等消息,我看父皇這裏恐怕還要一些時間。”


    大公主道,“本宮在府中也沒什麽事,就站在這裏等。”


    細碎的雪花斷斷續續地隨著風飄進了廊下,大公主和晉王妃的腳下都有些濕漉漉的,顏瑜道,“皇姐不顧自己的身體,也不擔心王妃的身子嗎?”


    大公主聽到這,轉頭看向李嬋,本想說,你先回去。李嬋對顏瑜道,“臣妾也盼著早點得到王爺消息,臣妾不累,想和皇姐一起。”


    裏麵隱約能聽到些動靜,話卻是聽不清楚的,顏瑜又道,“父皇處理政務已是勞累,皇姐就算是站在這裏又有什麽用呢?”


    大公主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她在別處也是這樣擔憂,為何不找一個能早點知道的地方呢?再加上這次晉王出征,她心中不好的預感成了真,便更害怕了。


    顏瑜察覺了大公主有些動搖的意思,便主動道,“皇姐還是陪我走走吧,一直站在這也沒個消息,皇姐和弟妹還能休息一會兒。”


    殿前的老奴看著大公主、晉王妃和顏瑜一起撐著傘離開,這才鬆了一口氣。


    走著走著雪愈發緊了,一行三人轉道去了顏暖的宮裏。顏暖一看大公主和晉王妃一快過來,趕緊讓人去準備茶水。


    焦急地等到了申時禦書房那裏還沒有消息,宮門倒是快落了鎖,顏瑜和大公主、晉王妃到了要出宮的時辰。


    大公主雖然滿是擔心,但也要起身向顏暖告辭。回去的路上大公主滿麵愁容,邊疆要是還不傳來點消息,顏瑜想著真要把她急出病了,她的病本也就剛好。


    可是這種事情也不是勸慰就能少些擔憂的,顏瑜也就不說話了。


    朝中連夜派出了守在邊塞附近的將領前去支援,但平日裏一打就會散的部落,不知何時竟然這麽團結起來,頗有一種不讓南夏投降就不罷手的氣勢。


    邊疆的奏報每個幾個時辰就要到皇宮裏傳一次,風雪嶺那裏突降暴雪,一時間就算是備足了人馬也是難以前進。


    晉王那邊失了消息,隻是根據邊塞傳來的消息:他們製定的方案本來就是沒有問題的,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顧慮。


    這消息傳到京中,皇帝卻是瞞得一絲不漏,這個時候若是傳出了讓朝臣人人自危的消息對邊塞更是不利。隻能先把消息壓下,等這場站勝利後再來分說。


    顏瑜看了看今日的消息,今天已經是晉王被困的第四天了。軍事圖擺在了麵前,顏瑜細細分析著,其實南夏早就已經不適合在打仗了,河澤一戰,勝利的同時代價也是巨大的,更別提以前和北燕的戰役都沒占過便宜。


    邊疆的戰役卻不是如此,南夏很少有敗績。軍中泄露消息的可能性及其小,這是晉王親自領兵,掌管軍隊的都不會有問題,這一點顏瑜敢保證,那會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


    隨著邊疆之事吃緊,京中本來悠閑的人們也開始擔心起國家大事起來。


    “若是這個時候北燕攻過來可怎麽是好?”


    “北燕不會是要落井下石吧?這麽好的一個機會,他們可肯定要清算河澤一戰。”


    一個個說的是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北燕立刻就要發兵過來一樣。也間有人插上兩句嘴,“他們國家的世子可是在我們這呢!他們要是敢輕舉妄動……”


    更有人那不怕死的,“來就來,誰怕誰!老子上次還沒跟他打夠呢!”


    不管是嘴上逞能的,還是心裏懼怕的,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一個道理,北燕的世子是一定要控製起來的。有了北燕的世子,北燕就不敢輕舉妄動。


    沒人知道質子府裏的燕世子早就不在府中,進了南夏的宮中。


    ☆、談話


    申時,正是下午的好時候,若是春日裏出遊再好不過了。趕上了個冬季,仍是厚重的雪,給人的感覺除了冷就是刺眼,甚至連時辰都忘記了。


    “皇妹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太子剛出了禦書房就碰到了顏瑜。顏瑜手中拿著拿著的是一些點心,她道,“這幾日父皇忙於政務,臣妹也不好過多打擾。剛剛去母後宮裏,過來請安的時候母後就準備了一些點心讓臣妹送過來。”


    “原來如此。”太子一副了然的眼神,“那皇妹快快進去吧,要是涼了就不好了。”顏瑜點了點頭走了過去。


    “兒臣參見父皇。”皇帝坐在椅子上,眼睛緊閉著,顏瑜注意道皇上的眼角有些暗黑,多日的政事讓他顯得疲憊不堪,身上的威嚴卻沒有減損一分一毫。


    聽到了顏瑜的腳步聲和說話聲,皇帝才睜開眼睛,不緊不慢道,“皇兒怎麽過來了?”


    顏瑜把食盒放在桌上,然後一一端出了點心,“父皇近日忙碌,兒臣也不敢過多打擾。今日就想著給父皇請安。”


    顏瑜又介紹這些點心,“這都是母後讓小廚房精心準備的,讓兒臣拿過來的。”


    “皇後有心了。”皇上拿起了一口,嚐了一下,“皇後的手藝又更進了一步。”


    “父皇果然是了解母後。”顏瑜笑道,“這些都是母後親手做的,父皇這些天辛勞,母後又聽說父皇沒用什麽膳食,便做了這些。”


    “朕也有些時日沒看皇後了。”皇上望著這些點心怔怔道,忽又笑起來,“晚上是該去看看皇後了。”


    顏瑜淡淡一笑卻是沒說什麽。“皇兒今日來的正好,”皇上道,“朕有些事情想和皇兒說。”“父皇請說。”顏瑜收起了笑容,鄭重道。


    “今日朕召了燕世子進宮,皇兒知道嗎?”皇帝隨意問道。


    “父皇召燕世子自然是有事,再者燕世子也是需要給父皇問安的,理所應當。”顏瑜當然知道唐彧早上進了宮,而且她還很清楚地知道唐彧到了現在還沒有回府。


    父皇是秘密召見的,與其說是召見,不如說唐彧現在是被囚在宮中了,要知道“燕世子”可是回了質子府。可這件事情若是她答不知道才不正常。


    “皇兒果然很合格。”皇上沒有這種隱私事被知道的不悅,雖然這件事朝中除了她恐怕是沒人知道了。


    “是父皇沒有隱瞞兒臣的意思。”顏瑜道。皇上若存心不想讓她知道,她當然不會知道。


    皇上從椅子上起身,走到了窗前,看著窗外的落雪喃喃道,“朕記得大概有十五年了。”


    “父皇還記得。”顏瑜道。


    “當然,朕記得那時候你才兩歲,你的母妃還未過世……”皇上陷入了回憶中,他對淑貴妃僅有的印象其實都是來自顏瑜。


    “皇兒還記得嗎?”皇上轉身問道。


    “兒臣那時年紀太小了。”顏瑜木訥道。這些記憶對於顏瑜來說都太沉重了,母妃在的時候她沒有時時在她身邊,母妃去了,她更是從不回憶。


    “你的記憶是最好的。”皇帝直言,有些惋惜,“朕時時在想你要是個男孩的話”後麵的話戛然而止。


    顏瑜站在皇上身邊,隔了兩步距離,皇上走回了桌前,顏瑜緊緊跟著。


    “皇兒對這次邊塞戰事怎麽看?”皇帝終於問回了正題。


    “兒臣不懂這些。”這絕不是謙詞,她不管這些,對於戰事隻有理論上的。


    “你知道朕要問的是什麽?”皇帝看了她一眼,“邊疆傳來消息說朝中有人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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