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臣又讓人去查了那日金宴盞騎的馬,發現那馬曾事先被人喂過馬醉木……”


    “馬吃了馬醉木會昏睡暈厥才是,怎麽會當街衝撞呢?”傅子垣當即提出質疑,並意有所指道,“臣體諒甄大人想為六公主開罪的心情,可也得說出個讓人信服的理由才是啊!”


    甄讓聲音四平八穩道:“我問過獸醫,隻要控製好量,隻會讓馬產生困頓。”


    “既然困頓了,又怎會當街衝撞貴人?!”傅子垣步步緊逼。


    閔貴妃站在一旁,心裏閃過無數猜疑。


    賈甄甄跟傅子垣並無交集才是,可為什麽傅子垣要針對賈甄甄?!


    甄讓麵無表情看著傅子垣:“如果傅大人有好好查,那就應該知道,當天永寧街有新店開張,燃放了炮竹,有孩童頑劣,曾將炮竹扔到馬蹄旁,馬在困頓之際受驚,才會不受控衝向貴人的馬車。”


    傅子垣這才悻悻閉嘴。


    “這個解釋倒也合理,”陳帝適時開口,“可這一切跟小四有什麽關係?”


    原本還在想,傅子垣為什麽在針對賈甄甄的閔貴妃猛的抬頭。


    眼底迅速閃過一絲竊喜。


    “給金宴盞喂馬醉木的,是六公主身邊的一個宮人……”


    陳帝皺眉,正要說話時,甄讓又慢吞吞補完後半句,“而這個宮人是四公主安插在六公主身邊的眼線。”


    說著,甄讓從袖中掏了張紙遞上去。


    上麵清晰寫了,這個宮人同四公主府裏一切詳細往來。


    “混賬東西!”


    陳帝一把桌上的茶盞摔到地上,捏著紙張的骨節泛白。


    “陛下息怒,小心傷著您的手!”閔貴妃虛情假意關懷著,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看來把賈甄甄嫁給甄讓,果真是個明智之舉。


    她和賈敏明爭暗鬥多年,都沒撼動她分毫。


    甄讓一出手,就讓陳帝生這麽大的氣。


    或許利用這次的事情,她能一舉扳倒賈敏!


    閔貴妃正想火燒澆油時,有宮人來報:“陛下,四公主來了。”


    “她來得倒是時候,”陳帝冷笑一聲,“宣。”


    很快,一身湖藍色錦袍,做男子裝扮的賈敏快步進來,“兒臣參見父皇。”


    “瞧你幹的好事!”陳帝一把將甄讓遞上來的證據扔到她麵前。


    賈敏一目十行掃完,當即叩首道:“父皇,兒臣冤枉……”


    “解釋的話等會兒再說,”陳帝打斷賈敏的話,看向甄讓,“你還查到什麽?”


    “在蓮貴人出事之前,甄嫵曾同四公主在明月樓見過一麵。”


    賈敏跪的筆直,“我曾與甄姑娘在江南有過一麵之緣,那日在街上碰見,隻是打了個招呼而已。”


    “臣查到的就這麽多。”


    甄讓似乎對她們兩人見麵完全不在乎,說完之後,衝陳帝拱拱手又退了回去。


    已經做好甄讓發難的賈敏一頓,轉瞬就想通了其中的緣由,後背迅速浮起一層冷汗。


    甄讓卡在這兒,按照陳帝多疑的性格,定然會將所有事聯係在一起。


    那麽蓮貴人出事,賈甄甄成‘凶手’,佛寺路上追殺,盛京中的謠言,這些事情,就成了一環套一環的局。


    甄嫵如今被抓,那麽在這之前,與甄嫵見過麵的她嫌疑最大。


    賈敏張嘴想解釋,可現在解釋,隻怕會讓陳帝更猜疑她。


    正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時,傅子垣打破了一室寂靜。


    “喲!那可真是不巧了,我查到的跟甄大人簡直是南轅北轍。”


    陳帝沒什麽表情道:“說。”


    “據臣所查,六公主和甄小姐姑嫂關係很好,六公主曾派人跟甄小姐送了好幾次東西,且在金宴盞當街衝撞貴人那天,甄小姐還在六公主府上說話。聽閔少爺說,那日他去甄家報信,甄小姐怕金小姐的事情連累到六公主,讓人堵住死活不讓他進呢!”


    傅子垣一番話,頓時讓賈敏覺得柳暗花明,當即便道:“兒臣問心無愧,還請父皇明察!”


    閔貴妃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心裏把傅子垣罵了個遍。


    剛才甄讓點到為止的話,足以讓賈敏這次吃不了兜著走。


    可傅子垣卻替賈敏出頭,難不成賈敏已經拉攏了傅子垣?!


    閔貴妃思緒翻飛時,陳帝終於開口了。


    “既然你們各執一詞,那我們不妨來問問當事人。”


    陳帝目光落在蜷縮著的甄嫵身上,“剛才他們說的話,你都聽清楚了?!”


    甄嫵雖然被毒啞了,但聽覺還在,慌亂叩首。


    “抬起頭來。”


    陳帝森然的聲音響起來,甄嫵顫巍巍抬頭。


    一身明黃龍袍的陳帝坐在高座上,居高臨下睥睨著她,身上帶著王者天生的不怒自威。


    甄嫵不自覺開始哆嗦。


    “那就不用朕多說了,老實寫出來是誰指使你的,若敢欺瞞……”陳帝漫不經心轉動著手上的血玉扳指,眼裏皆是毫不掩飾的殺氣。


    甄嫵嘭嘭磕了幾個響頭,顫巍巍握住筆。


    所有人都伸長脖子,想看她寫的是什麽。


    筆尖落在宣紙上,卻不是在寫字,而是在畫畫。


    看樣子,甄嫵是想把那人的長相畫出來。


    眾人正屏息以待時,外麵傳來匆促的腳步聲,大監滿頭大汗跑進來:“皇上,奴才……奴才去晚了一步,冬兒……冬兒死了!”


    “死了?!”全程當透明人的蓮貴人踉蹌朝後退了幾步,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陳帝眉心跳了跳,不耐煩道:“抬出去。”


    意料之中的事情,甄讓和傅子垣都沒有太大的表情。


    反倒是陳帝,臉上表情猙獰的像是要吃人,“怎麽死的?”


    “掉掉掉井裏淹死的,”大監汗如雨下,“奴才去的時候,人已經沒氣了。”


    “查!人死了,事情還是得查!朕就不信了!”


    陳帝一拳拍在案幾上,砸的上麵奏折跳了跳。


    閔貴妃忙跪地請罪,“是臣妾失職,還請陛下恕罪!”


    “貴妃失職什麽?!這事是發生在蓮貴人宮裏的,跟貴妃有什麽幹係?”陳帝壓著火氣,表情陰鬱反問。


    閔貴妃誠惶誠恐道:“臣妾暫理六宮,發生這事……”


    “朕是讓貴妃暫理六宮,可不是讓貴妃像小四一樣把手伸到別人宮裏去!”陳帝打斷閔貴妃的話。


    賈敏:“……”


    閔貴妃心裏咯噔一聲,總覺得陳帝這話意有所指。


    正要說話時,又有宮人進來道:“陛下,金宴盞帶來了。”


    內侍這話說完,甄讓就感覺到,身邊的傅子垣倏忽間站直了。


    很快,一身囚服的金宴盞就被從外麵帶進來,照例是先向陳帝行了禮。


    “那日你去小六府上,小六讓你去替她辦什麽事?”陳帝懶得再兜圈子,直接撿重要的問。


    金宴盞抬頭,看了甄讓一眼,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金小姐,父皇問你話呢!你瞧甄大人做什麽?”賈敏開口道。


    “嗐,四公主有所不知,按說這事不能讓甄大人知道的,可偏偏皇上又當著甄大人麵問……”金宴盞咬了咬唇角,似是覺得君命難違,便一咬牙說了。


    “六公主讓民女替她挑幾個好看的小倌花娘。”


    金宴盞說完,甄讓就察覺到,身上落了數道同情的目光,其中還有一道來自身邊的傅子垣。


    眼看陳帝又要發火,金宴盞忙補充道:“不過皇上您放心,六公主讓民女替她挑花娘小倌不是她自己要,而是要送人。”


    “送人?!送誰?!”陳帝氣的頭頂都要冒煙了。


    堂堂金枝玉葉的公主,竟然給人送花娘小倌!!!


    “六公主沒說送給誰,隻說讓民女挑好看的,挑好了讓林姑姑來接手,給人送府上去。”


    金宴盞說完,甄讓心裏已經有了猜想。


    陳帝似是心有所感,掃了甄讓一眼:“甄愛卿知道?”


    “大抵……是送給傅大將軍的。”


    看熱鬧看到自己頭上的傅子垣瞬間呆滯了。


    閔貴妃怕再說下去,會牽扯到自己身上,適時開口道:“皇上,甄嫵好像畫好了。”


    這話一出,眾人齊齊扭頭看過去。


    甄嫵患有先天不足症,足不出戶,是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其中最精的是畫。


    而畫中,她最擅長畫人。


    今日這畫雖然是倉促而成,也是惟妙惟肖,似是下一秒就要破畫而出。


    甄讓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陳帝將目光從畫上移到甄讓身上,“甄愛卿認識?”


    “是……府裏的管事方鶴。”甄讓沙啞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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