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甄甄很快就搖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


    帶方鶴進宮的話,第一,一旦被陳帝發現了,他肯定會懷疑方鶴跟賈姝之間是不是還有關聯,到時候,照著陳帝猜疑的性格,肯定是寧肯錯殺也不願意放過。


    第二、方鶴現在這種狀態,最好還不是要跟賈姝見麵的好,萬一見麵了,兩個人都是物是人非,而且上次賈姝說‘他手廢了,我不喜歡他了’的話,方鶴明顯是當真了。


    賈甄甄微微思黜後,對甄讓道:“那我進宮了,你就不去了吧,天色不早了……”她視線輕飄飄在屋裏掃一圈,示意甄讓——


    方鶴跟羅萍的事情還沒完呢。


    甄讓點點頭,他也正有此意。


    大監很不理解,暗道:這六駙馬真是的,這麽大的事情呢,能讓六公主獨自進宮去嗎?真是的!


    他又想起九公主現在那個樣子,對賈甄甄拱手行了一禮,道:“六公主,九公主這次的風寒來勢洶洶,要是過不了今晚,大約……要不六駙馬也跟著一塊去?”


    “不了。”賈甄甄一口回絕了,“六駙馬還有事。”


    況且賈姝要是真的出事的話,難免她不會有所托付,賈甄甄不想甄讓事事都幫自己,也該有些事情是自己做的。


    “好吧。”見她態度這麽堅決,大監也不堅持了,隨後趕緊帶著賈甄甄進宮去。


    甄讓目送著賈甄甄走遠了,才又反身回到酒樓裏。


    店老板瞪著大眼睛,正八卦地看向外麵,門‘嘭——’一聲關上,隔斷了店老板的視線。


    甄讓輕飄飄問,“好看嗎?”


    店老板訕訕笑了,走過來用袖子擦擦凳子,諂媚地笑道:“還好還好,甄大人坐,坐哈,這公主怎麽先走了?”


    甄讓沒有回答他的話,他視線掃過堂中的人。


    而後厲聲道“驚蟄!”


    驚蟄立馬過來,知道甄讓是有事吩咐,行了一禮道:“公子。”


    “帶人看守住酒樓,今夜的事情我不想傳出去,然後帶方鶴和羅萍上四樓,我來親自斷一斷這件事。”


    “是,公子。”


    “大人親自斷啊?!”店老板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滿臉驚喜雙目撐大。


    哎!這可真是好,酒樓以後就有可以往外宣揚的資本了。


    誰家酒樓能像自己家這樣啊?!


    隻要名氣出去,還怕沒有客人上門嗎?


    店老板一閉眼睛,心裏美滋滋的,都是錢啊!


    忽然,他覺得後頸上一涼。


    ????什麽情況。


    店老板驚慌失措睜開眼睛,就見是驚蟄那張臉,他正拎著自己朝外麵走。


    “我……我也要出去啊?”


    甄讓毫無感情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對。”


    店老板苦著一張臉,也……行吧……


    他們剩下的幾個人上了樓。


    四周一片安靜,幾乎是落針可聞,燭台上的燭火微微跳躍著,照的四周明明滅滅。


    羅萍和祁思年站在一邊。


    祁思年沒怎麽受傷,他平常能一蹦三尺高,但今天看見甄讓冷颼颼的臉,頓時覺得渾身的皮都緊致了。


    沒中的悲傷還沒有過去,晚上又被‘審’。


    這叫什麽事情啊!


    真是太慘了!


    祁思年撞撞羅萍,忐忑不安地問道:“我說玉菡啊,這事情怎麽辦啊?我怎麽感覺,這甄大人今天好凶……”


    怎麽辦?


    羅萍哪兒知道,方鶴方才言談之間,似乎是說到了九公主……


    事情一旦牽扯到皇家內院的事情,羅萍就知道很難脫身了,今天是倒黴,但是。


    “我不後悔。”羅萍在心裏對自己道。


    祁思年見他呆立著,頓時急了,“玉菡你平常那麽有主意的,倒是說話啊你!”


    “說什麽?”羅萍道:“甄大人自有斷定,門都關上了,出是出不去的,你就安心站著吧。”


    祁思年:……


    甄讓坐在中央。


    方鶴看著甄讓,他淡淡笑了。


    於此刻的茜紅燈籠下看過去,方鶴的臉上像是蒙著一層妖異的紅紗。


    方鶴輕聲笑道:“甄大人不去看看金小姐嗎?這麽長時間了,萬一金小姐出了什麽事情,甄大人可就不好給公主交差了。”


    “是嗎?”甄讓口氣涼涼的。


    方鶴看著他一派鎮定,忽然心裏就打鼓了。


    “金小姐有沒有事,我比你清楚多了。”甄讓道:“上次出宮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這段時間,我人雖然在貢院裏一直不得空回府裏去,但是驚蟄一直都盯著你的。”


    “是你的人?不是六公主?!”


    方鶴猛地抬頭,神色裏全是不可置信。


    方鶴是發現了自己被人盯著的。


    從宮裏出來以後的那幾天,他的手太疼,所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手上,而後過了幾天,他在府裏慢慢走動的時候,就發現有人會盯著自己。


    他在甄府裏待的時間不短,也受賈甄甄的命令去盯過別人,所有這樣的異常,他立刻就察覺到了。


    剛開始心裏難以置信,賈甄甄居然找人監視自己?!


    “你以為是六公主的人?”甄讓搖搖頭,淡淡笑了,“六公主待你怎麽樣,我想你心裏是有數的。方鶴,你最近,是昏了頭嗎?”


    方鶴被他說的臉色青白不定。


    甄讓道:“方才驚蟄喊我過來的時候,始終不說是因為什麽事情,我就猜到,你跟他們打起來,大約是跟公主有關係。說吧,怎麽了?”


    方鶴嘴唇抿緊,不說話了。


    一邊站的祁思年,見大家都不說話,趕緊開口了,道:“甄大人,跟我沒關係,我們絕對沒有誹謗六公主!”


    甄讓輕飄飄看過去,頓時笑了,“是嗎?”


    “必須是啊!”祁思年說話完全不過腦子,扯起謊來真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他還以為自己演的很像,於是更加賣力地道:“真的!甄大人!你看玉菡還在這兒呢!誰敢在玉菡麵前說六公主的不是啊!”


    “那是為什麽?”甄讓視線落在羅萍身上,他語氣玩味地道:“羅公子今天喜事臨門,好端端的,怎麽就能晚上掛了彩呢?”


    見羅萍不說話,甄讓道:“如今秋闈已經過了,羅公子也該準備下一輪的考試了,至於這位……”


    甄讓看向祁思年,祁思年興高采烈,立馬舉手,“甄大人,我叫祁思年。”


    “祁思年。”甄讓道:“你秋闈名次不高?”如果高,甄讓是會有印象的。


    祁思年訕訕的。


    何止是名次不高。


    簡直墊底了。


    羅萍幫他解圍,道:“思年隻是醉心於山水畫作,不喜歡寫賦。”


    見甄讓不說話,羅萍語氣淡淡的,解釋道:“今天晚上並沒有發生什麽,甄大人不必如此的風聲鶴唳,我和思年隻是跟方公子起了爭執,意見相左之下,就大打出手了。驚動了甄府的人,實屬抱歉。”


    甄讓也是不想鬧大事情,喊了他們幾個一起上樓,就是想敲打下他們。


    畢竟——


    上一世,在明年的會試中,羅萍會在殿試中拔得頭籌,至於祁思年,甄讓沒什麽印象。


    而羅萍封了官之後,會是一個純臣。


    所謂的純臣,就是他並非為哪一方的勢力所驅使,他隻是清清正正地做自己,也不懼怕哪方的勢力,提出的政見都很有價值。


    這一世,賈甄甄以後拿到皇位,羅萍在朝中,肯定會對賈甄甄有幫助不少。


    甄讓來的時候打眼一掃,就猜到幾個人應該是因為賈甄甄而起了衝突。


    光羅萍喜歡賈甄甄這一點,並不會動搖到羅萍純臣的想法。


    他現在離高中還有半年,上次甄讓中箭他去看望甄讓的時候,甄讓試探過他,他心裏的想法並不成熟。


    “都驚擾了,抱歉有什麽用。”甄讓淡淡笑了,“事關公主……”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一個契機,如果借此機會,能夠讓羅萍欠下一個人情,那麽,就能更早的為賈甄甄所用!


    羅萍是個聰明人,祁思年還不懂甄讓的意思,皺眉道:“可是玉菡,又不怪我!是那些人嘴裏不幹淨!認出方鶴他以前是個公子哥兒……再說了,方鶴就沒錯了嗎?我也不是瞎說啊!我勸他把自己畫作拿出來,趁著現在正緊俏,趕緊賣了,然後就能自立府門,娶個娘子什麽的,過得不滋潤嗎?手廢了不已經廢了嘛!而且公主的府上奴仆那麽多,他待著也沒什麽用啊,他對公主來說,不就是一個奴仆嘛……”


    “別說了!”羅萍直接打斷祁思年的話。


    果然。


    甄讓看一眼方鶴。


    怪不得會吵起來,他們每一句話,簡直就像是將方鶴從小到大的經曆,拉出來裸.露地呈於人前。


    這誰都受不了的,更何況,是一群明明才將他捧得高高的人。


    尤其最後一句,‘他對公主來說,不就是一個奴仆嘛’。


    方鶴之所以能和他們打起來,原因大約有二:


    第一、他們將方鶴捧高,又將他摔進泥裏嘲笑。


    第二、‘公主的奴仆’,大約在方鶴看來,不管是九公主賈姝在陳帝麵前拋棄他,還是六公主賈甄甄為了保住他們二人性命而導致廢了他的手,在他看來,他都是被拋棄的,他確實隻是個不想要就可以扔了的‘奴仆’。


    現在被人戳穿,他生氣也是正常。


    方鶴看出甄讓眼裏的同情,“你不用這樣看著我!”


    甄讓搖搖頭,道:“你做人何必作繭自縛?敵我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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