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怎麽不喝酒?”初柳不僅舞姿曼妙,容貌更是豔麗, 這會兒用纖纖玉手端了一杯桃花醉到蘇慕葉麵前, 眉目含春地看著蘇慕葉。


    剛才遠遠看著這些女子跳舞, 蘇慕葉還可以當是在家中看戲班子表演那般,純看個熱鬧。


    現在初柳坐到她身側來了,還有往她身上靠的意思, 她便坐不住了,連連擺手, 壓著嗓子道,“不用了,我不喝酒”。


    “公子是不是瞧不起奴家呀, 到這兒來的公子哥哪個不喝酒啊”,初柳對眼前這個玉麵公子顯然是滿意極了,這會兒含嗔帶怒道,“公子若是不依奴家,今晚休想進我房裏”。


    蘇慕葉哪見過這場麵,登時就後悔了。她就不該聽信葉景然,說什麽有陳玉露的消息,要來萬紅院查案,結果一來他就點歌妓跳舞,現在這初柳還不依不饒地往她身上靠。


    “公子……”初柳的紅唇幾乎都快貼到蘇慕葉臉上時,葉景然終於發話了,“都退下”。


    這些女子皆知葉景然的厲害,沒有猶豫,瞬間如潮水般退去了。


    接著萬紅院的老鴇引了一綠裙女子進來,“四爺,您要的人帶到了”。


    那綠裙女子臉上施了濃妝,仍舊掩蓋不住的憔悴,知道以自己的姿色這些官爺肯定不是叫她來伺候的,慌張地跪了下來,“不知綠蘿哪得罪各位官爺了,還請官爺饒過綠蘿”。


    李禾打開一個木匣,裏麵裝的是楊槐從那女屍手中拿走的碧玉墜子,“這東西你可認識?”


    原來這綠蘿之前是德親王府的下人,在陳玉露的院子裏做過灑掃丫鬟,後來因偷拿首飾被發賣了,才淪落到了萬紅院。


    綠蘿看到玉墜後,想了好一會兒道,“這不是寧蘭的寶貝墜子嗎”。


    寧蘭正是那具女屍的名字,同綠蘿一道在陳玉露院裏做過丫鬟。


    李禾把玉墜遞過去,“你再仔細瞧瞧,這上麵還有字”。


    綠蘿肯定道,“我就是看這個‘露’字才認出是她的墜子的,之前有一回她這墜子不見了,寧蘭大晚上的不睡覺,打著燈籠在院裏找”。


    李禾麵帶懷疑,“可這上麵刻著‘露’,會不會是德親王府六姑娘陳玉露的?”


    綠蘿搖頭,“寧蘭之前叫寧露,進府後因與六姑娘撞了名才改的,她這墜子是之前家裏的相好送她的,她寶貝得很,故我才印象深刻”。


    李禾看向葉景然,二人皆明了過來,怪不得之前怎麽按著陳玉露這條線查都查不到這墜子的來曆。


    李禾收起木匣,“那你可知寧蘭現在身在何處?”


    綠蘿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後笑著道,“六姑娘病逝後,我們這些丫鬟就被分到不同的院子去了,後來我就被賣到萬紅院來了,哪還知道她的去向”。


    葉景然手指敲了敲桌子,“把你知道的說出來,這些東西你都可以拿去”,李禾拿出了綠蘿的賣身契和一百兩銀子。


    綠蘿貪婪地看著那賣身契,她已經被賣進萬紅院四年了,受盡折辱,做夢都想贖身出去,現在機會近在眼前。


    綠蘿吞了吞口水,兩手扯著帕子,發黃的臉上難得有了紅暈,“六姑娘病逝前身子一直不錯,我們都想不通她如何會得急病去了。不過現在想起來,六姑娘那陣子一直都有些異常”。


    “六姑娘一直都不愛出門,那陣子卻一有機會就出門,院裏丫鬟私下傳六姑娘是去會情郎了”。


    綠蘿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再後來六姑娘就得急病去了,按理寧蘭應當與我一道分去夫人院裏打雜,但六姑娘下葬後,我就再沒見過寧蘭了”。


    按著綠蘿的敘述,蘇慕葉很容易便在腦海中猜出了一種可能,陳玉露與人私定終身,因德親王不許嫁,便假死後與那情郎私奔。


    葉景然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問道,“你可知她情郎的身份”。


    綠蘿搖了搖頭,“我隻在院裏灑掃,哪能知道這個,寧蘭是六姑娘的貼身丫鬟,她肯定清楚”,綠蘿絞勁腦汁又想了想,忽然一個畫麵從腦海中閃現。


    “我想起來了,有一回我在院裏掃地”,綠蘿努力回憶,“六姑娘正在房裏寫信,寫著寫著不知怎麽了,六姑娘就把信揉成團全扔了”。


    “我展開來一看,上麵寫著‘蘇郎’二字”。


    蘇慕葉倒茶的動作一停,蘇郎?


    怎麽可能?蘇越澤當年失蹤是為了和陳玉露私奔?


    綠蘿把知道的全說了,迫不及待地拿著賣身契和銀票出了屋子。


    而蘇慕葉低垂著腦袋,喃喃自語,“不可能,哥哥絕不可能因要私奔就把我丟下,這麽多年都不回來看我”,蘇越澤從小便最疼她這個妹妹了,怎麽舍得把她留在柳氏手下蹉跎,自己卻跑了。


    蘇慕葉連連搖頭,蘇越澤一定是有難言之隱才走的。


    葉景然寬慰道,“京城姓蘇的男子可不少,陳玉露認識的未必是你哥哥。我會派人繼續調查的”。


    蘇慕葉晃神間,舞妓魚貫而入,絲竹聲重新響起,仍舊一副熱鬧的場麵。


    領頭的舞妓長得分外美豔,細腰不盈一握,頻頻含情脈脈地朝葉景然看去。


    這會兒,蘇慕葉已經想通了,若蘇越澤真與陳玉露私奔了,為何寧蘭的屍體會在蘇越澤的墓中,即便要寧蘭當替死鬼,也是出現在陳玉露的墓中才合理,這裏麵一定大有文章。


    故蘇慕葉不再糾結綠蘿的話,反倒饒有興致地去看葉景然與那舞妓。


    舞妓扭動腰身,跳到葉景然的桌前,身姿靈動,眼含秋波,伴著纏綿的曲子,氣氛漸漸曖昧起來。


    果然不一會兒,葉景然沉聲道,“都出去”。


    李禾和一眾隨從立刻退去,蘇慕葉推開椅子,邊往外走邊打量那舞妓。可惜了這花容月貌,葉景然卻不懂欣賞。不過葉景然為了向眾人證明自己沒問題可真是煞費苦心,明明厭惡女子,卻要時常來青樓。


    想到一會兒葉景然與那舞妓獨處的場麵,蘇慕葉忍不住笑了出來。肯定是葉景然端坐在一旁飲酒,那舞妓近不得他身,卻要製造出二人親熱的假象,獨自發出曖昧纏綿的聲音。


    “你不用走”,葉景然冷冷開口。


    蘇慕葉一愣,是在喊她?剛停下腳步,那舞妓已經有眼色地退了出去,且把門帶上了。


    這下蘇慕葉有些摸不著頭腦了,葉景然要證明自己,留下她做什麽。


    更何況她現在一身男裝,二人獨處一室,若傳出去,葉景然好男風的流言就徹底坐實了。


    燈火下,葉景然俊美的臉龐愈發清冷,轉了轉手裏的扳指,不經意地朝蘇慕葉看去,“前幾日,你去了天遠戲園旁的茶樓?”


    蘇慕葉一歪腦袋,葉景然當時果然看見她了,自然地笑笑,“蔣姑娘約我去,我便去看個熱鬧”。


    葉景然揚眉,“你同蔣家姑娘很熟?”


    蘇慕葉全然不知前方的陷阱,認真答道,“這些日子走動得多,因年紀相仿,我們自然聊得來了”。


    葉景然不緊不慢道,“昨日我去了蔣府,蔣公子倒告訴了我件趣事”。


    蘇慕葉心裏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蔣飛煙當時答應得信誓旦旦,應該不會吧……


    葉景然起身,慢慢走到蘇慕葉麵前,垂眸看她,眼底隱含危險,“你自己說,還是我說?”


    蘇慕葉兩眼一黑,心知葉景然已經知道她私下傳的話了,一咬牙道,“慕兒魯莽失言,請四爺責罰”。


    葉景然嘴角翹了起來,“你如此行事,也是我這做長輩的管教無方”。


    葉景然盯著蘇慕葉秋水般的眼眸,低啞道,“今日我便教教你,什麽叫‘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蘇慕葉擺弄玉佩的手一停,眼裏滿是震驚,她要怎麽“眼見”?


    蘇慕葉眼睛不自覺朝葉景然身下看去,又似看了什麽不該看的似的,飛快地收回了目光。


    葉景然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嘴角噙了笑,意味不明。


    這時,蘇慕葉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二人靠得太近了,葉景然身上淡淡的酒氣和冷香籠罩著她,她一抬眼,都能看見葉景然的喉結微動。


    蘇慕葉的臉忽地就熱了起來,手抓著身側的玉佩,有些不知所措。


    蘇慕葉的不自在落在葉景然眼裏則是另一番風景,白皙如玉的麵龐上染上一絲緋紅,一雙美眸熠熠生輝,桃花般的唇瓣紅潤飽滿,葉景然眸色暗了暗,慢慢俯身。


    第42章


    翌日, 清晨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戶落進屋子裏,蘇慕葉被窗外嘰嘰喳喳的鳥鳴吵醒,揉了揉眼睛。


    一想到昨夜萬紅院發生的事, 蘇慕葉恨不得立刻睡回去,好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昨夜蘇慕葉看著葉景然慢慢靠近,心忽地跳得很快, 葉景然的眉眼深邃,眼裏意外地有幾分溫柔。


    快貼近蘇慕葉鼻尖時,葉景然輕笑了一聲, 連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接著不疾不徐地走回茶幾前,繼續飲酒。


    蘇慕葉憤憤地捏緊拳頭, 葉景然平時總一副高高在上, 不近人情的模樣,怎麽對上她就沒一點長輩風範, 隻因為她傳了幾句流言,就故意來戲弄她。


    再說了, 他要解釋流言, 同他喜歡的姑娘解釋去, 同她認真什麽。


    想起當時的場麵,蘇慕葉臉又紅了紅,有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葉景然要親上來了。


    蘇慕葉瞬間從床上起身, 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麽,葉景然是她舅舅, 即便二人毫無血緣,輩分也不能亂了。


    “姑娘,鴻羽院那邊送東西來了”, 素雲見蘇慕葉已經坐起身,便把剛才李禾送來的書拿了進來。


    “是本朝初期知名大儒董致作的《行知》,聽李大人的意思,這本書是專教人謹言慎行的”。


    “拿出去,我不看”,蘇慕葉神情憤憤,他昨夜那般捉弄她,還教她謹言慎行?


    蘇慕葉用完早膳,楊槐拿著兩本話本子急匆匆地進來了,“姑娘,留雨居明明隻出了馮風的《金露集》和《銀鳳傳》,現在市麵上連《金露集》的續集都有了”。


    蘇慕葉沒太在意,“是不是他人盜了馮風的名字出的?”


    楊槐著急,“姑娘,這回真不一樣,之前那些假冒馮風名字的作品賣不了幾本,就被大家識破是偽作了。這本卻已經在城西的書齋賣了上千本了”。


    蘇慕葉這才認真起來,接過楊槐手裏的書翻看,不禁一愣,這不正是她壓在手上還沒出的《金露集》下部嗎?人物名,情節發展都一樣。


    蘇慕葉坐著馬車去了留雨居,一下馬車,便見一夥人圍著張掌櫃在大聲嚷嚷。


    張掌櫃瞧見蘇慕葉來了,如逢救星,趕緊跑了過來,“姑娘,馮風家的人鬧著要毀約”。


    蘇慕葉定睛一看,馮風正佝僂著背畏畏縮縮地站在一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身後,那男子身材壯實,眼裏透著精明,看到蘇慕葉後,把手背到身後慢慢走了過來。


    “你就是這留雨居的東家?”男子斜眼瞧了瞧蘇慕葉,語帶不屑。


    蘇慕葉掃了眼他身後的一排夥計,心中有了計較,“你是?”


    那男子一伸手,亮出手指上的幾個扳指,上麵皆鑲著碩大的寶石,“我是馮風的大哥馮天,在城西開了間求達書齋,可比你這兒破書鋪大多了”。


    “之前我二弟不懂事,被你們糊弄簽了這麽個契書,今日我便來替我二弟討回公道”。


    蘇慕葉了然,並不理會馮天,看向難得換了身新袍子的馮風,“馮秀才,你也覺得契書不合理?”


    馮風動了動幹癟的唇,有些猶豫。他原本對蘇慕葉滿是感激,但幾日前馮天跑來告訴他,他被蘇慕葉戲耍了。


    他的話本子賣的如此紅火,蘇慕葉卻故意拖著不出後麵幾本,為的就是好昧下銀子。


    接著馮天還不顧馮風反對,拿走了馮風手裏的《金露集》下冊,印了幾千冊放到自己的求達書齋賣。


    待到幾天後,馮天把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放到馮風家裏,馮風的手都開始抖了,更別說馮家其他人了,都勸馮風把書拿到求達書齋賣。


    但到了留雨居,看著蘇慕葉和善的臉龐,馮風又猶豫了,低聲朝馮天道,“大哥,要不算了吧,蘇姑娘分給我的銀子也不少了”。


    馮天恨鐵不成鋼地馮風一眼,低聲罵道,“你這沒出息的,給我閉嘴”。


    接著馮天喊道,“我二弟糊塗,才上了你的當,現在你要麽把契書還回來,要麽重新分成,一九分,我們是九”。


    蘇慕葉神色冷清,心知來者不善,一九分,她連印書的成本都賺不回。


    一直站在蘇慕葉身後的楊槐忍不住了,“馮秀才,你真是不知好歹,沒我家姑娘,現在你還在外麵求人呢,連碗稀粥都喝不上。現在我家姑娘把你的書賣火了,你就這般忘恩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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