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眉頭一皺,罵罵咧咧,“你這是什麽話,書賣得好當然是因為我二弟寫得好,和誰賣有什麽關係”。


    蘇慕葉一笑,“那你之前為何不收了馮秀才的書去賣?”


    馮天一愣,被蘇慕葉堵得說不出話來。之前馮風是來找過他幾次,但他哪知道他的書能賣得那麽好,隻覺得這個一身襤褸的窮二弟晦氣,便直接把人罵了出去。


    馮天臉上的肉抖了抖,“你這黃毛丫頭還想挑撥離間,我和我二弟是手足兄弟,難道我還會害他嗎?”


    馮天怒氣衝衝,“快把契書拿出來,還有那餘下的幾冊書,都是我馮家,快交出來”。


    蘇慕葉掃了眼馮天身後唯唯諾諾,不敢說話的馮風,淡淡道,“若覺得契書有問題,你們大可去衙門擊鼓,讓官衙來定奪誰是誰非”。


    “你……”馮天原本聽說蘇慕葉是個爹娘皆去世的孤女,如今寄住在外祖家,以為是個軟弱可欺的女子,便想著帶人來嚇唬她,逼她交出契書,沒想到蘇慕葉竟如此鎮定,臉上沒有半點懼色。


    “你以為不給我契書,我就沒法子了”,馮天氣勢洶洶,“書我照賣,剩下沒的那幾本,我叫我二弟再寫一遍”。


    說罷,馮天帶著一群人囂張地走了,馮風愧疚地看了蘇慕葉一眼,終究什麽也沒說,快步跟上了馮天。


    “我呸”,楊槐罵道,“那馮風真以為他大哥是什麽好東西啊,等剩餘的幾本書都到手了,馮天準一腳把馮風踢開,到時候他一分錢都拿不到”。


    張掌櫃則憂心忡忡,“姑娘,我們要不要把馮風剩下的幾本書抓緊出了。若求達書齋一直出馮風的書,我們的可不就砸手上了”。


    蘇慕葉擺手,打算先試試馮天的深淺,“還沒到那一步,張掌櫃你拿著契書去報官,楊槐你去查查求達書齋”。


    幾日後,求達書齋的一批書被查封了,夥計慌慌張張地去找馮天,“老爺,這可怎麽辦,印這些書可花了不少銀子,現在全被官吏收走了”。


    “慌什麽”,馮天罵罵咧咧,“那小丫頭還來真的啊,真去報官了”。


    “老爺,要不算了吧,畢竟暫這是見不得人的……”夥計還未說完,馮天就狠狠踢了他一腳。


    “你這沒出息的,盡長他人誌氣。馮風的書才賣了幾天,就進賬幾百兩,這麽多銀子說不要就不要了?”


    “不就是官吏嗎?我們這就是錢沒到位”,馮天一狠心,拿出了書鋪裏一幅上好的古畫和三百兩紋銀,卑躬屈膝地進了帶頭查封他鋪子的官吏家中。


    果然不幾日,求達書齋又開始堂而皇之地賣馮風的書,張掌櫃再去報官,那官吏隻不耐煩地揮揮手,“哪家書鋪沒碰上這點事,查我們查過了,剩下的我們也管不了了”。


    蘇慕葉這邊得了張掌櫃傳來的消息,正要出門,老太太院裏的兩個丫鬟捧著衣裙,首飾進了點水院。


    紫瀾屈身行禮,“表姑娘,老太太特地吩咐下麵做了兩件衣裙,讓姑娘到時穿著去音塵寺”。


    蘇慕葉這才想起來,她今日要隨老太太去禮佛,便先將留雨居的事放在一邊,笑著道,“還是外祖母疼我,入夏了這兩套衣裙正合適呢”,說罷讓素雲給紫瀾賞錢。


    紫瀾微笑,“表姑娘,老太太還吩咐我和紅枝伺候你梳妝”。


    蘇慕葉並未在意,便讓二人裝扮自己,待到紫瀾釵上最後一根玉簪,看著鏡中人,蘇慕葉忽然有些恍如隔世。


    鏡中人身著碧霞暗花雲紋羅裙,頭上戴著青翠的碧玉頭麵,襯得整個人嫻靜優雅。


    這便是上一世的她最常見的打扮吧,完全是迎合長輩的喜好,穩重守禮,隱忍識大體。


    重生後,蘇慕葉便將那些繁瑣的規矩拋之腦外,她上一世做得再好又如何,不過是成了他人墊腳石。


    這一世蘇慕葉自己開了間衣坊,自然是自己怎麽高興怎麽來,平日裏盡愛穿明麗的煙羅裙,漂亮的留仙裙,故再一次換上如此沉悶的顏色,竟有些恍然。


    待到了音塵寺,看到各家的夫人看她的眼神,蘇慕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老太太這是特特讓她扮作大家閨秀的模樣,來給她相看了。


    蘇慕葉心中歎氣,但麵上還是嫻靜知禮的模樣,孝順地給老太太端茶遞水。


    此時坐在葉老太太旁邊的是安遠侯府的寧老太太,這會兒看著蘇慕葉,眼裏滿是喜歡,對葉老太太道,“還是你福氣好,多子多福,孫女孫子齊全了,不像我家三個,全是男孩,我就盼著個知心的孫女呢”。


    葉老太太笑了笑,“急什麽,你比我小了七八歲,福氣在後頭呢”,接著拍了拍蘇慕葉的手,“不過,這是我外孫女,來慕兒,見過寧老太太”。


    蘇慕葉按規矩行了一禮,眼神柔和,說起話來輕聲細語,完全按著葉老太太希望的模樣來。


    寧老太太顯然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容兒的孩子?”細細打量了蘇慕葉好一會兒,“竟出落得這麽標致了”。


    第43章


    葉老太太滿意地笑笑, “這孩子孝順長輩,溫柔知事,哪哪都好, 就是命苦,父母先後去了。不過打幾個孩子還小,我就最疼慕兒了, 她也懂事,對我這老太太最貼心”。


    這話說出來,寧老太太轉了轉手上的佛珠, 大家都是明白人, 葉老太太話裏話外皆是把蘇慕葉當親孫女的意思。


    至於葉老太太為何要說這話,自然就是要給蘇慕葉相看了, 怕那些個夫人小姐因蘇慕葉父母雙亡便看低了她。


    寧老太太瞧著蘇慕葉的眉眼, 是個柔順知事的,有些意動。


    寧老太太細細想了想, 家中的小五與蘇慕葉倒是年紀相仿。安遠侯府和承達侯府一樣,都是世襲的爵位, 但早在朝中沒了實權, 子弟全是領個虛職度日, 承達侯府好歹出了個葉景然,安遠侯府已經沒落好幾代了。


    寧老太太也不是個一心攀附權貴的人,寧家家底甚厚, 寧家兒孫雖說不上多出息,但也都守禮規矩, 故寧老太太挑媳婦,不想著對方門第多高,隻希望品性好, 嫁過來能安分過日子。


    寧老太太盤算著回去再去打聽打聽蘇慕葉,同葉老太太又說了會兒話,便先去聽佛法了。


    葉老太太不以為意,又與其他家的女眷聊了聊,透露出要替蘇慕葉好好選個人家的意思。她這次來就是要廣撒網,各家合適的男子都看看,絕不能讓蘇慕葉重蹈葉容的覆轍。


    “葉老太太,許久不見,您老氣色更好了”,宋夫人帶著宋家姑娘宋雨蘭走了過來。


    二人寒暄了幾句,葉老太太又介紹了一遍蘇慕葉。


    宋夫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蘇慕葉,比起寧老太太,宋夫人眼神明顯銳利多了,“老太太您不說,我還以為是在您身邊養大的呢”。


    說著話鋒一轉,“不過這親孫女和外孫女就是不一樣,芷兒含笑教養舉止都要更得體些”。


    此話一出,蘇慕葉眉頭皺了皺,葉老太太抬了抬眼皮,“慕兒幼時就常來侯府,本就是我看著大的,你的意思倒是我教的不好了?”


    宋夫人笑笑,仍在觀察蘇慕葉,“話可不是這麽說,老太太您教得好,但到底不是侯府的人,怎麽教都會差些”。


    蘇慕葉覺得莫名,之前各家的夫人就算對她無感,當麵也是客客氣氣的,這宋家夫人怎麽如此刻薄,上來就要諷刺她。


    宋雨蘭察覺了氣氛的微妙,趕緊拉了拉宋夫人的衣袖,“母親,我們先回去吧,哥哥他們還在前麵等著呢”。


    葉老太太合上茶杯,瞧了瞧宋雨蘭,“你這姑娘倒是不錯,竟比你還知事些”,說罷,帶著蘇慕葉也去聽佛法了。


    宋雨蘭看著蘇慕葉走遠,連連扶額,宋興懷囑咐她,趁著這次寺廟之行打聽一下蘇慕葉的想法,但母親一來便得罪了人,蘇慕葉根本不會搭理她了吧。


    宋夫人冷哼一聲,“承達侯府多少代沒出過有才幹的子弟了,葉老太太還以為自家多厲害呢”。


    宋雨蘭問道,“葉將軍不是承達侯府四爺嗎?聽說上月他領兵去亭縣剿匪,一舉滅敵,回來得了聖上不少賞賜,官職又升了一級”。


    宋夫人眉毛一揚,“葉景然如今是炙手可熱,頗得聖上青眼,可這和承達侯府有什麽關係”。


    “葉景然越出息,葉老太太越氣呢。當年葉景然在書院,回回都是頭名,一心走科舉這條路,但葉老太太不待見這個庶子,使了些手段,硬是讓葉景然退學了”。


    “葉景然隻能棄文從武,隻身去了疆南投軍,當時疆南連年都有戰事,葉家人都以為他回不來了,誰知他竟有這番造化,從一個無名小卒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宋雨蘭聽了滿臉驚訝,“那葉景然不是恨透了葉家?”


    “可不是嗎?”宋夫人眼露精光,“那些個人以為娶了葉家女就能攀上葉景然呢,真是愚蠢至極”。


    宋夫人想起前幾日宋興懷同她提蘇慕葉便來氣,她這兒子風光霽月,芝蘭玉樹,她早早給他相看了好幾個高門貴女,他都看不上,反倒對蘇慕葉這一父母雙亡,給他仕途帶不去一點助力的孤女有意。


    宋夫人看自家兒子自然是覺得哪哪都好,便把錯都歸到了蘇慕葉頭上,定是這姑娘主動勾引了宋興懷。


    今日一見蘇慕葉,宋夫人更覺得她的判斷沒錯,蘇慕葉雖打扮素雅,但容貌是掩不住的出挑,一雙水眸尤為勾人,宋夫人便故意刺了她一頓,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莫再去招惹宋興懷了。


    宋雨蘭道,“但我看蘇姑娘是個性子頂好的,不能因為葉老太太就覺得蘇姑娘有問題吧?”


    宋夫人點了點宋雨蘭的額頭,“你這丫頭就是單純,哪個人會把壞寫在臉上。蘇慕葉那等看著溫溫和和的,心機最重了,暗地裏不知怎麽算計”。


    另一邊蘇慕葉不知宋夫人的想法,從音塵寺回府後便開始憂心婚事,看葉老太太的架勢,是鐵了心要給她相門好親事。


    經曆過上一世,蘇慕葉對婚事頗不熱衷,也不相信那些個才子佳人的故事。但若一定要成親,她也要自己親自選。


    幾日後,城西求達書齋。


    “老爺,大事不好了,庫房著火了”,夥計慌慌張張喊道。


    馮天大驚失色,一邊喊夥計提水滅火,一邊跑去了庫房。十幾個夥計提水,來來回回,過了一盞茶功夫,火才漸漸滅了。


    火一滅,馮天就心急如焚地衝了進去,幾十個書架交錯倒在地上,上萬冊書付之一炬,隻餘滿地的灰燼。


    馮天蹲下撿起幾本書,有幾本被燒得隻餘書脊,還有幾本隻被燒毀了一半,但也賣不出去了。


    求達書齋的夥計一天都在清理庫房,最後戰戰兢兢地向馮天稟告,“老爺,隻有一百多本書還算完好,沒被燒到,但也被水浸濕了,曬幹了價錢也不會高”。


    馮天氣得砸桌子,他的書庫平日裏最多幾百本書囤著,從沒出過事,故他也沒太在意庫房。


    這次因為馮風的話本子賣得好,他為了趕在蘇慕葉前麵出書,就把每一本都印了一千冊,沒想到現在全燒沒了。


    夥計拿出賬本,憂心忡忡,“老爺,印書的錢還欠著,月底那邊就要來催債了”,他們都以為能靠這批書大賺一筆,誰能想到現在反倒欠下一大筆債了。


    馮天印堂發黑,滿臉怒氣,“準是留雨居那邊搞的鬼,他們見我們書賣得好,就用這種詭計來害人”。


    “讓常福去報官,就說他們蓄意縱火”。


    夥計一臉為難,“可是我們賣這書本就不合規矩,上回官吏還來查封了,再者我們也沒證據證明是留雨居的人幹的”。


    馮天眼珠轉了轉,“你這蠢蛋,沒有證據就不能判案了?”同上次一般,準備好了銀票和古畫,前去拜訪錢添。


    “錢大人,這是書鋪前幾日新收的古畫,意境上佳,是難得一見的珍品”,馮天卑躬屈膝地奉上畫卷。


    錢添這次看都沒看馮天送來的禮,麵帶慍色,“你還敢來,你知不知道你惹給我了多大的麻煩”。


    馮天額頭上直冒冷汗,“錢大人,小的一直安分守己啊,規規矩矩地做生意,怎麽會惹事。反倒是今早,小的的庫房無端被人放火燒了”。


    錢添冷哼一聲,“燒得好,若不燒,我也要去查封了你的鋪子”。


    錢添一臉驚慌,“大人,上回您明明說好的了,怎麽……”


    “我那是不知道你惹的是誰”,錢添滿臉不耐煩,“你知不知道,上午誰來問我話了”。


    “葉將軍的近身侍衛李禾李大人,親自來問我這事”,錢添現在想起來仍心有餘悸,“我被你害的烏紗帽都差點不保了,你還有臉提上次的事”。


    “識趣點的話,就回去把鋪子關了,別再出現在京城了”。


    馮天臉色蒼白,如遭雷擊,留雨居背後竟有這麽尊大佛?


    另一邊蘇慕葉在清街逛鋪子,舒玉跟在後頭手裏提著好幾袋東西,瞧見對麵馬車上下來的人,忙提醒到,“姑娘,好像是四爺來了”。


    蘇慕葉回頭一看,葉景然著一身金絲銀紋黑袍,豐神俊朗,正大步走來。


    蘇慕葉還在氣他在萬紅院捉弄自己,一偏腦袋,連禮都沒有行。


    葉景然不以為意,甚至還覺得她這模樣有些可愛,直接切入正題,“求達書齋的事,下次不要再做了”。


    蘇慕葉撇撇嘴,官衙收受賄賂,包庇馮天的不法行為,她既然報官解決不了,自然就要使其他有用的法子了。


    蘇慕葉做好準備聽葉景然的訓斥,雖然她認為自己沒錯,不料卻聽到葉景然道,“下次再出這種事,直接同我說一聲,我會派人去處理的”。


    葉景然眼神明亮,靜靜看著蘇慕葉,似乎要看進她心裏去。


    上回葉景然遇見沈弘搜她店鋪時,也說過類似的話,但蘇慕葉隻當他是客套。


    這一次,蘇慕葉忽地就聽出了葉景然的認真,眉眼彎彎朝葉景然甜甜一笑,“謝謝四爺,慕兒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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