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毫一怔。


    夏至岩嗤地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慕容德衝夏至岩吼。


    夏至岩說:“太子可是被令尊竊文一事連累得威望大跌,民間許多人都在說令尊無德無才,教出來的太子恐怕也是德不配位。”


    慕容德怔然跌坐。


    慕容毫問夏至岩:“你今日來勸我,其中有太子授意嗎?”


    夏至岩道:“有沒有重要嗎?太子是大周儲君,君上是不會犯錯的,尤其是臣子自己犯錯還連累了君上的聲名。少師,陛下曾重用你為太子少師,教導太子,難道你想讓陛下向天下罪己識人不明嗎?”


    慕容毫失神了一瞬,然後嘶啞地笑出聲:“好好好,老夫知道了,老夫知道了……”


    把話帶到,夏至岩就不多留了,朝慕容毫拱手一禮,緩緩步出慕容家正堂,走到閽室處,身後追出來一人,衝他喊:“我們慕容家幫太子良多,現在我們家出事了,太子就急著撇清幹係,這等君上,讓人如何效忠!夏詹事,今次是我慕容家出事了,焉知此後你不會有事,屆時太子亦拋棄你,來日你就好好回想是如何來我家落井下石的吧!”


    夏至岩停住,回頭看著狀似瘋魔的女子,皺眉道:“慕容娘子,本官體諒你被夫家休棄大受刺激,但你該體諒自己的家人,他們無條件接回你這個棄婦,你不該胡言亂語給他們招禍。”


    “哈哈哈……我等著,等著看你這個太子詹事的下場,等著看慕容靜那賤婦的下場,哈哈哈……”


    幾名仆婦跑過來,將瘋狂嘶吼大笑的女子拖走。


    夏至岩心中不悅,看著愁雲慘霧的慕容家,眉頭緊鎖,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人來為剛才的瘋婦道歉,他更加不爽了。


    果真是個落魄戶。夏至岩在心裏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回到東宮,夏至岩去向太子複命,從宮人口中得知太子去看慕容良娣了,便請人去通報,等了好一會兒太子秦崢姍姍來遲,身旁竟還跟著慕容良娣。


    “殿下,少師已經答應上表請罪了。”夏至岩行禮後直接說道。


    秦崢點點頭,歎息道:“沒想到老師竟然……唉……是孤無能,救不得老師。”


    慕容靜就輕輕握住秦崢的手,柔聲勸道:“殿下,祖父如今的境況說到底是咎由自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祖父當初既然竊了別人的文章,就該有心理準備會有事發身敗名裂的一天,此事怪不得殿下。”


    秦崢說:“可孤到底沒有為老師施以援手,孤怕老師會怪孤。”


    “不會的。”慕容靜搖頭,說:“祖父咎由自取,怎麽敢怪罪殿下。因為祖父的緣故累得殿下聲名受損,妾尚且為殿下心疼焦急,祖父更該為殿下著想才是。殿下的威望比什麽都重要。”


    秦崢回握住慕容靜的手,感動道:“孤這些時日寢食難安,好在有靜娘陪在孤左右,寬慰孤。”


    慕容靜溫柔笑道:“能陪著殿下,是妾畢生之幸。”


    秦崢說:“有你這個女諸葛,才是孤的畢生之幸。”


    一旁夏至岩麵無表情看著太子和慕容良娣你儂我儂,心中已經沒什麽想法了。


    同樣一個主意,從自己嘴裏說出來就被太子嗬斥,從慕容良娣嘴裏說出來她就是女諸葛,他能怎麽辦呢?他隻能拱手行禮告退!


    秦崢手一揮,讓夏至岩退下,不要打擾他親親我我。


    夏至岩走出東宮,今日陽光不錯,曬在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然而他卻忽然想起了慕容家那個朝他吼著等著看他下場的瘋魔婦人。那是慕容毫的嫡長孫女兒,慕容毫竊文傳得沸沸揚揚之時被夫家休棄了,她在事發不久就來東宮求見慕容良娣,不過慕容良娣不見她,隻讓一個宮人帶了一句話。


    沒人知道那是一句什麽話,而那婦人聽了後就破口大罵慕容良娣,形容便從那時瘋魔了。


    夏至岩忽然打了一個冷顫,心中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涼氣。


    -


    人日過後的第三日,慕容毫上表皇帝請罪辭官。


    他在辭表中並沒有認竊文一事,而是痛哭自己有負皇恩,因己身之過而累及天家聲望雲雲。


    辭表遞到皇帝禦案,被暫且按了下來。


    “慕容老匹夫倒是精明得很,此時上表請辭,以退為進,真當那些腦子不清楚的學子鬧一鬧就能保得了他?”秦峰諷刺著說。


    去宮中給母親崔貴妃請安過後,秦峰在興安門前遇上秦崧秦峻,二人正在說慕容毫上表請辭之事。


    “我倒不覺得他是以退為進,他這是保命。”秦峻說:“隻不過他更貪心一點兒,還想保留體麵。”


    秦峰嗤笑一聲,轉臉向秦崧:“大兄也覺得是這樣?”


    秦崧不答,反說:“太子詹事前幾日去了慕容家。”


    秦峰霎時眉目舒展,笑道:“這是終於下定決心要自斷一臂了。”


    秦峻看向秦崧,後者依舊臉上依舊沒有表情,看不透在想什麽。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秦崧淡淡說道,不等二人有什麽反應,翻身上馬就走了。


    “老大還是這樣,性子越來越古怪了。”秦峰笑著對秦峻說。


    秦峻哈哈一聲:“有嗎?我怎麽不覺得?我也有事,就不陪四弟了,聽說四弟也要準備娶正妃了,貴妃在幫你相看各家淑女,恭喜啊。”說完也翻身上馬走了。


    秦峰臉陰了。


    剛才去給母妃請安,母妃拿了好幾副畫像讓他選,都是京中有賢名的高門貴女,一個個都是家世清貴的,但這些貴女們以及她們身後的家族都不讓秦峰滿意。


    崔貴妃就說這些都是他父皇挑選的人家。


    聽到這話秦峰就明白了,他想娶林福是徹底沒戲了。


    可是他父皇選定的那些人家,別說比不上東平侯府,比老三定下來的嶽家,將要降等襲爵的英國公府也是比不上的,頂多也就是太子妃母家那種水平,這讓秦峰很不滿。


    林福是多好的楚王妃人選,父皇竟然不同意,不同意便罷了,還給他安排那麽平庸的妻子,他有哪點比不上老三,為何父皇在婚事上這麽偏心!


    秦峰越想越憤慨,翻身上馬,重重一甩鞭,馬兒吃痛一路狂奔,出了皇城到朱雀大街上,馬速過快,街上一個玩耍的孩童迎麵看到奔來的高頭大馬,嚇壞了躲都不知道躲,好在秦峰及時勒馬,險險在孩童跟前停下。


    小孩兒愣了幾息,然後“哇”一聲大哭,小孩兒的父母上前來把他抱開,不住向秦峰賠罪。


    秦峰臉色不太好看,知道自己這主街縱馬差點兒傷人恐會被禦史彈劾,按捺下怒氣,讓隨扈給了小孩兒父母一貫錢,讓他們走開,然後讓典軍牽馬慢行。


    果不其然,第二日禦史在早朝當廷彈劾楚王秦峰縱馬傷人,秦峰雖辯解自己沒有傷人還配了錢,但依舊被皇帝申飭,讓他在府中思過幾日。


    秦峰這事讓秦峻好一陣大笑。


    “他是對父皇挑選的楚王妃人選有意見呢,我聽說了,他一個都看不上,就認準了林福。可惜,不說父皇同意不同意,林福也看不上他啊,否則她幹嘛寧願自請外放去揚州。”秦峻暢快大笑:“哈哈哈哈……”


    秦崧語氣淡淡說:“林福也看不上你。”


    “哈哈呃……”秦峻猶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瞬間沒了聲。


    秦崧在秦峻不滿的瞪視中,幽幽說:“否則她幹嘛寧願自請外放去揚州。”


    秦峻:“……”看破不說破,兄弟還能做。


    秦崧悠然喝茶。


    秦峻……秦峻換個話題:“既然說到這個揚州,正好有一件事要告訴大兄。”


    “何事?”秦崧放下茶盞。


    秦峻湊近了小聲說:“我的人打聽到,揚州刺史須永壽之前跟東宮屬官秘密見過麵,雖然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麽,但是太子竟敢插手揚州事務,父皇那兒……”


    秦崧說:“你打算怎麽做?”


    秦峻湊得更近,小聲如此這般說了,最後問:“大兄覺得如何?”


    秦崧說:“異想天開。”


    秦峻:“……大兄你就說可行不可行吧。”


    秦崧:“可行。”


    “哈哈哈……”秦峻暢快大笑:“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秦崧想了想,說:“如今的滁州刺史之前是太子賓客,不如就從他下手吧,正好之前全焦縣縣令等人六條人命還沒有定論。”


    秦峻笑道:“大兄聰慧,弟弟佩服。我這就去安排。”


    秦崧頷首,把秦峻送走後,兀自喝著茶發呆。


    不知阿福在揚州可好……


    -


    被秦崧惦記著的阿福,此刻正在揚州興風作浪。


    須永壽不在揚州,她就是揚州最大的官,山中無老虎,猴子……呸呸呸,哪裏有猴子!


    一州之刺史掌清肅邦畿,考核官吏,宣布德化,撫和齊人,勸課農桑,敦諭五教。巡屬縣,觀風俗,問百姓,錄囚徒,恤鰥寡,閱丁口,務知百姓之疾苦。


    其吏在官公廉正己清直守節者,必察之;其貪穢諂諛求名徇私者,亦謹而察之,皆附於考課,以為褒貶。*


    林福代行刺史職,所以,從初五州府開衙始,就讓功曹穀為用整頓衙內作風,要肅清州中吏治。把幾個縣的縣令都叫來,還強逼著司馬龐子友與自己唱.紅白臉,劈裏啪啦把縣令們一頓教訓。


    糧倉、鹽倉、錢監、漕運、屯田等等,一通下令查,把揚州城和下屬縣都搞得人仰馬翻,一個個嚎著想讓須刺史快回來。


    還是冉旭,被林福殺雞儆猴。


    “多日不點卯上值,不想幹了,本官這就讓人扒了你這身官服,發去修城牆!”林福把州府衙門裏所有官吏都叫來,當眾訓斥冉旭,然後罰俸打板子寫請罪牒一個不少。


    冉旭被笞的傷好才沒多久,又被打了,又躺在了床上,恨不得生啃了林福泄憤。


    “林長史怎麽能這樣對冉賢弟,定是嫉賢妒能。”“言東”扇陰風點鬼火:“冉賢弟,咱們不能就這麽算了,你一定要給林長史好看!”


    “嬴風”不斷點頭:“就是,那麽多人,憑什麽就打冉賢弟你一人,你又沒做錯什麽事,以前不都是愛點卯不點卯麽。不點卯不上值怎麽了,衙門裏沒了冉賢弟難道還能天下大亂不成。”


    晏陳把眼珠斜過去看應鳳岐——這話都能說得出,是在下輸了。


    應鳳岐暗暗歎氣——生活不易。


    冉旭趴在鋪得軟乎乎的床上,咬牙切齒:“我與林福那女人不共戴天!你們等著,等姐夫回來了,那女人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言東”“嬴風”一齊點頭:“好好好,我們等著。”


    冉旭忿忿捶床板,卻扯痛了背後傷口,頓時齜牙咧嘴。


    第146章


    揚州被須永壽經營數年, 雖然在之前稅糧案時換過一些官吏,九成以上依舊是須永壽的人, 州縣運作處處都有定數, 有條不紊,外來勢力很難插得進手。


    這也是為什麽朝廷下發到揚州,效果都是打了折扣的。


    不僅僅是揚州,周圍的滁州、濠州等州縣亦是, 這些州縣皆以揚州為首。


    林福要做的就是把揚州搞亂,亂了才會出錯,才能抓到把柄, 否則那一本本賬目清楚的假賬拿到也無用。


    這裏就不得不感謝京城那邊把慕容毫搞了, 讓須永壽不放心地親自去京城探聽情況,給了她興風作浪的機會。


    不愧是我看中的美人,人美, 腦子又好使。林福洋洋得意, 若是有尾巴,怕是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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