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心腹大臣都發言了,那他們必須發言啊!


    一時間,除了皇黨和少數清流,眾臣紛紛踴躍攻訐太子。


    皇帝當廷沒說什麽,擺擺手,侍中版奏:“請中嚴。”然後禮部官唱:“帝興。”


    眾臣退朝。


    退朝後,皇帝沒有回紫宸殿,直接擺駕去了東宮。


    短短幾月,東宮變得十分蕭條,滿地枯枝敗葉無人打掃,好似還聽到隱隱的哭聲。


    皇帝走進東宮主殿明德殿,在門口就問道一股濃烈的酒氣,走進一看,果不其然秦崢半躺著大口大口灌酒,衣衫不整、頭發淩亂、胡子拉碴,皇帝眉頭飛快蹙了一下。


    秦崢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發覺是父皇,提起酒壇灌了一大口,然後嗬嗬笑:“父皇怎麽來了,終於要廢了我嗎?那就廢啊!嗬嗬嗬……”


    他笑著,提著酒壇搖搖晃晃站起來,忽然狠狠將酒壇砸地上。


    嘩啦一聲,酒壇稀碎,酒香四溢。


    “那就廢啊!我當這個太子早就當得不耐煩了!廢啊!廢啊!!!”


    秦崢雙目通紅大聲咆哮:“反正我也不是你喜愛的兒子,你廢了我啊,殺了我啊!立你心愛的兒子為太子啊!哈哈哈……立不了吧,你心愛的兒子不過是個賤婦所出,身份不夠,哪個朝臣會支持他,老三老四也不會答應啊,哈哈哈……”


    皇帝道:“朕不會殺你,這是朕最後一次容忍你,你今後自己好自為之,,多想想你的妻子和孩子,他們的榮辱性命皆係於你身。”


    秦崢看著皇帝搖搖頭轉身離開,終於明白自己是徹底被放棄了,父皇連多一句話都不想同他說了,大笑出聲,笑著笑著就哭了。


    三日後,皇帝下廢皇太子崢為庶人詔:


    “皇太子崢,地惟長嫡,位居明兩……邪僻是蹈,仁義蔑聞,疏遠正人,親昵群小……朕永鑒前載,無忘正嫡,恕其瑕釁,倍加訓誘……愚心不悛,凶德彌著,納邪說而違朕命……鄭聲淫樂,好之不離左右;兵凶戰危,習之以為戲樂。既懷殘忍,遂行殺害……桀蹠不足比其惡行,竹帛不能載其罪名。豈可守器纂統,承七廟之重;入監出撫,當四海之寄。崢宜廢為庶人。朕受命上帝,為人父母,凡在蒼生,皆存撫育,況乎塚嗣,寧不鍾心。一旦至此,深增慚歎。”*


    秦崢廢為庶人,流放黔州,家眷同行。


    秦崢在東宮明德殿接到詔書,終於有了塵埃落定之感,他對傳詔的常雲生說:“常公公,孤……我有一事請求父皇,還請常公公代為轉達。”


    他轉後看了一眼身後的低聲哭泣的妻妾,然後對常雲生說:“諸女皆嬌養,同我受苦我於心不忍,若有求去者,便讓她們歸家去罷。”


    常雲生應了。


    秦崢又對妻妾們說:“你們若求去,我便寫放書與你們,從此以後嫁娶再不相幹。”


    諸女沉默。


    秦崢笑道:“聽聞黔州山窮水惡,你們沒必要同我去受苦,我如今無權無勢庶人一個,不會為難你們的。”


    諸女互相看了看,瞿氏咬了咬唇,率先站出來,朝秦崢一拜:“還請太子與我放書。”


    秦崢道:“好。”又說:“我已不是太子,不要再稱呼我為太子。”


    有了一個帶頭,陸陸續續有女站出來求去,都是無寵也沒有生育過的。


    秦崢看著一個個求去的女子,最後將目光停在妻子身上,動了動嘴唇,苦澀道:“苦了你了。”


    她扯著嘴角笑了一下,無言。


    皇帝早已安排好秦崢的行裝,他接到詔書便可啟程。


    秦崢離開京城的那天,一路慢慢悠悠回京的秦崧,人終於到京城了。


    之所以晚了這麽多天才到京城,是因為在半路上聽說有山匪為患,為當地百姓著想,他轉道去剿了個匪,理由很正當的。


    第178章


    東平侯府烏頭門前, 林嘉蕙跪地苦苦哀求。


    “太子……不,是廢太子寫了放書與我,從此以後嫁娶再不相幹, 我已經沒有地方可去, 忠叔求求你,你讓我見見祖母和父親吧,求你了……”


    林嘉蕙哭得淒慘,東平侯府大管事林忠絲毫不為所動:“林娘子與我侯府毫不相幹, 還是不要亂認親戚得好。”說著就讓人關門。


    林嘉蕙立刻連滾帶爬上前去擋門,喊道:“忠叔, 忠叔,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讓祖母和父親失望了,我知道錯了, 你讓我跟祖母父親道個歉。我我我、我知道, 林福才是東平侯府的嫡長女,你們放心,我不會跟她爭什麽的,我也爭不過她, 你們放心……”


    林忠滿臉難以置信, 這林嘉蕙臉皮得多厚才能說得出這樣的話?就她, 還說什麽跟他們家五姑娘爭?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也不是這樣貼的吧?!


    林嘉蕙這動靜鬧得大,東平侯府所在的勝業坊雖然住的都是高門貴族,但各府的仆役以及平頭百姓都會過來過往, 不大一會兒功夫,東平侯府的烏頭門前就聚了不下二十人指指點點。


    “東平侯府這是在幹嘛?”


    “你不知道?就是那個鳩占鵲巢的林娘子,太子不是被廢了麽, 她不跟著廢太子一起去黔州,跑來敲東平侯府的門求人家收留呢。”


    “東平侯府不讓她進去?就這麽在門口鬧,多難看啊。”


    “請神容易送神難,她還囔著不跟林長史爭呢,嘁,她臉可真大,憑什麽跟林長史爭?我要是侯府管家,現在就拿棍子打走了。”


    “話也不是這麽說,到底養了十幾年,總該有點兒感情吧,現在人家走投無路,這東平侯府也不差這一張嘴吃飯吧,就當積德行善了。”


    “你這話說的,換你,你願意啊!”


    “為什麽不?她都已經走投無路了。平日裏施粥施藥,卻對自己養了十幾年走投無路的養女狠心不管,真是假仁假義。我看林長史也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既然已經贏了,何必要趕盡殺絕。”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試試,某家今日就撕了你的嘴!”


    圍觀百姓爭吵了起來,林嘉蕙雖然在哭,但那些爭吵的話她沒一句聽漏,暗暗滿意。


    東平侯府和林福還想要好名聲的話,就非得讓她進去不可。


    等進去了,還能再讓她出來不成?


    自家府門前越鬧越難看,林忠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明白了這林嘉蕙打得是什麽主意,他反倒不敢叫護衛來把人打走,壞了郎主和五姑娘的官聲,他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忠叔。”


    後頭一個清麗的聲音喚了林忠一聲,他轉頭看到是李敏月,眼睛一亮,心上一鬆,連忙拱手行禮:“大郎娘子,是這樣……”


    李敏月聽林忠說完,略一頷首,緩步走了過去,在門檻前停下,在門裏看著門外的林嘉蕙。


    林嘉蕙看到是李敏月,知道現在侯府是由她主持中饋,心中閃過一絲恨,朝李敏月撲過去,喊道:“大嫂,大嫂,求你了,讓我見見祖母和父親吧,我真的已經無處可去了嗚嗚……”


    “林娘子說笑了,當初送你還家時,祖母將崇賢坊的宅子贈予了你,哪怕你就算不去弘農縣,也可去那宅子住著,怎麽就是無處可去了呢。”李敏月淡聲說道,麵上毫無表情波動,“林娘子,不管你是受了誰的指使來我家門前鬧,妄圖敗壞我家人的名聲,告訴你,你都不會如願的。”


    “大嫂你誤會我了,我是真的走投無路,那間宅子我早就賣了,大嫂,求求你行行好。”林嘉蕙哭。


    “林娘子,我小姑子有四,其中可沒有你,你還是別亂喊為好。”李敏月的目光含霜帶冰,把林嘉蕙看的瑟縮了一下,才說:“那我也求你行行好,放過我們東平侯府,好歹也養了你十幾年,錦衣玉食的,不求你報答養育之恩,也別可勁兒地禍害我們。至於你說的走投無路,去找指使你來鬧的那人吧。”


    她說罷,吩咐關門。


    東平侯府的烏頭門當著林嘉蕙的麵嘭地關上,林嘉蕙咬牙,無視圍觀百姓的指指點點,猛地就在門前跪下。


    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她隻能孤注一擲,若是……


    林嘉蕙握緊了拳頭,更加堅定心中所想。


    期遠堂裏,老夫人等著李敏月回來,等她一進來就問:“外頭沒鬧出什麽事吧?”


    李敏月說:“暫時還沒什麽大事,隻是讓她一直這麽鬧是不行的,外頭已經有人在說父親狠心,也說阿福虛偽之類的。”


    老夫人頓時眉頭皺得死緊。


    “祖母,我瞧著應該是衝著父親和阿福來的。”李敏月憂慮道。


    老夫人用力一拍憑幾,恨道:“當初怎麽就不讓她死在東宮,轉頭就來禍害我們家!”


    李敏月趕快勸老太太息怒,可別為了不相幹的人氣壞了身子。


    老夫人怒氣稍斂,問李敏月:“那現在怎麽辦?就這麽讓她鬧?”


    李敏月一時也沒有好辦法,她剛才話都說得那麽明白了,林嘉蕙還能厚著臉皮跪在門口被人指指點點,這得有多恐怖的心性和目的。


    “等父親和大郎、四叔下值回來了,再一起商量看看吧。”


    老夫人點點頭,又道:“先派人去同他們說一聲,省得回來時措手不及。”


    李敏月答應著,立刻就吩咐了下去。


    東平侯府來傳話的小廝還沒到,林尊在尚書省公廨裏就已經知道了林嘉蕙大鬧自家府門,麵對故意在他麵前說此事的同僚,他淡淡一笑:“那孩子以前死活也要嫁進東宮,沒想到竟然沒有同廢太子一起去黔州。”然後搖搖頭,很不理解的樣子。


    “到底養育了一場,十幾年的感情哪能說斷就斷。”同僚說。


    林尊撩起眼皮瞅了同僚一眼,表情有些怪,說:“沒錯,到底養育了一場,十幾年。”然後再搖了搖頭,變成了很惋惜的樣子。


    同僚一噎。


    旁邊的人就說:“可不是麽,養了十幾年,也不見說報答養育之恩。”


    “就是,就是。”好幾人點頭附和。


    那人嗬嗬一笑,不再說什麽。


    林尊臉色沉鬱了幾分,暗暗思忖會是誰在背後推動林嘉蕙做這件事。


    下晌,東平侯府幾個下值的人回府,林嘉蕙還跪在門口,看到林尊的馬立刻喊著“父親”撲上來。


    “退後!”護衛鏘一聲抽出刀來攔在林尊馬前,林嘉蕙好在及時停住,否則就正正好撞到護衛的刀上。


    “父親……”林嘉蕙顫抖著仰頭看林尊,模樣十分楚楚可憐。


    林尊居高臨下坐在馬上,說道:“不必叫‘父親’,本侯早已不是你的‘父親’。你不跟著一起去黔州,反而賴在本侯府門前,你是真的走投無路,還是另有目的,你自己心裏清楚。養你十幾年,沒有把你教好是本侯的過失,然後在送你還家時贈予了你宅子田產錢糧,本侯已經仁至義盡。當年便說了,你今後無論是顯赫還是落魄,都與東平侯府無關,走吧,否則本侯就隻能請京兆府的不良帥來了。”


    東平侯把話都說到這份上,林嘉蕙知道自己是進不了這道門了,心中怨怒叢生,她發狠地想:既然你們不讓我好過,那麽你們也別想好過!


    “東平侯,你以為林福真是你女兒嗎?告訴你,她不是!她是一個惡鬼,她不是林福,她是個惡鬼!”


    林尊臉色丕變,示意護衛上前去擒住林嘉蕙,別讓她胡說八道。


    林嘉蕙靈活躲開護衛,衝著旁邊圍觀的百姓大聲喊:“你們怕是不知道吧,東平侯的嫡長女,林福,早就死了,是被東平侯夫人刻意磋磨死的!你們說,已經死了的人怎麽還會活過來,那活過來的就是個惡鬼,是阿鼻地獄裏來的惡鬼唔唔……”


    護衛把林嘉蕙擒住,但為時已晚。


    圍觀百姓頓時嘩然。


    東平侯夫人把親生女兒磋磨死?


    蒼天呐,這也太慘了吧!


    林尊臉色難看得很,瞪著林嘉蕙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林嘉蕙被捂著口鼻,但眼睛卻是笑著的——哈哈哈,你們不讓我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林福想做魏王妃?做夢去吧!


    “林嘉蕙。”林昉驅馬上前幾步,低頭看林嘉蕙,說:“真正害阿福的人不是你麽,當初授意刁奴為難阿福的人難道不是你,才幾年,你就忘記了?”


    百姓們頓時指指點點——對哦,假千金害死真千金才能永遠取代她麽。


    林嘉蕙拚命掙紮,然而護衛管不了什麽男女大防,擒住她捂緊她的嘴,不準她再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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