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他本就耗盡心力,方才又驚怒交加,之後突破自我極限引氣成功,身體倒是無礙,隻是精神上太過折磨,這才一時暈厥。


    挑挑眉,她本以為如謝安這樣的反而承受力不高,畢竟前半輩子修仙可隻存在想象中,而溫寂洲這樣已經經曆一世的人或許心性更強。


    但事實卻是,謝安隱忍堅韌,溫寂洲高傲好強。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溫寂洲重生又如何,他還是他,從一開始,困在他腳步的就不是謝安,而是他自己,如果不先放過自己,那麽他就算成功,也已經迷失本心。


    *


    謝安圍著灶台,試探著放出靈氣去點燃陣法,不料沒控製住,一次放太多,他麵色一白,灶台轟的一下燃起熊熊大火。


    他一驚,又鎮定下來,轉頭捧著水瓢開始滅火。


    等火滅了,屋頂也熏黃了,好在沒什麽煙霧,謝安那點靈氣已經耗空了,隻能乖乖又燃起柴灶,將靈米下鍋熬煮,想想溫寂洲蒼白的臉,又切入一些自己做的肉丁,和著山裏采的靈菇。


    浮雲山遍布靈藥,靈芝人參一類更是隨處可見,謝安摘了一朵回來放著,但不敢多吃,就弄了小小一點下去。


    鍋裏熬著粥,他起了另一口鍋,快速又攤了幾張蔥油餅,忽聽院中傳來聲響,手中一停,迅速出了門,“小洲——老祖!”


    伏媧落在院中樹頂,垂眸瞧來,身前浮著昏睡的溫寂洲,謝安急忙上前,“他屋子,在這。”


    溫寂洲隨即自動飄入了屋中,謝安捏了捏掌心,見伏媧已經離了樹枝,嘴快過了腦子,“老祖吃、吃了嗎?不如,留下吃、個便飯…吧!”


    想到挑剔上天的冰睛鳥對他讚不絕口,她難得有了好奇。


    瞧見冰藍色的法衣在眼前落下,謝安眼中一亮,心裏壓不住歡喜,“多謝、老祖!您稍候,很快…便好。”


    見他急衝衝進了廚房,伏媧回憶了一下,她好似從來沒有見過修真界的廚房,她出身在石明城明家,千年前明家可是大家族,她爹娘都是金丹修士,身為獨女,一出生她便受盡寵愛。


    五歲修行之後,除了靈液靈果她再沒有吃過任何食物,後來爹娘去世,將她托付給摯友,即當時通天門的大師兄見溪,拜見溪為師,她一直走到今日。


    就算中途有些波折,可不必她出手,那些打她主意的,全都自食惡果。


    想到此,她不由提步入門,好奇的看了一圈廚房。


    瞧見房頂那一片昏黃,她自然認得出那是火熏出來的。曾在現代待過一段日子,因為家境不錯,平時都是保姆照顧起居,幾十年於她這樣的修士而言,不過短短一瞬,“你之前燒了房子?”


    謝安麵色一紅,又見她湊過來,“為何不用陣法?木柴煙霧這麽大。”


    事實上屋中煙霧很淡,不過嬌貴的老祖宗五感實在太靈敏。


    “回老祖,啟陣時、不注意…起火了,熏房子,才又換了…柴灶。”


    伏媧頷首,見他垂頭捧著盤子奉上來一疊麵餅,“老祖……嚐嚐?”


    在院中石凳坐了,謝安站著,放下兩碟醬,伏媧瞧了一眼,“你倒是會找,本座這山裏的東西長了這麽多年,你一來就禍害了。”


    一碟千彩椒,一碟百葉果。


    謝安一愣,“弟子、不知,見它們、生長茂,茂密,所以……摘了些,您恕罪。”


    “罷了,這山中除了那些靈怪,便也你們二人要吃食,”話鋒一轉,“師門沒有給你們發放足夠的食物?”


    “自然不,是我吃、得多。”通天門滿門修士,自己又不吃,一點食物哪裏會苛刻雜役,隻是發放下來保不保得住便是另一回事了。


    但謝安並不打算這麽點事情就跟老祖宗告狀,他並沒有忘記,伏媧高高在上,這樣的小事,她就算知道,也不會插手,包括之前被郭平幾人欺辱,他也是準備自己報仇的。


    伏媧輕笑,並不深究,隻是道:“山中東西不少,更精純些,往後多吃這些,也好進益,你若決心修行,最好是盡快辟穀。”


    “是,謝謝您。”謝安抿唇,眼底也含了笑。


    “您嚐嚐?”他抹了果醬,遞給她。


    伏媧沒接,隻就著他的手咬了一點,便揮手不吃了。


    謝安有些失望,估計是這些靈食太低等了,畢竟連小花都看不上呢。


    “很不錯,本座從五歲後,這具皮囊便未曾食過人間煙火了。”她輕道。


    “您喜歡,就好。”他彎起眉眼。


    “你這說話天生便如此嗎?”伏媧突然問。


    他笑臉一滯,閉了嘴巴,“是……”


    原本的他不結巴,可是穿越而來後,如今這具身體卻是個天生的結巴,他努力很久,說話才到如今這樣,平時也很少開口。


    “伸手。”伏媧攤開掌心。


    黝黑的眸子看了看她,謝安緩緩抬起手,與她細白柔嫩的手指不一樣,他的手粗糙寬大,上麵布滿了老繭,可想而知吃過多少苦。


    “放鬆身心,本座帶你走一輪,往後你多練練,久之便好。”食中指並攏點在他掌心,伏媧輕聲道,“後天的不足為慮,天生的到底麻煩些。”


    他掌心滾燙,伏媧卻是因著體質天生陰涼,那一點點的冷意點在掌心,觸感強烈到無法忽視,謝安眼神不自覺的看向她的麵容。


    長睫垂下,她分出一股靈力探入他體內,很快他的靈力便纏上來,卻並非是爭鋒相對,而是彼此糾結,伏媧便帶著這一點點靈力順著靈脈遊走,“集中注意力,記下走勢。”不輕不重的道了一句。


    隻這麽一句,他便驟然狼狽,耳尖紅若滴血,幹脆閉上眼。


    靈力走了一轉,遊過五內,壯大了一圈,然後湧向他喉間,輕輕衝擊過那裏的阻結。


    伏媧並未收手,“往後你每日便抽空練習,不出一二年便好。”


    “弟子、謝老祖。”他睜開眼,看著掌心雪白小手,輕輕道。


    “別晃神,跟著走。”她又道。


    靈力再次遊走體內,最終自然而然的聚集到手掌,然後又到指尖,伏媧收手,“現在你試著打出一絲靈氣。”


    試探著一揮,一點靈氣飛出,石桌瞬間洞穿,對著的地麵也出現一指深深的孔竅。


    伏媧挑眉,果然是以殺證道的苗子,外表看著不顯,可本性極有攻擊性,才練氣三層,不能修習法術,一般來說,大都是排毒強身的。


    “以後便學著方才的運行脈絡,多練習,越快越好,若能做到不必刻意集中精神便發出攻擊,如臂指使,便是那位喚阿琪的娃娃比你再高上兩個等級,也不是你的對手。”


    謝安看了看石桌,又看看自己的手,身為一個現代人,突然擁有這樣的實力,不得不說實在是太驚喜。


    握緊手指,他張張嘴,最終卻道:“老祖,以後、不會熏到…到房頂了。”


    伏媧看他一眼,噗嗤一下笑出聲,一瞬間猶如萬花綻放,眼底璀璨如星,“好了,本座卻是還有別的要你做。”


    “您說。”他看呆一瞬,聞言一下垂眸。


    “以後你晚間將睡眠改為修煉,一日隻食一餐,白日嘛,從日出開始,自山腳下擔水,先每日一百擔,不可耍滑躲懶,隻能實打實的擔水。”


    謝安眉頭也不皺,“好!”


    伏媧搖了搖手指,“你的靈氣隻能存在你自己血肉骨骼之中,且不能用以減輕半分水量,明白嗎?你若做不到,便要即刻離開浮雲山,隨你想上哪去。”


    “做得到!”他立刻道。


    “等你有一日能在一炷香時間內擔完來回一百擔,本座才滿意。”


    謝安不是小孩子,他眼神晶亮,心情激動,老祖願意花時間引導他運用靈氣,又立下這樣的任務,顯見她是有意栽培他。


    身為雜役,老祖這樣的身份,本是絕不會多看他一眼的。


    他如今一無所有,與老祖的地位是兩個極端,不管她是一時興起還是另有它意都無所謂,這份恩情,他永遠也不能忘。


    第8章 第八章 識海驟然起波瀾


    溫寂洲捧著手裏的玉盤,頂著蓬頭垢麵興衝衝的往山頂奔。


    中途遇見悶著腦袋正在滾石的謝安,三年過去,早在兩年前他就已經做到了伏媧派下的挑水任務,為了完成任務,他每每一整夜練出的一點點靈氣,都會在白日耗盡,全部融於他的血骨肌肉之中,使得他的身體越來越強壯,最終挑著水上下台階如履平地。


    但緊接著伏媧又派下任務,隨手放下一塊千斤巨石,要他每日將石頭推上山,再用靈力吸住石頭,慢慢送下山。


    若能在三年內做到半個時辰內來回,她就送他一件法器。


    本以為三年怎麽也做得到,便是溫寂洲都覺得這對謝安來說不難,可誰想這石頭不是凡品,謝安強它也強,謝安力竭它也跟著稍弱,總是卡在他極限,別說半個時辰來回,到如今,他也隻能做到勉強在天黑之前送石頭下山。


    溫寂洲頓了頓,這三年來,兩人的隔閡已經很明顯了,謝安雖不知是為了什麽,可也並沒有多餘心力去追究。加上兩人彼此心照不宣,從未在伏媧麵前同時出現,總是一人前一人後,好似還維持著假象一般。


    溫寂洲走過身邊,謝安兩手抵住石頭,微微喘了口氣,瞧見他足不點地的飄然身姿,鼻尖嗅到上等丹藥的香氣,驟然垂下了眸。


    三年來,伏媧對溫寂洲的培養他曆曆在目,可謂是十分縱容,山中靈藥任他予取予求,對於他的各種詢問也大多都會給予回應,指導他修行突破,跟親傳弟子也沒有兩樣的。


    當然,謝安更知道,溫寂洲有多努力,三年不眠不食,半年便辟穀,日夜不休,而且他似乎天生神識要強得多,進步神速,如今已經是練氣五層了。


    這速度在通天門中都算是中等往上,更不要說他的資質糟糕了。


    且溫寂洲悟性極高,煉氣期的法術一看便會,樣樣使得暢順自如,比之謝安之前運用靈氣都要伏媧親自引導來看,兩人實在是雲泥之別了。


    他又怎麽知道,溫寂洲卻是個重生的修士呢。


    三年來,溫寂洲時常能與伏媧相見,謝安卻是機會甚少。這幾年他更是停留在練氣三層紋絲不動,除了最基本的靈氣攻擊和挑水推石頭什麽也不會。


    巨石頗有靈性,察覺他分了心神,驟然一重,手上力道一壓,謝安急忙下退一步使力頂住,不敢再想其他,推著巨石一點點往上挪。


    到了山頂,他抬眼一掃,眼中冒出一絲驚喜,難得,今天的溫寂洲沒有帶著伏媧去找靈藥,他站在樹下捧著玉盤在說什麽,伏媧懶臥在樹上半眯著眼聽,小腿一甩一甩的,半點沒有老祖宗的覺悟。


    時隔許多日瞧見她一眼,謝安也不知是為何,就覺著所有負麵情緒一掃而空,心情暢快起來。


    他兩手吸住巨石,就要往山下走,冷不防女人懶懶的聲音入耳,“笨小子。”


    僅僅是傳音罷了,他的耳畔卻瞬間紅暈了一大片,低著頭輕聲道:“老祖說的是。”


    伏媧這邊一彎唇,回想了一下,原本的軌跡謝安自己一人獨行大道,最終也沒有喜歡過任何女子,倒是喜歡他的不少,而在溫寂洲重生後的軌跡裏,兩人幾乎是齊頭並進,溫寂洲善於言辭,外在表現又溫柔,也同時具備與謝安一樣的勤奮努力品德,喜歡他的就更多了,還有好幾個原本喜歡謝安的喜歡他。


    不過後來為了更加強大的力量,他選擇泯滅自己的人性,突破自我成功先謝安一步飛升。


    “不要光靠蠻力,靈氣可以強大你的肌體,可修士還有一樣武器,比靈力和身體同樣重要。”她獨屬的語調緩緩入耳,“萬物都存在基點,如同人的骨骼,將一個人的基本形狀撐起來,若了解骨骼,自然了解此人基本的內部情況。”


    “你眼前的石頭也是如此,了解它的構造,才能更好地控製。可你的肉眼看不見它的骨,那麽你便要學會運用另一件武器,你的神識。”


    空氣中仿佛有一根無影的絲線,輕柔的纏住了他的手腕,“別怕,本座不會窺探你的秘密,隻是教你如何分化神識,進而去看石頭。”


    謝安眉頭下意識一皺,微微緊張起來,這根絲線順著手腕緩緩向上,像是輕柔的指尖掃過,路過他心髒的時候,他驟然咬緊了舌尖,然後絲線小心而溫柔的侵入了他的識海。


    “嗬……”驀的一聲輕喘,手掌一下攥緊,五指嵌進了巨石表皮。


    兩種精神力交纏在一起,他睜大眼睛,第一次嚐試這種感覺。


    即便此刻距離很遠,可他覺得,沒有哪一刻,他離她這樣近,這樣的……親密。


    “集中注意力,跟著本座,學會凝神,先審查五內,遊走全身。”她卻仿佛毫無影響。


    謝安不自覺閉上了眼,“看見”了一片血紅,跟著是五內,無比清晰,這種感覺很奇妙,無法形容,他看見血液在潺潺流動,看見自己的丹田,裏麵一團氣體。


    然後回到了識海,他的識海是一片汪洋,但以伏媧來看,目前這識海還很小,上空是厚厚的陰雲,有金色的陽光一縷一縷的透過雲層映射在海麵上。


    伏媧的神識在識海凝結出虛影,她暗暗有幾分驚訝,對於輕而易舉進入謝安的識海,沒有感受到阻礙,她是沒有想過的。


    “這裏就是你的識海,你要學會運用這裏的每一滴水,每一絲風,並且讓它們變得堅韌強大,它們都是你的力量,你的肉眼隻看得到表麵,神識卻能看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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