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的修士,最先擁有的是一顆堅定的強大的心,然後是強大的軀體,強大的力量,強大的神識,以及那麽一絲氣運,因為你在與天相對,但凡有一絲不夠,你就不會成功。”伏媧幻影輕輕揮手。


    謝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識海不受控的驟起波濤,水波凝起,很快形成一具水做的雕像。


    與他一模一樣的像,站在對立麵,謝安眸光閃了閃,就聽她繼續道:“你還太脆弱了,你的識海,本座瞬間便能望盡,揮手便起波瀾,想如何便如何。”


    麵向他,她不讚同的搖頭,“往後,莫要如此不設防,即便你如今的識海隻是比凡人強一點,也要知道,這是你最重要的地方。”


    隔著水像,他看向那邊身形縹緲的幻影,沒有對她的批評多解釋,隻是道:“弟子知道了,多謝老祖。”


    回憶方才的感覺,試著將精神集中在海中的一滴水上,水滴顫顫的升高,他擰緊眉頭,沒想到這麽難。


    “第一次就能馭使,還算有天分,”伏媧挑眉,眼帶戲謔,“若你真是個一無是處的,浪費本座時間精力,本座可真要趕你出山了,省得瞧著便是氣。”


    識海隱隱波動,被她誇獎,他心神不穩,水滴啪的一聲重又落回海中。


    伏媧輕笑一聲,“距離日落還有三個時辰,你的任務還沒完成呢,繼續。”


    見她幻影漸散,謝安浮在天地之間,心底驀的升起一陣酸軟,猝不及防的,“老祖……”


    她的影子散開,他感覺不到她還在不在,輕輕地,像是說給自己一個人,“對他,你也是這樣教導嗎?”


    親自帶著他,一點一點殷殷囑咐,這種被關懷的感覺,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過了,記憶裏,好像還是上輩子的事。


    伏媧那一絲神識已經回到了身體,對她這樣的大能來說,即便如今隻是金丹修為,可神識卻是實打實的大乘期,若非是靈魂也受過傷,她又何必深居不出。


    謝安以為她是整個靈魂,其實不過是她無數神識中的一絲罷了。


    *


    溫寂洲麵上表現的很沉靜,“老祖,弟子很快便第六層了,煉丹術已到了黃級,若不築基金丹,再也無法寸進了。”


    伏媧指尖上浮了一粒回靈丹,丹丸雪白,竟無一絲雜色,以伏媧的能耐,也隻瞧見那麽一絲丹毒。


    這三年,謝安擔完水就一直推石頭,而溫寂洲,除了學習理論知識,動手煉丹卻隻煉這一種丹丸,蓋因伏媧總是不滿意成品,他便要不停重複的煉,生生的靠著這最低級的丹丸把丹術磨到了黃級。


    溫寂洲暗暗有幾分緊張,“老祖,若是還不行,弟子再煉過便是。”


    指尖微動,那粒丹丸便被碾碎了,雪白的粉末裏,一星黑隱約顯露,“本座那位老哥哥,一生精益求精,即便是到了天級煉丹師,也要每日煉上一爐回靈丹。”


    “他的回靈丹,白中帶金,本座這樣的等級吃了,也能補那麽一點靈氣,實不是黃級丹藥可比,理應是地級。”


    她垂眸點了點他的額,又指著那處黑,“你是他的傳人,那本座偷偷告知你一秘密。”


    溫寂洲已是十五的少年郎,修仙者身姿高挑,他本就長的好,隻是三年來一直悶在丹房裏,不怎麽拾掇。


    微涼的觸感在額間一觸即離,見她眸中靈動,他不由呼吸微滯,手指捏緊了玉盤邊沿,腳下向前挪了一步,仰起頭看著樹上的她,湊得近了,似有若無的香氣縈繞鼻尖,盯著那雙眼,小聲道:“您說。”


    伏媧瞧見他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突然一手撐樹,彎眸笑出了聲,“你這娃娃身上全是焦糊味,頭發都被火燒的卷曲,怎麽也不打理?”


    他回了神,近日沉迷丹道,又迫切想要老祖滿意,所以……


    正沉思間,伏媧細長五指虛虛劃過他的麵頰,並不觸碰,點點光斑落下,他整個人便煥然一新了。


    垂眸看了看自己變得幹淨整潔的衣服,抬手摸了摸垂下的發,有些羞赧,“中途有一次炸爐,頭發燒掉半截,發帶也燒了,因為趕著時間,便忘了束發……在老祖麵前如此儀容不整,弟子有罪!”


    他說著躬身彎腰,頭發卻並未順著落下,微微一愣,便聽伏媧道:“那秘密便是,若想成為天級煉丹師,那麽必定要將最基本的丹藥練到極致,才能方便往後,萬變不離其宗,最基本的,有時便是最深奧的。天級煉丹師最厲害在於,能將普通黃級的藥,練到玄級乃至更高,甚至……悟出合乎自己道的道方。”


    想起了往事,她沒了什麽心情,“回去吧,莫急著到第六層,先將眼前的做好。等你能將所有的黃級丹藥練到方才那種品質,再上山來吧。”


    鼻尖的香氣還在縈繞,溫寂洲抬首,伏媧卻已經沒了身影,他怔怔的站在那,忽的抬手摸向頭頂。


    指尖觸及微涼的發箍,上麵的靈力波動,正是上好的最合適他這個等級的防禦法器。


    放下手,看了掌心半晌,緩緩湊近,果然,上麵染了一絲香味。


    一陣風來,他急忙把手放下藏進袖中,另一手抱著盤子轉身下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麽麽噠


    第9章 第九章 往事不可追


    謝安專注的盯著石頭,將神識一點點侵入,然後定點,隨即指尖靈氣聚集,輕易用最少的力拉住了巨石。


    然後一路向下,他眼底洋溢著興奮,腳下跑的飛快,遠遠看著,便是一個大石球轟轟隆隆的從山頂滾下來。


    阿琪跟著玉均身後,抬眸花容失色,“師兄!”


    玉均麵色一凝,再細細一探,不由驚訝,竟是個練氣三層的小子在運石。


    他大袖一拍,那巨石便緩了聲勢,這頭謝安視線全被阻了,精力又盡數放在了石頭上,隻見石頭竟然使了脾氣不走,便以為這靈性的東西又想為難他。


    咬牙不肯認輸,如今又過了三年,他好不容易能運用三股神識,壓了這石頭的氣焰,眼看著山下快到了,半個時辰的時間還沒到,終於要成功了他豈能功虧一簣?


    玉均手下一重,突如其來的巨力讓他不自主的後退了小半步。


    修真界的法修們法力驚人,但凡靈根厲害的,就沒有去煉體折磨自己的,比起成日坐在那打坐悟道,煉體根本就是酷刑。


    更不要說煉體比法修難上千百倍,越到後期,越是如地獄般,六百年前的飛升期煉體大能雋息,便是至今為止修真界知道的唯一的煉體傳人,他曾經說過,能夠靠著煉體到飛升的程度,足以五位法修到大乘期,若非他天生資質太差,又渴望大道,又如何會走上煉體一道?


    且年深日久,如今的後代修士們不知,但玉均曾聽師祖講過,雋息與自家老祖伏媧乃是忘年至交,當年雋息微末之時,曾受過伏媧父母之恩,因果相報,後來伏媧結丹後遭人覬覦,他元嬰初期出手戰三位元嬰期而不落下風。


    再後來,便一直與她作伴去各處秘境闖蕩,伏媧天性聰慧又極有氣運,他許多煉體藥材都是得她才尋到,兩人後來遇上神火門冶屠,三人結伴,在千年前可是聞名修真界的小團體。


    而即便雋息比之伏媧和冶屠修煉先上幾百年,卻仍然是在他們之後到了飛升期,可見煉體有多艱難。


    六百年來,煉體一道早已失傳了。


    如今玉均也是第一次見,回想種種典籍,他沉聲道:“體修!”


    不必多想,還能知道煉體傳承的,除了伏媧老祖還有何人?這廢材小子竟是伏媧老祖培養的雋息老祖的傳人!


    謝安一鼓作氣推著石頭向前,玉均不敢與他硬對得罪老祖,便收手帶著阿琪飄至一邊,眼看著它過去了。


    耽擱了這一時,即便他健步如飛,到了山腳那炷香還是已經滅了。


    他心下懊惱,回眸瞧見來人,認出了對方身上親傳弟子的服飾,躬身道:“見過兩位前輩。”


    玉均眸中沉浮不定,瞧著他身上雜役的衣服,一時摸不清老祖的想法,依他聽來的傳聞,老祖與冶屠雋息感情甚篤,三人是實打實生死之交,怎麽她找了個雜役做傳人,還一直讓對方當雜役?


    “是你?!”阿琪禁不住失聲出口。


    說完便咬住了唇,謝安因為運石,為了方便動作,便解開了前襟,露出結實麥色的肌膚,汗滴顆顆滾落,她烏溜溜的眼睛瞧見對方極好的身材,不由一下爆紅麵頰,猛地偏過頭去,“大膽,前輩麵前,怎麽如此儀容不整?”


    說完又後悔,閉上眼不去想對方的身體,這麽多年,謝安都一直未曾出山,所以她一直以為他死了呢。


    想到此,她又惱怒,“你既然還活著,為何躲起來不見人?且不知讓我們提心吊膽多久。”


    謝安不冷不熱,“謝安隻是雜役弟子,資質不好,一心修煉這才未曾出山,不敢當前輩的擔憂。”


    阿琪受盡寵愛,哪裏被一個雜役這樣落麵子,頓時更惱,“你大膽!”


    說罷抬手聚氣要打,預備給他一個教訓,謝安暗暗提神,不免又隱隱後悔,他得罪阿琪本沒什麽,就怕給老祖惹了不快。


    玉均不緊不慢,“玉琪!”


    虛虛一晃,人便到了麵前,他目光緩緩掃過謝安,眼前的男子身量比例極好,看著瘦削單薄,不過光是胸前已經可以想見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那一類,臉龐極其俊秀,眉毛極濃黑,眼眸狹長,透著處變不驚,一雙薄薄的嘴唇,鼻梁順直漂亮。


    若以麵相來看,的確是個不錯的。


    “以你在老祖麵前的地位,自稱晚輩,我等才是不敢當啊。”他慢吞吞的道,隱晦的試探著。


    謝安垂眸,到底還是給她惹了麻煩。


    隻是玉均說完,謝安身後的石頭一動,他隨即將目光挪了過去。


    本以為隻是浮雲山找來的山石,畢竟外表看著太過普通,可如今一探才知,一塊頑石竟靈性驚人!


    “這是……”他神色驚疑不定。


    謝安無奈,抬手拍了拍石頭,這老夥計能不能別添亂了。


    玉均眼中異彩連連,六百年前一戰,導致修真界高手斷代,當年可謂是十分慘重,修真界最厲害的僅剩下金丹,這麽多年下來,伏媧老祖那一代的故事,早已成了樓閣典籍後輩傳說。


    隻是伏媧老祖的醒來,讓傳說活了,人們隻聽過當年有多慘,沒有見過經曆過,永遠無法有共鳴,當隻活下伏媧一個的時候,他們想的更多的,則是她身上到底裝著多少寶貝,那麽多高手犧牲了,他們不少人都愛慕伏媧,不可能死前不留點東西下來啊。


    “何事來擾?”隻是還沒等玉均反應,身後已經傳來伏媧清冷的聲音。


    謝安拱手,“見過老祖。”


    玉均阿琪急忙跟著見禮,伏媧浮空站著,“本座曾說過,如今都是你們這些娃娃的天下,爾等自去拚搏,本座沒心思與小輩鬥法,除非師門生死存亡,否則莫要來擾。才區區六載,爾等便忘了不成?”


    來自她的威壓讓玉均頭也不敢抬,悉數心思盡收斂了,想到謝安,他靈機一動,“老祖息怒,實在是修真界百年一次的排名戰即將開啟,僅剩五年期限,師門便說先在門中舉行各級比賽,前三甲便是參賽者。”


    “此次賽事門中上下不拘身份,隻要願意皆可上場,頭幾月是金丹築基比鬥,最後是煉氣期,時間是三個月後。玉均想到老祖山中還有兩位雜役弟子,本打算讓玉琪前來通知,可又想此乃老祖所在,還是該玉均親自前來的。”


    伏媧眼神餘光瞧見謝安麵上一派正經,手卻悄悄摸摸的去拉衣襟,眼底閃過笑意,出口回道:“你這娃娃還算知禮,本座知道了,回吧。”


    指尖一彈,一粒固元丹飛至玉均麵前,“速速下山。”


    她是老祖宗,這小輩娃娃還是童子時便來浮雲山跑腿,凡間老人都給顆糖呢,她自然也不會吝嗇。


    玉均見了這上等的丹藥,眼中放出光彩,“多謝老祖!”


    他進階金丹才兩年,老祖想是看出了問題,所以才賜了金丹期最需要緊缺的丹藥,有了固元丹,以他的資質,閉關半個月衝到金丹期初期巔峰不成問題,到時候,憑著他的本事,得個前三甲也是有希望的。


    玉均收了丹藥,雖心中有萬千疑慮,也不敢直麵質問這祖宗,轉身悄悄看了謝安和那石頭一眼,帶著玉琪走了。


    伏媧落下身來,到了謝安麵前,“完成了?”


    他在她麵前不善掩飾,目中泄出淡淡的無奈,“還差幾分,待弟子立刻重來,必定能成功。”


    伏媧卻笑,“本座不信。”


    她越過他,指尖觸及石球,“你來說。”


    謝安回身,“老祖,弟子的確差了幾分。”


    “嗯,它也是這樣說的。”她收了手,“不過,它也說,若非有了外界耽擱,你是做到了的。”


    “不,那還是弟子差了,”謝安卻搖頭,“歸根結底,是弟子還不夠,勉強才能做到半個時辰,若是隻一刻鍾,那再來幾個耽擱也是無濟於事的。”


    她伸出手隔空點了點他的頭,“傻小子,莫要死腦筋。”


    “本座既然定了半個時辰,那自然是按規矩來,它說你過關了,本座也不會為難你。”


    謝安垂眸,“弟子太過愚鈍,天賦不夠,花了一年才做完挑水,五年才做完滾石,實在是朽木。”


    “你若是朽木,雋息那老頑固啊,可就是塵埃了。”她輕歎著,語調含著無邊的懷念。


    “修仙之道千千萬萬,唯煉體之道最難,不僅僅是折磨身心,消磨耐性,還進階最慢,消耗最多。論考驗心性,忍受痛苦,它當屬第一。”


    “弟子如今修的是煉體?”謝安很快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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