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推到三月前,小泉村的青壯年們集結隊伍,準備上山大幹一場,給不久後的過年攢些肥油,誰知道這一進山,除了原本的陷阱裏找到點獵物,整座大山,竟跟死山似的,連隻兔子都沒有,甚至鳥叫聲都聽不見。


    再看那隻逮出來的黃羊,竟然縮頭蜷尾的,提一把都是軟趴趴的,竟然是嚇的。


    有經驗的意識到不對,急忙讓大家出山,還吩咐村民們不要再單獨上山去采山貨了。


    蒼霞山肯定來了不得了的大東西,動物們最是趨利避害,這會兒肯定都縮在洞裏不出來了。


    不過這等了半個月,村民們就坐不住了。


    他們之所以會成為獵人村,就是因為他們村的地理位置不好,田地不豐,但是因為山上物產豐富,所以他們也算過的滋潤,每年交了稅,還能吃上肉。


    可今年糧食大部分交了稅收,這要是還打不了獵,那可就慘了,過年吃不上肉到可以忍,可是賣不了野物,沒有皮毛,沒有銀子,這冬天咋過?來年的種子、農具、租牛,等等,哪樣都要錢。


    每年的徭役要麽交銀子要麽去幹活,沒有銀子就得出人,可沒一個青壯年,家裏的活咋辦?


    村長一拍腦袋,再次集結青壯年上山,但沒想到的是,直到冬天來了,連著三個月,整個蒼霞山,別說野物,連隻野雞都不見。


    而村子裏,入冬到現在,也沒有一隻野物跑來過。


    好像這些動物都在一夕之間消失了,跑了。


    村民們唉聲歎氣,可大著膽子往裏走了幾裏地,發現了幾個野豬窩,連老虎洞都找到了,但連這些大家夥都沒有蹤影,那窩看著也好久沒有動物睡過了。


    他們也不敢再往裏走了,隻能不甘的退回來。


    然而,事情並沒有完。


    這一片的生物鏈被溫寂洲的到來給破壞了,從蒼霞山發源的清泉河裏連魚都沒有了。


    來年開春,蒼霞山的樹木仿佛都變得奇怪了,彎曲虯結,葉子唰唰掉,樹幹沁出了黑色,一片大好青山,一個冬天過去,好像變成了一座陰氣森森的鬼地。


    轉眼時間又滑過去大半年,又一次秋收,這次田地裏產量更少,人們交了稅收就沒幾分口糧了。


    村民們無奈,但不到山窮水盡,沒人會想到搬離這裏,畢竟這是根。


    而不僅僅是他們,依傍蒼霞山的十多個村莊都受到了嚴重影響,大家苦著臉,把這一切通通歸結到了鬼神之說。


    村長們合計一番,各村湊了錢,又是祭祀上蒼,又是懺悔禱告,花了大筆銀子從老遠請來一位大仙。


    此人師父來自修真界,要死了才遇見這麽一個雙靈根的凡人,可惜他的天賦,便把功法傳給了他,他修習如今,年近百歲,才是練氣後期,若非人間靈氣稀薄,他恐怕怎麽也是金丹才對的。


    也還真有幾分能耐,觀察一番後,見山中黑氣衝天,又有清氣在其中不被汙染,便以為是師父口中的修真界大佬們打架,估計是正邪之戰,無意落到了人間,看蒼霞山如今狀況,恐怕是邪的一方占了優勢。


    他雖然向往修真界,可情況未明,不敢貿然獻殷勤,隻好告知村民:“此乃山中有妖物所致。”


    諸多村民頓時慌了手腳,“什麽?妖怪!”


    “完了完了,這可真是,老天爺不要人活了,有妖怪,咱們肯定要搬家的,可能去哪兒呢?”


    老人們已經抹起了淚,更多的把目光看向了大仙,“老神仙,還求您救救咱們啊,咱們貧苦百姓,從來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這妖怪什麽都沒做就已經讓咱們活不下去了,若有一天它要是興起,咱們隻能被吃了啊。”


    這些話李其早聽幾十年了,沒什麽感覺,隻是想了想,出於道義還是道:“這山中雖有妖物,卻也有個神物,兩者應當是互為壓製。”


    “不過如今看來,應當是妖物處於上風,但也不算毫無希望,那妖物一年來一次未出,可見是神物將他困住了,你們無需擔憂平安,隻是這附近被妖物影響,以後日子越發難過,還是早些搬離此地為好。”


    關於蒼霞山的事,官府也不是不知道,隻是這事隻是一座山不產物產而已,影響也隻有周圍十幾個村莊,對於遠在京城的帝王將相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又不是他們吃不上飯。


    李其說完,不顧村民挽留,當天就衣袂飄飄的走了。


    又過一月,村民們商量定了,等冬天過去了,他們就拖家帶口,一起搬離蒼霞山腳下。


    時值隆冬,地麵都結了厚冰,溫寂洲睜開眼,他總算能控製魔脈覺醒的時間了。


    往後,白天他會是失智的模樣,但到了夜間,他就會恢複正常。


    這也是沒有辦法,月脈喜陰厭陽,隻有這樣,白天的他即便失智也很少在外麵亂跑,他也能最大限度控製自己。


    此時正是夜裏,他進洞看過伏媧。


    她仍然是沉睡的模樣,一年了,她一次都沒有醒來過。


    若非她心髒還在跳,溫寂洲都要絕望了。


    俯身吻了吻她的額心,溫寂洲起身出洞,身形一抖,一雙巨大的骨翅從背後伸展開,輕輕一振,他便飛上了高空,消失在夜色裏。


    是時候出去尋找修真界通道的線索了,以他的速度,這一夜,應該可以找完整個蒼霞山周圍的三個縣。


    而在他離開後,深山之中,凍的瑟瑟發抖的男孩抱著懷裏的小妹妹,為了避免在寒冷中睡死過去,一步一步的漫無目的的走進了蒼霞山更深處。


    天空掛著慘白的月亮,男孩凍的神誌模糊,迷蒙的眼看見不遠處閃著暖光的山洞,下意識走了過來,反正如今的蒼霞山安全得很,什麽都沒有,比那些餓狼一樣的親戚好的太多。


    這裏被溫寂洲布置的很好,溫暖如春,而且充滿了靈氣,周圍的樹木一點也不像外麵看的那樣鬼爪子似的,月光下全都蒼翠高大,男孩一踏進來就覺得神清氣爽。


    誅邪動了動,凝結的箭射不出來,來的是一個看著不到十歲的孩子,懷裏還抱著個嬰兒,身為一個正道武器,它下不了手。


    而男孩在進來一瞬就因太過疲憊,抱著妹妹倒在了洞口,蜷縮著睡著了。


    次日天未亮。


    男孩睜開眼,才看清自己在哪,遠遠地看見裏邊睡著個人,他喊了幾聲也沒人理,大著膽子往裏走。


    出乎誅邪預料的,這孩子似乎有些古怪,竟然無視陣法來到了伏媧身前!


    他定定的站著,微微瞪大了眼,半晌,才抖著唇吐出兩個字來,


    “神……神!”


    這樣美麗的,看著這麽溫柔的,她身邊的洞壁甚至開了漂亮的小花,這不是神是什麽!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鎮劍之地


    鎮劍之地, 黃沙漫天。


    一望無際的死氣,沒有烈日, 沒有黑夜, 黑漆漆的枯木靜靜的佇立在黃沙中, 向著天的枝丫像是惡鬼不甘的手。


    幾塊巨石聳立著, 在黃沙中格外醒目,巨石壘積,下方正好空出一方容人歇息的空間,在沙地上投出一片略深陰影。


    石塊上深深淺淺的刻著痕跡,是風刀留下的印痕, 鎮劍之地不會僅僅是關押妖魔鬼怪,它還兼顧淒風苦雨、風刀霜劍、烈火閃電六大刑罰,每月僅有一次天黑,月升之時, 便是刑罰降臨的時候。


    屆時不管你是躲在了何處, 隻要在鎮劍之地中, 它便能穿透一切把痛苦加諸在你身上,因而那一天,又被這裏的妖魔們稱為黑月之時。


    謝安掉下來的時候運氣好, 頭天剛過了烈火之刑, 不過隨著火焰, 鎮劍之地又少了一批底層怪物。


    那顆枯木,便是一個女鬼的棲息地,隻如今, 已經魂飛魄散了。


    在無邊的黑暗中醒來,謝安一眼瞧見了頭頂的石壁,他緩慢的眨了眨眼,記憶回籠。


    被雷劈的太久,他又是被迫承受雙份,替溫寂洲抗了一波更大的,此時便是沒死,全身也麻痹了,完全沒有任何感知。


    幸好如此,要不然此時看見自己的身體他也無法鎮定。


    石壁外進來一道人影,隨著她的目光,隻見謝安渡過元嬰後新生的身體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口。


    看著格外恐怖惡心,他的手腳都隻剩下白骨,若非煉體不錯,不然連骨頭都保不下來。


    這會兒估計體重一百斤也不到,好在他自己沒感覺。


    謝安敏銳的察覺,隻是脖子僵硬動不了,隻能等來人走近。


    伏媧也不知具體什麽情況,她沉睡之後,不久後跟溫寂洲一起進了空間通道,他一嗓子吼過,她被震出身體靈魂出竅,然後就掉進了鎮劍之地。


    也不知溫寂洲掉哪兒去了,禁不住歎了口氣,好在她兩之間實力差距很大,不然他這一嗓子豈不是連她都霍霍了。


    伏媧沒多久就找到被鐵心蟲覆蓋的隻剩下一顆腦袋的謝安,身為一個阿飄,老祖宗現如今一窮二白,隻能打開謝安的儲物鐲,好在這小子從來不對她設防,果不其然,一物降一物,一顆烈火丹,這些最低級的鐵心蟲便四散逃離了,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謝安。


    鐵心蟲是鎮劍之地最底層的生物,沒智慧怕火,隻會吃。


    它們會分泌一種液體,無論再堅硬的東西,隻要能吃,沾上液體就能啃。


    這也是謝安這個體修為何會被啃成這種樣子的原因,不過也幸虧他身上全是鐵心蟲分泌的液體,覆蓋住了他的氣味,目前暫時沒有別的妖魔察覺魔神精血。


    伏媧走近,對著謝安驚訝的目光安撫的笑了笑,取出他儲物鐲裏的衣裳蓋在了他身上。


    “師父……”他眼神迷蒙,喃喃了一句,“我是在做夢嗎?”


    難得他有這樣的表情,伏媧探手捏了捏他的鼻尖,“沒做夢。”


    鼻子上的觸感冰涼,謝安沒有懷疑,畢竟平時她的手也是冰的。


    他神色明顯的輕鬆了,有她在,他不自主的依賴幾分。


    “師父,我們現在在哪?”目光不離她,他嗓音幹啞。


    伏媧神色平靜,從他的東西裏挑出幾顆丹藥喂給他,“鎮劍之地。”


    “您也跟著一起下來了?”他立刻擰緊了眉。


    “不是,我如今是魂魄,身體大概在你師弟身邊。”她指尖理順他的頭發。


    謝安一呆,“那——”


    “放心,我沒事。”伏媧知道他擔心什麽。


    “你太累了,先睡會吧。”她溫柔的聲音就在耳畔,謝安心裏覺得幸福,眼皮也開始打架,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他也覺得奇怪,以往那麽多年,他每天忙到沒有時間睡覺,也沒有現在這麽疲憊,不知道是不是這次超出極限了。


    事實上,是魔神精血在一點一點與他契合,高強度雷劫又使他精神疲憊,加上鐵心蟲的啃噬,他現在還好端端的活著才是奇跡。


    伏媧垂眸看著枕在腿上的人,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她冰冷的身軀有多難受,唇角還帶著笑。


    指尖輕緩的一下又一下,梳理著他的發絲,謝安覺得舒服,睡的更香了。


    一睡就過去了七天,這七天,伏媧哪都沒去,就一直默默的守著他。


    謝安因為會做飯,儲物鐲裏還是積累了不少天材地寶的好食材,伏媧想想他這次虧成這樣,丹藥也不能當豆吃,幹脆食補。


    於是等謝安睡夠了七天睜開眼,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煙味。


    奢侈的老祖宗弄了一塊火係陣盤,安了靈石出火,謝安專門打造的小鍋架在上麵,裏邊是黑漆漆的天材地寶……


    經過幾天睡眠,強大的自我修複早就讓他外傷複原,強撐著坐起來,他神色複雜的看著鍋邊那一小堆不明物體。


    抖了抖嘴唇,看著難得狼狽的師父大人,到底忍下了對絕頂食材的可惜之心,狠心的挪開眼,“師父。”


    ……“要不,我來?”他語氣帶著細微顫抖。


    伏媧這輩子還真沒做過這個事,在現代都沒動過手,丹藥都沒煉過兩顆,全靠冶屠投喂。


    所以沒什麽概念,除了幾個特別厲害的食材一般火燒不動以外,其他被她拿出來的都謔謔了。


    謝安慢騰騰的坐了過來,接過伏媧手裏的鍋勺,裏麵的靈菇倒是切的好,一片一片薄如蟬翼,想來是師父本身手法精準、精神力絕佳的緣故,隻是這樣一來,一炒就成一堆糊了,全成渣渣不說,還大半都焦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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