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沅嘉手上的動作一頓,向他投去一瞥,有些嘲諷,“陸大人隻是傷了小腹,又沒傷到腦子,怎麽就不知道本宮是誰了?”


    穩住,一定要穩住!狗東西不過是胡亂試探罷了。


    陸闊果然沒再追問什麽,隻是他望過來時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讓她莫名有種被看穿的不自在。


    好似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窺視到了一樣。


    “你這傷口挺長,要留疤的。”趙沅嘉有些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這傷雖然沒有傷及髒腑,也沒有深到腹腔,但卻流了不少血,如今天氣漸熱,傷口後續也很容易感染發炎。


    趙沅嘉在他受傷的地方壓了壓,手感緊實,肌肉的密度應該起了不少阻擋作用,若是他瘦弱一點,肯定會傷得更重。


    陸闊疼得悶哼了一聲,身體也止不住地輕輕顫了顫。


    趙沅嘉抿唇偷笑,掀起眼皮看他,問:“是被錦衣衛的腰刀所傷?”


    出於職業習慣,她要確認一下凶器,這也有助於她對傷口的判斷。


    陸闊點頭。


    北鎮撫司今夜因為工部貪墨案正四處抓人,他便趁機潛入了進去,也順利地查看到了當年的卷宗。隻是離開的時候,恰巧遇到大隊人馬回衙門。袁朗敏銳地發現了他的蹤跡,在追他時用刀劃傷了他。


    逃的時候沒多大感覺,如今那傷口卻疼得厲害,就好像在被猛獸啃食一樣。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一轉眼就看到趙沅嘉正拿著一把形狀奇怪的剪刀夾著一根彎彎的針在自己皮膚上快速縫合起來。


    “這是桑皮線?”


    縫合術他倒是知道的,不過普通醫館的大夫很少會用到此技。趙沅嘉的手法如此嫻熟,真的隻是剛和公主府的良醫學的嗎?


    趙沅嘉:“陸大人還挺見多識廣的嘛。”


    古代外科手術其實一直都有發展,隻是專攻此項的大夫非常少。瘍科之術也不是中醫必學,很多大夫理論知識可能有,但多數都沒上手練過。


    “你不怕嗎?”陸闊一臉興味地問。


    趙沅嘉的眼裏閃過一絲不屑,卻又扮作受到驚嚇的樣子,“怕的,很怕的!但為了自己的心上人,本宮隻能忍了。”


    以前在急診的時候,什麽樣的外傷她沒見過?斷胳膊斷腿都是很尋常的事。


    看著她裝模作樣的搞怪樣兒,陸闊心裏的某種念頭越發清晰起來。雖然很荒謬,但他就是有種感覺——如今的趙沅嘉和以前的趙沅嘉不是一個人。


    陸闊失笑,覺得自己的想法太不可思議。


    “殿下如此厚愛,小人不勝惶恐。”他玩笑地回了一句。


    趙沅嘉不由愣了一下,眼珠滴溜溜一轉,連忙問:“本宮今日算幫了你很大的忙吧?”


    “公主的大恩大德在下定銘記於心。”陸闊很識趣地道。


    趙沅嘉撇撇嘴,“光記在心裏有什麽用?你就沒想過要用什麽實際行動來表達謝意嗎?”


    趁機討要個人情也是不錯的,畢竟是男主,說不定自己什麽時候就需要他的幫助。


    陸闊訝然,向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淡然勁兒也微微動搖了一下。


    難道自己想錯了?趙沅嘉對他還是有那樣的感情?


    “公主莫非想讓下官以身相許?”他遲疑地問道。


    趙沅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耐人尋味地看了他一眼,又噗啊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因為笑得太厲害還不得不放下手上正在縫合的針線。


    陸闊:……


    淡淡的尷尬在心中流淌。


    “若我真讓你以身相許,你應不應?”趙沅嘉眨了眨眼睛,一臉促狹。


    陸闊喉頭微動,看出她是拿自己打趣,麵色一點沒變,挑唇笑了,“公主若真有那意思,下官定竭盡所能。”


    沒能如願看到他窘迫的樣子,趙沅嘉切了一聲,“以身相許這種老土的事就算了。”她一邊單手在傷口上打結,一邊說:“今晚我既幫你打發了錦衣衛,又幫你治傷,還給了你藏身的地方,就算你欠我三個人情吧。”


    陸闊怔住。


    有種被人敲竹杠的感覺。


    “怎麽?不想認賬?”趙沅嘉眯起眼,揚了揚手中的持針器,頗有點威脅的意味。


    陸闊無奈又好笑,“就按公主說的吧。”


    她提她的要求,他做不做、做多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趙沅嘉暗喜,清了清喉嚨,立馬說道:“你也知道我開了個書館吧?我之後想請陸大人來書館做幾場關於科考應試的講座。”


    秋闈就快到了,由六元及第的狀元郎親傳經驗的講座肯定會受歡迎。絕對能提高先鋒書館的知名度和在讀書人中的影響。


    陸闊沒想到她會提出用這樣“報恩”,一瞬的驚訝過後,便答應了下來。


    “公主為何想要做這些?”他問。


    不管是開書館,還是辦講座,對她一個公主來說又能從中得到什麽?


    趙沅嘉當然不會說實話,嘻嘻一笑,聲音也夾了起來,“當然是為了你——我心愛的陸大人呀。”


    陸闊:……


    信你才有鬼了。


    趙沅嘉沒再說笑,麻利地用細紗布把他的傷口簡單包紮了,囑咐道:“睡覺的時候不要亂動,最好一直平躺,一定不要壓到傷口了。”


    “好。”陸闊的聲音很溫和。


    趙沅嘉站起身,“那你休息吧。我就睡在那邊的榻上,你若有哪裏不適,記得叫我。”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加了一句,“你若是想要如廁,也記得喊我,免得你自己亂動造成傷口撕裂就不好了。”


    哎!自己真是太有醫德了。


    陸闊:……


    趙沅嘉縮在窗邊那張小小的榻上,很快就睡著了。以前值班的時候睡的床也沒有很舒服,對她來說完全不影響睡眠。


    大概是累到了,她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一下又一下,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裏卻不顯得吵鬧,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讓人安心的感覺。


    陸闊淺淺笑了,也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


    “殿下,您起了嗎?”小荷推開門走了進來。


    平日裏,她都是這個點來叫殿下起床的。小丫頭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直直走到床邊,熟練地撩起床幔掛好,“殿下——”


    話剛出口,她就目瞪口呆地捂住了嘴。


    這、這躺在她們公主床上的是陸、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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