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侯不以為然地笑了一下,“寵應該是寵的,不然也不會讓衛氏做貴妃,但要說最應該談不上。”


    反正他是沒看出來先帝有多愛重衛太妃,但先帝確實很喜歡肅王這個兒子,從小都帶在身邊親自教養。衛氏能升到貴妃的位置更多靠的是自己的兒子,算是母憑子貴。


    既然提到了舊事,永平侯也不介意多說幾句,反正事情也與這倆孩子多多少少有些關係。


    “先帝和江太後是少年夫妻,兩人的感情很是不錯。先帝年少時就常常往定國公府跑,與國公爺是至交好友。據說,他和江太後的這門親事還是他自己求來的。”


    “後來先帝登基,廣納後宮,對江太後這個結發妻子也感情依舊,兩人是公認的恩愛帝後。要說有什麽遺憾,就是江太後除了慶陽一個女兒,多年都再無所出,沒有為先帝誕下嫡子。”


    “不過先帝卻沒有任何不滿,也沒有苛責過江太後。每次我們去參加宮宴,先帝還會特意讓皇子們逐一給江太後行大禮,以正她中宮嫡母之位。若是有皇子敢對江太後不敬,先帝也絕不姑息。”


    趙沅嘉暗暗在心裏翻了好幾個大白眼。


    聽外祖父那口氣,先帝好像還是多好多深情的男人似的!可是他對江太後再好,也沒妨礙他坐擁後宮三千,生一堆庶子庶女啊。甚至還向江太後身邊的婢女下了手,生了狗皇帝。


    陸闊注意到了她眼底那點隱隱的不屑,唇角不由勾了一下。


    他絕不會讓她陷於那樣的麻煩。


    “可我聽阿娘說宮裏那時出了不少紛爭呢,想來江太後的日子也沒那麽好過吧。”趙沅嘉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


    永平侯咳了幾聲,麵上略有些尷尬,“先帝忙於朝政,日理萬機,後宮照管不到也情有可原。江太後是將門嫡女,性子爽直率真,不屑於和後宮那些女人勾心鬥角,確實吃了不少虧。”


    他本來也看不透後宮這些彎彎繞,還是他家老婆子掰開揉碎了分析給他聽的。先帝和他一樣都是男人,在內宅之事上難免有些糊塗。


    “那皇祖父就沒為自己的發妻撐腰?把那些背後搞鬼的人處置了?”趙沅嘉繼續犀利發問。


    永平侯喝了口茶水,沒再為先帝辯駁,“後宮之事我也了解不到那麽清楚。不過帝後二人後來確實漸行漸遠,想來應該是發生了什麽。”


    趙沅嘉點點頭,又問:“當初江太後要把父皇記到名下,定國公府是個什麽態度?”


    說到這件事,永平侯又是一聲歎息,“其實江太後未必願意把別人的孩子記到自己名下。她是個很要強的人,那之前,先帝其實提過很多次要把肅王抱給她養,都被她拒絕了。”


    趙沅嘉和陸闊相視而望,兩人的眼中都難掩驚訝。


    原來先帝還起過這樣的心思。若是肅王真的記到了江太後的名下成為嫡子,所有事都會不一樣吧……


    永平侯自然看出了他們的震驚,解釋:“這也不是什麽秘密。有一年宮宴,衛氏還當著所有人的麵給江太後跪下,哭著哀求讓她不要搶走自己的兒子,弄得江太後很是難堪。”


    永平侯長歎,繼續道:“江太後多麽驕傲的一個人啊,本來就不願那麽做,衛氏這樣一鬧,她就更不可能抱養肅王。那之後江家為江太後找了更多的名醫調養身子,她應該還是想自己生的。”


    “隻是……”永平侯的臉上浮出些疑惑,“有一年不知發生了什麽,慶陽殿下生了很重的病,有傳是被什麽驚了魂,帝後二人還請了不少高僧道人進宮做法,殿下才慢慢有了好轉。”


    “這件事後坤寧宮就隱隱傳出要抱養皇子的傳言,然後過了幾年,江太後就提出要把你父皇記到名下。先帝沒有反對,定國公府那邊自然也不會有意見。”


    趙沅嘉啊了一聲,對著陸闊眨了眨眼睛,見他對自己微微頷首,便知他們倆都想到了一起去。


    “外祖父,我可能知道姑母發生了什麽。”趙沅嘉連忙把從崔辭那裏聽來的趙宓養的狗突然發狂咬人的事說了出來。


    永平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後宮之爭已經威脅到了女兒的性命,難怪江太後改了主意。”


    趙沅嘉用一種確定的語氣問道:“父皇雖然有了嫡皇子的身份,卻並不受皇祖父的看重吧?”


    永平侯嘴角撇下一點輕蔑,毫不客氣地評價,“他資質平平,文不成武不就的,各方麵都不出挑,和肅王站在一起,樣樣比不過,再加上他生母又是那樣的出身,你皇祖父確實不太看得上他。”


    趙沅嘉順勢往下問,“皇祖父既然這麽看重肅王,為什麽最後卻沒有立他當儲君,還把他打發去了西北。這裏麵可是發生了什麽變故?”


    永平侯的目光陡然閃爍了起來,眼裏風起雲湧,半晌才開口,“確實出了事。”


    趙沅嘉又與陸闊交換了一個眼神,試探著問:“是不是與江郅的死有關?”


    永平侯怔了怔,臉上滿是愕然,“阿沅怎麽知道的?”


    趙沅嘉也挺詫異,“外祖父也知道?”


    難道這事也不是秘密?


    “我不是知道。”永平侯停頓了少頃,眉眼間變得極為凝肅,沉聲說道:“我是親眼看到的。”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目光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我親眼看到肅王趙擘殺死了江郅。”


    趙沅嘉瞠目結舌,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了。雖然她已經從江皇後和趙宓的對話中知道江郅死於肅王之手,卻怎麽都想不到外祖父居然目睹了一切。


    由於太過震驚,她不自覺的就抓住了陸闊的手臂,直到一個溫熱寬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她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麽。


    趙沅嘉覷了一眼外祖父,趁他還沒有發現連忙收回手,緩了緩繼續問:“外祖父,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肅王為何會對江郅下死手?他們之間有什麽恩怨嗎?”


    永平侯轉過頭看著她,“阿沅,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如何知道這事的。”


    趙沅嘉沒有隱瞞,趕忙把偷聽到江皇後和趙宓爭執的事說了。


    永平侯的眉心皺得緊緊的,聲音帶了急切,“你可把這些告訴你娘了?”


    趙沅嘉搖頭,心裏卻驀地起了一種怪異的感覺——


    外祖父和阿娘在聽到江郅這個名字時的反應都有些不對勁。


    很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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