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帝心裏再惱火,如今也隻能耐著性子解釋,“不用擔心,朕讓太醫給小八看過了,沒什麽大礙,養一陣子就好了。”


    說起這點,他就有點氣悶。太醫給趙深仔細檢查過,確認他有輕微中毒的症狀,但因為毒量不算重,後續也不會有什麽影響。


    他仔細詢問過趙深,據說是因為他覺得湯的味道很怪,又不想拂了阿娘的好意,便假裝喝了兩口,就把湯偷偷倒了一部分到旁邊的花瓶裏。


    他又問過表妹,才知道她手裏的毒藥居然是從歡兒那裏拿來的,而歡兒又是從市井買的,兩人對這毒藥一無所知,連名字都說不上來。隻是事先毒死了一隻貓後,便覺得有效。


    建興帝狠狠睨了一眼阮才人。


    下毒害人竟如此兒戲,能成功才怪了!


    “我可憐的弟弟!”趙沅嘉哭唧唧的歎了一聲,雖然有點做戲的成分,但她看著趙深脖子上被手指掐過留下的印子,也是真的心疼,“還疼不疼?”


    他們之前就想過今日這局可能會激得趙澤和阮才人狗急跳牆,但她還是低估了他們的喪心病狂。


    趙深搖搖頭,聲音沙啞得厲害,“阿姐放心,我沒事。”


    其實以他的身手,趙澤和阮才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他之所以放任趙澤傷了他,也不過是要做戲給別人看:一來可以徹底坐實換子的事實,二來還可以顯示阮氏母子的心狠手辣。


    他身上除了這點皮外傷,也沒什麽了。那碗加了毒藥的湯他根本就沒有喝,吐出的血是事先準備好的,然後他又吃了阿姐拿給他的藥粉,製造出了一種曾中過毒的假象。


    “你……”沈貴妃此時也走到了趙深的麵前,話一開口,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斷落下。


    趙深看上去有些無措,但一雙眼睛也憋得通紅。


    “娘,原來小八才是你生的啊,難怪我一直都覺得他合眼緣。”趙沅嘉直接把話說破,又看向上首的建興帝,“父皇,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會無緣無故抱錯孩子?”


    建興帝麵色沉痛,長歎一聲便看向阮才人,眼裏暗含警告,“你自己說吧。不管有什麽苦衷都好,你始終是做錯了事。”


    阮才人一陣心寒,但想到表哥方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還是膝行到了沈貴妃麵前咚咚咚地磕起了頭,“娘娘,一切都是妾的錯,是妾鬼迷了心竅!”


    “當年懷孕時誤信了神棍的話,他說妾肚裏的孩子要養在命格貴重的人身邊才能活,妾便一時糊塗,讓人換了孩子。”


    她和澤兒都隻能仰仗陛下,所以這個黑鍋她必須得背了。隻有這樣,她們母子日後才有翻身的可能。


    “娘娘,您也是做母親的,求您看在我是為了孩子的一片苦心上,饒我這一回吧!求娘娘恕罪,求娘娘恕罪……”


    阮才人磕頭的聲音在大殿裏回響起來,不一會兒,她的額頭就鮮血直流,看著頗為可怖。


    沈貴妃卻半點憐憫都沒有,隻是冷眼看著她,完全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她不說話,趙沅嘉、陸闊和永平侯自然也不會說什麽。


    阮才人沒想到沈氏的心腸這麽硬,自己都頭破血流了,她還無動於衷!


    “娘,娘,別磕了!”見沈貴妃那邊的人不阻止,趙錦歡隻好哭哭啼啼地出場了。


    “貴妃娘娘素來通情達理、心善大度,一定會原諒你的不得已。況且娘對深哥兒一向視如己出,他幼時生病也是你親手照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趙沅嘉都要被這兩人的厚臉皮氣笑了,哼道:“視如己出?我可是聽說她要殺深哥兒呢!”


    “誤會,都是誤會!”阮才人趕緊把表哥教她的話說了出來,“我沒有下毒,隻是在那湯裏加了一味我們家鄉的土藥。深兒吃不得螃蟹,但服了那藥就能治好。我也是好心辦壞事,沒想過那藥竟有微毒。”


    “是啊,是啊!”趙錦歡一唱一和,“深哥兒如今好好的,就證明我娘不是有心要害他的。”


    永平侯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陸闊也搖頭歎氣。


    他們可是親耳聽到了阮才人和七皇子商量要怎麽害死八皇子呐!


    阮才人心虛地垂下了頭,卻還是硬著頭皮解釋,“那都是他們兩兄弟打打鬧鬧,一時氣急說了胡話,當不得真。”


    建興帝連忙給趙澤使了個眼色。


    趙澤意會,咚的一聲跪下,抱著沈貴妃的腿,聲淚俱下地認起錯來,“母妃,我錯了。但您信我,我沒有要害弟弟。我就是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一時接受不了,才激動了些。母妃,我是您親手養大的,您還不了解兒子的為人嗎?”


    “母妃,養育之恩大於天,就算我不是您親生的,在兒子心裏您永遠都是我的母親!”


    建興帝微微頷首,正想大事化小,和點兒稀泥,再打出感情牌讓沈氏繼續撫養趙澤,之前一直沉默的永平侯開口了——


    “陛下,七殿下還是孩子,微臣能理解他頭腦發熱、一時衝動。但他當著眾人的麵說的那些話也無法抹去,不如還是讓他淡出人前一陣子,這也是為了他好,不然大家會一直記得他殘害手足的樣子。”


    沈貴妃含淚點點頭,在趙澤頭上拍了兩下,“孩子,錯了就是錯了,你要好好悔過啊。”


    說著,她便泣不成聲了。


    他們這樣一說,建興帝準備的那些為趙澤開脫的說辭都堵在了嗓子眼。


    哪叫澤兒叫囂殺害趙深的話都被人聽到了!


    趙沅嘉不想再掰扯下去了,“父皇,深兒今日遭了這麽大的罪,還是讓他早點回去休息吧。至於那些犯了錯的人要怎麽罰,父皇看著辦吧。”


    建興帝一噎,本想著沈家人能鬆口給他個台階,他也好從輕發落。哪知說了半天,沈家人都不接茬,他也不好包庇啊!


    沒辦法,他最後隻能罰了阮氏去奉國寺出家,趙澤去守皇陵。


    至於兩個皇子身份錯位的問題,建興帝本打算冷處理的。可事情那麽多人都聽到了,不是他避而不談就能糊弄過去的。


    冬至後不到兩日的時間,京裏關於皇子掉包的消息就傳得滿天飛了,各種各樣離譜的猜測也隨之而來。


    建興帝也不能再放任不管了,隻好在朝會上把事情避重就輕地解釋了一遍——親口證實了八皇子趙深才是貴妃的親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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