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地址給我,我自己過去。”她道,“你以後也盡量別靠近我這裏,另外也注意安全。”


    “好。”藺直沒多問,直接應下。


    沈彎得到地址之後,沒想到高先生葉在這時候找上了門來。他見沈彎衣服要出門的樣子,道:“你先去吧,回頭我再帶你去見司陰。”


    沈彎當即了然,這是司陰要見她了。


    “那就勞煩先生等等我了。”沈彎說完,便穿牆而去。


    藺直給她的地址不在杭市,而是京市一軍屬小區。門口的警衛一看都不簡單,周身帶著血氣,身上別的武器都是真槍實彈的東西,而小區裏麵還暗藏著狙擊手。真要有人強行闖入,估計還沒進門就會倒下。


    此時小區靠裏麵的某一棟裏,一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端坐在書房的紅木沙發上,他背脊挺直,一看就是軍人出身。在他對麵則是一古來稀的老者,老者身穿唐裝,胡須發白,垂至胸前,仔細看容貌卻又不那麽顯老。


    中年人坐了會兒,沉聲道:“她真的會來?”


    老者盤著手裏的核桃,靠著椅子閉眼道:“等著便是。”


    他話音落下沒多久,又突然睜眼道:“來了。”


    接著中年男人便聽書房門被敲響,他問了聲“誰?”外麵無人應答,他隻好起身去開門,卻見門外站著一不認識的年輕姑娘。


    人身居高位之後,所知道的東西遠比一般人要多得多。這突然出現的陌生姑娘隻讓中年男人驚異了一瞬,他便側身讓人進書房,再重新把門關上。


    “請問可是吳老先生?”沈彎直接看向麵前的老爺子道。


    老爺子見到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身份,“紙中術?現在玄門凋零,可是很久都沒人用玄術了。老朽正是吳中天,國家靈異局最後一任局長。”


    一老一少互通名姓之後,也沒多餘廢話,直接進入主題。


    沈彎將自己知道有關行深的一切全都給眼前的前輩說了一遍,吳老聽完葉沒說信與不信,而是又繼續問了沈彎一些問題。


    等他知道杭市天氣連續多天下大雨之後,神色又凝重了不少,“又是下雨天。當年饑荒,令陽鎮也是連續下了半個月的大雨,後來雨停,不少不該死去的人突然死去,而地府鬼差那邊也沒找到那些人的魂魄,後來一查,才知道是孔令先搞的鬼。那時孔令先壽命已盡,他汲取了那些普通人的生機強行讓自己苟活。這種邪術不為正道所容,若不是林宗師,恐怕他比現在更難對付。隻可惜,從前還有宗師庇佑,現在玄門凋零,卻是連個能獨當一麵的人都沒。我得親自去杭市一趟才行。”


    不等沈彎說話,中年男人率先道:“爸,這事還是交給我處理吧。”


    “你不行。這種歪門邪道的東西令人防不勝防,孔令先最為狡詐,你想抓他都難,還是得我去。”吳老道,“吃了國家這麽多年的白飯,也是時候出點力了。”


    中年男人見說不通父親,隻好把目標放在一邊的沈彎身上,“沈小姐,難道就沒其他更好的辦法?”


    來的時候,沈彎已經想好了。


    想對付行深,目前來說隻有符篆可用。那些材料就憑她一個人肯定難尋,但若是借助國家的力量,不見得沒有希望。


    “有是有,但是機會渺茫。”沈彎沒把話說滿,“據我所知,行深氣數已盡,但就如吳老先生所擔心的那樣,他既然會竊取別人的生機,現在不見得不會故技重施。如果讓老天使其滅亡,這代價恐怕會很大。至於其他對付他的辦法,我目前隻知道有一道符篆可以試試,隻是這符篆材料難尋,我這次前來,也是想問問吳老先生能否幫忙尋到。”


    說完,她將已經寫好的單子放到這對父子的麵前。


    中年男人先是拿起看了一遍,他沒說話,將之交給了身側的父親。


    吳老先生看完,才緩緩道:“這符篆有些像是玄水出龍符?”


    沈彎大感意外,“您知道?”


    “這是當年李乘風的成名絕技,已經失傳多年。這麽多年來也沒聽說過孔令先用過符篆,想來李乘風應該是沒把這些本事交給這個徒弟。”吳老先生說到這個時,心裏又是擔心又是慶幸。心術不正的人若是學到那些高明的玄術,這危及的恐怕不是幾十幾百條人命了。


    見吳老先生什麽都知道,沈彎幹脆道:“吳老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言下之意就是有話要私下說。


    中年男人坐著沒動,顯然不想離開。但是吳老先生卻本能不想讓兒子參與太多,把他支使了出去。


    當書房隻剩下他們兩人時,沈彎徑自問道:“前輩可曾聽說過換命符?”


    “換命?”吳老先生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行深一旦金蟬脫殼,離了現在的殼子,以後要抓可就是真正的大海撈針了。行深脫殼走,運氣好,他安心去一邊修煉;運氣不好的話,很有可能顛倒的是整個國家的命運,“當真有這樣的符篆?”


    “有,隻是他暫時還沒找到。”沈彎說這話時,眼神一直看著吳老爺子。見他眼裏更多的憂慮,心裏莫名生出些感動來。


    吳老先生這一回沉默了許久,最後將手裏的核桃往桌子一拍,道:“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得到龍鱗,但是那一放一般人根本靠近不了,就連我去了好幾回也都無事發生,或許你運氣會比我好點。”


    言畢,他把兒子叫了進來,道:“你現在就帶沈小姐去一趟南海擱龍灣,時間宜早不宜遲。順便再給我定最早的一班飛機,我要去杭市。”


    “爸!”中年男人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但是見父親態度這般,知道自己是怎麽也勸不了了,隻好執行他的吩咐,“我這就讓人去安排。”


    會在這裏得到龍鱗的消息,這確實是意外之喜。沈彎和中年男人留了聯係方式之後,表示讓他先行,自己則離開一趟,店裏高先生還在等她。


    三人分頭行動後,沈彎回到店裏,高先生見她回來,同她一同前往地府司陰的宅邸。


    與高先生滿院落櫻的住處不同,司陰的宅邸沒什麽特別的元素。


    和上一次一樣,沈彎等了兩刻鍾左右,司陰這才回來。


    高先生借口賞景,去了後花園,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上次的事,你可有考慮清楚?”司陰道。


    “已經考慮的再清楚不過,這件事就我個人來說,還是太難。”沈彎道,“不知司陰大人你知不知道,現在杭市已經陰雨連綿。據說幾十年,行深為續命也曾用術下了半個月的雨,雨停之後,不少普通人都枉死在他的手裏。眼下行深氣數將盡,很難保證他是不是也在故技重施。我有心想阻止,但實在無能為力。神明血這種東西,於我來說隻是傳說。司陰大人若真想盡快了解這樁事,隻我一個人是萬萬不行的。”


    陽間發生的事,司陰又何嚐不知,不然他也不會主動邀請沈彎過來一趟。


    行深能活到現在不是他導致的,可一旦被察覺,責任卻在他身上。如果行深之事再波及更多人的性命,他頭上的這頂帽子估計也就要被摘了。


    思來想去,他決定退讓一步,“你可知道,人能轉世投胎,仙也會經曆輪回?陽間人口泱泱,其中不乏前來曆劫的仙,你若是找到他們取血,也不是不行。”


    “哦?”這又是沈彎所不知道的事了,“可我要如何才能知道是他們呢?總不能應該去試吧。”


    司陰張了張嘴,本想說什麽,卻又突兀地停住,“罷了,還是我帶你去尋吧。”


    他這態度讓沈彎不明所以,見他起身,她也隻好跟上。


    他們二人往前一走,周圍的風景瞬間飛快往後移去。不過片刻,沈彎便感覺自己回到了人間。她頭頂是星河點點,腳下是燈火萬家,清風與她作伴,流雲輕撫她臉。不消片刻,她與司陰便在一山腳處停下。


    這座山風景秀麗,但山腳下卻是燈火通明的施工工地,這會兒已是晚上,都還時不時傳來機械勞作的聲音。


    司陰環顧了四周,領著沈彎往山中走去。


    山裏鬱鬱蔥蔥,沈彎卻感受不到半點靈氣,更多的反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暮色沉沉。


    他們倆步伐飛快,在過了幾座山後,這回沈彎終於察覺到了活物的存在。她回首一瞧,黑暗中似乎有一雙雙眼睛都在望著她,情緒裏帶著抵觸。


    “到了。”隨著司陰話落,她扭頭一看,卻見眼前是一處豁然開朗的山穀,穀中草木都沐浴著銀色的光輝,而這銀色光輝的源頭,則是中間那株高大的菩提樹。這菩提樹不知活了多少年,而今蒼翠挺拔,加之周圍瑩光點點,襯得整個如夢似幻。


    “見過蒼梧山神。”司陰還未靠近菩提樹就先開口道。


    待沈彎和他一同靠近山穀中間,就見菩提樹下盤腿坐著一白發男子。


    第71章


    沈彎聽到司陰對這男子的稱呼,不免多打量了他一番。


    男子白發披散在肩,腦後隨意插著一支木簪,容顏如畫,唇色稍微有些蒼白,顯得他更為冷漠。


    這就是山神啊,原來人間真的還有神明。


    “我乃秦廣王座下司陰,”司陰客氣地寒暄道,“從前就聽說過蒼梧山中有神明,今日才上門拜訪,是我的失禮。等日後山神若是有空,可前去我的府邸,到時候我必然以酒賠罪。”他說了一堆,半句不提他為了什麽事而來。


    蒼梧山神不是個話多的人,在聽了司陰一串廢話後,他直接問道:“尋我何事?”


    這時司陰將沈彎往前一推,道:“你有什麽請求就與蒼梧山神說吧,我先去外麵等你。”


    這完全是把鍋甩在了沈彎的頭上,偏偏他走的飛快,沈彎想攔住他都不行,隻能硬著頭皮麵對眼前這如畫的神明。


    沈彎調整了一下情緒,將行深以及他所做的事大概說了一遍,然後再說出符篆的事,言明希望能得到一滴神明的鮮血。


    在蒼梧山神還未拒絕時,山穀裏其他的花花草草卻爭相尖聲唾罵道:“你們人族出事和我們又有什麽關係?如果不是你們,我們蒼梧山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現在你還想要我們守護神的鮮血,我呸,你還是快點哪來滾哪去吧!”


    “從前我們蒼梧山山體連綿、靈氣充足,都怪你們人族將靈脈挖斷,索取無度,才導致蒼梧山日益衰老,靈氣枯竭。現在我們已經退無可退,你竟然還要我們幫你?人類真是自私。”


    “神明需要百年時光才能凝出一滴鮮血,這鮮血給了你,那你又能拿什麽還我們的守護神!”


    “就是!快點滾出去!快滾!”


    “我們這裏不歡迎人族!”


    驅趕聲又嘈雜漸漸融為一體,穀內的所有生靈都在叫囂著讓沈彎快滾。想到蒼梧山外那些挖掘的儀器以及工地,沈彎也是心情複雜。


    她從來不否認人的貪婪,甚至於她覺得,某一天人類可能就是死在自己的貪婪之下。


    可現在她不能放棄,隻要山神沒有回應,她就不能死心。


    她看著山神,山神目光卻落在麵前的一株枯花上。  在周圍的靈植流露出殺意時,蒼梧山神終於有了動作。他手一抬,山穀立即恢複了安靜。


    “你現在是鬼,為何還要插手人的事?”蒼梧山神問道。


    “我其實是活人。”沈彎又簡短地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苦笑道:“我如今因果加身,現在還不能還陽,隻能以陰魂的形式存在。”


    “看到你,讓我想起了從前認識的一個人。”蒼梧山神道,“人有大惡之徒,也有良善之輩。你既然有這樣的機緣,或許這些也是天意。我的血可以給你,不過你答應我一件事。”


    他說著,將麵前的枯花從地裏取出,然後用手帕小心翼翼裹了,遞給沈彎道:“幫我照料到她化形。”


    “給我嗎?”沈彎將花接過,“我雖然能照料它,但您親自照顧不是更好嗎?”


    蒼梧山神對此無奈一笑,“你也看到了,蒼梧山靈氣已經枯竭,它繼續待在山中於她無益,不如到人間去試試運氣。”


    “那您呢?”沈彎對這個言辭溫柔的神明很有好感,“這裏靈氣枯竭,您何不也換個地方呢?”


    “我如果換地方,蒼梧山又有誰來守護呢。”蒼梧山神說完,掌心微抬,一滴紫金色的血液緩緩出現在沈彎麵前,“拿去吧。她喜歡陰雨天,如果下雨了,請務必把她放到窗台上。”


    收下神明血,沈彎再看菩提樹下,蒼梧山神已經不見蹤影。而方才縈繞在山穀四周的銀光也漸漸消失不見。


    她道了聲謝,抱著枯花離開了山穀。


    出山穀時,她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隻見遠山重重,正漸漸被黑暗吞沒。


    “別看了,這是大勢所趨。”司陰從暗處走了出來,他長歎一口氣道:“沒有靈氣的陽間,以後隻會越來越荒蕪。蒼梧山不是第一座被毀的靈山,也不會是最後一座。隻是沒想到蒼梧山神竟然會把這株芍藥交給你,看來你確實很得他的眼緣。”


    “這是芍藥?”沈彎沒太看出來。這就一截一指長的枯枝,還沒葉子,“這是遭了什麽重創嗎,怎麽變成這個模樣。”


    “有蒼梧護著,它怎麽會受傷。這樣子應該是快化形了,隻是現在靈氣稀薄,所以卡在這一步。”司陰將手一背,繼續道,“傳聞之中蒼梧山神的逆鱗就是這株芍藥,既然蒼梧山神將它給了你,那你就好好照料著。回頭他得到成仙,你也算多了一縷仙緣。”


    這仙緣不仙緣的,沈彎知道自己現在說這些無異於白日做夢。她把芍藥收了起來,問司陰道:“陽間的事你為何不能插手,你如果想解決一個人,那不是很容易?”


    “地府如果能插手陽間的事,那陽間很快會淪為第二個煉獄你信不信?”司陰道,“有些規矩之所以立著,不是為了讓事情變得複雜,而是在保護弱小的那一方。總而言之,我能做的就是這些了,剩下全都看你的。如果你能順利將行深除掉,回頭我可以教你如何尋找往生河的下落。”


    他說完,身形攸然遠去,很快就不見蹤影。


    沈彎瞧著他這架勢,分明就是不想自己問太多。她也不再回地府,而是回了店子,給芍藥找了個盆先種著。


    “等我把手頭的事處理好了,我再給你挪個窩。”至於這芍藥和山神的故事,她雖然好奇,但現在也沒多餘的心力去打聽,隻能等過後再說。


    ——


    京市那邊動作很快,幾個小時天還沒亮時,沈彎就接到了吳老先生兒子的信息,讓她前往南海某處與他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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