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絲妲薇安看來,阿爾嘉是她所知道的最危險的人,並且他還是一個冷冰冰的人偶,從不來不會因為誰而動容。


    阿爾嘉作為烏蘇洛林塔的主人,大多數時候都躲在白曜石塔裏,就在白曜石塔沒有聲息,安靜到讓人懷疑他已經不在的時候,他又會意外地出現。他的行蹤總是讓人捉摸不透,在宮廷宴會上突然出現又消失這種事情,阿爾嘉在許多年前其實也曾做過。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是唯一能夠啟動白曜石塔的人,這樣時不時的出現就是為了提醒光明神殿和王室,白曜石塔的威脅沒有消失,長劍依然懸掛在他們的頭頂。


    絲妲薇安暗暗地猜測阿爾嘉和盧茜公主的關係:隻是偶然相遇?還是說是因為費切爾公爵?阿爾嘉和費切爾公爵素來不和,他也許是為了激怒費切爾,在她離開之前她曾確認過,當時費切爾公爵的臉色非常的難看。但是,阿爾嘉又並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他沉默內斂,幾乎沒有情緒,似乎也不在乎別人的情緒。


    另一方麵,盧茜公主本身隻是一個空有頭銜的公主,並且已經在索羅沃奇城堡幽居了十幾年,幾乎和外界沒有交流。和她絲妲薇安不一樣,盧茜公主從來沒有掌控過權力,她是一個曾經很漂亮的花瓶,對於整個局勢不會有任何影響,並不值得阿爾嘉特別關注。


    但不管是什麽原因,總之因為阿爾嘉的這次邀舞,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人敢向盧茜公主遞出宴會的邀請函了。


    絲妲薇安身後的女侍從回來了,走到她的身邊,告訴她一個消息。


    “裏拉切神官來了,他帶著四名牧師闖進了國王的寢宮。”


    這讓絲妲薇安的臉色猛然變化,身體也坐直了:“為什麽這麽快?我不是已經讓傳信的侍從回來了嗎?”


    在得知阿爾嘉離開後,她就立刻追回了通知大神官的信使。王宮在納特西亞城的最頂端最上方,從王宮往返中央神殿至少需要半天的時間,裏拉切顯然來得太迅速了。


    絲妲薇安立刻從座位上站起,她必須立刻回到國王的身邊。


    -


    裏拉切神官走得非常快速,衣袍因為行走的帶起的風而漂浮在空中。他一隻手拿著無花果木的法杖,一隻手拿著擁有白色紋飾和八芒星徽記的純金燈盞。


    有幾名侍衛曾試圖阻攔他,但他舉起了黃金燈盞後,他們立刻敬畏地跪倒在了地上——那是光明聖火,是代表女神的聖物。


    神官暢通無阻,無人敢阻攔,也沒有誰能夠阻攔得了他。


    “快去通報絲妲薇安女神官。”


    等裏拉切神官走過後,宮廷侍從們回過了神。


    裏拉切神官很快就到達了國王的臥室前。


    臥室外的起居室裏,坐著絲妲薇安的四名下屬女神官守。看到了裏拉切,她們立刻站起,質問說:“裏拉切神官,沒有國王召請,你怎麽能夠隨便進入國王的寢宮。”


    這時,她們看到了裏拉切手裏的東西。


    那是點亮的黃金燈盞,裏麵有用神官的魔力作為燃料而燃燒的光明聖火,隻有在最特殊的情況下,由大神官本人才能調用。


    見到燈,女神官們立刻匍匐在地上,祈禱說:“光明女神在上。”


    “光明女神予大神官以警示——神聖帝國正處於險境,國王陛下生命危險。作為光明女神的使者,在光明女神的指引下,我們進入王宮,為守護光明女神忠實的信徒威利斯七世國王國王而來,在女神的指示下,我們將竭盡全力,幫助國王陛下脫離險境。”


    女神官們麵麵相覷,說:“但絲妲薇安首席女神官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國王的臥室。”


    按照中央神殿的上下級關係,女神官們隻會受到首席女神官的直接轄製,她們不需要遵從裏拉切神官的命令。


    這時,裏拉切神官再一次舉高了手上的物品:“這是代表女神的黃金燈盞,你們要違背來自光明女神的指示嗎?”


    雖然女神官們並不受到大神官的直接轄製,但大神官是唯一能夠得到神諭的女神使者,如果那是代表了最高級教令的神諭,作為光明女神的信徒,她們將毫無理由地遵從。


    她們恭敬地讓開在兩邊。


    國王臥室的門被牧師推開,黑暗中,西德尼王子被突然闖入的光線晃花了眼睛,他猛地站起,驚訝地看著走進臥室的一行人。


    裏拉切神官對西德尼王子冷淡地點頭致意:“西德尼王子。”


    西德尼王子站到了黃金大床的前方,試圖友好地問:“裏拉切神官,你怎麽來了?”


    裏拉切神官說:“大神官接到了女神的警示,於是派我前來。”


    說話的時候,兩名牧師已經走上前,他們拿起點燈的長杆火器,點亮了臥室中的蠟燭。


    裏拉切沒有再做更多的解釋,他輕輕頷首,對西德尼王子說:“殿下,請讓開,我需要檢查一下國王陛下的身體。”


    西德尼王子站定了,說:“裏拉切神官,雖然你是尊貴的神官,在沒有召請的情況下,你不應該隨便進入王宮,尤其是私密的國王寢宮。對此,我想你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西德尼王子雖然沒有魔力,但他從小就努力地練習格鬥技,他比瘦削的裏拉切要強壯很多,隻要不使用神聖術,裏拉切是無法用蠻力把他推開的。


    然而裏拉切根本沒有看西德尼王子一眼,他將手上的黃金燈盞交給了身邊的牧師,他的目光穿過西德尼王子直接看向了床上沉睡的威利斯七世。他舉起無花果木綠螢石的法杖,念了一段冗長的咒語。在他法杖的尖端,隨著咒語匯聚出一個金色的魔法陣,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輝緩慢地籠罩了國王的全身。


    西德尼王子站在他們中間,就像一個沒有任何作用的塑像,裏拉切神官的行為,就像一個無情的耳光拍在他的臉上。


    咒語結束,光輝散去。


    “國王的病情非常糟糕,有可能永遠無法醒來。”裏拉切神官看了一眼西德尼王子,用陳述的語氣地說。


    西德尼王子的身體僵住了:“可是絲妲薇安女神官告訴我,父親很快就能夠醒來。”


    裏拉切神官說:“那麽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絲妲薇安女神官能力不足,沒有一名首席女神官應有的神聖術實力,所以無法查驗出陛下真實的病情;一種是她知道真實的病情,卻說了謊。這件事我會和絲妲薇安女神官進行確認,如果確定她說謊,大神官會立刻下達教令,將她押回中央神殿接受處罰。”


    西德尼王子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如果絲妲薇安女神官被抓住把柄,受到了處罰,對王室沒有任何好處,他於是說:“裏拉切神官,作為他的兒子,神聖帝國的王儲,我需要知道他最詳細具體的病情。如果你們得出了不同的答案,那麽就更需要進行討論。”


    裏拉切神官說:“沒有時間。這是非常危險的病情,淤血堵塞了國王的血管,必須要立刻進行治療。”說話的同時,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牧師們。牧師們迅速地行動,將手上的匣子在床邊放置下。


    裏拉切神官的態度太敷衍了,根本沒有認真在回答。


    西德尼王子看向臥室的門外,他看到了半跪在地上的女神官和宮廷侍衛,他們虔誠地看著裏麵的方向,竟然全程沒有對神官們造成任何阻礙,甚至他連通傳都沒有聽到。


    西德尼王子的心裏頓時充滿了悲涼。


    “殿下?”裏拉切神官提醒西德尼王子,“請先離開臥室,我要立刻為陛下進行治療,你需要回避。”


    他當然不能離開!


    西德尼王子站定了,說:“抱歉,作為兒子,我要守在自己的父親身邊,作為王儲,我要守護這個國家的君王。我不能離開。”


    但西德尼王子的慷慨陳詞沒有打動裏拉切神官。裏拉切在心裏嗤笑了一聲,說:“這次使用的神聖治愈術非常特別,不能有人旁觀,王子殿下,非常抱歉。”


    在他說完後,兩名牧師上前,向西德尼王子逼近。


    單輪身體的力量,他們比不過西德尼王子,但那有什麽作用,他們使用了一個簡單的神聖術,就把西德尼王子輕鬆地推出了門外。


    臥室的大門在西德尼王子的麵前合上,也將這名高貴的王儲的尊嚴狠狠摔在了地上。


    第143章 10


    不能這樣下去!不能把國王的性命交到他們手裏。


    西德尼王子轉身, 試圖去尋找別人的幫助,但他沒有在視線範圍內看到誰,在他低頭的時候, 他才注意到那些半跪在地上的宮廷侍衛。


    他的喉嚨被悲憤堵住……這些人,什麽神殿女官、宮廷侍從、皇家侍衛, 統統都是光明神殿的奴隸,根本沒有誰是真心在守護國王!


    那麽現在的他還能去找誰,還有誰能幫助他?


    西德尼王子突然想到了什麽, 他轉頭,大聲問侍衛:“齊恩團長在哪裏?我要立刻知道他在哪裏!”


    齊恩和他有私交, 在中央神殿一直堅持中立, 說不定會願意幫助他。


    侍衛被他怒吼一樣的聲音嚇了一跳, 頓了一下, 才回答說:“齊恩團長已經離開了王宮。”


    他去了哪裏?這種時候怎麽會突然離開?


    西德尼王子心急如焚, 他像是困獸一樣在起居室裏走動,手不自覺地發抖。


    不能這樣下去, 不能這樣。他的目光落在了穿著盔甲的宮廷侍衛身上, 他突然衝向了侍衛,將大劍從他的劍鞘中抽出來。他將大劍用雙手緊緊握住了, 轉身衝向沉重的臥室大門。


    大劍劈在門上, 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那扇門是最堅實的上百年的樹木做的,被鋼鐵和黃金加固,幾乎是堅不可摧。大劍劈上去,門紋絲不動, 隻有他的手被那種不可撼動的力量反震得雙手劇痛。


    半跪在地上的人們被西德尼王子的行為驚住了,他們楞楞地呆在那裏,看到西德尼王子又一次用大劍劈砍向大門,門上的黃金裝飾在大劍的重擊下,留下了第二道醜陋的痕跡。


    西德尼王子眼睛都充血了,他知道自己無法打開這扇門,但他無法遏製自己的情緒,就像是發泄一樣,他一次又一次衝上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後響起一個低沉的男音:


    “讓開!”


    西德尼王子頓了一下,他轉過身,看到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男人走入了起居室,他的步伐優雅閑適,就像是踏入自己的領域。


    這是一個有深麥色皮膚的英俊男人,他的灰色眼睛嘲諷地看著西德尼王子,很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讓開。”隨著他說話,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托住了西德尼王子的身體,把他推到了一邊去。


    大門和費切爾之間的通道空了出來,他的手伸了出來,沒有咒語,也沒有魔法陣凝聚的過程,從他的手心中,猛地衝出來一個龐大的氣流彈,破空聲刺耳且短暫,魔法彈砸中了大門,“轟隆”一聲響,沉重牢固的臥室大門被轟出了一個巨大的洞。


    兩扇堅固的大門被炸得扭曲,倒在兩邊,爆炸產生的衝擊波掃過起居室,一大片蠟燭被瞬間撲滅。靠近大門的兩個大型裝飾花瓶被衝擊的力量波及,發出了清脆的嘩啦聲,粉身碎骨,散落成了一地的碎片。


    煙塵慢慢地平息,整個寢室中是一片死寂。


    無論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不管是神職者還是魔法師,亦或者是普通,見到魔法世界實力頂端的大魔導師,他們依然會被深深地震懾。


    裏拉切神官站在了臥室的門口,他的法杖執在手中,臉上是被冒犯的憤怒。


    在還沒有看到對方是誰的時候,他就首先發出了質問的聲音:“我,裏拉切神官,帶著光明女神的指示而來,是誰這樣大膽,竟然膽敢冒犯光明女神的至高無上的威嚴。”


    一股微風輕輕過去,吹開煙塵,顯露出費切爾頎長的身形。


    在看到費切爾的那一瞬間,裏拉切神官的神情不自覺地凝固了,持住法杖的那隻手也僵硬在了空中。


    裏拉切鎮定地說:“費切爾公爵。”


    費切爾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我還以為是梅內尼特大神官親自駕到,原來不過是個小神官。”


    在說完話的同時,他孤身走向了臥室的方向,一名神官四名牧師站在對麵,他們的人更多,看起來更占優勢,卻反而隨著費切爾前進的步伐被逼得步步後退。


    裏拉切神官發出外厲內茬的警告:“費切爾公爵,我們正在女神的指引下為國王陛下進行治療,你幹擾治療,就是在謀殺君王,這是叛國;你無視女神的諭旨,冒犯女神的威嚴,這是瀆神!”


    費切爾灰色的眼睛掃過他,說:“謝謝你的提醒,我是魔法師,不是女神的信徒。”


    裏拉切神官舉起法杖,似乎想要吟唱咒語,但他一個字都沒有來得及吐出來,費切爾一揮手,就用一個無聲魔法打斷了他的吟唱,把他推到了旁邊。


    踏入臥室,裏麵的景象展現在了費切爾的眼前。


    費切爾嘲笑了一聲,說:“這就是你們進行的治療?我還以為這是屠宰場。”


    西德尼王子緊跟著費切爾進入臥室,他看到了鋪滿了床麵的魔法道具,不滲水的油布鋪在國王肩部到頭部兩邊,上麵展開了一排大小不等的各種器具,包括剪刀、匕首甚至還有鋸子,威利斯七世的頭發被撥開,下刀的地方已經被標記了出來。


    西德尼王子大吼道:“你們要對我父親做什麽?!”


    裏拉切神官被牧師們扶住站穩,說:“我們在為陛下治療,為了救他的性命。”


    西德尼王子怒吼:“那這些是什麽?如果晚到一刻,是不是你們就把這些東西用在我父親的身上?!”


    裏拉切神官看著費切爾,回答道:“王子殿下,請相信我,這是確切地證實過效果的治療辦法。但我不能詳細地敘述,因為在我們的麵前,可還站著一名魔法師,我不能把神聖治愈術的奧秘泄露給一個魔法師。”


    這話讓費切爾發出了冰冷的嗤笑聲:“神聖治愈術的奧秘?你對索羅沃奇塔的主人說這種話?索羅沃奇塔的曆史遠遠超過了光明神殿,無數魔法流派都起源自索羅沃奇塔,而你還拿著你們淺薄的神聖術當做寶貝,不覺得非常可笑嗎?”


    “請你慎重發言!”裏拉切神官說,“光明女神創造了世界,她是天地之間最初始的神祇,你這種言論是在質疑光明女神,這是褻瀆神明不可饒恕的罪行。”


    費切爾輕微地皺眉:“你要用我的發言對我判刑,將我送進蓋涅門堡嗎?還是說,像對待阿爾嘉一樣?”


    阿爾嘉殺掉了四十一名神職者,按照光明女神的教義,早就應該被處以最嚴厲最殘忍的死刑。


    這是威脅,裏拉切一下就偃旗息鼓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塵埃之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采葑采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采葑采菲並收藏塵埃之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