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東西的罪名可比不上私會男子來得引人注目。


    老夫人默認了薑心慈的說辭,她道:“……就說是撿了沒有歸還。”


    說偷,還是太難聽了。


    薑心慈未反駁,但老夫人顯然替尤貞兒考慮的太多了,尤貞兒看不清形勢,根本不領情。


    尤貞兒被關押的時候,咬死了說玉如意儲崇煜送她的,老夫人動了氣,抬手就是個響亮的耳光:“人家真心送你,為何要報官?到了這時候你還說謊!”


    任憑尤貞兒如何哭訴求告,都沒人信她的話,直到官府衙役真的來羈押她去府衙聽審,她才怕了,鬧著改了口,說:“老夫人,是我撿的,我撿的……”


    老夫人快速地撚著佛珠,看都不看她一眼。


    現在才承認是撿的,真是太蠢了。


    且撿而不還,和偷又有什麽區別。


    尤貞兒心有不甘,一麵被婆子壓著往外走,一麵嘶吼:“老夫人,你若不救我,你們黃家就完了!我要讓你們整個黃家給我陪葬!你們黃家上上下下不得好死!”


    婆子堵上了尤貞兒的嘴,多大點事,也沒鬧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吧!


    曾伺候過她的下人紛紛搖頭擺腦:“瘋了瘋了!”


    話傳進黃妙雲耳朵裏的時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讓丫鬟去尤貞兒住的地方搜了一圈,沒搜到東西。


    那枚印章竟然還沒出現。


    黃妙雲有點愁,可別等儲家上門提親之後,她家正好就出事,真讓儲崇煜做鰥夫。


    她又想著,自己是不是想太遠了,提親的事還不知道順不順利。


    世子夫人既然不願意替儲崇煜提親,這回難道就肯了嗎?


    他這麽聰明,應該有辦法吧!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讀者投雷、灌溉呀~=w=


    第78章 (捉蟲)


    尤貞兒偷玉如意的事, 鬧去了官府處理。


    儲、黃兩家施壓,盡力壓住了此事,讓尤貞兒悄無聲息被審。


    本來按照黃家老夫人的意思, 尤貞兒咬死說是撿來的,即可讓上麵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從輕發落, 偏偏儲崇煜對簿公堂的時候,說自己的玉如意不是丟的, 而是放在某一處莫名消失了, 就是被偷的。


    尤貞兒百口莫辯,因玉如意價值不菲, 被判了入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尤貞兒偷東西致入獄的事情, 還是傳開了。


    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兩家人也都隻能接受這個結果。


    就像薑心慈想的那樣, 與其讓別人猜測黃家有小偷,也總比兩家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不清不楚要好。


    待風聲稍過,儲崇煜便去找世子夫人, 讓她去黃家提親。


    世子夫人不耐道:“我不是告訴過你, 我已經去過, 卻被黃家人拒絕了嗎?你還要我去幾次?”


    儲崇煜盯著世子夫人的眼睛, 音調平平地問:“是麽?”


    世子夫人陡然對上那一雙狹長的冷漠雙眼,心跳都慢了一刻, 怒道:“你難道不相信我?崇煜, 你現在怎麽這樣和娘說話?”


    儲崇煜不緊不慢地請求道:“請母親,替兒子去黃家提親。”


    世子夫人失態地拍桌道:“不去!我不會再去丟這個人。”


    儲崇煜沒說話,屋子裏的空氣都凝住了。


    半晌, 儲崇煜才用極淡的口吻問道:“您不去,我便另請師長替我去。”又狀似不經意地說:“兒子從沒問過,我的生生父母究竟怎麽死的。”


    世子夫人渾身僵住,抬眼看著儲崇煜,麵色陡然灰白帶著慘色。


    儲崇煜輕拂一下沾塵的衣袖,如平常那樣說:“兒子告退。”


    獨留世子夫人如坐針氈。


    許是默契,儲崇煜將將才走,儲歸煜便來了,他春風滿麵,說:“母親,您可以去黃家提親了。”


    世子夫人臉色蒼白,喉嚨澀啞:“崇煜也讓我去黃家替他提親。”


    儲歸煜愕然,隨即恍然大悟,儲崇煜處心積慮將尤貞兒送進牢獄,是為了黃妙雲!


    世子夫人很不安地走了神。


    儲歸煜發覺端倪,問道:“母親,您怎麽了?”


    世子夫人發了一臉虛汗,唇色發白,說:“我在想,把這件事告訴你父親,讓他拿主意。”


    儲歸煜不明白,家裏的事素來是母親做主,為什麽這次她似乎害怕著什麽。


    世子夫人絞著帕子說:“我這就去寫信告訴你父親。”


    儲歸煜攔著她說:“母親,事情可以告訴父親,但不必要叫他也跟著傷神。既然崇煜要您去提親,您便去,端看黃家看得中他,還是看得中我。若黃家人不肯將人嫁給我,或者崇煜,誰去提親也沒有用。”


    世子夫人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她篤信地說:“我兒玉樹臨風,身份尊貴,誰會不喜歡你?我若是妙雲,我必然嫁你這樣的如意郎君。”


    儲歸煜笑了笑,心裏疑慮更重——既是如此,母親又為何慌慌張張地要去給父親寫信?


    世子夫人傳了急信去營衛,至於提親的事,便如儲歸煜所說,既都非提不可,她便替兩人一起提,黃家若看不上儲崇煜,可怪不得她了!


    提親的那日,世子夫人帶了兩個兒子一起過去,正逢黃懷陽休沐,和薑心慈一道見的他們。


    世子夫人來的蹊蹺,還帶了兩個兒子。


    黃懷陽和薑心慈心裏都犯嘀咕,儲家這是來做什麽?很快他們就知道了,忠勇侯府竟同時替兩個兒子來提親。


    別說是黃懷陽,薑心慈一貫鎮定的人,都倍感意外,多笑人的事,一家人替兩個兒子來提親,卻看那兩個小子的神態,似乎都有必娶黃妙雲的誠意決心。


    儲家這件事做的真不好,兩個郎君本就身份敏感,如此舉動,易鬧得兄弟鬩牆,也為難黃家。


    薑心慈就知道,儲家是個是非之地,她很不讚同黃妙雲嫁去侯府做嫡長孫媳。


    黃懷陽也很尷尬,儲家人怎麽這麽辦事!


    可人都來了,似乎什麽也不說,不太合適。


    他問道:“我記得歸煜似乎已經定過親了?”


    世子夫人粗略解釋了一番,說親事合過八字,兩人八字相衝,就取消了。


    黃懷陽“哦”了一聲,清清嗓子,說了些場麵話:“兩位小郎君自然都很不錯,相貌堂堂,文采出眾……”語氣稍頓,他笑著同世子夫人說:“但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容我與夫人考慮考慮。”


    世子夫人猜到他們肯定也懵了,等冷靜下來後,自然會選儲歸煜,當下順著黃懷陽說了幾句話很客氣的話。


    薑心慈適時表達送客的意思。


    儲家兩個郎君同時給兩位長輩告辭。


    儲崇煜作了揖,抬起頭的時候,朝廳後屏風看了一眼,目光精準地鎖在一個湯圓大的小孔上,衝小孔後麵的漂亮眼睛,彎了彎唇角。


    黃妙雲唬了一跳,往屏風後麵直躲,哎呀,被他發現她在偷看了!


    鎮靜下來再看過去的時候,廳裏的人已經走了,薑心慈與黃懷陽都出去送客了。


    薑心慈與黃懷陽送了客人,齊肩從二門往內院走,天氣很好,風很靜,石磚甬道上,隻有他們夫妻二人的腳步聲。


    黃懷陽小心開了口:“夫……你覺得崇煜怎麽樣?”


    薑心慈道:“這孩子城府太深,說沉寂就沉寂,說冒頭就冒頭。歸煜則正氣清白,質樸顯成,看著踏實一些。”


    黃懷陽點了點頭,雖然認同,卻說了另一番意思:“有心計倒也不是壞事,沉寂得住,說明崇煜耐得住寂寞,沉得住氣,有成大事者的遠慮。潔自汙出,明從晦生,觀其文章,也未必不是清正之人。”


    夫妻二人不能算意見相左,但的確各有偏愛。


    薑心慈也沒鑽牛角尖,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當初嫁給黃懷陽就是看中他敦厚老實,棲守仁德,實際上也不過如此。


    許是想的入神,薑心慈走路崴了腳,黃懷陽連忙去扶穩,夫妻十幾年,兩人卻在碰到彼此的時候,都有一種陌生感。


    薑心慈不動聲色地推開了黃懷陽。


    黃懷陽鬆開手,撚了撚指尖。


    夫妻兩人去了團月居。


    黃妙雲在廊下剪盆花,裝得像模像樣。


    丫鬟在廊下長凳上鋪了兩個軟墊,還拿了一個繡墩過來。


    薑心慈坐綢布軟墊上,戳穿黃妙雲:“你倒回來得快,方才在屏風後麵窺探夠了?”


    黃妙雲吐吐舌頭,將剪子丟給丫鬟,坐在繡墩上,給薑心慈捶腿。


    黃懷陽笑了笑,心裏甜滋滋的。


    丫鬟們自覺退開數步。


    薑心慈說:“兩個人都是你表哥,自幼常常見麵,你覺得哪個合你心意?或者都不合你心意?”


    黃妙雲羞紅臉,從盆花上掐了一截綠色的枝,說:“歸煜表哥都定過親了,我不要。”


    女孩子家臉皮薄,說完就躲進房間,薑心慈和黃懷陽都明白了。


    ——那就是要崇煜。


    黃懷陽很高興,他捋胡子笑忖,果然是他的女兒,眼光同他一樣好。


    薑心慈也不是不滿意儲崇煜,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既然黃妙雲都說了話,她也就同意了。


    黃家派人去給了回信。


    世子夫人親自見的黃家人,在聽到對方說出“儲崇煜”的名字時,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及至送走了人,她都想不明白,黃家怎麽會說“不敢高攀”的話。


    京城裏頭誰不想高攀呢?黃家竟真不願高攀?


    真可笑,她引以為傲的高貴身份,人家竟不稀罕!


    儲家還未權勢滔天到能逼人嫁女的地步,世子夫人再怎麽替儲歸煜遺憾,也改變不了已經定局的婚事。


    因怕儲歸煜傷心,又不想看到儲崇煜得意的笑臉,消息她都是讓下人傳過去的。


    儲歸煜當時正在寫字,媽媽傳了話,他手裏的筆,力透紙背,劃破了宣紙,很不甘的一聲:“知道了。”


    儲崇煜那頭,他得到的答案雖然在意料之中,也藏不住從心尖上悄悄冒出來的幸福,竟賞賜了報信的丫鬟幾個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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