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都嘖嘖稱奇,儲崇煜哪裏來的錢?


    世子夫人沒大在意儲崇煜打賞丫鬟的事,她在想著,儲崇煜究竟從哪裏聽到他生身父母的事情,當年知情者明明都安排妥帖了,怎麽還會走漏風聲?


    正巧忠勇侯世子收到信,從營衛中告假,風塵仆仆趕回來。


    世子爺蓄著長胡,三十多的年紀,正當壯年,大大的雙眼裏透著些暴戾凶狠,一看便是行伍之人。


    世子夫人憂心忡忡地將家裏的事都交代了一番。


    世子爺倒不在意誰娶了黃妙雲,他關心的是:“崇煜生母的事情,從哪裏走漏的風聲?”


    世子夫人搖頭:“妾身也不知道,他突然就過來提起這件事,言語之間,似乎知道全貌,還以此要挾妾身為他去黃家提親。”


    世子爺沉默片刻,愧疚說:“知道就知道吧,我們畢竟也養了他這麽多年。既然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的婚事你便用心操辦,聘禮下重些。請你娘家大嫂子的表姐做全福人。”


    世子夫人娘家大嫂子的表姐是皇後的妹妹。


    世子夫人原是要讓她給儲歸煜做全福人,倒是先留給儲崇煜了,她心裏有些不舒服,為了大局,到底忍了。


    五月初,儲家挑了個吉日去問名,在儲家宗祠占卜過後,得到“吉兆”,合過兩人八字,極配,婚事便定下了。


    隻等聘禮準備好,擇吉日成親。


    第79章


    八月前還是八月後成親, 成了兩家主要考慮的事。


    八月儲崇煜要參加鄉試,這時候讓他成親,勢必分心, 兩家人傾向於八月過後再成親。


    可儲崇煜卻說:“鄉試之後還有會試,會試之後就不分心?”


    一推再推, 他豈不是要等到明年才娶黃妙雲?


    他不想等了。


    世子夫人心想, 府試第一又不代表能過會試,儲崇煜想的也太遠了!


    但她還是依著儲崇煜的意思, 去跟黃家通氣兒, 說想把婚期定在六月下旬,問黃家有沒有什麽忌諱的日子, 譬如先人忌日一類。


    黃家在六月沒什麽忌諱的日子, 就是覺得太操之過急了, 怕影響儲崇煜下場發揮。


    但婚期的事情主要由男方家裏說了算, 他們也就不好多言。


    黃懷陽亦覺得儲崇煜過早在科場嶄露鋒芒不是好事, 如果這一科沒考好,等下一科一舉考中進士更好,便同意將婚事定在六月。


    黃妙雲是待嫁的小娘子, 不好意思去打聽催問, 幸好有黃景言這個耳報神, 箬蘭院的消息, 沒有一條落下的。


    黃景言手舞足蹈說:“姐姐,婚期在六月十八日!”過會子他又哭了, 抱著黃妙雲說:“姐姐, 我以後是不是見不到你了?”


    黃妙雲安撫他:“怎麽見不到?你在儲家族學讀書,我天天給你送吃食過去,不好嗎?”


    黃景言眼睛一亮, 又喜笑顏開。


    都九歲了,還如此情緒外露,哭哭笑笑,起起伏伏如蜿蜒山巒,黃妙雲覺得不夠穩重,訓了他一頓。


    黃景言還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溜煙跑去箬蘭院繼續聽消息。


    吃過午膳後,黃景言和薑心慈一起來的團月居。


    薑心慈手裏拿著聘禮的單子,遞給黃妙雲看,說:“儲家下的聘禮太重,你自己看一看,想把哪些帶回去。”


    黃妙雲翻了翻禮單,足足十頁,用的蠅頭小楷寫就,如果不算錯,怕是能有兩百多擔了!


    她驚了,脫口而出:“儲家這也太舍得了?”


    薑心慈也百思不得其解。


    黃妙雲圈了一些,其餘的留給薑心慈拿主意,她又說:“母親,我明天想出去一趟。”


    薑心慈道:“帶上丫鬟婆子就是。”她想到了什麽,叮囑說:“雖然親事定下了,可更要避嫌,你不許私見崇煜!”


    黃妙雲說:“我是想去看一看尤貞兒。”


    薑心慈愣住,問道:“可是為了那件事?”


    黃妙雲點頭,“她被抓之前,您也聽到她說的那句話了吧,證明女兒說過的話,恐怕是真的。”


    薑心慈不放心黃妙雲一個人去,讓黃懷陽挑了個有身手的家丁,領她去牢獄。


    黃妙雲打扮成普通人的樣子,素發布衣,帶著帷帽去見了尤貞兒。


    女牢頭個個身強體壯,像男人一樣魁梧,女犯人在女牢的日子並不好過,不過一旬功夫,尤貞兒瘦了不少,她聽說有人來看她,眼睛裏終於閃了一絲亮光,可在見到來人的時候,眸子又失望地暗淡下去——不是儲歸煜。


    與黃妙雲隔著牢門對視,尤貞兒主動走過去,雖然來人儲歸煜,可隻要黃家有人肯來,她就有希望出去!


    尤貞兒抱著粗粗的門柱,渴求地說:“救我出去,我能救你們全家!救我出去!”


    黃妙雲定定地看著尤貞兒,她眉眼昳麗,容光煥發。


    兩人在雲泥之別的對比之下,仿佛又回到了尤貞兒母女上京進黃家的那天,尤貞兒也是破衣爛衫地來,怯怯地看著黃家人,十分懂得看人眼色。


    兜兜轉轉,千金還是千金,打秋風的還是一副乞討模樣。


    黃妙雲一開口就把尤貞兒鎮住了:“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一枚印章對不對?”


    她仔細捕捉著尤貞兒細微的神情。


    尤貞兒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問:“你、你你怎麽知道?”


    黃妙雲得到了肯定答案,抄家的事雖因張素華母女出事而推遲,可隱患還在。


    她好似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從容地說:“我還知道,印章在我父親的書房中。”


    尤貞兒徹底傻掉了,黃妙雲怎麽什麽都知道!


    黃妙雲笑了一下,看來還和前世一樣,東西和位置都沒變。


    那便好,這回就是翻個底朝天,她也要把印章找出來!


    尤貞兒心如死灰,像看怪物一樣看黃妙雲,從去年春天的一盆望春玉蘭開始,所有的事情都開始變了……黃景文不親近她,黃景言移情別戀,儲歸煜……儲崇煜……


    到底是怎麽回事,黃妙雲竟連她最後的殺手鐧都知道!


    黃妙雲見尤貞兒無話可說,有了十足的把握,也無心逗留,燦笑說:“貞兒表姐,害人之心不可有,出獄之後,你可要好好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尤貞兒看著黃妙雲的背影,才明白過來,黃妙雲若真清楚印章的前因後果,怎麽可能還過來找她?一定是來套話的,她嘶喊著:“黃妙雲,你絕不可能找到印章所在!你們黃家就等著滿族覆滅!活該!你們活該!”


    黃妙雲叫尤貞兒的話絆住了神思,回家路上,她一直在想,印章究竟會在書房的哪裏。


    就這麽大點地方,怎麽就找不出來!


    到了家,黃妙雲又去黃懷陽說印章的事。


    黃懷陽被問了多次,心知事關重大,就問:“為何非要找到這枚印章?”


    黃妙雲說:“其實我是從貞兒表姐口中得知的,這枚印章刻著大不敬的東西,女兒恐怕讓整個黃家招致禍害。”


    黃懷陽深皺眉頭,他的書房尤貞兒怎麽可能進得來,又如何藏下一枚印章?


    黃妙雲正好與黃懷陽想到同一點上,她捋了捋腦子裏的一團麻線,忽然說:“尤貞兒肯定沒有機會進您的書房,可她母親未必沒有!”


    十幾年前,張素華當時還住在京城,常來黃家,指不定是那個時候的事。


    黃懷陽也想起來了,他說:“這書房,從前的確是你大伯在用。他去世後,我與你母親成了親,後來才撥給了我用。”


    這就對了!一定是黃懷仁在世的時候發生的事。


    黃妙雲說:“您可記得大伯刻過什麽印章?”


    黃懷陽記起一些舊事,說:“你大伯鍾情書法,倒並不愛刻章,至於案邊是否有幾塊石料,我不甚清楚,時間太長,這些都太細枝末節了。”


    黃妙雲沉思幾息,道:“去問問老夫人吧。”


    黃懷陽是很有遠見的人,他以為尤貞兒母女已走到窮途末路,恐怕害黃家的心,是真的。


    父女兩人一同去見老夫人。


    黃妙雲開頭便明言她的意思:“唯恐貞兒表姐害咱們全家,有一事請老夫人幫忙回憶一下。”


    老夫人鬢發白了不少,神態又回到當初尤貞兒母女沒來的時候那樣,不悲不喜地說:“什麽事?”


    黃妙雲小心地道:“一枚與大伯有關的印章,您可有印象?”


    老夫人眼皮子明顯抬了一下,眼睛盯上黃妙雲,道:“有。”


    “!”黃妙雲一喜,嘴角微微彎著。


    老夫人說:“你祖父在世的時候,曾經送了你大伯一塊石料子,你大伯找人雕成了印章。”


    黃妙雲著急地問:“印章呢?”


    老夫人不答,反道:“你從哪裏知道印章的事?”


    黃妙雲說:“尤貞兒母女,欲以印章害咱們。您一定知道印章上刻著什麽吧?”


    老夫人很淡然地點了點頭,說:“那是你大伯年輕氣盛的時候,刻下的胡話,可我早就讓他銷毀了,印章早就不在了。”


    黃妙雲擺頭蹙眉說:“還在。孫女才見的尤貞兒,她說在。若不出意外,大約表姑母要告發咱們了。”


    老夫人歎了口氣,去年到今年,聽到的壞消息夠多了,沒有最壞,隻有更壞。


    眼下聽到張素華連她都不放過,甚至有些習以為常。


    黃懷陽上前一步說:“印章還在兒子書房裏,可兒子找遍書房,都不見印章。”


    老夫人起身說:“我知道在哪裏。走吧。”


    老夫人帶著黃懷陽和黃妙雲到了書房,走到一副黃老太爺的畫像跟前,揭下畫像,打開了牆上的暗格,暗格後麵有一個木匣子,裏麵放著一枚印章,上頭正刻著一首短詩,詩上隱射了當今登上皇位之時不光明的手段。


    黃懷陽見了印章,心裏開始打鼓,黃妙雲也嚇得不輕,她大伯膽子也太大了!


    老夫人淡淡地說:“銷毀吧。”


    黃懷陽握著印章,明明是極輕的東西,卻覺得很有分量,“是。”


    老夫人走後,黃妙雲拿著印章的盒子端詳半天,和她記憶之中不是同一個木匣子,她問黃懷陽:“父親,您可見過大伯有一個檀木的盒子?”


    黃懷陽說:“見過,是有一年過年的時候,你祖父送的,一人一個,原是用來放鎮紙的。我的那個弄壞了,早些年就扔了。”


    黃妙雲猜著,另一個大約在張素華手裏,所以她才以為這一切都是張素華設計陷害的,其實她隻是順水推舟。


    黃妙雲催促說:“您快些將印章毀掉,省得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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