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否決了宋天清的所有好意,起身要走,還不忘提醒一句“玩物喪誌”,留下女帝不知作何感想。


    林相不喜歡花,失敗了。


    失落著走出議事閣,去批了一會兒折子便到了午膳時間。


    坐在桌邊等著禦膳房上菜,剛等來兩個熱菜,宋天清期待著搓搓手,還沒拿起筷子,門外便來人通傳,皇後殿下請陛下一同用午膳。


    一雙筷子啪嗒掉到地上,宋天清悲催著起身,內心還想再掙紮一會兒,卻知道自己擺脫不了最後的結果,還得早做打算。


    在這個世界上,宋天清最怕的不是刀劍無眼,不是天災人禍,而是從顧閆那雙粗手中誕生的料理——


    沒有解藥的毒中之毒,反胃嘔吐還是輕的,有一次她竟然在顧閆做的菜中吃到了一隻鮮活的、軟趴趴的菜蟲子,惡心的她兩天沒吃下飯去。


    宋天清扶額苦惱,“把這兩道菜都放在食盒裏,拿到承慶宮去用吧。”


    走到承慶宮門口,撲鼻的糊味嗆得宋天清直咳嗽。


    循著滾滾黑煙找過去,小廚房裏是顧閆忙碌的身影,他的左右副將大龍二虎在一邊幫忙,廚娘三鳳則躲在一旁指揮,畢竟鍋裏的油濺得厲害,她一個姑娘家也不敢靠近。


    宋天清隔著老遠便看見顧閆套著圍裙在灶台邊上忙碌,時而穩操勝券,時而手忙腳亂,比平時打木樁踢沙袋的樣子可順眼多了。


    雖然做出來的東西很難吃,但作為顧閆唯一一個沒有什麽殺傷力的愛好,宋天清還是雙手讚成。


    男人端著一盤黑乎乎的東西走出來,宋天清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盤黑炭上麵,沒有看見顧閆注意到她時的眼神,溫柔似水,快要漫出來了。


    “進去吧,還有一個湯沒好。”


    還有啊……宋天清看著屋裏桌上的兩碟不明物體,再加上他手上這碟……黑炭?……已經夠她喝一壺的了。


    走進屋裏不多時,顧閆也端著最後一砂鍋湯進來了。


    今天本來就熱,顧閆又在小廚房裏忙活了一中午,額頭上是細密的一層汗,看得宋天清有一種想要替他擦汗的衝動,但是她身上從來不帶手帕,生生地忍住了這股莫名的衝動。


    在這段婚姻中,她扮演著妻子的角色,可心裏真沒有多麽欣賞顧閆,想叫她對顧閆百依百順、柔情蜜意,簡直是天方夜譚。


    難吃,難吃。


    整個用午膳過程,她的腦子裏都蹦著這兩個字。還好有她從承明宮帶來的兩碟菜,能解一解嘴裏的怪味。


    顧閆不解道:“怎麽帶了兩碟菜過來?是我做的不夠吃嗎。”


    “不是不是!”千萬不要往這個方向誤會,宋天清急中生智,笑道:“這是朕給你帶的呀,嗯,禦膳房做的菜朕嚐著挺好吃,所以也想給皇後嚐嚐。”


    蔥爆羊肉,辣子雞。


    顧閆看著兩道菜,停頓片刻後輕笑一聲,“陛下還給我帶東西,多謝陛下一番好意。”說罷便拿起筷子去夾羊肉,放進嘴中品味一番,點點頭。


    看顧閆吃她這一套,宋天清積極推薦:“你也嚐嚐這個辣子雞,朕特別喜歡。”


    一旁陪侍的三鳳伸手阻止,被顧閆一個眼神瞪了回去,舉足無措的小爪子停在半空,有些幽怨的眼神低了下去。


    細微的表情被宋天清捕捉在眼中,心中疑惑,她一個宮女,怎麽敢對皇上有所不滿。究竟是他膽子大呢,還是平日顧閆對這個小宮女過於寬容了呢?


    皇後身邊跟著的人都是軍營出身,大龍和二虎都做過副將,而這個三鳳從前是個軍中的大夫,是近兩年顧閆愛上了做菜之後才入宮的,於是做了顧閆的禦用廚娘。


    承慶宮裏都是些什麽人,宋天清原本不在意,隻是這小宮女是個女子還能做了顧閆的侍從,難免要讓宋天清多心。


    他們兩個之間不會有一腿吧?


    倒是個把柄。


    吃完飯後,趁著顧閆去做點心的空當,宋天清迫不及待的審訊起三鳳來。


    “你方才怎敢對朕無禮,是誰給你的膽子,是不是皇後寵信你叫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奴婢沒有。”三鳳跪在地上,姿態伏低卻一派正氣。


    “那你方才……”


    “皇後殿下他從前受過傷,不能吃辣,丁點都不能沾,陛下您還……”


    三鳳話中帶著怨氣,明顯是在埋怨女帝對皇後的生活習慣沒有半點關心,說罷又小聲嘟囔著:“方才吃了您帶來的辣子雞,隻怕皇後殿下今晚又要腹痛了。”


    好像被打上了渣女的標簽,宋天清竟無言以對。


    將三鳳遣退,女帝坐在桌邊陷入沉思。顧閆端上來一碟精致的點心,捏起一塊送到她嘴邊,入口是軟糯香甜,與顧閆的作品簡直天壤之別。


    這才是正常人該吃的東西。


    兩人對坐,顧閆自然而然的投喂皇帝,宋天清也乖乖張口開吃,嘴裏塞著糕點的模樣,像極了冬日屯糧食的小倉鼠,嘴裏塞得滿滿當當,腮幫子鼓鼓的,叫顧閆有些想入非非。


    “做點心太過複雜,我現在還不太熟練,這是從禦膳房送過來的栗子糕,我記得你喜歡吃。”


    隻是閑聊而已,宋天清不由得生出一股內疚感。


    顧閆連她喜歡吃的栗子糕都能記住,自己卻不知道顧閆不能吃辣,自己好像對他真的很不上心。


    雖說隻是表麵和美,但也要做好做足才行,她這樣不關心他,也太不稱職了。


    “朕……晚上再來。”宋天清起身出門,顧閆沒有挽留,答了一句“好”。


    剛出承慶宮便叫一個小太監去傳太醫給皇後看病,心中的愧疚感卻沒有因此消減多少。


    批了一下午的奏折後,皇帝去了文妃的寧德宮,傾訴一下心中的情感。


    她滿懷情誼為林相準備的花,人家卻連看都沒看,還斥責她玩物喪誌,結果粉色的花都蔫在了花瓶裏,她看了心裏很不是滋味。好在政務繁忙,這些小事很快就被疲憊感遮掩過去。


    中午在承慶宮裏用午膳,又與皇後發生些小摩擦,雖然顧閆做的菜黑的看不清模樣,但她大概也能憑口感嚐出那是她喜歡的菜。顧閆一麵對她好一麵對她壞,兩副麵孔輪換著來,誰能招架得住……


    宋天清傾訴著自己的苦惱,向文妃請教解決方法。


    文妃修道,很多事都看得透徹,也會講些民間話本給她聽。在女帝心中,算是半個老師,他的話在女帝這兒也有些分量。


    聽完女帝的訴苦,文妃淡淡道:“陛下究竟是想討好林相呢?還是想彌補皇後殿下呢?”


    “都想……吧。”


    “那,陛下可以一件一件來做,說起林相,臣妾有所耳聞。”


    耳邊是文妃對林勤風的性格分析,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宋天清自認是個淺薄的人,喜歡人隻停留在樣貌上,內裏是什麽品行倒不是很在意,隻要不是什麽十惡不赦之徒,她都能接受,不然也不會跟顧閆在一起安穩地過了那麽多年。


    女帝聽得心不在焉,文妃也不繞彎子,直言道:“林相性子直率,陛下若想討他歡心,不如直言。”


    嗯?宋天清有點小驚訝。


    這是要她去表白的意思?進度有點快。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了前四章,順心啊,陸續會恢複更新的。


    不丟坑是我的溫柔~


    第5章


    宋天清難得一次感到自責。


    她不知道顧閆不能吃辣,更不知道他從前受過重傷,那什麽時候的事,顧閆從來沒跟她說過。


    念著他顧閆身體不適,宋天清答應了今晚去承慶宮裏,陪陪他。


    處理完奏折,女帝不急著去承慶宮,先是叫劉公公宣了太醫過來問詢顧閆的舊傷是怎麽回事,隻是太醫也不太清楚,答得模糊,隻說是皇後少年時落下的病根,腹部受傷,修養很長一段時間才好全,隻是也落下了不能吃辛辣刺激的毛病。


    一番話聽的宋天清懷疑人生,少年時?腹部受傷?他那八塊腹肌可又壯又硬,哪像是受過傷的模樣。


    老太醫如實相告,“那是皇後私下問太醫院拿了凝玉膏,抹了幾個月才去掉了疤痕。”


    女帝默默垂下了頭。


    這個顧閆,不但受了傷不告訴她,還抹藥膏瞞著她!


    自己還讓他瞞了那麽久。


    坐在步輦上,百感交集。生氣、內疚、還帶著一點可憐和心疼,她隻是不喜歡顧閆處處壓著自己,又不是真的恨他,哪裏至於要他受那麽大的罪還不跟她說半個字。


    好歹是一對表麵夫妻,怎麽弄得她像一個外人一樣。就連那個什麽三鳳都知道的事,她竟然不知道。


    來到承慶宮,還沒進屋就聽見了女子的哭聲,還有男人嘔吐的聲音,宋天清闖進屋裏,顧皇後臥在床上,吐得嘴唇都發白了。一旁的三鳳低聲哭泣,大龍二虎也麵露擔心。


    罪魁禍首宋天清站在門邊,進退兩難。


    小宮女端了藥進來,看到皇上來了,忙行禮,“陛下萬安。”


    宋天清看到了她手上端的湯藥,催促道:“快給皇後端過去!”


    男人從床上坐起來,忍著腸胃的不適喝下湯藥,過了一會兒才減緩了嘔吐的症狀,麵色也慢慢恢複正常。


    他已經看見了女帝就在門邊站著,隻是方才吐的厲害沒能跟她說話,現在喝了藥,胃裏也舒服了些,便稟退了大龍二虎與三鳳,對宋天清喊道:“陛下過來坐吧。”


    走到他身邊,宋天清苦著一張臉,刁蠻的小白兔難得在他麵前這樣乖巧,顧閆將手搭在她的手上。


    “陛下怎麽不說話?看到我方才的模樣,害怕了?”四下沒有人的時候,顧閆對她便自稱“我”,宋天清也是習慣的。


    女帝搖搖頭。


    “難道是因為讓我吃辣的事,清清自責了?”


    “有一些……”宋天清抬眼看他,俊的很,還因為方才的急症顯得有些虛弱,給她一種“一推就倒”的錯覺,盡管眼前這人習武多年,身強體壯,宋天清依舊覺得他一定難受得緊。


    脫了鞋子上床,耳邊是宮人關上門的聲音,宋天清更加大膽,跨坐在男人身上,上手想將他推到在床上,可惜顧閆雖然看起來虛弱,力氣還是在的,沒能被推動。


    顧閆眼眸中浮現了一抹詫異,卻在察覺到她的意圖後,配合著她躺了下去。


    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帶著不易察覺的炙熱,“我今日身體欠佳,可能服侍不好。但清清想要的話……”


    聲音低沉得帶著一絲沙啞。


    宋天清趕忙捂住了他的嘴,驀地抬頭,便對上了一雙漆黑卻感覺帶著火的眼眸。


    他想什麽呢?又看看自己的姿勢,確實有些過界了,也難怪他誤會……慌亂解釋著:“你都難受成這樣了,朕還想,想那個,朕還是人嗎?”


    男人抬起手來摸摸她的頭發,柔聲道:“我並不介意。”


    “可是朕介意。”宋天清噘著嘴,扯開了他胸前的衣裳,再上等的膏藥也不會一丁點痕跡都留不下,她一定要問問顧閆,為什麽連太醫都知道的事,偏偏要瞞著她。


    柔軟的纖手拂過他的胸膛,如同撓在了他心上一般,帶起一片溫熱,麥色的肌膚泛起薄紅。


    顧閆的呼吸粗重,可宋天清沒注意,一心想要找到疤痕留下的丁點印記。果然,叫她注意到一處,在腰間有條小小的疤,很淡,但是看著應該有些年頭了。


    是藥三分毒,凝玉膏也就是將疤痕生生的化去,就跟從人身上扒去一層皮似的,她以前也用過,隻是為了治療膝蓋上小小一塊的疤痕,剛抹上去的時候涼涼的,不久就慢慢變痛,無法想象,顧閆在肚子上的傷得抹多少凝玉膏才修複成現在的樣子。


    越看心裏越不是滋味,她甚至能想象出顧閆肚子上血肉模糊的慘狀,好歹算是青梅竹馬,她對他也是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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