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真真是太膽小了。


    齊春錦咬了下唇,這才與宋珩一並往竹屋的方向回去。


    等進了竹屋,齊春錦便躺下了。


    她掀了掀眼皮,看著宋珩站在竹屋外,身形高大……他那樣厲害,鬼怪一定都怕他。


    齊春錦籲了口氣,這才沉沉睡去了,倒也沒別的事惦記了。


    齊春錦是睡好了,宋珩卻睡不著了。


    他仔細琢磨了一番齊春錦今日說過的每一句話……


    這小姑娘也並不傻。


    應當說,她其實是聰明的。


    換做常人,得知他心悅於她,恐怕一早按捺不住要嫁入齊王府了。


    可小姑娘卻曉得家世門第之別。


    她怕,怕的是齊王府煊赫權勢,帶給她的是更可怕的遭遇……


    宋珩揉了揉額角,且不說她何時能對他心生情意。


    他且得先解決了她的“怕”才行。


    不然她一日也不敢去喜歡他。


    他要她懂得,齊王府會帶給她無限的好處,他恨不能將她捧在掌心……


    齊春錦一行人隻在河間穀玩了一日,第二日下午便歸去了。


    小皇帝不好在外久留,弄得雲安直歎氣,說是下回再也不帶小皇帝了,小皇帝倒是好生失落,怎麽也舍不得離去。


    而嶽王府這廂。


    已有兩日了。


    少年怔怔想道。


    嶽王夫婦便在院門外,一牆之隔,忍了又忍。


    “不能同郗兒說話,再忍忍,再忍一忍。”嶽王妃道。


    嶽王急道:“派去齊家問的人,如何了?”


    一旁的老媽媽道:“說是齊三姑娘隨朋友去城郊玩了,今日該要回來了。”


    嶽王妃鬆了口氣。


    嶽王急切道:“那還等什麽?趕緊將馬車備著,去齊家門口等著啊!”


    嶽王妃氣得拍了下他的頭:“人家小姑娘才從外頭回來,想必舟車勞頓,累得厲害。你就將人接過來?成什麽道理?”


    “那、那再等一日?”


    嶽王妃點頭道:“自然!”


    嶽王稍作思量,道:“再等一日是成的,再等兩日可就不成了。眼下就是太後的壽辰了……咱們還得進宮呢。今年不同往年,齊王殿下待我這般倚重,無論如何也不能像往年一樣躲在府中不出了。”


    嶽王妃點了點頭。


    齊春錦回了府,沒與任何人說起齊王說喜歡她的事。


    她隻與母親王氏說了河間穀如何美麗,吃的食物如何好,便去歇息了。


    第二日,嶽王府的馬車就接了她走。


    其實齊春錦已經玩兒累了,隻是嶽王妃待她極好,去瞧瞧嶽王妃耍鞭子也是好的。


    今個兒雲安郡主也早早到了。


    嶽王妃先請她們吃了點心,然後才請她們去後院兒裏玩。


    “今日玩什麽?”雲安郡主問。


    嶽王妃笑著道:“皮影戲瞧過麽?”


    雲安郡主搖搖頭。


    齊春錦卻是興奮道:“瞧過的,我瞧過的!”


    “咱們今個兒就看皮影戲。”


    齊春錦忙不迭點頭。


    她還沒恢複好力氣呢,哪有勁兒去做別的呀,看皮影最最好了。


    嶽王妃又命人取了些瓜果茶水點心一類的玩意兒,在齊春錦和雲安手邊擺了個滿滿當當。


    不多時,便有人進來了,擺好了家夥,開始演皮影戲。


    嶽王府裏很快便又有了聲音。


    雲安郡主從未看過這些,當下看得津津有味。


    聽齊春錦道一聲:“好!”


    她便也學著道一聲:“好!”


    小姑娘們的聲音飄過了圍牆,流入了隔壁院兒中。


    少年耷拉的眼皮這才輕輕動了下。


    又……有人了?


    那頭越發熱鬧,像是有許多人的聲音交雜。


    若是過去聽見這樣的人聲,少年隻覺得心煩壓抑,甚至是恐懼。


    但如今卻不一樣了……


    少年又認認真真地聽了好一會兒,實在聽不出他們玩的是什麽。


    此時那丫鬟大膽敲開了門,問:“世子,奴婢推您到門邊去瞧一瞧?”


    少年沒應聲。


    丫鬟又道:“您可以戴帷帽。”


    那物是女子所戴。


    他若能戴,一早便拋下自尊去戴了。


    少年垂下了眼眸。


    隔壁熱鬧聲漸漸低了下去。


    少年攥緊了身下把手。


    此時隻聽得一點點少女的嗚咽聲響了起來,那嗚咽聲漸漸響了,似是哭得極為傷心。


    少年怔了怔。


    為何……哭了?


    正因為前些日子聽了太多的歡聲笑語,乍然聽見哭聲,與方才的熱鬧聲也形成了鮮明對比,少年才更覺得不適。


    少年用力抿了下唇:“推我出去。”


    這出皮影戲講的是個負心漢的故事,那被負心漢拋棄的姑娘最後自個兒上吊了,連她的爹娘也嫌棄她。


    齊春錦與雲安郡主眼眶淺,沒一會兒淚珠就跟金豆豆似的往下掉了。


    嶽王妃看得哭笑不得,道:“小姑娘也看得懂這些故事?”


    齊春錦點點頭:“看得懂的。”


    真是可怕呀。


    情情愛愛的,真是可怕呀。


    幸而她爹娘是極愛她的。


    齊春錦抬手揉了揉眼睛。


    嶽王妃忙道:“拿帕子去,手揉一會兒眼睛都揉紅了……”


    齊春錦接了帕子,擦了擦眼淚,一抬眸,卻見院門外有一個木輪椅。


    木輪椅上坐了個少年。


    少年身量修長,有些許羸弱。


    他頭戴帷帽……


    齊春錦問:“他是誰?”


    嶽王妃順勢望去,手都在抖。


    但她強製忍下,笑道:“那便是我兒嶽郗。”


    第35章


    少年, 不, 嶽郗僵了僵。


    他全然沒想到眼前會是這樣的景象……


    院子裏, 幾個府外的人正在搗鼓手中的東西。嶽郗勾起了一點久遠的記憶。那似乎是……皮影戲?


    而更遠一些的地方,坐著他的母親嶽王妃,和另外兩個纖細少女, 二人都是雙眼微紅, 隻是其中一個手裏還抓了把瓜子, 右手則攥著帕子,似是正為難丟開哪個好……


    嶽郗:……


    他僵硬地扭過了頭。


    丫鬟還推著他的輪椅,此時掉頭再回去,顯然已是來不及了。


    嶽郗動了動唇, 這才擠出來一聲艱澀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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