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男子向前邁出一步,身影便已飄至忘憂老祖身前,隻見他右手向前一抓,便將忘憂老祖手中的石印奪入自己手中。


    “得罪了。”


    說罷,他便再一閃身,來到那幅圖前,抬手將石印朝著正中扔了出去。


    石印像是被這幅圖吸住了似的,在空中旋轉幾圈之後,落在了整幅圖中心處。


    隻見銀發男子雙手結印,隨著他的動作,一縷縷魔氣和靈氣分別從他雙手掌心飛出,旋繞在石印周圍。


    就在他結印的時候,忘憂老祖祭出一柄靈劍,直向他背後刺去。


    那劍才剛飛出,就被另外兩柄靈劍共同阻攔下來。


    忘憂老祖麵色一沉,看向這兩柄靈劍的主人,厲聲道,“正魔不兩立,你們難不成要當眾包庇這魔修?”


    橫在他麵前的兩柄靈劍,卻未因這番話移動分毫。


    “難不成你們劍心穀與蒼元宗,想要判投魔道?”


    忘憂老祖冷聲道,說罷看向在場的其他尊者,“都愣著作甚,還不速速將那魔修緝拿!”


    然而,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石印忽然動了。


    眾人的目光順著被石印打開的缺口向內看去,第二重禁製之內,有著一整麵牆的赤紅色晶體,而此時這些晶體上,卻布滿了細小的黑色裂紋。


    ——


    夜色漸漸褪去,一抹金黃色的光影自正前方海天相連處緩緩升起。


    這是他們在海上看到的第五個日出。


    “第五天了。”


    天色愈發明亮,褚盈盈的心情卻愈發緊張起來,她快步走到船舵旁,低頭看向旁邊嵌著的羅盤,“快到無盡海了。”


    就像是應和她這句話一般,原本平靜的海麵忽然泛起波瀾,連帶著幾日以來一直航行平穩的靈舟也開始晃動起來。


    毫無防備之下,褚盈盈腳下一晃,身體便隨著船身的晃動向旁倒去。


    封九離腳下一閃,立時出現在了她的身旁,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將她牢牢扶穩後才鬆開手。


    “小心些。”


    “謝謝……”


    褚盈盈低聲道了句謝,目光卻順著眼前的琉璃窗,望向海麵。


    壯闊的大海仿佛像是一隻剛剛從沉睡中蘇醒的巨獸,逐漸露出凶狠的爪牙。


    而他們身處的靈舟,則像極了巨獸手中隨時可以碾碎的一顆石子。


    第65章


    緊接著,船身又是劇烈一晃。


    趴在墊子上睡得正香的小毛團軲轆一下就滾了出來,連滾了幾圈,眼看就要往牆上撞。


    和小毛團睡在一起的小火鳳連忙撲騰著翅膀追上去,張嘴輕輕一啄,叼住一簇金色的毛發,將小毛團提了起來。


    “外麵太亂了,我先送你們回靈獸空間吧。”


    褚盈盈說著便鬆開扶著牆壁的手,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小火鳳身邊,將兩個小家夥一同送回了靈獸空間內。


    此刻明明是清晨太陽初升時,可隨著靈舟駛入無盡海海域,光線卻越發暗淡起來,海上升起一片薄霧,仿佛為整片海披上了一層輕紗。


    褚盈盈走回船舵旁,將航行的方向調整至正東,隨即快速取出十枚中品靈石,鑲嵌入船舵右手邊的陣盤內,開啟了靈舟上附加的一座中型防禦陣法。


    “我們一直在原地打轉。”封九離忽然開口說道。


    褚盈盈聞言一愣,旋即順著他的視線向外看去。


    靈舟外不知何時聚起一道道由金靈氣匯聚的劍芒,而此刻,若是有一條線能夠將這些劍芒串連在一起,便會在海麵上形成碩大的一個圓圈。


    “無盡海能夠迷惑人心,會令我們無法辨明方向。”


    褚盈盈說著便將定海珠祭出,拳頭大小的一顆灰色珠子漂浮在身前,哪怕不用靈力催動,它也自動在空中緩緩旋轉著。


    褚盈盈的目光落在定海珠上,這顆原本在蒼元宗看到時還很普通的小珠子,此刻卻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若是仔細去看,便能發現這光芒延伸開了至少一丈,將褚盈盈和封九離都包裹在內。


    借著這束光芒再向外看,便覺得原先籠罩在海麵上的那層薄霧仿佛被挑開了一般。


    封九離扶住褚盈盈的手臂,讓她在一旁的蒲團上坐下,自己則代替了她原先的位置,站在船舵旁。


    “你控製定海珠,我來操控船舵。”


    靈舟還在原地打著轉,封九離雙手握住船舵,借著定海珠散發出的光芒,找清太陽升起的方向,將靈舟船頭轉向那處,繼續向前駛去。


    風浪還在繼續,海麵上隻有這一條船。


    耳邊狂風呼嘯,海浪不停地拍打在船身上,巨大的衝擊聲讓人忍不住懷疑,下一瞬船身就會被巨浪拍得散架。


    他們還要在這片海域度過許多日。


    船艙內寂靜無比,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這種漫長的等待最是磨人。


    許久之後,許是適應了這種搖晃不停的感覺,褚盈盈動了動雙臂,掌心凝聚出一團靈力,拖住定海珠繼續在遠處漂浮。她則起身來到船舵旁,低頭看向羅盤。


    他們已經行出了一多半的距離,最多再有五日,就能離開無盡海海域。


    ——


    五日後。


    靈舟搖搖晃晃的向東航行,忽然,籠罩在海麵上的薄霧散去,眼前又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褚盈盈和封九離的呼吸同時一滯,兩人對視一眼,眼底皆帶著幾分驚訝、幾分了然。


    驚訝的是,這是踏入修煉之後,他們頭一次感受到這般沒有靈氣的環境。


    了然的則是,他們終於渡過了無盡海!


    褚盈盈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像是在適應這種感覺一般。半晌後她收回定海珠,站起身來。


    “最多再有一天,我們就能抵達陸地了。”


    說著,她攤開宗主師伯給她的地圖。


    地圖上共有三塊陸地,其中最西邊的兩塊陸地較小一些,而東邊那塊陸地的大小則幾乎等同於西邊這兩塊陸地大小的總和。


    褚盈盈指著西北方向那塊沙漏形的陸地說道,“這裏就是梁國。也是凡人界三塊陸地之中,距離無盡海最近的一塊。”


    她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最終指在這塊沙漏形陸地最中間的一處,“若是這幾百年來,梁國沒有將都城遷徙過的話,這裏就是梁國國都所在之處。我們是直接從海上過,還是先在最近的陸地上岸?”


    “你決定就好。”


    說罷,抬頭瞥見褚盈盈凝眉思索的樣子,他又將目光落回地圖上,指著距離此處最近的海岸道,“沒有靈氣之後,靈舟僅靠從靈石內抽取靈氣,速度比之前至少慢了三成。我們可以先從這裏上岸看看。”


    “好。”褚盈盈點點頭,行程算是這麽決定了下來。


    接著,她又輕輕撚了一下耳墜,將金寶和啾啾喚了出來。凡人界沒有靈氣,外麵的環境並不適宜兩個小家夥。


    看著它們美美地飽餐完一頓後,褚盈盈便又將它們送回了靈獸空間內。空間內布下的小聚靈陣裏還鑲嵌著上百塊中品靈石,足以撐上兩三個月時間。


    到時候,他們也就應該離開凡人界了。


    靈舟又前行了一段,遠遠地,似乎已經能夠看到海岸線。


    褚盈盈的右眼卻無端跳了兩下。


    她有些不安地低聲道,“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封九離側頭朝她看來一眼,聲音竟比往常少了幾分冷硬、多了幾分溫和,安撫般地說道,“這都是世俗間胡亂說的,當不得真。”


    離海岸線愈發近了。


    褚盈盈心頭那股不安感也愈發強烈。


    看著仍舊寂靜的海麵,她蹙了蹙眉,“你有沒有覺得,這裏太靜了?這裏已經不算遠海,怎會沒有漁民出海?就連張峪海峽都比這裏熱鬧得多。”


    “小心些。”封九離伸手向陣盤內嵌入幾枚靈石,開啟了靈舟上的防禦陣,控著靈舟的速度減慢下來。


    靈舟離海岸線越來越近,他們也終於看到海岸邊的情形。


    這裏並非沒有漁船,遠遠地,他們已經能夠看到碼頭上停著上百條大小不一的船隻,隻是這些船上似乎都沒有人在,就連碼頭上也空蕩蕩的,不見半個人影。


    褚盈盈與封九離不由得警惕起來。


    兩人沒有靠近碼頭,找了個與碼頭相反方向、沒有任何建築的海岸靠了上去。


    褚盈盈收了靈舟,祭出長劍握在手中。


    這裏沒有靈氣,想要禦劍飛行顯然有些難度,兩人便同時掐起輕身訣,並肩向岸上的漁村快步走去。


    在輕身訣的作用下,兩人每在地上輕點、邁出一步,都能行出近三丈遠。不過片刻,就已經靠近了漁村。


    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種怪異的味道,不是魚腥味,反倒像是什麽東西腐爛的味道一般。


    兩人不由止住腳步。


    封九離悄然散開神識,他的神識比肉身修為更加強大,神識所能籠罩的範圍甚至超過一般的結丹境初期修士。


    小小的漁村在他的神識之下一覽無遺。半晌,他收回神識,似有幾分欲言又止。


    “怎麽了?”褚盈盈握著靈劍的手驟然收緊。


    封九離眉頭緊鎖,沉聲說道,“這村子裏足有上百戶人家、近千口人。如今卻無一活口。”


    第66章


    除了他們兩人以外,四周再沒有其他人的氣息,唯有一些非常微弱的氣息在村內和周圍的山林裏傳出,應當是漁村裏村民們蓄養的牲畜,或是些野鳥、野雞之類的小動物。


    褚盈盈和封九離掐起輕身訣,快步來到村口。


    惡臭味愈發濃烈。


    隨眼一掃,便看到幾具倒在村口的屍體,看身量應當是兩名壯年男子、一名婦女和兩名孩童。屍體旁還有兩輛放著魚幹的拖板車,看屍體倒下的位置,那兩名壯年男子死的時候,應當是正在拉著拖板車,而那兩個孩童當時應是正坐在車上。許是因為暴曬,又或許是因為死亡的時間太久,他們的身體已經開始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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