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請姑娘盡快過去吧。”宮人聲音微微發沉地催促道。


    眼下已經是晚上了,不過,巴陵公主這些時日一直是晝夜顛倒,蘭庭穿好了衣裳,就起身隨著提燈的宮人過去了。


    到了寢殿時,巴陵公主果然是醒著的,看到她來驚異地笑了笑,臉色倒是還好,隻是有些頹靡。


    蘭庭慣例問道:“殿下身體如何,可好些了嗎?”


    巴陵公主微搖了搖頭,扶著額頭,虛軟地說:“這幾天不知為何,雖然吃了藥,但還總是精神不濟,對了,你怎麽來這裏了?”


    難道是水土不服,可是不敢呀,這裏雖然不是皇城,但也離得不遠。


    早水土不服,晚水土不服,偏偏就現在倒下了。


    蘭庭擰眉疑惑道:“不是殿下讓臣女過來的嗎?”


    “我?”巴陵公主抬起手指撫了撫額頭,思緒遲緩,頓了頓才說:“有嗎,我病了,不記得了。”


    “本宮居然生病了,真是晦氣,隻盼著這兩天趕緊好起來吧,否則,父皇就不讓我出去了。”


    蘭庭隨口道:“隻怕更晦氣的,恐怕還在後麵呢。”


    “噯,”巴陵公主泛出無奈的笑,皺了皺鼻子道:“蘭庭你也不是要什麽話都附和的。”


    “殿下的藥來了。”外麵的宮人見到兩人在說話,也很知趣,將藥碗遞給了蘭庭就退了下去。


    “殿下,您怎麽樣?”蘭庭照顧她將藥喝掉了,又遞過去一碟蜜餞,以壓下口中苦澀。


    “還是好累,我休息一會。”巴陵公主的精神倦怠,不多時,就靠在一旁閉上了眼睛。


    “殿下歇息片刻,臣女出去看看。”蘭庭勉強壓下心中的那一絲異樣。


    她不能和公主說,萬一隻是他們大驚小怪,驚擾了公主就不好了,哪怕是真的有所蹊蹺,依照公主的性子,必然會打草驚蛇。


    巴陵公主輕輕的“嗯”了一聲,蘭庭沒有多想,就朝門外走了出去。


    守門聽差遣的是行宮的人,蘭庭沒踏出的宮門,就被門口的人給擋了回來:“姑娘,在公主殿下病愈前,還請您不要離開寢殿。”


    蘭庭微壓了壓眉,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隻是行宮的宮人罷了,言語之間竟然如此肆無忌憚,這般規矩,不太可能是行宮的人啊。


    蘭庭對他們的話,半信半疑,隻是她也沒有過多接觸過這些宮人,現在判斷不出什麽。


    卻也沒有再和他們糾纏,折身返回了正殿,轉身走出了三四步後,她還能感覺得到,那些人在盯著自己。


    她回到巴陵公主身邊,發現巴陵公主躺在床榻上,雪白的手腕懸在錦被外,少女似乎並不覺寒涼。


    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蘭庭心中驟緊,上前幾步,推了幾下巴陵公主:“殿下、殿下!”


    然而,方才還與她說話的巴陵公主,一動不動,仿若什麽都聽不見了。


    而那碗方喝完的藥盞,此刻就靜置在一旁,盞底隻有淺淺的一層餘色,殿外幽涼的氣息,順著窗縫緩緩蔓延進來,所有的聲音漸漸消失匿跡,仿佛整座寢殿,隻有她與巴陵公主二人。


    第81章 姬淵


    蘭庭抬起手指按在公主的秀頸上, 試探了下巴陵公主的脈息,依舊在如常跳動。


    她這才放下心來,又沾了沾餘下的藥汁,放在口鼻前, 這藥仿佛比前兩日的濃一些, 她緩緩蹙起了眉。


    現在即使是將藥吐出來, 也沒用了,藥效這般迅猛。


    蘭庭還不確定, 她對宮裏的狀況一無所知, 巴陵公主這裏,必定是有人作亂。


    發現巴陵公主隻是中了迷藥後,蘭庭宛如虛脫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床邊的腳踏下, 仰頭掩麵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這如果要誅九族, 她好像連帶著坑了謝明茵了。


    此時的蘭庭當然不知道,謝明茵若是沒有被她帶走,才是真的被圈禁在謝家受罪了。


    這麽說, 這些日子以來, 巴陵公主的風寒一直沒有好, 還頭昏腦脹的不是因為生病,而是被人在湯藥裏動了手腳。


    電光火石之間,她想到了那個來請自己的宮人,聲音發沉,根本不是這些日子以來,她所聽見的正常內侍的聲音。


    還有尋常伺候的人,都是稱呼她為陽衡縣主的, 那個宮人卻一直稱呼她為姑娘。


    今天一路走來後,所有未曾注意的蹊蹺,都浮現在了眼前,宮女根本沒有,她們平日裏可是根本不離身的,今天來了之後,這裏隻有內侍。


    他們這麽做,為的就是把她騙過來關起來,外麵的人就是看守她們的,她讓自己竭力清醒點。


    為什麽是今天,因為他們今天一定已經把貼身服侍的人才解決掉,至於是暗地裏殺掉了,還是和此時的她們一樣,被關了起來不得而知。


    他們的目的又是在哪?


    是提前埋伏好的,還是其他的緣故。


    “孫大人,那謝家的老夫人似乎中風了。”負責看守謝家的官兵來稟報。


    孫桑海驚愕了一瞬:“你說什麽?”


    他可是記得,那謝家的老太太精神著呢,比謝桓這個被抓進大牢的兒子,還能鬧騰,整天嚷嚷著要人來伺候他們。


    “據謝夫人說,是年紀大了腿腳鬆軟,一下栽倒了。”官兵回憶起今天一早看到慶幸,總覺得哪裏有些詭異。


    那位謝夫人,倒是不愧是大家的夫人,即使到了這種境地,守著一個即使留著口水,還要對她辱罵的老太婆,說請他們幫忙請大夫時,也是客客氣氣的,斯文有禮。


    全然沒有半點亂套的模樣。


    若是蘭庭在這裏,大概就能知道蹊蹺之處了,連氏平日裏那麽柔弱又容易驚嚇的樣子,麵對種種變故突然變得極端平靜,尤其是對於謝老夫人這個討厭的婆母。


    要麽是瘋了,要麽就是做了什麽手腳了。


    不過,這婆媳兩是天生的仇敵,還被關在一起,唯一作為紐帶的謝疏霖與斷了,發生什麽所謂的“意外”都不奇怪。


    孫桑海咂了咂舌:“去請大夫,別讓人死了就成。”


    他轉頭和薛珩回稟了此事,薛珩隻讓人記在了案卷上,既然連氏這麽說的,他們也自然就這麽記的。


    “薛珩,你一定想不到。”秦懷齡從外麵走進來,一手就將卷宗按在了薛珩的桌案上。


    “殿下是想說,傅家也沾手了?”薛珩神情淡漠道。


    秦懷齡挑了挑眉:“你怎麽知道?”


    “殿下忘了,臣也派了人去抓謝家外逃的人。”薛珩胸有成竹,對此並不意外,他對傅家早有厭倦之意。


    但終究是沒想到,薛家案居然也有他們的插手。


    當初傅家那個老東西,還在他麵前一口一個賢侄,感歎傅家逃過一劫,想在回想起來,竟然是何其可笑。


    後來想一想,也是這個道理,薛家的父輩亦是官場沉浮多年,怎麽可能輕易就被人算計了去,必然是有所信任的人下的圈套。


    隻能說一句傅家無恥。


    “已經都抓回來了,可笑那老家夥還與本皇子叫囂,看在他為官多年的情分上,也不看看他是個什麽東西。”


    秦懷齡又不是在盛京長大的,若說是從鏡州帶過來的那批人,他看一看情麵還有情可原,這些盛京裏的官員就太可笑了。


    薛珩垂下眸,若有所思,他摸到了皇帝的一些脈,這是在借機將自己的脈係,緩緩紮根入朝綱之中。


    巴陵公主悠悠轉醒之際,已經是翌日晌午了,蘭庭就趴在床側,頭發上簪著分水峨眉刺,手腕下還壓了一根。


    “蘭庭,蘭庭,你怎麽睡在這了?”巴陵公主推醒了蘭庭。


    蘭庭倒是很快就醒了過來,揉了揉眉心,看著已經退了藥效的巴陵公主,長舒了一口氣。


    “殿下,您可算醒了。”


    “啊,都晌午了,我怎麽睡了這麽久,感覺這幾天一直在睡覺。”


    “殿下您先穿衣服,”蘭庭正說話,就聽見外麵傳來了細細的人聲,而後殿門被打開,假宮人見兩個少女才醒的模樣,妝模作樣道:“公主,姑娘,午膳來了。”


    “你們怎麽……”


    “好,我來服侍給公主用膳,你們退下吧。”蘭庭驟然出聲打斷了巴陵公主,裝作什麽都沒發現一樣。


    宮人自然是應了下來,兩個人都被關在這裏麵,任由她們知不知道,也逃不出生天去。


    蘭庭雖然低著頭,但始終視線沒有離開過那宮人的腳步,她看得出,這些人都是練家子。


    巴陵公主似乎也察覺了,可能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對周遭的環境變得異常敏感:“蘭庭,我這心裏總覺得,心驚肉跳的,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


    “蘭庭,你今天怎麽也怪怪的。”巴陵公主拉了一下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腕緊緊繃起。


    蘭庭瞧著殿外窗戶上的影子,目光遊移,不露聲色道:“不是我怪怪的,是這裏所有人都怪怪的。”


    “嗯,你想多了吧。”巴陵公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座行宮裏都分外的靜謐,唯有滾滾山嵐,雲卷雲舒。


    等著看那影子都走遠了,蘭庭將那飯食再一聞,對比著之前擦過藥盞的手帕,就對滿腹疑問的巴陵公主肅著臉,低聲說:“公主,行宮出事了。”


    “行宮會出什麽事,我們不正在行宮嗎?”巴陵公主有些好笑的問道。


    “殿下,我沒有再和您開玩笑。”蘭庭說著,慢條斯理的將飯撥出來,放了一點在口中,挑了挑眉,還沒喪心病狂到在米飯裏也下藥。


    “您的病早好了,之所以會昏睡、昏迷不醒,四肢無力,是因為藥被做了手腳,咱們現在被圈禁了,吃飯吧殿下,保持點體力,菜就別碰了。”


    巴陵公主被她往手裏塞了一碗飯,臉上的笑意凝固,懷抱著最後一次希望問:“你上次說晦氣的,不會是這件事吧?”


    “殿下冰雪聰明,答對了,就是這件事。”蘭庭坐了下來,將筷子給公主遞過去。


    “啊,這還吃什麽啊,咱們不會死吧?”巴陵公主差點被她氣哭了,這都什麽時候了,蘭庭還有心思開玩笑。


    這下可好,命都快給玩沒了。


    蘭庭:“就看這些人是不是亡命之徒了。”


    “怎麽說?”巴陵公主扒拉了幾口幹巴巴的米飯後,食不下咽,索性就撂下了碗筷,站起來探頭去看殿外林立的陰影。


    蘭庭一口一口吃的很認真:“一種求生,一種求死,前者尚且可以斡旋,後者……就遭了,但殿下放心,即使我死了,也會送你出去的。”


    “那你看他們,求生還是求死?”求生的話,怎麽說都還有回旋的餘地。


    “依我看,前者的幾率更大。”若非如此,這些武人何必躲藏在這深山行宮中大半年。


    “他們莫不是為了……”


    蘭庭驟然抬起眼簾,與巴陵公主麵麵相覷過後,像是兩頭貓頭鷹,漸漸瞪圓了眼睛,異口同聲道:“刺殺禦駕!”


    “啊!”巴陵公主一屁股坐回了床榻上,攏了攏她過於寬大的衣袖,雙手掩目道:“完了。”


    “陛下出行,必然隨行眾多。”


    “那也防不住啊,而且,父皇今年處置了那麽多官員,直到現在都還沒完,下令不可大興土木,或者歌舞盛宴,這次來秋狩怎麽可能帶很多人。”巴陵公主沉重地點出關鍵。


    “難道我們就沒帶侍衛嗎,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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