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樓嶼來的時候就看見玲瓏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執筆寫著什麽,低著頭,隻能看見長長的睫毛,窗外種了一株海棠,這時候還是嫩生生的綠葉,風吹進來揚起了她鬢邊的碎發,一如小時候乖巧可愛。


    玲瓏一直低頭寫著,沒有主動抬頭,就好像沒有發現兄長一般,可實際上寫的字已經有些歪斜了,手肘開始顫抖,心想要是兄長再不喊她,那她就得自己主動發現了,若不然也太難偽裝了。


    “玲瓏,手肘歪了,別裝了。”葉樓嶼是刑部任職的,有什麽小動作能逃得過他的眼睛,他進來的時候就發覺了。


    “嘿嘿,兄長來了,見過兄長。”玲瓏連忙放下筆,滿臉笑意。


    葉樓嶼坐到外廳,低頭整理了下錦袍,把手上的家書遞給她,“這是父親來信,上午才到。”


    “父親來信了呀,謝兄長送過來,你喊鄭隨送一趟也可以的。”玲瓏接過,每每這個時候最是高興了,雖然不能看見父親,有家書,也是欣喜的。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明天見。


    第16章


    “無事,過來瞧瞧你,聽說你想設一個佛堂,是為父親祈福嗎?”葉樓嶼瞧著她欣喜的模樣,臉色好了些。


    “是的,為爹爹和大楚的將士祈福,希望爹爹早日凱旋,正好我也最近無事。”玲瓏手上攥著信,現在就想拆開來看看了。


    “好,你又要準備生辰宴,別太累著了。"


    "兄長放心,我會注意的,還有今日四妹說想要跟著我學學管家的事務,我答應了,可有不妥嗎?”有些不確定的事情問問兄長就可以得到肯定的回答。


    “你不怨她嗎?”葉樓嶼的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如果沒有葉秋霜的存在,父親就隻有母親一個女人。


    “也不能說不怨,可如今世道如此,這麽多年,秋姨娘和四妹從來沒有惹過事,作為爹爹的女兒,四妹從來沒有得到一絲關懷,我覺得已經足夠了,四妹也馬上要出閣了,大抵她是想要找到一個好夫家吧。”


    玲瓏在一邊坐了下來,歎了口氣,“兄長,你說如今男子皆是三妻四妾,不納妾的極少,就算不納妾,那身邊也還有通房丫鬟,總歸不會隻有一個女人,母親真的好幸運啊,我以後,也會遇到如父親一般的好男兒嗎?”


    玲瓏沒有信心,半點都沒有,她覺得不可能,以她的家世,不可能低嫁,高嫁的話,嫁入那些高門望族,家裏怎麽可能會沒有妾室,若是真的要以這樣的標準去議親,恐怕沒有人敢上門。


    葉樓嶼的麵色凝重起來,眼神也黑沉了些,半晌才開口,“你若是想要,我便幫你辦妥。”那些男人能求娶到玲瓏已經是萬幸,若還想要享齊人之福,那葉樓嶼也不會答應。


    “兄長,你真好,可是這樣的事情是不能強求的,若是兩情相悅還好,若是強迫得來,終究也不會幸福的。”玲瓏眉眼彎彎,露出笑顏,有兄長這樣的話已是難得,她還以為兄長會讓她多瞧瞧《女誡》呢,大楚七出之條中有一個為“善妒”,不讓夫家納妾,可不就是善妒,那是可以休棄的,誰成想兄長竟然這樣說。


    “那便慢慢找,總歸是有和你心意相通的,我與父親又不曾攆你出門。”玲瓏未滿十六,還有兩三年時間考慮,小女兒總會有情竇初開的時候,不必他憂心。


    “嗯嗯,我記住了,對了,後日我要去泰臨寺請願,請一尊觀音大士回家。”


    “好,多注意自己的身子,父親挺好。”葉樓嶼自然不會把父親擔憂的那些事情說與玲瓏聽,父親給玲瓏的那封信也絕對不會提到細作的事情,他與父親一樣,隻想把玲瓏護在羽翼之下,不用經曆風吹雨打。


    “我曉得,兄長也是,兄長什麽時候給我娶一個嫂子呀?”玲瓏也是不少次問起這個了,兄長已到弱冠之年,又得了刑部郎中的差事,古人說成家立業,可兄長立業還為成家呢。


    “你倒是操心起我來了,還早。”葉樓嶼的婚事,哪裏有這樣簡單,而且他也不想現在成親,他還有太多事情要做,成親隻會是羈絆。


    “兄長,不早了,我聽說四嬸娘都在為二哥打聽了,據說是看上了許的幺女。”葉良還比兄長小一些呢,四嬸娘都在急著了,看樣子是要定下來了,要不然也不會傳出這樣的消息,這不是敗壞人家姑娘的名聲嘛。


    “許家,許禦史家的幺女,還未及笄吧?”葉樓嶼蹙眉,葉家和許家向來沒有什麽交集,女兒家年歲又小,何必如此著急,葉良也是白身,沒個一官半職的,許家居然看得上葉良。


    “是未及笄,九月份及笄罷,先定下來也是有的。”玲瓏沒有察覺到兄長的變化,世家裏的關係她懂一些,但是不如葉樓嶼,葉樓嶼已經在官場兩年了,要不然定國公也不會什麽事務都交給葉樓嶼辦了。


    “好,我知曉了,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後日你去泰臨寺會讓管深跟著你。”管深是葉樓嶼身邊武功最高的,可以說是和葉樓嶼從小一起長大,是葉樓嶼身邊最利的一把刀。


    “是,謝兄長照拂。”出門在外,管深必定要比那些護衛好的多。


    “嗯。”葉樓嶼點點頭,起身離開衡歡院。


    玲瓏手上攥著信,凝視著兄長挺拔的背影,以往每回,兄長離開她都看著,看著看著,兄長就長的這般高大了,不得不說,玲瓏莫名的開始羨慕,羨慕兄長的妻子,也不知道,是誰。


    玲瓏露出一個微笑,很快知道了,兄長也老大不小,總會成親的,還是先看看父親的來信吧,玲瓏回到書桌,坐下來看家書。


    葉樓嶼從衡歡院出來,用了午膳坐下來休息一會,想起了剛才玲瓏說的四房和許家在議親的事,進了書房寫了一封信,遞給了鄭隨。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是鄭隨明白葉樓嶼的意思,點點頭出去了。


    葉樓嶼坐著,手背撐著額頭,心裏總有些不安,希望是自己想岔了。


    次日一早,葉秋霜就到了衡歡院,玲瓏還在用早膳,“四妹用了早膳嗎,要不要坐下來再吃點?”


    “謝三姐,我吃過了,我等著三姐就是。”葉秋霜偶然瞥過飯桌上的菜式,不過是尋常早餐,已經比她過年過節吃的還要好了,這就是嫡女的生活。


    “明春奉茶,四妹妹先到花廳去坐一會罷。”葉秋霜坐在她麵前,她也吃不下去,葉秋霜也尷尬,還是到花廳坐一會。


    玲瓏也不想讓她久等,隨便用了些,“明月,明夏,這些葷菜你們拿下去用了,別被旁人發現了,要是被兄長發現,我可是真的會生氣的。”玲瓏故作凶態。


    “是,奴婢明白了。”明月明夏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皆是對姑娘的無奈之情。


    玲瓏到花廳的時候葉秋霜坐的端端正正,也不東張西望,很是老實,玲瓏心想,要是兄長有一日能瞧見自己也這般安分,大概做夢都要笑醒吧?


    “四妹妹,過來這邊坐吧,我最近正好在整理生辰宴的賓客名單,還有一些沒有整理完,你幫著我整理一下吧。”花廳南北通透,擺了張大書桌,春日的風夾雜著花香,吹拂過格外的舒服,就是夏日裏,有風也不會熱。


    "三姐姐,我怕我做不好,這樣重要的名單。"那日三姐問祖母要名單的時候自己可是在場的,三姐好不容易自己做主,這是要被她搞砸了如何是好?


    “無妨,你準備五品以下的名單,這些和葉家交集都不是很深,你看著辦吧,我也會再過目,又什麽差池我自然知曉。”這是京城,大楚的心髒,無論是什麽宴會,也是看家中男人的地位高低,官職高的,就算關係一般,按照禮數也是要請的,官職低的,關係很好,也得考量一下。


    不過葉家是京城的老牌世家了,和那些官職低的其實也無甚來往,當然,這所謂的官職低可不包括像葉樓嶼這樣的年輕一輩,若是家裏出了一個葉樓嶼這樣優秀年輕一輩,誰也不敢輕視了去,誰知道日後能走的多遠呢?


    “是,我聽三姐姐的話。”葉秋霜低頭應下,玲瓏願意教她已然十分感動,她也知曉自己的身份,不會去貪求自己得不到的,隻想嫁一個門戶差不多的人家,以後可以讓姨娘終老。


    葉秋霜安靜坐著處理事務,不多嘴,也不多看,一個上午下來,把謹言慎行做到了極致,玲瓏心想要是葉秋霜能一直如此,她多教一些也無妨,她並不會妨礙到玲瓏做自己的事情。


    上午快用午膳了,葉秋霜自覺的離開,玲瓏喊她留下來用午膳也不留,這一個上午,連明夏都說:“四姑娘看著倒是比五姑娘好上太多,並不多嘴多舌,像是個真想學東西的樣子。”


    玲瓏端著一杯茶,輕輕吹了吹,抿了一口才道:“的確是不錯,心性還可以,就是有些膽小,不過庶出的姑娘能有這般懂事已經十分的好了,若她不是裝的,那我以後也不是不能看顧,畢竟是爹爹的血脈。”


    父親一生就這兩個女兒,沒有留下兒子,不曉得有多少人在背後笑話父親呢,好在父親有兄長這個養子,兄長優秀,也不至於被說的太過。


    “姑娘說的是,庶出的隻要乖巧懂事,家裏的主母也不會容不下。”大宅院裏頭明爭暗鬥不少,也就葉府大房就這一嫡一庶,若是其他家裏,嫡女幾個就不說了,庶女十幾個的也是有的,這般若不能討得主母歡心,日後哪裏能有什麽好前程。


    “也罷,希望她莫要辜負了我這般教導才好,若是養出了個白眼狼,那我可就得不償失了。”玲瓏放下茶盞輕笑了下,若是葉秋霜日後能找個好人家,對爹爹也未必沒有好處。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明天見,有些話不合適說,但是以後會解釋~


    第17章


    翌日。


    玲瓏一早起身去福康院給文氏請安,文氏也沒有過多刁難,隻交代了幾句,讓她注意點女兒家的儀態,莫要在外邊失禮。


    用了早膳玲瓏帶著明月和明夏出府,安排了四個府中護衛,還有管深跟著,一切都準備妥當。


    從葉府到泰臨寺要一個多時辰,泰臨寺是在京郊的半山腰,常年都是香客如雲,如今人們實在是有太多的願景了,一年到頭也求不完,佛祖也挺忙的。


    馬車隻能停在山腳下,便是陛下要來,也是上不去的,下了馬車,玲瓏戴起了帷帽,遮的嚴嚴實實,若不是能靠著身邊的丫鬟認人,必定誰也認不出來的,泰臨寺的台階據說有一千多階,具體多少玲瓏也沒有數過,她身子倒還強健,也常來這邊,倒也輕鬆,不過到泰臨寺的時候也已經接近午時了。


    入了寺廟,便有小沙彌來引路,“是葉施主嗎?”


    “是,小師傅安好。”玲瓏屈膝。


    “阿彌陀佛,施主請隨我來,濟海師父已經在禪房等著了。”


    小沙彌帶著玲瓏去禪房,她和濟海大師也算是舊相識了,讓明月幾人在外頭等著,玲瓏獨自進了禪房,“大師,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阿彌陀佛,葉姑娘,請坐。”濟海大師和其他的僧人看起來並無什麽區別,十分普通,可能在泰臨寺這樣的京城名師做方丈,已然是十分的厲害。


    “今日又來叨擾大師了,小女子想請一尊觀音大士回府,不知今日可方便?”玲瓏雙手接過大師遞來的茶盞。


    “今日正是時候,想必是為了國公爺來的罷?”大師笑嗬嗬的,一眼便看透了。


    “是,小女子憂心家父,也憂心北疆戰事,想要求一份心安。”


    “好,待會貧僧自會讓人給葉姑娘準備,此行,恐怕姑娘還有其他事情詢問罷,不如對弈一局,看看葉姑娘的棋藝是否有長進?”


    “那自然是聽大師的。”


    棋盤不過是最簡單的木製品,也十分老舊,可棋子卻是上好的和田玉,觸手溫潤。


    你來我往,棋盤上黑白分明又纏繞不斷,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玲瓏才開口,“大師,今日小女子還想請大師當一回月老,幫吾兄算一卦,他何時會成親。”


    “哈哈哈,你這小女兒家也未出閣,怎得替兄長算起了卦?”濟海大師哈哈大笑,落下一子,“如若不然,貧僧替你算一卦?”


    “大師莫要取笑小女子,我可不急著出閣,隻是兄長如今已弱冠,可卻並未半點兒女私情的心思,著實有些擔憂。”


    葉樓嶼擔心玲瓏,玲瓏一樣是憂心兄長的,倒是想像個長姐似的管著兄長呢,這些原本是母親操心的事,可母親去世,兄長便無人照應,成家之事,也就隻有她這個妹妹操心一二了。


    “你兄長可不是一般人,無需憂心。”從第一次見到葉樓嶼的時候,濟海大師便知道此人非池中之物,遲早有一天要化龍而上,逆天而行,隻是這些,卻萬萬不能說出口,否則有性命之憂。


    “我自知兄長不是一般人,兄長才華橫溢,俊逸絕倫,世間少有。”玲瓏麵露得意之色。


    “哈哈哈,你便如此不害臊,把自家兄長誇上了天?”濟海大師又道:“若是姻緣,葉公子的姻緣不久即到,不出兩月,至於這有緣人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濟海大師沉沉的看了玲瓏一眼,再多的,也就不可說了。


    “如此快,那這般我便放心了。”玲瓏舒心一笑,濟海大師說的話從無錯漏,想必是緣分要到了,隻是這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那嫂嫂豈不是自己認識的姑娘,哥哥相熟的女子。


    玲瓏腦海裏翻想著,這滿京城叫得上名號的女子她都認識,不過交好的不過兩個,周雙雙與杜宛星,周雙雙已經和莊郡王家的世子在議親,那便隻剩下杜宛星了,難不成兄長心儀杜宛星?


    隻是以往也不見兄長對杜宛星有如何優待,與其他女子並無不同,也許是有某種契機吧,總之大師的話,玲瓏還是十分相信的。


    “葉姑娘,對弈最忌諱一心二用,你輸了。”


    玲瓏看一眼棋盤,已是無法轉圜,“是小女子技不如人,大師棋藝越發高超。”


    “哈哈哈,隻不過終究敗在葉公子手上。”濟海大師對這事可是念念不忘,每年都要找葉樓嶼對弈一局,隻是卻從來沒有贏過。


    “兄長棋藝的確令小女子佩服,小女子師承兄長,卻並未學到十分之一二。”莫不說棋藝,便是其他的,玲瓏也未學到半分,有時候是不得不服氣。


    “人各有所長,葉姑娘不必掛懷。”


    “大師說的是。”


    玲瓏在禪房待了大半個時辰,即將要用午膳了才從禪房出來,“我們先去給佛祖上香,之後再去用齋飯。”


    “好,又可以吃到泰臨寺的齋飯了,奴婢還真有些想念呢。”泰臨寺的齋飯可是出了名的美味,全是素食,卻可以做出百般滋味,傳聞不同的人吃同一種菜也是不同的味道,這可真是新奇之處。


    “不急,待會人少些。”


    玲瓏並著兩個丫鬟走在前頭,管深在後麵跟著,一言不發,管深話少,玲瓏也早已習慣,隻當是跟著個影子罷了。


    玲瓏進入大殿祈福敬香,管深站在殿外,麵容冷漠,手上握著一把墨色長劍,雙手環胸的站著,看著便有肅殺之氣,尋常人都不敢靠近,隻是路過總會小聲嘀咕幾句,他隻當沒有瞧見。


    腦海裏想起了方才姑娘與大師在禪房內的話,他是練武之人,耳力極好,又靠著門,自然聽的一清二楚,險些沒有繃住臉上的表情,姑娘也太替公子操心了,要他說,大師的話也有不準的時候,公子如何可能在短短的兩月之內成親,這是萬萬不可能發生的事。


    公子胸懷大誌,不會拘泥於兒女私情,唯獨心中掛念的女子就是三姑娘,可三姑娘是妹妹,大概也算不得是女子,公子身邊可就再無其他女子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豈不是胡扯嗎?


    管深便想著,回去之後與公子一說,公子必定也會笑話。


    玲瓏從大殿內出來,斷絕了管深的腹誹,跟著去用了齋飯,下午請濟海大師做了法,請了觀音大士出寺,也給足了香火錢,才從泰臨寺離開。


    回到府裏,管深就直接回了嘯風院,把大師的話說與葉樓嶼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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