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


    中年男人:“……”


    這特麽可真夠不要臉的。


    中年男人見傅陽曦腿長個也高,站起來鶴立雞群,一看就能打,氣場便弱了幾分,嘀咕了幾句:“走,去別的座位。”


    小男孩哇地一聲哭出來,被中年男人拎著走了。


    傅陽曦繼續涮筷子,明溪忽然想到什麽,她和傅陽曦還沒有合照呢,於是她轉過身,趁著傅陽曦不注意,道:“抬頭。”


    傅陽曦茫然一抬頭。


    明溪舉起手機,捕捉到瞬間,將兩人同框拍了進去。


    本來她還以為傅陽曦會介意隨隨便便被拍照。


    誰知傅陽曦耳根卻克製不住的紅,甚至有幾分洋洋得意:“不要偷拍,我允許你光明正大地拍。”


    明溪:“……”我本來就是光明正大地拍好嗎?!


    拒絕臭屁腦補。


    明溪前幾天在集訓當中看到了一個名字:傅至意。


    要不是這個名字突然冒出來,明溪都快把這個可蹭氣運排行榜上第三給搞忘了。


    明溪問了集訓老師,才知道傅至意是其他市的學校過來集訓的競賽選手。


    他前段時間從國外轉學回來,好像是一開始打算轉進a中,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卻轉進了別的學校。


    和傅陽曦說話的時候明溪提起這個人。


    傅陽曦立即就皺起眉。


    明溪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難道有什麽豪門辛秘?便問他:“你和他不和?”


    “倒也不至於不和。”傅陽曦夾了一塊牛肉放在明溪碗裏,道:“事實上我們見麵很少,我覺得他——討厭又可憐,總之是一些家裏麵裹腳布一樣的事情,小口罩,你不會想知道的。”


    傅至意是私生子,性格說不出的怪。對傅陽曦而言,他還是個冒牌貨。


    但是這好像也不能怪他,因此傅陽曦也沒找過他麻煩。


    並且,因為傅至意一直待在國外的緣故,兩人撞見次數也很少。


    明溪便也沒有多問,她覺得慢慢自己總會知道的,等傅陽曦願意主動告訴自己那一天。


    兩人吃完麵後,已經八點了。


    明溪已經出來整整四小時,還有一堆試卷沒做,她還得回去自習,沒有更多時間能抽出來陪傅陽曦。


    傅陽曦雖然看起來囂張跋扈,但是在這些事情上總是遷就明溪。


    他便把明溪送到樓下。


    分開好長一段時間,隻相聚兩小時就又要分開,兩人內心都是無窮無盡的失落。抱了一抱,又親了一下,傅陽曦才目送明溪上了樓。


    明溪上樓很久之後,傅陽曦還仰著頭,又過了很久,他才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傅陽曦覺得這才剛分別自己就已經開始想她了。都說男人很少有思念的情緒——他怎麽回事?他感覺自己眼睛都紅了!


    這不科學!


    一定是錯覺!


    =========


    接下來的集訓。


    明溪繼續忙得天昏地暗。


    偶爾晚上和傅陽曦打打視頻。


    一開始明溪和傅陽曦視頻的時候還會特意洗個頭,但是後來一來學習太累了,不可能天天洗,二來在一起久了也就習慣了。


    就幹脆懶得洗了。


    反正傅陽曦好像對她死心塌地得很,不會嫌棄她不洗頭。


    就在集訓的某一天,明溪在走廊上放風,忽然見到傅至意從隔壁班走出來。傅至意長得和傅陽曦並不像,他看起來比傅陽曦要拘束、儒雅很多。


    他朝樓下走去。


    明溪忽然發現樓下車子前等他的那位妝容精致的美人有點眼熟,何止是眼熟……


    等等,那不是——?


    明溪迅速搜索了一下。


    心裏一驚。


    她發現自己沒看錯,那是傅陽曦的母親。


    在傅至意朝於迦蓉走過去時,於迦蓉立馬高興起來,一臉關愛地看著傅至意。她拍了拍傅至意的腦袋,把什麽吃的遞給他,還給他披了件外套,然後拉著他上車。


    明溪心裏頓時有點古怪,傅陽曦的母親和傅至意應該不算太親近的關係吧,但是她對傅至意怎麽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


    明溪站在二樓,樓底下的傅至意好像也注意到了她,抬起頭來朝她看了眼。


    =========


    明溪本來等著從傅陽曦那裏一點點了解豪門辛秘。


    傅陽曦不想說的,必定有他不想說的原因。


    但是她心裏又實在是撓心撓肺。


    這件事像是一塊魚刺一樣,讓明溪如鯁在喉。


    薑修秋反正是不打算告訴她,明溪打算找傅至意問問。


    一開始她以為傅至意很難接近,但沒想到傅至意和傅陽曦完全是相反的兩個性格。


    傅至意整個人看起來都有點壓抑,仿佛心裏藏著一大堆事兒般。


    於迦蓉總共來接了他三次,他每次回來時看起來心情都很糟糕。


    集訓的二十多天裏,明溪時不時探問傅至意兩句傅陽曦過往的事情。


    一開始傅至意根本不怎麽搭理她——可能是覺得她是傅陽曦的女朋友,而他本來就與傅陽曦關係很一般,沒有義務去解答她的問題。


    但是在於迦蓉第三次送他回來後,傅至意的口終於被明溪撬開了。


    明溪見他一個人買了一堆飲料回教室喝啤酒,有些奇怪地道:“你是不想和曦哥的母親出去嗎?如果不想的話,直接拒絕不就可以了嗎?”


    傅至意白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想啊。”


    這一晚傅至意可能實在太過苦悶,喝多了以後倒了一些苦水。


    明溪所聽到的,是他的角度的故事。


    很荒唐的是,他和死去的傅之鴻十八歲那年的長相極為相似,這麽多年來,傅陽曦的母親便一直借著他活在夢裏。


    於是明溪便從傅至意的寥寥幾句側寫當中,對十三歲的小傅陽曦驚鴻一瞥。


    她看見了小時候的傅陽曦是如何從野狗堆中遍體鱗傷地掙紮出來,在警戒線之中倉皇地被推搡來去,被揪著問哥哥和父親呢。又是如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把另外一個人當成已故之人的影子,徹底背棄了自己。


    更看著下著大雨,傅陽曦還未從陰影中掙脫,便去警察局做筆錄,一遍遍在刺目的燈光下回憶噩夢。


    ……


    一幕幕冷色調壓抑的畫麵宛如走馬燈般劃過。


    傅至意的話甚至隻是簡單敘述,沒有任何詞匯描述。


    但是當晚的明溪徹夜難眠。


    她的胸腔中住進傅陽曦的那一塊兒仿佛在發出細微的嗡鳴。


    明溪腦子裏從頭到尾閃過與傅陽曦相識以來的所有細節,每一個細節都鮮活明亮,少年在風裏嬉笑怒罵。她以為她已經足夠清楚傅陽曦,可是還有很多事情是她不清楚的。


    而現在細細思去,很多事情都明了了。


    為什麽他見到狗的時候會像變了個人一樣,眼神一瞬間墜入噩夢。


    為什麽他總是難以入睡。


    為什麽他身上經常帶傷。


    明溪輾轉反側,回憶起那次他脖子上的傷口,玻璃劃傷,幾厘米長,雖然細微、不深,但是被割開的一瞬間該有多疼。


    他身上的傷疤已經痊愈了,但是這一刻,卻在明溪的心裏連根拔起。


    明溪心裏生疼。


    明溪沒有辦法緩解自己的這種難過。


    這一晚,明溪在大半夜哭得稀裏嘩啦。


    傅陽曦打來的視頻她沒接,以她現在的狀態根本接不了,隻怕一接就會暴哭,傅陽曦可能一小時內就會趕過來。


    她隻淚眼朦朧地回了一條信息過去,說自己睡了,明天回學校見。


    最難過的事情莫過於,這一切傷口都已經過去,如今站在她麵前的是十八歲的、靠著自愈能力已然恢複了傷口的傅陽曦。


    然而十三歲的冬夜裏那個狼狽逃竄的小傅陽曦,再也無人能安慰。


    趙明溪無法穿越回過去,無法在那個時候牽住傅陽曦的手。


    明溪心口疼得一塌糊塗。


    她睜著眼看著天花板,外麵的天光一點點亮起來,而她隻想盡早、盡早見到傅陽曦。


    =========


    第二天是周末。果不其然,明溪的眼睛就腫成了核桃,她用冷水敷了很久也沒用,就隻能這麽坐大巴車回去了。


    傅陽曦的身形高挑,寒風當中,她一眼就看見傅陽曦在校門口等她。


    一見到她下來,傅陽曦拎過她的行李,就發現了她神情有異。


    “你哭過?”傅陽曦敏銳地道,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沈厲堯。


    沈厲堯拎著行李,冷著臉下來,回視了他一眼。


    傅陽曦一點就炸,眉梢頓時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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