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燦燦一時就愣住了。


    她急切地望向衛殊。


    就那個眼神驚惶的眼神,叫衛殊一時之間難以說清,當著羅方的麵,他實在不能說自己那些事,更何況是在咖啡館裏,他本來想同燦燦好好地聚聚,直接跟兒子出國,等出國了後再跟她說——


    羅方這一出現,逼得他不得麵對。


    頭一次他覺得自己竟然是這麽的懦弱,懦弱的不能麵對她清澈且充滿情/意的信任目光,他低了頭,竟然狠了心,直直地麵對她的視線,手指輕觸鼻端一下,不那麽做,他怕自己會控製不住——


    “燦燦,我們出去說——”他試圖冷靜地說這個話。


    但,他一說,景燦燦冷了眼。


    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是信任他的燦燦,而是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他根本就不認得的人,她甚至連眼神裏的情/意都淡去,冷靜的可憐,比他還要冷靜。


    她一把推開羅方,身形絲毫不亂,看也不看邊上的羅方一眼,她挺直著背往外走,算是如了他的意,到外麵去說,——站在外麵,背對著咖啡館,嬌/小的身體,像是逃離他的熟悉感,她的身體裏蘊含著別的東西,別的更強大的東西,也許有什麽東西碰到就能爆炸開來,不管不顧的——


    衛殊心驚於他的這一點發現,又有些不敢相信的,他心裏的燦燦總歸是依靠著他的,隻是,隻是,他們假裝分手,僅僅是假裝,等他回來,她乖乖地待在國內念書就行,三年,哦,不,兩年其實就行了,到時他們家就能一家團聚了。


    他把她的變化權當作羅方那話引起來的後果,惱怒地瞪向羅方,“舅,你別插手我的事,你走開,我不要你來說——”


    羅方最會察言觀色,這是他引以為傲的本事,輕易地就感覺景燦燦那一瞬間的變化,麵上隻是依舊是一副焦急之態,試圖攔著他說服他,“你聽我說,衛殊,你可不能聽你爸的,他都是什麽想法,老古董,都什麽年代了,還要門當戶對,還硬讓你跟燦燦分手,哪裏還有這種老古董的事,你們年輕人應該追求愛情,沒錯兒,你終歸是你爸爸的兒子,他哪裏舍得真跟你較真,你要不要跟燦燦先出國,出國手續我來辦,過段時間等你爸消了氣就行了,父子之間哪裏有隔夜仇……”


    話說得極好聽,要是衛殊真不知道他們家那些個爛事兒,說不定還真的就心動了,她真想跟燦燦在一起,拉著她一塊兒出國,不用有什麽分開的念頭,但是他壓下誘/惑,失控地推開他,“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他跑得極快,一下子就從咖啡館裏跑了出去。


    羅方並沒有追出去,盯著跑到外麵的衛殊的背影,戴笑的臉比平時都要陰沉,眼底似乎都能擠出濃色的墨汁來。


    咖啡館裏的人,隻是看著這一幕,僅僅是看著,都當作看一場戲。


    景燦燦一直站在外麵,雙臂環胸,冷然地看著街麵上駛過的車子,還有走過的人,她其實是一點都不冷情,不過是強弩之末克製著自己而已,生怕自己會哭,——她不想要顯得那麽軟弱,軟弱的人,沒有人會喜歡。


    她上輩子在衛殊麵前什麽都做了,哭著求他別娶別人,他冷心冷肺的,連個暖的眼神都沒給她,以至於她有了陰影,實在沒能扛得住他同她說“分手”的局麵,隻能是裝冷靜,她裝得冷靜——


    “你真的要同我分手?”


    她問他,沒有回頭,她怕自己一回頭,又要哭著求他,上輩子她求過了,沒成,這輩子她不敢求了,——她咬著唇瓣,說出幾乎要挖自己心的話來。


    衛殊沒同她並排站一起,隻敢站在她的身後,雙手強自忍住地垂在身側,一點都不敢碰到她,就怕自己的雙手會從身後搭上她纖細的肩膀,將她緊緊地摟入懷裏,並將所有的堅持都忘到腦後,“差不多這樣吧,我明天就要出國了——”


    差不多就這樣吧?


    聽得她火起,本來還想要自己冷靜一下,被他這麽含糊的一說,叫她怎麽也冷靜不了,冷靜本來就是端出來的架子,端不了,她就惱怒萬分,一個轉身的就將手指點到他鼻前,“衛殊,你說的什麽破話,什麽叫差不多就這樣子,你要分手就給我明明白白的說,我又不是要巴著你不放,你說一句幹脆的話會死人?”


    她個注意力都在前半句,惱得太過,就把後半句給漏了。


    臉頰被怒火染得通紅,落在他眼裏誘/人的可愛,他真想抱住她,熱烈的吻她,把她的嘴唇吻得紅紅的,腫腫的,——他不敢,羅方還在咖啡館裏,略略地皺了眉頭,將抵在他鼻間的手指擋開,“燦燦你不要這樣子,話說得太明白就不太好了吧——”


    “嗬嗬——嗬嗬嗬——”她冷笑,往他臉上就是一巴掌,見他躲也沒躲,她再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這回打的是另一邊臉,“好呀,我給你個明白,明天把把孩子帶走,記得過年時送回來給我——”


    她氣勢挺足,吼完這些話就跑。


    衛殊站在原地,沒有追上去,臉上極度失落,聽到腳步聲,他臉色又是一變,變得有幾分無奈,慢慢地轉身,“舅舅,為什麽爸就不喜歡燦燦呢?”


    他幾乎哭出聲,連眼睛都是紅的。


    羅方朝遠處一望,沒有見到景燦燦的身影,心裏覺得這人還是太嫩了點,到底是看著長大的外甥,盡管是心裏對他非常不喜歡,還是輕拍他的肩頭,“你爸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最看重門第這東西,可他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我想你要是真想……”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讓衛殊給抱住,這親密的動作叫他措不及防,連著一聲帶著哭音的“舅舅”,他被動地拍拍他的後背,“沒事的,沒事的,別哭,都是小男子漢了哭個什麽勁兒,別哭了,別哭了,再哭舅舅要笑你的——”


    偏他這麽一說,衛殊哭得更大聲了。


    他是真傷心。


    又怕燦燦出事,又不能追,心裏急得不行了。


    一直跑、一直跑,跑的時候她再也控製不住的流眼淚,一路跑著跑出好遠,她才停了下來,滿臉的淚水,跑著跑著,她才漸漸地明白一件事,衛殊根本不可能突然的就同她分手,這輩子跟上輩子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不可能重複上輩子的事。


    這一想,她也沒跑出多遠,就找了個地方轉彎進去。


    剛才她是太怕,太緊張,才會真的以為衛殊真同她分手。


    衛殊不是那樣的人。


    她不知道他有什麽原因,但是他有事兒不同她說,才是最叫她傷心的事,她不是真正的十*歲,能看得出來他有事瞞著她。


    他卻不說——


    他不同她說,他以為她不能同他一起麵對嗎?


    一時間,她想了很多,腦袋裏亂亂的,亂得都雜草堆似的,她厘不清頭緒,亂亂地坐在人行道上的長椅上,怔怔地瞅著來往的車子,還有行人,心沉到穀底,已經不知道用什麽心情去麵對衛殊。


    她早已經想過,不可能是一帆風順,還真的,她就算是重活了,也沒能同衛殊好端端地在一起,好像隻是她的一廂情願,他一點事兒都不同她說,就把她給瞞著,還用“分手”這種爛招——


    即使是想明白了,她心裏存著氣兒,就是不肯去找衛殊,覺得自己現在就偷偷去找他,也太好哄了點,索性就由他,明天再把小家夥交給他,他要怎麽樣,她配合就是了,哼——


    她也慢慢地覺察出來羅方同衛殊之間不太簡單,可衛家的事,她一點都不知道,一點頭緒都沒有,也不知道能問誰,感覺一頭霧水似的,索性回了周家,周老正跟小家夥在玩著,小家夥在沙發上爬著,周老就護著他別從沙發上掉下來。


    她看著小家夥,就把心裏的那些鬱悶給拋到一邊去,跟著蹲在沙發前,也不同周老猶豫的,直接就涎著笑臉問,“爺爺呀,你曉不得曉得衛家有什麽事呀,我感覺羅方對衛殊好像有些奇怪呀——”


    周老一手護著小家夥,側頭看向她,眼裏還有些疑惑,瞧見她微紅的眼睛,慈祥的臉上滿是擔心,“燦燦,你是哭過了?是不是衛殊那小子惹你不開心了?”


    “沒有。”她下意識地替衛殊辯解,“他明天要出國了,我才哭的嘛——”


    周老知道她不想說,也沒有逼她說,算是稍稍地鬆口氣,“那你去整理一下小家夥的東西,明天去送送人,整理的仔細一點,他沒帶過孩子,什麽要緊的事,你都寫下來,省得他手忙腳亂的。”


    她有些蔫蔫的,“爺爺,我晚上整理啦,現在不想動。”


    周老由著她,“行,都隨你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工人就從外走進來,“先生,羅方先生過來想見見燦燦小姐。”


    “要不要見?”周老挑眉。


    她遲疑了一下,望向周老,“我就覺得羅方怪怪的——”


    “如今的衛家,還是衛明一個人,以後可就不知道了。”周老如此這般說。


    景燦燦聽不太明白,覺得這話挺高深的,難不成羅方想搶衛氏,可搶得了嗎,她頗是懷疑,“我還是去見見,聽聽他想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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