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見就見。


    其實羅方就常住在衛家,就在隔壁,在門外見,不太好,索性就讓羅方進了周宅,專門的會客室,算是景燦燦做為周燦燦第一次迎入上門的客人——她確實覺得羅方有些叫人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在,又想著周老的話,她隱隱地想著可能與衛殊跟她提分手的事有關。


    以主人的名義招待羅方——


    羅方坐在會客廳,衛家同周家有來往,但不深,即使是同住個地方,他麵帶微笑,坐在沙發裏,看著放在茶幾上麵的花瓶,不是古早風格的古董花瓶,僅僅是個普通的玻璃花瓶,水占據花瓶的一半,裏麵插著一枝鮮豔的紅玫瑰,像是早上剛剛開的樣子。


    給他的是一杯玫瑰花茶,他鼻間能聞到香味,水一入嘴裏,那種味道更濃烈,熏著他的神經,聽到腳步聲,他稍稍地抬起頭,麵上的笑意絲毫未減,“燦燦——”


    很溫和,溫和的像是跟他親外甥女說話一樣。


    景燦燦也跟著笑,就是淺淺一笑,笑得相當矜持,絲毫不叫自己的笑意擴大一些些,一些些都是不成的,“羅先生好。”她坐在他對麵的沙發裏,相當喜歡這個會客廳的布置,簡潔大方。


    當然,她稱呼羅方更簡潔,有衛殊在的時候,她可以入鄉隨俗的喊一聲“舅舅”,衛殊不在麵前,她不會吼這一聲,關係總是能厘得透。


    羅方個眉頭都幾乎皺在一起,“怎麽不叫舅舅了?”


    她兩手一攤,很自然地就回答,“您不是曉得的,我同衛殊分手了,我可沒這麽大的臉,還能這麽叫您?”


    “那又沒多大關係,”羅方歪理推了過去,眉頭就鬆開了些,沒有不高興,微微搖搖頭,像是遺憾她的年少氣盛,“你同衛殊分手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摻合,就權當我們認識一場,連舅舅都不能叫了?”


    要是沒經曆一切,也許景燦燦真叫他這一番作態給哄了過去,她微抬眼皮,往他那裏瞥過去一眼,僅僅就是一眼,就迅速地收回視線,聲音並不熱絡,“算了吧,我高攀不起——”


    “說高攀有什麽意思,哪裏值得說這個了?”羅方笑眯眯的,一點不將她的冷意放在眼裏,反而比剛才更溫和,“昨天衛殊還哭了呢,瞧他長這麽大就很少哭,昨天就在大街上抱著我哭呢……”


    景燦燦聽得耳朵發癢,真想拿出昨天一氣之下打衛殊的那氣勢甩他幾個耳光,雖說她在家裏打人,要是羅方急了想反打她,她也不用怕,這裏是她家,多的是人上來替她將羅方擋住——


    她手心癢癢的,卻是沒站起來,連手都沒有舉起來,架勢都不擺,“嗬嗬——”


    完全是冷笑。


    “哭給誰看?”她往後一靠,雙臂環胸,眼神充滿了蔑視,“又不是哭給我看的,您能指望我有什麽反應?跑過去再安慰人?您別說笑了,別同我說些沒意思的話,他要是能這麽著,還能同我分手?真是個笑話!”


    嘴上這麽說,她心裏相信的,隻是可能是衛殊成年後的印象太深刻,她沒辦法想象衛殊哭的樣子,最多的時候,她能想得起來自己哭在他麵前,而他不聽她的解釋,一句都不樂意聽——


    她差點又將現在的事,跟以前經曆過的事牽扯在一起,臉色有些難看,她曉得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對,又說不好是為什麽,明明相信衛殊的,還會不安。


    “年紀輕輕的,怎麽就這麽偏激?”羅方笑著搖搖頭,並沒有為她的態度而感到生氣,反而是更和善了些,“你難道就不想同衛殊在一起?“


    景燦燦剛要打斷他的話,卻被他拿手指擋在嘴前,示意她噓聲——


    她真的沒再出聲,心裏也想著聽他怎麽說,就軟弱了一下。


    羅方到是滿意她的態度,苦口婆心般地,“跟著衛殊出國得多好,在外麵待個兩三年的,我姐夫哪裏還會不惦記兒子的,那時候你還怕進不了衛家的門?”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指指他腳下,“小孩子就是天真,你以為陳烈將你弄到周家來就能讓你真成為周家的人?不是住在人家家裏就是人家家裏了,現在還好,以後呢,你以後怎麽辦?你得為自己考慮一下……衛殊舍不得跟你分手,隻是礙於他爸爸不同意,昨天哭得跟什麽似的,我這人當舅舅的實不忍心才扯著這張臉來見你……”


    “不舍得跟我分手?”她狐疑地看向他,“您以為分手就跟開玩笑似的,一天開一個?”


    羅方當著她的麵點頭,絲毫不躲避她的目光,“出國吧,同衛殊一起出國,孩子留在國內,我替你們帶孩子,這樣子是不是挺好的?”


    她連忙搖頭。


    反正不相信他的話,但態度顯然有些軟了,她越來越發現自己有些上手,當著羅方的麵能表現自如,明明覺得他鬼話連篇,麵上還得做出相信他的表情來,“我不、我不相信……他明明、明明親口跟我、跟我說的……”


    “親口說的事,也會有假的——”羅方覺得她上鉤了,還是淺笑著,非常的平易近人,“是姐夫非得要他同你分手,小衛笙也是,姐夫還不承認是衛殊的孩子呢,他隻有同你分手了,姐夫才會承認小衛笙是衛家的……”


    “太欺負人了!”景燦燦哪裏還坐得住,差點跳了起來,目光迎上他的笑意,她表現得又有些不好意思,或者是有些尷尬,兩手裝作拉拉裙擺,她擠出個困難的笑臉,“不好意思,我實在是太氣了——”


    下一秒,她立即哭了。


    眼淚還真的說來就來,這多得感謝以前的經曆,好歹這個她是會的,運用起來簡直自如萬分,連聲音都有些哽咽,“哪裏有這麽欺負人的,哪裏有這麽欺負人的……”


    別的話都沒有,就隻有這兩句,完全是六神無主了,還沒一會兒,她就巴巴地張著眼睛瞅著羅方,抓著他的手臂,“舅舅,你給我說說這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羅方收起一點點笑意,瞧著從她眼眶裏湧出來的淚水,臉挺小,就是娛樂圈裏連一張標誌性小臉的李晚好都不如她的臉小,越瞧著她的臉就有種楚楚可憐的姿態,著實能叫男人憐愛,——


    他也是男人,但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自認有識人之明,即使是如今在演藝圈裏已經是越來越往上走的賀樂妍,都不如她哭起來楚楚可憐,她不是演的,完全是與生俱來的,與生俱來的花瓶,完全不需要插上花,僅僅是個花瓶,就能叫人心生歡喜。


    “是的,是他們太欺負人,”他輕聲細氣的,有時候他就是極為耐心的,調/教女這種事他親自都有做過,賀樂妍就是他教出來的人,他一向對自己很有信心,而從來都沒有放棄將她也拖入他的圈子裏的念頭,他輕拍著她的手,“姐夫的觀念太落後了,是太欺負人了,你別哭,別哭,哭起來衛殊可要傷心死的,不要哭……”


    他哄得很溫柔。


    讓她想起以前,他也是這麽哄過她的,尤其是她兒子生日時,他也是這麽柔聲哄過她的,哄的內容不一樣,但是神情完全是一樣的,含著柔情哄她,把她哄得心花怒放,很快地就心甘情願地跳入他的坑裏。


    “哈哈哈——”


    她突然大笑。


    就連羅方這樣的自認能看透女人的男人,也瞬間怔愣了一下,但他反應得極快,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看著她將迅速地縮了回去,並不攔她——


    景燦燦收了笑,那一笑,笑得她快憋氣。


    隻是突然的想笑,想笑給羅方看,笑他個腦袋瓜子轉得太快,轉得太多,她笑得太開心,眼睛晶晶亮,甚至還有些俏皮樣,“羅方,你覺得我是傻子是不是?”


    羅方緩緩搖頭,打從心底裏就沒覺得她是傻瓜,一個傻瓜進演藝圈,他還得善後,於他能有什麽好處,人嘛,最主要是不幹虧本的生意。


    “那我的臉就看上去寫著好騙兩個字?”


    她還是笑著問他,人已經回到對麵沙發上坐好,一條腿交疊在另一條腿上,狀態悠閑,現在輪到她來戲弄羅方,她等著呀,就等著羅方說些什麽□□來,沒等到嘛,她就自己上。


    誰要想算計她,她就叫他哭笑不得。


    “那到沒有。”羅方一臉的無辜,即使心裏稍稍有些不妙感,“我怎麽可能這麽想?”


    她笑意一斂,眸光瞬間就冷了,冷哼一記,“您還是走吧,很抱歉,衛殊同我分手,我實在沒力氣跟他掰扯,明天我會讓人把小衛笙送過去,您要是樂意的話,現在也可以抱走……”


    好像要與衛殊斷得一幹二淨,連孩子都不要了,鐵血心腸般。


    不過是她的表麵,她從來沒那麽想,幫衛殊,不說心裏想想的,而是實際行動做的,她不能叫衛殊白難受一場。


    可她又矛盾極了,瞧著羅方走出周家,並沒有將小家夥帶走,她又慶幸自己還能同兒子再相處一個晚上,又怕真應了以前的,假分手成了真分手,——太矛盾了。


    晚上早早地就睡了。


    小家夥睡得也挺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花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長兩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長兩短並收藏花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