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第一仙門的仙君,淪落到與妖邪為伍,和鳳如青這個叛徒半斤八兩,兩人乍一對上,鳳如青不由得老臉都熱起來。


    這要是施子真在現場,見了他們絕對一劍一個,保準劈得不偏不倚,親手送他們去黃泉。


    鳳如青借著書元洲被燈丟得錯身的功夫,從地上爬起來,身形鬼魅一般,轉瞬便到了白禮身後,隨手摸出一把匕首,便抵在了白禮的脖子上。


    書元洲如今境界已經跌到了三境以下,根本沒有料到鳳如青生挨了他兩鞭子,竟然有如此鬼魅的身法。


    白禮真的隻要不單獨麵對鳳如青的時候,就十分的機敏,他被鳳如青製住的第一時間,便對著書元洲求救,“仙君救我!”


    然後手將鳳如青遞給他的紙條收入袖口,裝著嚇得都要堆在一起,直朝著鳳如青的身上靠。


    鳳如青沒有笑出來,全賴她見了傳說中的師叔實在震驚,書元洲手持長鞭皺眉,看了鳳如青片刻,張口便是:“你是個什麽玩意。”


    每個人都要問!


    我哪知道!


    鳳如青心中抓狂,但嘴上卻說,“空雲在哪?!”


    她是故意的,白禮便立刻接道,“在太極殿!太極殿!你放了我,我不是太後,我……”


    “閉嘴!”書元洲嗬斥白禮,聲音如鍾聲敲在人腦子裏,特別提神,和施子真太像了,雖然模樣不像,但聲音神情,尤其是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像得鳳如青覺得對他動手,是種罪孽。


    左右東西送到了,那些話不說也無甚太大影響,隻要白禮有那張畫,沛從南不敢臨陣退縮,一旦傳出他府中拘禁妖邪,他估計會被他的擁護者親手推下高台,踩在泥地!


    她摟著白禮朝著殿外退,書元洲礙於白禮身份,不敢貿然動手,白禮配合得很,也把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演得淋漓盡致。


    鳳如青拖著他快速向後,用手指在白禮的身後快速勾畫,“小心空雲,千萬!”


    “你找空雲作什麽?”書元洲提起鞭子,鞭上附著著絲絲靈力,看上去很嚇人,但鳳如青卻隻覺得悲哀。


    這鞭子乃是鉤藤鞭,是書元洲成名武器,曾經在修真界一鞭劈開萬妖陣。


    那時他還是聲望僅次施子真的碎月仙尊,人人都說,懸雲山雙煞,修真界無人敢惹,懸雲山祖師爺收了兩個好弟子!


    可如今,這稀薄的靈力,足見書元洲已然毀了,一代仙君,落得如今地步,鳳如青不覺多可恨,隻有感同身受的悲哀。


    她縱使已經不是懸雲山弟子,卻也當真不適合同師叔動手,即便他罪孽深重,自有天罰,她還是先跑為上!


    “我家人皆死於空雲之手!”鳳如青含糊扔下一句,便即刻化為本體遁地而去。


    書元洲如今境界,根本追擊不到,他看了一眼白禮,伸手揪住他,急急忙忙地趕往太極殿。


    不過到了那裏,大臣們還在議事,書元洲在殿外聽到了空雲的聲音,稍稍安心,放開白禮,畫地為牢地將他圈起來,又飛身上了太極殿的屋頂,站在宮中寂寥的月色之下,守著空雲。


    這世界上,很多很多的事情,都不是能夠用片麵的理由解釋的。


    書元洲看空雲的眼神,始終同這世間萬物一般模樣,看不出深情厚意?


    他修的是無情道,同施子真一樣少年成名。


    但隻因沾染紅塵,他便自此踏入泥濘,再也無法抽身,他何止聲音和氣場同施子真像,連性情都相差無幾,唯有容貌並不相同。


    但如今一步錯,步步錯,他和空雲,包括沛從南,早就沒有回頭路了。


    天亦不容他們回頭,書元洲雪色長袍被風卷起,襯著他依舊年少的溫潤眉目,可那雙眸中,卻是極致的荒蕪和冰封。


    這世間何為情愛?誠如當初師祖所說,如蜜糖砒霜,你還未嚐到甜,便已經嚐到自己毒發的血腥。


    白禮看著太極殿頂端站著的白衣仙人片刻,便收回了視線,慶幸鳳如青跑掉了,多日不見,就這麽浮光掠影的一麵,也讓他心生無限歡喜。


    好似隻要知道她未曾離開,無論麵對怎樣的險境,他都不懼。


    大臣們徹夜爭辯,天亮之時方才辯出結果,自然也是太後空雲的勝出。


    國喪之日,滿城皆白,鳳如青礙於書元洲時刻守在白禮身側,不敢明目張膽地接近白禮,何況現在也不是時候,白禮無暇分心。


    大葬按照禮製,整整一天一夜,待到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前朝大臣哀而不傷,後宮之中卻處處空殿,除卻殉葬之人,妃嬪已然隻剩下散在各處的小貓兩三隻,而馬上便要被整合到一處,隨便封了什麽名號,安置於被人遺忘之所,從此成了注定被遺忘的舊人,苟延殘喘罷了。


    登基大典在聖真帝送入皇陵半月之後舉行,那日風和日麗,群臣換上新製朝服,衣冠肅整地匯聚在龍淵石階之下。


    事情走到這一步,太後空雲已覺局勢大定,書元洲兩日前便已經不在宮中,鳳如青抽不出身來追逐他去往何處,她尋了個幫手。


    是一個在她掛牌的妓館,斥了重金為見她一麵的冤大頭——鬼王弓尤。


    弓尤找到她也在鳳如青的意料之外,尤其是闡明來由之後,鳳如青更是當場拒絕。


    弓尤要讓她隨他去一個地方,那地方險惡重重,禁忌良多,正道修士不得入、魔修鬼修不得入、地仙散仙不得入、隻有身上不帶人魂者方可入。


    弓尤自己進去過無數次,卻無法一人抵達最深處,而他尋了很久,所有的人都不成,隻有鳳如青這個不人不魔不鬼不妖的邪祟,或許可同他一試!


    他許諾鳳如青很多東西,但是鳳如青不為所動,弓尤便要她考慮,給她可以召喚自己的鬼鈴。


    鳳如青本來真的不打算答應,誰知道那是個什麽鬼地方,弓尤乃是黃泉鬼王,都不能抵達最深,她不過個不知名的邪祟,又能幫他什麽。


    再說素昧平生,她憑什麽幫他,她是個邪祟,不是活佛。


    可書元洲一走,鳳如青擔心白禮分身乏術,又聽狐女說,空雲如今便是要靠人生機續命,書元洲不出意料,便是作惡去了。


    空雲眼見著這幾天每況愈下,計算不動手也要不行了,這時候書元洲若是殺人為她續命,鳳如青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作惡。


    她本不欲去幹預白禮如何成為人王,可想到那被九真伏魔陣羈押的無法轉生的無辜人魂,實在無法坐視不理。


    她本體能分離身體的距離有限,思來想去,隻有召喚了鬼王,要他派人盯著書元洲,畢竟鬼官無處不在,也並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她答應日後陪他去一次那險惡處試試,弓尤也不急於一時,很快答應鳳如青。


    而鳳如青此刻正守在白禮身側,看著他黑金色龍袍加身,身上紫氣騰天,半張臉隱沒在麵具之下,連麵具上都描畫了赤金龍紋。


    他半張臉上青澀猶未全褪,卻因為這莊嚴厚重的裝扮,顯得格外的沉肅穩重。


    紅珠冕旒垂落額前,粒粒如血,撞著他半邊瓷白的肌膚,給人一種肅殺與堅決之感。


    鳳如青這一刻,幾乎有些無法將他和伏在自己身上百般嬌憨之態的小公子重合在一處。


    她總覺得他過分消瘦,卻直到今天,看他王袍加身,才察覺他身量似乎又長了,如今雖然依舊消瘦,卻是肩寬腿長。


    垂金玉的寬厚腰封束起他筆直如鬆的腰背脊梁,沒有半點不妥帖之處。


    他站在龍淵石階最高處的高台之上,居高臨下地俯瞰群臣,不曾有半點怯場,更無任何違和,俊秀的麵容依舊蒼白消瘦,卻仿佛有了不可觸逆的肅穆。


    這一刻鳳如青覺得,他不該受那些蝕骨之苦,他天生便該是這樣的萬人之上。


    第52章 第一條魚·人王


    鳳如青化為本體, 貼在盤龍通天柱上,和眾大臣一起,看著上方白禮如何威嚴逼人。


    唯獨遺憾的, 便是他明明身無殘疾,麵容俊逸出塵,卻偏生要戴著麵具遮蓋住臉, 讓天下百姓議論。


    鳳如青心中心疼,卻也尊重白禮的選擇, 太後那邊還不知要如何,鳳如青有心相幫, 卻不願毀他計謀。


    白禮始終不願讓她過多插手,鳳如青知道他心思細膩, 是想要證明自己並非一事無成。


    到如今,一切按照白禮的預料在進行,鳳如青確實也不得不承認, 白禮的內裏再是柔軟,也確實堪當人王。


    她看得癡迷, 尤其是白禮這一身王袍,坐在龍椅之上,眾臣俯首叩拜山呼萬歲,白禮抬手便眾臣齊齊噤聲。


    這一呼百應之勢,當真是攝人心魄, 鳳如青笑得要化在柱子上,她想的是些不太能夠見人的畫麵。


    冷不防, 身邊有人同她說話。


    “他做了人王, 你就能跟我走了?”


    鳳如青側頭一看, 弓尤身披鬥篷, 正站在她身側。


    凡人不可見鬼王,可自他身上散出的鬼氣,實打實的令人冷入骨髓,距離兩個人近的幾個大臣,都不由得抖了下肩膀。


    鳳如青無語,“我確實答應跟你去,卻不是馬上去,你這就有點不講理了啊。”


    弓尤確實也不是很急,但是他就不太理解,鳳如青如今功德加身,稍加修煉,做些善事,必定機緣無限,為何偏生要與這人王扯在一塊。


    人與邪祟之間,何嚐有過什麽好結果。


    而且鬼王看著上首身披龍袍之人,他紫氣雖然衝天而去,卻後繼不足,他身為黃泉鬼境的主人,是能夠看透人命輪壽數的,這人王怕是……時日無多了。


    但弓尤卻沒有說,他知道這邪祟和人王之間不清不楚,想到他們在荷葉下旁若無人糾纏的畫麵,弓尤身上的鬼氣更加濃重了一些,想要盡快拉著她去那隱秘之處,也是為了要讓她避開人王氣數盡的時刻。


    她不知好歹。


    弓尤有些生氣,可他又不太明白自己為何生氣。


    鳳如青根本不去管弓尤如何,隻看著白禮親自走上高台。


    新君祭天的環節到了,鳳如青激動得好像是自己做了人王一般,想到什麽,伸手懟了懟身邊弓尤。


    “皇城有些日子沒下雨了,你是龍吧,會召雨嗎?”鳳如青想著,雖然她小公子容貌不能全露,要遭人非議,可若是登基祭天之時天象顯,真龍自然會召來天雨,那百姓們的議論隻要稍加引導,便能被引到白禮是天命所歸的上麵去了。


    不過鳳如青問完,弓尤側頭,透過層層鬼氣看她,若是他現在將鬼氣祛除,鳳如青定然能夠看到他錯愕的模樣。


    “你要我為了人王現身?”弓尤伸手,他手指蒼白得難以思議,指著自己,“我才是真龍。”


    鳳如青莫名其妙,“我知道啊,我要是龍我早就上去了,再說誰讓你獻身?”


    鳳如青現在是本體樣子,無白眼可翻,隻一張紅唇貼在盤龍柱上叭叭,“就讓你召點雨,你是不是不會啊?”


    弓尤氣結,口不擇言,“我不會?!我不會你以為上次在花月湖是誰招雨為你們遮掩苟且之事?!”


    鳳如青頓了頓,哈了一聲,“原來是你,我說怎麽正盡興的時候淋成狗,你……”


    鳳如青嘖嘖,“你偷窺就算了,還使壞,你身為鬼王這樣惡趣味,你十八殿鬼君都知道嗎?”


    弓尤一團黑霧更濃了,他鬼氣下的麵容被鳳如青氣得不知作何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受這種氣,想他來去自如上千年,連在上界之時,誰又敢對他說話這般的不恭不敬?!


    至於去那秘境,他再找其他人便是了!


    弓尤還就不信這世界上沒有其他無魂邪祟了!


    於是他怒而拂袖去,徒留一殿的鬼氣,凍得大臣們直哆嗦。


    鳳如青切了一聲,看著她的小公子開始上香。但片刻之後,烏雲匯聚而來,天象乍變,眾臣與此刻皇城外的百姓都騷動起來。


    隨著一聲驚雷自天邊響起,大雨傾盆而至,烏雲中隱隱有黑色長龍穿梭其間,隻驚鴻一現,便即刻隱沒於濃重黑雲之中。


    鳳如青知道是弓尤,忍不住笑著切了一聲。


    不過弓尤是黑龍啊,鳳如青記得她曾在懸雲山冰真殿聽課的時候學到過,黑龍乃是罪龍之色……


    雷聲滾滾伴著獵獵涼風而來,所有人都被這天象震動,皇宮內外,見此異象的所有人都俯首叩拜,山呼萬歲。


    鳳如青正露出欣慰笑容,祭台之上異象突現,新君正在天澤雨幕中負手而立,卻突然捂住腹部,接著嘔出了一口血來,在地上翻滾。


    鳳如青頓時嚇得本體都麻了,正欲化成人上前,便一把被已經召完了雨又回落的鬼王揪住,他說,“莫慌,你的陛下,吐的是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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