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如青快步走到白禮的身邊,抓起他的手臂,探了下他的生息,頓時深深地鬆出一口氣。


    荊豐跟在鳳如青的身後,進來之後看著白禮說,“小師姐,你認識人王?”


    鳳如青點了點頭,荊豐說,“他幾乎沒救了,被轉生歸一陣拉走了靈魂,是師叔作下的孽,他陣法擺在何處誰也不知,所以師尊隻好要我下山來人王這裏打斷陣法。”


    鳳如青說,“我知道的,我會去黃泉鬼境,將他的魂魄帶回來。”


    荊豐頓了頓,微微歪了下頭,他的卷發將他異色的眼眸襯得極具異樣風情,身量高大鼻翼高挺,再也不是小時候那個肉肉的娃娃臉。


    一般這樣的身量,是很難給人可愛的感覺,但他的彎月眼隻要一動,便給人十分可愛的感覺,幾乎像個精致的人偶。


    “小師姐,你要救他?”荊豐不懂就問,“救他可是違逆天道的,鬼王也說他命數不明,你為何要救他?”


    鳳如青搓了搓臉,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種羞恥感,在她的認知中,荊豐就是個小孩子,她將他當成弟弟,哪怕如今他已經六百多歲,長得有些過於“茂盛”,他在鳳如青的眼中,也還是小孩子。


    和荊豐介紹白禮,她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輕輕籲了口氣,正準備開口,鬼王在旁邊接話,“人王是你師姐姘頭。”


    鳳如青一口氣抽到天靈蓋,險些將頭蓋骨給拱起來,狠狠瞪向鬼王,想衝上去捂住他作孽的嘴。


    什麽叫姘頭!


    就不能讓她自己說,或者換個好聽的說法嗎!


    荊豐很驚訝,一雙彎月眼瞪成兩隻滿月眼,微微張著嘴,好一會才說, “小師姐你不是喜歡師尊嗎?”


    鳳如青十分想要當場死亡,一時間不知道該捂誰的嘴好,這回換成弓尤一張鋒利的麵容露出錯愕神情,難以置信道,“什麽?”


    “這世界上還有人敢喜歡施子真?”弓尤嗬了一聲,看著鳳如青的眼神十分的敬佩。


    施子真現如今在修真界幾乎被封為神,境界更是千年以來修真界眾仙長望塵莫及,是最有可能飛升之人。


    多少人連直視他都做不到,合歡宗那樣搞天搞地的宗門,見了他把領子都莊重地束緊,竟然有人敢喜歡施子真,且貌似還不是什麽秘密


    不過弓尤納悶,問鳳如青,“你不是施子真的徒弟嗎?你……”


    身為徒弟對師尊動了那種心思,還是在無情道宗門,這不是悖德犯上嗎?


    弓尤一臉的恍然大悟,該不會是因為這件事被施子真給殺了才變成邪祟的吧。


    那懸雲山找她,難不成是想斬草除根嗎?


    這倒也說得通,施子真那樣的性情……徒弟膽敢對他有那種心思,確實殺了也不稀奇。


    場麵一度很尷尬,鳳如青內心嚎叫不止,甚至想把白禮掀起來,自己躺上去閉上眼人事不知最好。


    弓尤連懵帶猜的竟然對了一大半,鳳如青盯著床上躺著已經暫時無礙的白禮,麵紅耳赤地走到荊豐的麵前,拉住他手臂朝著殿外走,邊走邊說,“鬼王大人稍待片刻,我待會便隨大人下黃泉鬼境。”


    鳳如青突然客氣,弓尤挑了下眉,看了看床上安然的如同隻是睡著的白禮,做了個有些荒謬的表情。


    而鳳如青拉著荊豐到了殿外,尋了處角落石階,拽著荊豐坐下,攪了攪手指,開口道,“小師弟,我聽弓尤說,你一直在下黃泉找我嗎?”


    弓尤確實跟她說過,宗門有人拿她的畫像在找她,問她要不要見,想來就是荊豐了,至於別人……她不敢想,大師兄已經將她忘了,師尊……師尊親眼看她跌下極寒之淵,不可能找她。


    可這其中還有一件事說不通,便是鬼王當日派鬼官給她送的畫像,乃是她入魔之後。


    她入魔之後的樣子,雖然還是能夠看出是她,可變化不可謂不大,且隻有施子真一人見過,荊豐是如何知道,那畫像又是……


    鳳如青不敢深想,但很多事情必須問清楚,也必須要荊豐為她保密。


    荊豐不知她心中繁多猜疑和畏懼,直接道,“不止我下黃泉,還有大師兄,師尊也去過的。”


    鳳如青已經沒有心了,也沒有魂了,可她還是覺得心魂巨震。


    荊豐用十分尋常的語氣說,“畫像是師尊親自畫的,他說你入魔了,將你斬殺在極寒之淵。”


    荊豐說,“大師兄出關之後,因此事同師尊打了一架,被重傷罰吊在焚心崖上承受罡風三十年,師尊懸雲殿被他親手毀了,搬到了焚心崖上閉關足足一百多年。”


    “師尊出關之前,我與大師兄找你,都是用你從前模樣,師尊出關之後,同大師兄修好,便每隔數日,派人送到大師兄月華殿你如今的畫像,默許我們拿著去找你。


    “最開始鬼王不肯買我的賬,後來師尊親自去了一次,他便答應幫忙留意了,”荊豐說,“小師姐,你既活著,為何這些年不回去,我們都很想你。”


    鳳如青每聽一個字,便覺得自己脊梁碎裂一截,荊豐說完之後,所有謎團終於揭開,可鳳如青不由得顫聲問道,“大師兄他……不是被抽離了記憶嗎?”


    荊豐攬著鳳如青的肩頭,鳳如青靠在他手臂上,淚眼模糊地問,音不成調,“他不是將我忘了嗎……”


    荊豐伸手抹鳳如青的眼淚,搖頭,“師尊為了治療他身上的傷,還有被侵蝕的神魂,隻是暫時將他的記憶抽出,儲存起來,大師兄一痊愈,師尊就將記憶還給他了,但是還給他之後,兩個人就打起來了。”


    荊豐歎氣,“大師兄聽聞師尊因你入魔,親手將你斬殺,便險些也入魔了,還和師尊動手,當時嚇死我了,連我爹去攔的時候,都嚇壞了,以為大師兄會被師尊殺了。”


    膽敢和師尊動手,是悖逆大罪了。


    鳳如青簡直不知說什麽,嘴唇顫動許久,最終抱著荊豐再度痛哭起來。


    不過等到哭夠了,她用帶著哭腔的鼻音說,“小師弟,師姐求你一件事,你不要將見過我的事情,同大師兄和師父說,好嗎?”


    “為什麽?”荊豐不解,“我們都擔心你,我……”


    “你看不出嗎?”鳳如青伸手摸了摸荊豐激動的眉眼,“我已經不是人了啊。”


    荊豐激動的聲音戛然而止,像嗓子裏麵被塞進了什麽,哽得半晌說不出話。


    他眼睛盯著鳳如青,其中光亮逐漸暗淡,半晌垂下眼睫,“我……看不出師姐是什麽。”


    他如今已經是六境修士,第一眼便看出鳳如青的不對,可她是師姐,荊豐激動的是見到她,而不是別的,他更是不敢去深想。


    時隔這樣漫長的歲月,他們師姐弟再度見麵,卻沒成想,是這般誰都不敢去觸碰彼此真容的光景。


    “我是個無魂邪祟,”鳳如青說,“僥幸存於世間罷了,還不知何時要被天道所殺……”


    “小師姐!”荊豐激動,“你別這樣說。”


    鳳如青點頭,又說,“答應師姐,不要去告訴大師兄他們,勸他們不要找了,我隨時能夠變換成其他模樣的。”


    “小師姐,”荊豐焦急,“你同我回宗門,師兄和師尊都會很高興的,他們不會在意你……”


    “懸雲山不出邪魔。”鳳如青打斷荊豐的話道。


    荊豐再度啞然,懸雲山不出邪魔,乃是開山祖師立下的規矩,若不然當年小師姐入魔,便也不會被師尊斬殺。


    可師尊這些年,又默許他們找,荊豐也不知如何,隻是又說道,“小師姐,你隨我回山吧,我們一定有辦法的,師尊畫了你幾百年的畫像給我們,不可能不原諒你的!”


    鳳如青無奈起身,抱住荊豐,像他還小的時候那樣,撫摸他卷曲漂亮的長發。


    “荊豐,我回不去了,”鳳如青說,“況且我也有了我自己在意的人,我們今日見過,你不要告訴任何人,無論是大師兄,還是師父。”


    荊豐埋在鳳如青的腰腹間,沒有說話。


    鳳如青又說,“這麽多年了,無論大師兄還是師尊,肯定早就習慣了找不到我,我不想貿然出現,以這樣邪祟的身份,他們隻會更加的痛心,為我奔波難過,我不想這樣。”


    荊豐許久,才應了一聲,“我不說,但你別變成其他的模樣,讓我也找不到!”


    鳳如青笑了笑,“自然不會,你若想要找我,便去黃泉找鬼王,讓他聯係我,我接下來會去忘川,可能有段時間沒有時間跟你見麵,待我找回了人王之魂,複活他,我們便約定個時間,還在人間相見。”


    荊豐卻抬頭,一雙帶著幽綠的眼眸,緊盯著鳳如青,“你還是要為那人王逆天改命?!”


    鳳如青沒有吭聲,荊豐起身,瞬間壓製性地給了鳳如青緊迫感。


    “不行,天罰會將你殺了!”荊豐說,“不過是個姘頭,你若是喜歡,他死了你再找一個便是!”


    鳳如青不知道怎麽和荊豐說,荊豐便又道,“況且我看他便是沒有失魂,也是廢物一個,一隻手指就能捅死的孱弱,是用什麽花言巧語,騙了小師姐你與他相好?”


    鳳如青有些耳熱,無奈苦笑,“不是他花言巧語哄騙我,是我……是我逼他跟我好的,也是和我在一起,影響了他的命格,所以我不能不管他。”


    “天罰便天罰,”鳳如青說著對荊豐張開雙臂,“你看,我現在不也是個不人,不魔,不妖的怪物嗎,有些事,早晚也要麵對的,我正好試試,天道發現我,會不會將我誅滅。”


    “可你……”荊豐居高臨下,說不過鳳如青,最後隻道,“可為他不值得,他不過一介凡人,朝生暮死,又生得不怎麽樣,幹巴巴的,師姐你為何要逼他跟你在一起?”


    鳳如青苦笑,“我也隻是個邪祟罷了。”


    荊豐氣得張口結舌片刻,急躁道,“你不喜歡師尊了?師尊可比他強了千萬倍啊!”


    鳳如青被荊豐提起這個,麵色又熱起來,“你別胡說了,你在哪裏聽來的謠言!”


    荊豐眨眼無辜道,“大師兄和師尊打架的時候說的啊,整個宗門都知道啊。”


    轟的一聲。


    鳳如青覺得自己已經燒透了。


    第56章 第一條魚·人王


    鳳如青宛若被雷給當頭劈了, 恨不得將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磕磕巴巴道,“什……什麽?”


    鳳如青不由得崩潰低吼,“大師兄為什麽要說這個!”


    荊豐說, “當時師尊說他親手將你誅殺, 大師兄不肯相信,然後等到證實你確實找不見了,便和師尊動了手,我從未見過大師兄憤怒成那樣。”


    “你也知道,大師兄向來性情溫厚,待人更如春風化雨,對師尊更是從來敬重非常,”荊豐歎氣, “我見著他將劍對著師尊, 說師尊定是因為知道了你的愛慕心思才不給你活路,分明是氣急之下的話, 卻還是把整個門中的人都嚇死了。”


    “還好師尊沒有一怒之下殺了他, ”荊豐現在想起來還陣陣後怕,“後來師尊將大師兄重傷, 吊在焚心崖上悔過。”


    “整整三十年,大師兄日日受罡風之苦, 卻始終不肯出口認錯, 若不是後來趕上門中入選新進弟子, 我爹實在忙不過來,去和師尊求了情,也不知道大師兄要被罰到什麽時候。”


    鳳如青聽著心中不可抑製的難受, 連被門中人知道她罪孽心思的尷尬, 都被荊豐這描述衝散了一些, 她真的很想哭,鼻子泛酸,卻最終還是忍住了。


    聽著荊豐繼續道,“再後來,師尊閉關出來,對大師兄說,還能感覺你尚在人間,並未完全消散,並且給了大師兄畫像,要他若是想要尋找,便去尋找。”


    “那時候,大師兄和師尊之間才開始冰釋,”荊豐抓著鳳如青的肩,“小師姐,我們真的都很想你。”


    “大師兄那麽在意你,甚至不惜為你忤逆師尊,師尊也是,若是真心怪你,如何會畫你入魔之時的畫像那麽多年。”


    “當年你跌下極寒之淵,這其中定然是有許多誤會的對嗎?師尊他說是他殺了你,可我總覺得師尊並未說實話。”


    荊豐問鳳如青,“小師姐,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又為何會入魔……”


    鳳如青伸手按住荊豐抓在她肩頭的手掌,開口道,“是真的,我死於師尊之手,卻不怪師尊,是我自己守不住本心,還害了師尊和師兄,是我受邪魔的蠱惑,最終墮落成魔。”


    荊豐愣住,鳳如青紅著眼圈對他笑笑,打死也不敢把她還給施子真下了醉仙欲的事情說出去,否則她真怕有一天,整個宗門都知道她不僅墮落成魔,還欺師滅祖悖逆犯上。


    “無論如何,小師姐,你同我回山吧!”荊豐還是不放棄,“無論你變成什麽樣,總歸會有辦法的。”


    鳳如青卻搖頭,雖然並不疾言厲色,態度也十分決絕,“我既然已經死了,便再不是從前那個我,我如今並無人魂,是個徹頭徹尾的邪祟,我回去那仙山之上,連懸雲山的大陣都進不去,是要做什麽呢?”


    荊豐那碎玉一樣漂亮的眸子,染上了悲傷,鳳如青又說,“況且現在不是很好嗎?我聽聞師尊境界高深,你如今也有六境以上,大師兄定然也很好,一切都很好,沒有必要偏要扭回過去,徒增麻煩。”


    “大師兄與我境界差不多,他心中始終掛念你,才遲遲不進境……”


    荊豐說到一半,被鳳如青接過,“你休想騙我,六境之上,乃是當年師尊的高度,你之所以能攆上大師兄,乃是因為你是雙姻草本體,你小師姐雖然離開山門多年,也不是你這個小蘿卜能騙的了的!”


    她說著,還刮了下荊豐的鼻子,如小時候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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